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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刺激情绪不稳的兰山远,所以不敢说重话。

可这话也太没杀伤力了些。

且不说兰山远根本不用睡觉,每天睡觉只是想和他一起,就说“不理你”这种威胁,小学生都不会放在眼里。

可在他诧异的目光下,兰山远像是被雷劈中,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面上也短暂露出受伤的表情。

一刻钟后。

讼夜麻木地盯着石桌对面的问泽遗和兰山远。

在持明宗里耍把戏本就难,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思递出去的符咒被毁,讼夜就没好心情。

他都放弃找问泽遗了,结果又莫名其妙被带了过来。

气氛很微妙。

兰山远表情已经很克制,只是手指几乎要嵌进问泽遗的肩肉里。

问泽遗:

原来让兰山远乖乖就范,真的只需要句“不理你”。

第116章枕头

“咳咳。”

讼夜被诡异的气氛压得不自在,尴尬地拿起杯子喝水。

刚喝一口,他就苦得皱了皱眉。

“说吧。”问泽遗正色,“你亲自来持明宗,要说的事理当不止方才那只言片语。”

“你让我查的裂隙很奇怪。”

讼夜扫了眼兰山远的方向,兰山远的表情漠然,看不出喜怒。

讼夜收回视线:“那裂隙下边的玩意涌动的气息不似魔气,也不似灵气,又像被封住的大能,也和凶兽有五六分近似。”

“它很危险,甚至可以说如果破土,随时会威胁魔域。”

原本他们还抓不到裂隙的踪迹,可随着时间推移,

“连你也进不去?”

“或许拼尽全力能进去,可我进去也是九死一生。”

讼夜烦躁地揉了揉乱发,扒开袖子,给问泽遗展示手臂处灼烧出的伤痕:“只是将手伸进裂隙,伤口就十日都无法愈合。”

伤痕触目惊心,竟然还隐隐冒着黑气。

“你自己都没法进去,还想让我去?”

问泽遗面上笑容收敛。

他敢肯定讼夜三番五次和兰山远提过让他去魔域,否则兰山远不可能这般谨小慎微。

“并非让你直接下去,只是希望你能来魔域探查,若是可行再想办法进入。”

“既然你和裂隙里那玩意有私人恩怨,你我又恰好都想早点了结麻烦,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讼夜放低了姿态:“裂隙对魔域影响不小,你若是愿意帮忙,只要不威胁魔族,有任何要求都尽管提。”

他知道让问泽遗入魔去管魔族裂隙,对问泽遗自身很危险。

问泽遗怎么也算是他的朋友,就算再心系魔域安危,讼夜也不想让他出事。就算问泽遗入魔,他也会想办法极力保证问泽遗的安全。

问泽遗双手交叠,在兰山远面前,郑重拒绝了讼夜:“抱歉,我去不了。”

他身旁,兰山远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问泽遗话锋一转:“不过我能给你几个阵法,你试着让魔族术修用阵法镇压住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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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番五次和祂交手,问泽遗早已将对祂有用的术法总结出来。

规则的目标不是摧毁魔域,且祂的气运早就不比曾经,只要魔族镇压得当,祂不会把多余精力分给魔族。

讼夜将信将疑,接过问泽遗递来的纸。

“那你还打算管裂隙吗?”

地底下那玩意要是真冒出来,魔族最先讨不着好。要是问泽遗管不来,他就得想些极端的办法合上裂隙。

“当然。”

“我迟早会和祂碰上,但不是现在。”

问泽遗问:“你们还能撑多久?”

讼夜迟疑:“最多撑三四个月。”

三四个月对于寿命冗长的魔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足够让他产生危机感。

“好,不需要三四个月。”问泽遗微笑。

“等到冬时魔域入口开后,我一定想办法解决掉祂。”

冬时所有人能进出魔域,遇到突发情况,魔、妖和人族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而兰山远,也不会再受到魔域之门的阻拦。

他和兰山远作为整本书最大的变数,合力对上祂,成功的概率才会更大。

谁都不能躲在谁身后,他们都要在彼此身边。

在入冬之前,他要彻底摧毁残破不堪的原作剧本,粉碎祂作为规则所拥有的气运。

“行,我信你。”

讼夜沉默半晌,笑了:“管里面是什么天王老子,魔族也不是吃素的。”

“要是有任何异状,劳烦魔尊及时告知于我。”

问泽遗这才想起手边有茶盏,慢悠悠喝了口茶。

浓淡刚好。

“告知你?”讼夜揶揄,“你这大忙人被兰宗主藏在屋里,想见一面都难。”

兰山远的视线短暂从问泽遗身上挪开,却也只是扫了眼讼夜。

“怎是师兄藏着我?是我不乐意见你。”

问泽遗眼中带了笑,搁下茶盏。

他私下说说兰山远就得了,外人自不能在他面前说兰山远的不是。

兰山远将沉默贯彻到底。

他没理讼夜,动作斯斯文文,给问泽遗倒了杯茶。

“好,好。”

讼夜来了气。

他不想和这俩人待在一起,越待越憋屈。

讼夜非常后悔。

他就不该大老远跑来持明宗看两个断袖琴瑟和鸣,倒不如在魔宫和新来的小美人调情。

小美人虽然没问泽遗好看,却会和他说知心话,在问泽遗这,他只能收获恶言恶语。

讼夜不怒反笑:“那兰宗主毁我符咒,是不是至少该同我道个歉?”

他说完之后,心中暗自得意,觉得自己扳回一城。

“我替师兄和你道个歉。”问泽遗潦草地举了举杯。

“可魔尊殿下在持明宗的地盘乱飞符咒,还让自己豢养的猎鹰冲撞体弱的副宗主”

问泽遗轻飘飘道:“你把我师兄吓得不轻,不也该同我师兄道歉?”

讼夜抬起头,发现兰山远专注看着问泽遗,眼中病态的倾慕几乎要溢出来。

分明是兰山远把他吓得不轻!

“好,我道歉。”

讼夜磨着后槽牙,讪笑:“真是对黑白双煞。”

一个牙尖嘴利,一个心狠手辣。

他一拂袖,起身:“这里酸味太重,我就不多留了,二位也不必送了。”

问泽遗诧异:“谁打算送你?”

“趁没被其他人发现,魔尊殿下还是早些走,免得被人抓起来打。”

“你”

讼夜气得说不出话。

黑烟掠过挂起狂风,只留下一声轻哼。

“师兄,宗内的结界该加固了。”

问泽遗被风刮得眯起眼,抱怨道:“居然能让个魔族出入自由。”

“好。”兰山远立刻应声,“我这就去加固。”

“看,是虚惊一场。”

兰山远明显比前些天放松了许多,问泽遗笑道:“他也没打算逼着我下裂隙,我也没打算赌命过去。”

“所以下回遇到这种麻烦事,别闷在心里不和我说。”

“好。”

兰山远颔首,希冀看向他:“别生气。”

“不气了。”问泽遗思忖片刻,“但鉴于你之前瞒了我五日,我们分房睡五日。”

这事可大可小,但必须重视。

兰山远的关注点还是在他生不生气上,而非自己故意隐瞒,怕是还没记住重点。

可他也不喜欢冷战,之前口不择言说出的分房倒是个折中的好办法。

既不会太刺激兰山远,也不至于让他记不住。

“你要回镜泊?”

兰山远攥紧拳头,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不宜察觉的受伤。

“不至于,我就去你隔壁睡。”问泽遗眼角直抽抽。

回镜泊,弄得像他负气出走。

兰山远隔壁原本就是兰山远留给他的屋,只是他们好上之后,他莫名其妙就每晚出现在兰山远的床上。

他回自己屋里睡,何错之有?

“不要。”

兰山远还是不情不愿。

“那我去镜泊。”问泽遗微微眯起眼。

“我睡隔壁,你身体不好,就安生睡原处。”

兰山远退而求其次。

“我不能霸着师兄的屋,况且走两步路而已,我身体没差到这般地步。”

问泽遗义正言辞:“你不答应,我也会搬走。”

总归去镜泊好太多,兰山远只能点了点头。

他轻声检讨:“我不会再瞒着你。”

果然长记性了。

“这才对。”

问泽遗满意地在他脸颊上亲了口,兰山远身上的焦躁不安这才平息些。

等到回了屋,问泽遗将自己的被子挪了几米,换到另一间屋内。

兰山远跟在后面替他抱着枕头和毯子,分明是两间连通的屋,他挪步子还是挪得不情不愿,像是千里送情郞。

“就五日。”

他这副样子,弄得问泽遗险些狠不下心。

兰山远这副模样,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罚得太重。

兰山远将枕头递给他,从背后揽住问泽遗:“五日后,你就搬回来。”

他身体温热,气场却森冷;语调是带着可怜的,动作却越收越紧。

“师兄能刻刻见着我,别是副生离死别的模样。”问泽遗拍了拍他。

听到他的话,兰山远的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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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松开。

“我去浇水。”简单拾掇好被子,问泽遗起身就要离开。

“我同你去。”

问泽遗停住脚步:“师兄,你还记得你要去加固结界吗?”

一刻钟后。

白衣翩翩的修士推开门,面上却是难以掩饰的阴郁和不耐。

“师兄,加油!”

问泽遗只潦草地扎起头发,跟在他后边重重给了他个拥抱,笑嘻嘻关上门。

虽然他觉得自己有点缺德,但看兰山远无可奈何模样,倒真是有点意思。

门关上的一瞬,白衣修士闭了闭眼,又是副斯文俊雅的模样。

问泽遗想,宗门的结界怕是已经固若金汤,十个讼夜都闯不进来。

因为兰山远足足出去了三个时辰才回来。

进屋时,他身上的灵气都没来得及收回。

当然,怨气也没来得及收回。

兰山远坐在床头,床上半躺着看书的银发修士只穿了件单衣,领口处还懒懒散散敞开着。

“师兄。”问泽遗抬眸,先抱了下兰山远,随后一副茫然模样。

他抬手指向不远处:“你走错屋了。”

兰山远看了眼不远处空荡荡的床榻,上面连一件问泽遗的衣物都没有。

怀里还存着余温,他像是从天界跌入凡尘,身上的怨气更甚。

“我好困。”问泽遗故意托着腮,一副昏昏欲睡模样。

“先睡了。”

顾不上兰山远能吃人的目光,他把被子一盖,随手将书反扣道了声晚安。

“”

兰山远的手抚在被子上,轻轻摸了两下,又迟疑地松开。

他熄灭长明灯,走到不远处书桌前,状似不在意地整理宗务。

问泽遗其实并不想睡,眼下翻来覆去睡不着。

习惯了兰山远在身边,没个暖洋洋的活人靠着,他开始不适应起来。

思来想去,他站起身走向兰山远的卧房。

经过兰山远时,他坏心眼地将手在兰山远的肩上懒懒散散搭了下,又快速收回。

兰山远的眼睛亮起,目光紧紧追随着他,却又在看到问泽遗路过他,不过是为去床上拿个喜欢的枕头时迅速熄灭。

把枕头包上绒毯横在边上,问泽遗依靠着枕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这下感觉对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时,耳畔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问泽遗翻了个身,枕头顺势咕噜噜滚到他怀里,还满足地打了个转。

不对。

问泽遗思绪迟疑片刻,猛地睁开眼。

枕头怎么会动?!

书桌前早已没了兰山远的踪迹,他怀里的枕头也变得安分。

可刚才的小动作没逃过问泽遗的知觉。

他坐起身,随意将乱发拢到耳后,潦草抹平头上炸开的毛。

“师兄。”

他抱起裹了毯子的枕头,高高举起。

剥开毯子,露出里面绣花纹样的喜庆枕头。

问泽遗:

兰山远真是不挑。

“”

枕头一动不动。

“别装傻。”他轻轻拍了拍枕头,“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

毕竟哪户好人家枕头成精,会喜欢往他衣服里钻?

第117章喝药

兰山远本就少言寡语,他变的枕头更是一言不发。

问泽遗揉了揉眉心,光着脚走在地上,他借着两屋连通的门,小跑走到兰山远床前。

到底是没忍心丢枕头,他轻手轻脚将枕头放在床头,又裹上被子拍了两下。

“晚安,师兄。”

“地上凉。”

看不下去他光着脚乱走,枕头终于破了功,语调平静又理所应当:“穿鞋。”

就好像他不是个绣花枕头,还是平日里的白衣修士。

一个枕头发出兰山远的声音实在过于离奇,尤其这枕头上还有问泽遗闲着没事绣的小点缀。

问泽遗强忍着笑,低低“嗯”声。

长明灯重新熄灭,确认过另个枕头不是兰山远的内鬼,问泽遗才拉上被子,重新满意地闭上了眼。

兰山远的方向静悄悄,像是偃旗息鼓,停止了作妖。

一刻钟后。

“兰、山、远!!!”

问泽遗没好气的抓起身上的被子:“你给我回去!”

高阶术修的附身术法让人防不胜防,而兰山远精湛的演技更是让人难以察觉。

这被子倒是收敛许多,没和枕头一样往他怀里钻。

可问泽遗非常笃定,没有任何一床普通的被子会帮他把露出来的脚盖上,还替他捂脚踝。

兰山远真是操碎了心。

万般无奈,问泽遗只得故意道:“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出现在我的床上,我们就再多分开睡几日。”

他话音刚落,被子软塌塌落在他身上,成了普通的被子。

“晚安。”问泽遗冲着不远处隐约浮现的身影道。

这回是真的晚安了。

被兰山远找了两趟,他反倒睡得更好些。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在他床边坐着,似乎坐了很久。

可他记不真切。

一大清早,谷雁锦带上青藿来拜访两人。

问泽遗提着桶正要浇花,见到被青藿搀扶着的谷雁锦,微微怔了片刻。

谷雁锦又变憔悴了,不过看着心情不错,并没因为突如其来又难以医治的眼疾一蹶不振。

“宗主,四师弟。”

谷雁锦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兴许是视线模糊不清的缘故,兰山远依旧是笑着,可谷雁锦却觉得他笑得心不在焉,身上还缠着挥之不去的幽怨。

“师妹前来,是有何要事?”

兰山远的语气一如往常,听不出端倪。

“我有一事,想请四师弟帮忙。”

谷雁锦回神:“我这些天去不了药寮,青藿到底是岁数小,我怕她镇不住场面。”

青藿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师尊。

她极力打起精神,仍难掩面色憔悴,是这几日在药寮盯丹炉熬的。

“可现在赋闲又能镇场子的长老,只剩下师弟和二师兄了。”

谷雁锦沉声:“二师兄这些天总想往药寮塞人,怕是又在钻哪处牛角尖,我不放心拜托他。”

“不必麻烦二师兄,我去就行。”

兰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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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问泽遗思忖片刻,果断放下桶抢先应道:“只是我旧疾未愈,一日最多只能去半日。”

“足够了。”谷雁锦松了口气,“多谢师弟。”

同为剑修,问泽遗的威慑力比尘堰大得多,而且他比尘堰心思正,更让她放心。

兰山远欲言又止,终究是看问泽遗递过来的眼色,不情不愿颔首同意。

问泽遗话锋一转:“师姐方才说尘长老要塞人进药寮,这是为何?”

“药寮缺记账的人手,我原本想让言卿调几个算术好的修士,结果二师兄恰巧听见后,非要塞自己的弟子来。”

谷雁锦没好气道:“可他的弟子都没怎么去过药寮,药寮里头不说灵药,毒药就有数百种,哪能让没经验的修士过来。”

“师姐可知道他要派谁?”

谷雁锦凝眉:“不知,我直接拒了。”

“你想做什么?”她骤然警惕。

“还是师姐提醒了我。”

问泽遗微勾起唇:“我想借师姐的药寮,铲除宗内的祸根。”

沈摧玉的名字并没彻底黯淡消散。他现在不怕沈摧玉作妖,就怕沈摧玉太安分生生拖到冬天,处理起来反倒更麻烦。

原作中,沈摧玉获得的各种灵药和春//药,都是来源于药寮。

恰好沈摧玉最近受到的打击太大,急需一些盼头。

而药寮,就是极好的导火索

“你要赶走沈摧玉?”

目睹了沈摧玉拜师的过程,谷雁锦对沈摧玉自然没好感。

尤其他之前对兰山远的心思太歪,歪到惹她厌恶。

可事关药寮,且问泽遗的计划说得含糊,她不知全貌。

谷雁锦无法放心让沈摧玉入内:“你既然知道他有不轨之心,还放他入药寮,生出枝节该如何是好。”

“药寮是宗内最要紧的地方之一,不该他碰的药,我不会让他碰。”

问泽遗拿出张符,递给谷雁锦。

“幻术。”

谷雁锦拿着符,瞬间了然。

这符咒品阶很高,足以让沈摧玉陷入和药寮一模一样的幻境之中,扰乱他的思绪。

处在假象里,沈摧玉自然碰不了珍贵的药材,更不可能有接触高阶丹药的机会。

“可对付他个筑基修士,当真至于如此?”

谷雁锦诧异。

这符咒是兰山远的手笔,用来镇压上古凶兽都绰绰有余。

“至于,他绝非看起来这般简单。”问泽遗正色道,“请师姐信我。”

“好,既然大师兄也没有异议,我信你一次。”

谷雁锦揉了揉额角:“实不相瞒,我每每见到沈摧玉,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感。”

这也是她迫切希望沈摧玉远离持明宗的原因。

她面上露出困惑:“像是我曾和他发生过冲突,可我却忘了。”

问泽遗顿了顿,笑道:“师姐记性一向很好,怎会忘了?”

“兴许只是做噩梦时见过类似的人。”

随着规则崩塌,谷雁锦似乎和原主一样,也开始察觉到了异常。

不清楚谷雁锦知道真相会不会付出代价,问泽遗选择继续隐瞒。

“师尊。”青藿担忧地替谷雁锦掐着穴位,满脸歉意看向两人。

“师尊最近头时不时会疼,请师叔师伯见谅。”

“没事,快带她回去休息。”问泽遗严肃道,“这些天务必让你师尊远离不安分的人。”

青藿重重点头:“是!”

送走心事重重的谷雁锦和青藿,院内恢复宁静。

问泽遗重新拿起水桶。

“师兄。”他垂眸道,“左右无事,陪我浇会水。”

兰山远自然不会拒绝,利落提起另个水桶。

药田只有一小片,此刻正星星点点开着花,其实不需要第二人帮衬。

问泽遗蹲在地上,用葫芦瓢潦草地舀水,打发着时间。

药田喜湿,多浇点水也没事。

“我下午就去药寮。”

他既要整沈摧玉,也要履行承诺,帮谷雁锦管好药寮。

“几时回?”

“说不准,药寮忙起来没数。”问泽遗思忖片刻,“反正我天擦黑前肯定回来。”

“尽早。”

兰山远的手克制搭在他背上,语调中还有藏得极好的忿闷。

一瓢水落下,遁入湿润的泥地。

“小泽。”

浇了小半边,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我知错。”

兰山远的声音很轻:“别和我分屋。”

身前的土地已经被浸湿,问泽遗扔下葫芦瓢,慢悠悠起身。

睡了一夜,仅剩的那点气早都烟消云散,他起了逗兰山远玩的心思。

兰山远在浇水时身子都挺得板直,他和他四目相对。

在问泽遗故意为之下,两人的脸凑得很近。

吧嗒。

兰山远手中的木瓢精准落在水桶里,砸出不大不小的水花。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寸,吻却迟迟没落下。

“还有四日,坚持下。”

问泽遗和他微微拉开距离,笑吟吟道:“一日就作罢,显得我没原则。”

但愿兰山远能用五日时间长个记性,别再有所隐瞒。

他没敢真的看兰山远,怕见着兰山远忿闷的样子心软。

“”

兰山远默默颔首。

他本就不擅长服软,见反抗无果,生硬转开话题:“今日午后,我会让尘堰和沈摧玉出现在药寮。”

“好,辛苦师兄。”

问泽遗捡起落在水桶里的葫芦瓢,手上沾得湿淋淋。

尘堰现在不光是沈摧玉的助攻,也算半个兰山远的傀儡。

他的一举一动,可以受到兰山远无形之中的操控。

曾经问泽遗担心兰山远整日闭门不出耽误正事,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杞人忧天。

兰山远没什么真正交心的心腹,却能恰到好处的笼络人心。

整个持明宗都在兰山远的掌控下,他像是网住参天巨木的藤蔓,对树皮上的每处裂隙都了若指掌。

认识他之前的兰山远本就是个工作狂,将宗主该完成的任务做得天衣无缝。

他在他面前浇花养草修身养性,也只是愿意陪着他而已。

“但你不能和他们独处,我酉时会去接你。”

兰山远的语调微变,带了不容人质疑的强势。

“酉时太早了。”问泽遗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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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沈摧玉见着我最多是存着坏心思,见了师兄可能要存歪心思,师兄还是别去为好。”

有前面千百世的铺垫在,沈摧玉对兰山远的恨永远不可能绝对,一定会参杂着习惯性的、扭曲病态的爱。

“他动不了我,不必担心。”

兰山远将空木桶放在一边。

“我不担心师兄,只是想想他起的腌臜心思,我就犯恶心。”

问泽遗面上嫌恶转瞬即逝。

原作没少描写沈摧玉在得不到兰山远的日日夜夜,对着白日时见到兰山远的那点记忆自亵。

而这段描写的时间点,就集中在沈摧玉十七岁时。

兰山远面色未改,轻飘飘道:“他吃的丹药相克生毒,即使有心,也是无力。”

相克丹药,有心无力。

兰山远很少讲废话,问泽遗琢磨这几个字,越琢磨越古怪。

这不是单纯的安慰话,是说沈摧玉真的有心无力。

他委婉地试探:“师兄,沈摧玉莫非已不能人道?”

沈摧玉还没满十八,要是这岁数都不行,往后怕是彻底不行,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拉不回来。

他想过沈摧玉会不行,但没想到这么快。

兰山远抬眸看向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活该。”

问泽遗难得词穷,憋出来两个字。

除了活该,他很难给其他评价。

药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兰山远似是想到什么。

“小泽,该喝药了。”

他牵起问泽遗的手,温温柔柔道。

见他呆在原地,兰山远面上露出困惑:“怎么了?”

问泽遗后背一凉。

虽然知道是恰好熬好了药,可前边刚说到沈摧玉被药成废人,现在就催他喝药

实在有些吓人。

第118章三日

同兰山远在门口分别,问泽遗踩着点进入药寮。

不知兰山远用了什么手段,他果真在角落里瞧见正窃窃私语的尘堰和沈摧玉。

师徒两人都是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见到问泽遗迈过门槛,齐齐默契地闭上了嘴,分开些距离。

“副宗主!”

原本喧闹着的修士们安静下来,纷纷和问泽遗行礼。

沈摧玉仗着待的地方偏,侧着头不正眼看问泽遗,表情晦暗阴鸷。

问泽遗笑着回了修士们,随后,他不经意间抬起头。

“尘长老!”

像是读不懂尘堰难看的表情,问泽遗面露惊喜,大声地打着招呼。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尘堰身上。

“四师弟。”

尘堰从阴暗的角落里出来,僵硬牵动面部肌肉,露出个比哭好看些的笑:“你怎么突然来药寮了?”

问泽遗轻描淡写:“谷师姐有要务抽不开身,我替她来管药寮的琐事。”

听到问泽遗是来管事的,原本因为谷雁锦不在而心生倦怠的修士们陡然精神。

懂眼力见的药修忙不迭散开干正事,顺道拉走旁边还在状况外的同门师弟。

他压低声,挤眉弄眼示意师弟:“别偷懒,小心让副宗主责罚!”

现在的尘堰管不来事,可问泽遗手里有实权,又和兰宗主关系极好。

若是等会因为懈怠被副宗主问责,实在是划不来。

“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丹药没炼成,过会该炸炉了!”

师弟恍然大悟,跟在师兄后头进了丹房。

“尘长老来药寮又是为何?”

问泽遗抬眸,饶有兴趣盯着面色铁青的尘堰:“总不能也是为了管事。”

“不是。”

尘堰如今佝偻着背,比问泽遗矮了半个头。

他身上不住冒着冷汗,声音不自觉低下:“是宗主让我来办件事,眼下已经办好了。”

他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沈摧玉:“恰好我这徒弟想来见世面,也想给药寮帮忙,我就把他也带上了。”

“想必是要紧事,还得你亲自来办。”

问泽遗轻笑。

他看向沈摧玉,银蓝色的眼中闪过探究欲:“所以这位师侄是想留在药寮?”

沈摧玉咬牙不语,强忍着怒气。

碍于问泽遗的身份,他只能恭恭敬敬弯下腰:“是,我虽手脚粗笨,却也能干些杂活。”

“行。”问泽遗也没多计较,点了点头。

“那你就留下,但不能乱跑。”

“是。”

问泽遗答应得太爽快,沈摧玉反倒迟疑半晌才应声。

“不过尘长老旧伤未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问泽遗状似关切,“是否需要我差人送尘长老离开?”

“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尘堰深吸一口气,这才没被气晕过去:“我的大弟子还在药寮外候着,沈摧玉就拜托师弟了。”

“放心。”问泽遗的笑容加深。

“我定然会照顾好沈师侄。”

骑虎难下,尘堰不放心地看了眼沈摧玉,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因为太过心慌意乱,他还险些被门槛给绊倒。

问泽遗欣赏过他的狼狈相,这才悠然走到沈摧玉跟前。

沈摧玉被他吓得往后退半步,问泽遗也恰到好处停住步子,没和他挨得太近。

“沈师侄。”他淡淡道,“前些天你认错人,求宗主收你为徒。”

“我对你印象深刻。”

他每说一个字,沈摧玉的面色就白一分。

问泽遗的声音渐渐变冷,眼中透着凉薄的玩味:“可事到如今,你还想要宗主做你的师尊吗?”

“不敢肖想。”沈摧玉的手不住发抖,低着头道,“当时冒犯宗主,是因为我认错人。”

“如今寻到真正的恩人,我自然不会打搅宗主与您。”

最后的几个字,像是生生从他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问泽遗意味深长:“如此甚好。”

“尘长老是个尽职尽责的师尊,如今师侄寻得良师,我该恭喜师侄才对。”

“只是不该觊觎的人,还请师侄不要靠近。”他的声音很轻,仅有两人能听见。

“师侄聪慧,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是。”

在问泽遗看不到的地方,沈摧玉眼中的不甘愈发鲜明。

尘堰对他的确很好,甚至比对其他徒弟都好,可他放不下的永远只有兰山远。

像是想起什么,问泽遗随手摸出袋丹药递给沈摧玉,沈摧玉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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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接住。

“都是些宗主给的灵丹,可我这实在太多,也没处放。”

问泽遗勾唇:“送给沈师侄了,祝你修行顺利。”

与此同时,藏在问泽遗袖中的符咒隐隐作亮,悄然附在沈摧玉背后。

而沈摧玉正失魂落魄着,全然没发现自己被异常的灵力附身。

目的达成,问泽遗径直转身离开,没看沈摧玉如菜般的面色。

因为没有拿稳,一颗丹药滚落在地,隐隐发出亮光,丹香四溢。

沈摧玉盯着地面,难以置信。

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他跪在地上,几乎要把丹药盯穿个洞。

这是颗六品丹药。

兰山远帮他的这段时日里,几乎没给过这般高阶的灵丹。

可这不过是他给问泽遗的丹药中,最为普通的一颗,甚至问泽遗不屑于要。

他曾经以为的偏爱,甚至不敌兰山远对问泽遗的千百分之一。

问泽遗是在羞辱他!

意识到这一事实,嫉妒伴随着怒意肆意生长,沈摧玉眼冒金星,险些栽倒在地。

然而符咒生效很快,沈摧玉已然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幻境之中。

他呆愣愣站起来,一言不发同木偶般蜷缩在角落。

“小师叔,他”

青藿频频朝着沈摧玉看,终于忍不住问问泽遗:“他真没事吗?”

“不用管他,其他人也不必靠近。”

确认沈摧玉没了行动能力,问泽遗嘱咐过修士们后,同青藿要了名册。

想着说好了帮谷雁锦的忙,问泽遗开始利落清点着药寮修士名姓的册子,以免有有心之人趁乱混入药寮。

他严肃办事时有几分骇人,原本有几个修士想混入药寮找相熟的药修扯闲话,瞧见问泽遗在药寮里头,顿时规矩起来。

“药寮清静之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问泽遗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厉声道:“若是这些天让我知道有人无病无疾,莫名来药寮寻衅,依照宗规从重发落。”

满场鸦雀无声。

“听到没?”问泽遗扫视着堂前的修士。

“是!!!”

修士们这才如梦方醒,齐齐地喊。

修士们多数明事理,敲打一番后自会小心谨慎。

问泽遗的医术不足以帮忙炼丹配药,他带上几个药修,去检查存放药材和丹药的地方。

重新核算过后,真让他发现有几味灵药的存货有出入,万幸还没酿成祸。

“这些天太过忙乱,多亏了副宗主细心。”

管账的药修生生捏了把汗,对问泽遗感激不尽。

“记错账并非小事,自觉去领罚。”

问泽遗眨了眨看花的眼睛:“以后万不可错漏。”

“是。”

记账的药修心服口服,缓步退下。

“眼下是几时?”忙起来总会忘了时间,问泽遗随后问身旁的药修。

“还有半刻到酉时。”

药修规规矩矩道。

“我得先行离开。”

“药寮内若是有麻烦,劳烦及时告知于我。”问泽遗捏着酸胀的额角,尽量让自己瞧着有精神。

要是病恹恹模样让兰山远看到,他后面几日怕是来不了药寮。

回到前堂,沈摧玉已经从幻术之中脱身,只是神情还恍惚。

在别人眼里他一直呆呆傻傻地坐着,可在沈摧玉的认知之中,他一直在药寮内打探情况,查找丹药放置的位置。

一路上畅通无阻,居然没人发现。

酉时刚到,兰山远就出现在药寮门口。

不知哪阵风把宗主给吹来,修士们诚惶诚恐。

兰山远温和道:“我只是随意看眼,不必拘礼。”

药修们闻言低下头,安分地各司其职,一派井然有序。

“药寮里好着,请师兄放心。”

问泽遗带着一身药香,走到兰山远跟前:“刚巧我也得回去,我们一起?”

“好。”

兰山远颔首:“师弟,请。”

两人之间的互动不带多余暧昧,可落在沈摧玉眼中,又是另一番意思。

两人之间的亲昵,令他无比眼红。

心中的邪念愈演愈烈,沈摧玉心中大胆的计划彻底浮现。

他想起了那颗丹药。

他在药寮四处乱转,路过药匣时看到的,据说能牵得化神修士心神荡漾的春//药。

吃下那颗丹药,就算是兰山远也受不住。

他可以借此机会,强要了兰山远。

妒火中烧下,沈摧玉压根没察觉出自己过于顺利的计划背后,不过是问泽遗刻意送给他的一场幻觉。

临走前,问泽遗不经意地看向他,眼中满是挑衅。

沈摧玉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

就算得不到兰山远,他也不会让问泽遗得到。

哪怕和兰山远玉石俱焚,他也在所不惜!

“你给他的,并非我送给你的丹药。”

路上,兰山远突然道。

“自然,他配不上用。”

微凉的风缱绻,问泽遗懒懒散散:“能刺激到沈摧玉就行,反正他也分不清丹药从哪来。”

兰山远给他的丹药里,本就少有六品往下的丹药。

且只要是兰山远送的,不管是几品丹药他都好好收着,不会随意赠予他人,更不会便宜沈摧玉。

兰山远唇角勾起细微的弧度:“嗯。”

风卷起片片残叶,也愈发地冷。

灯笼摇摇晃晃,他们走的路不长也不短。

“看他今天的样子,怕是这些天就会行动。”

被风一吹,问泽遗的嗓子有些痒。

他忍住咳意:“只是不知是哪天。”

随着温度变冷,他的身体会一日不如一日,急着刺激沈摧玉也是因此。

问泽遗不想让兰山远瞧见他没精神,可他的虚弱逃不过兰山远的眼睛。

一件披风落在他身上,兰山远的手松开又攥紧:“明日,我随你同去药寮。”

“自然好。”

问泽遗自知理亏没敢反驳,开玩笑道:“可今日师兄已经用过巡查当理由,明日是打算找什么借口?”

“我与你同行,本不需借口。”

灯火照得兰山远眼瞳深浅愈发分明,像是冷硬的石灼了火,浮出浅淡又炽热的温度。

“倒也是。”问泽遗微微怔愣,眼底的笑意加深。

“不需借口,也不必强行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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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宗内修士眼中他们其实早就影形不离。

而且旁人的眼光,也没那么需要在意。

后面的路上,兰山远一直都很安静。

他静静地看着前方,像是有心事,又像是单纯地看着路。

风卷起银发青丝,两人的衣摆时不时摩擦又分离,两只手不知何时碰上,又牵到一起。

“师兄,你方才在想什么?”

走到小筑前,问泽遗才好奇地问。

兰山远将灯递给问泽遗,定定看着他:“还有三夜。”

他语调发沉,也带了极其细微的雀跃。

这三夜是何意,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对。”

气氛大好,问泽遗忍住笑,一本正经纠正道:“算上今晚,是还有四夜才对。”

他说话间,兰山远唇边仅剩的弧度消失不见。

“不过”

问泽遗话锋一转:“既然师兄态度良好,我可以权当只剩下三夜。”

第119章糖块

兰山远的表情依旧平淡,声音却带了希冀。

“三夜?”

他微微启唇,再次询问问泽遗。

“是。”

问泽遗很爱看兰山远细微的表情变化,像是欣赏一副古朴油画光影之中的藏色。

卸去伪装后的兰山远表情很少,且多数都以冷淡当基底。

可面对他时,兰山远性格里所剩无几的雀跃总会撕开冷漠的外壳,小心翼翼地冒出头来。

“不过我不希望师兄变成被褥、枕头或是床榻突然出现。”问泽遗正色。

“否则我只能再狠下心来,往后延一日。”

这是他定的规矩,他随时都能修改规则。

问泽遗不确定这算不算任性,反正兰山远对他没辙,任性又有何妨?

“好。”

兰山远很快应下,唯恐他反悔。

一进屋,问泽遗卸了全身力气躺倒在床上,浑身酸软。

“师兄,我得先睡了。”

银发随意披散开,问泽遗像是犯着困的长毛猫,舒服地半眯着眼。

处理了一大堆药寮里的麻烦事,跑东跑西累得慌。

兰山远将昨夜伪装用的毯子抱给问泽遗,不放心地叮嘱:“当心受凉。”

毯子安分落在问泽遗怀里,软塌塌地凹陷下去。

为了照顾问泽遗的身体,小筑里温度常年适宜,可问泽遗还是接下兰山远的爱意。

他方才的一席话效果奇佳,今晚的兰山远果真安分了许多。

兰山远不再去琢磨各种蒙混过关的办法,而是规矩地坐在书桌前阅读道书,光看态度极其端正。

身上是常用的被子,枕的也是他的枕头,可问泽遗辗转难眠。

兰山远一直是热衷同他肢体接触的。

他喜欢抱着问泽遗,不管是温存后还是平日休息时,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凑过来。

有时候是从背后搂着,有时候是正面抱着。

平日板直的腰背会柔软地弯下,像是卸了刺的荆棘,将问泽遗紧紧绞住,迫切地想要同他合二为一。

只有亲昵,不含杀意。

而问泽遗畏寒,体温又比常人低,自没感觉到两人紧挨着闷热。

昨日兰山远好歹胡闹过一阵,他尚且能觉得习惯。

今日枕边少了个人,兰山远又过于安静,问泽遗反倒不自在起来。

他没明说,可他其实也是喜欢抱着兰山远的。

没人不喜欢抱着自己的爱人。

为了不让不远处的兰山远发现端倪,问泽遗硬着头皮背过身,假装睡得很沉。

他到底是太累,装着装着也渐渐地入睡。

又过去些许时候,他的呼吸声逐渐均匀。

夜色沉沉,桌前的修士放下书,悄无声息地走到床前。

他不敢坐下,唯恐声音惊扰到熟睡的银发修士,只能小心跪在床边。

问泽遗睡起觉不规矩,身体已经迷迷糊糊转了个方向,正好对着兰山远。

他睡得不踏实,眉头微微蹙着。因为吹了风,额头还带着浅浅一层下不去的薄汗。

兰山远的手堪堪停在离他额头半寸处,随后换了个方向,抚上他的背,克制地轻拍着。

问泽遗总是小病不断,病中的人总需要安抚。以往他烧得睡不安稳,他也是这般做。

床上人的眉头逐渐舒展,呼吸也变得均匀。

他的嘴唇勉强出了点血色,睫毛颤了颤,脸却仍然苍白。

亲额头容易被察觉,于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落在问泽遗手背上。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下,随后意识到身边人是谁,这才再度放松。

昏暗的灯光里,兰山远眼中隐忍又炽热。

他嘴唇翕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又待了会,恋恋不舍地起身。

翌日。

“小师叔,你穿得好严实。”青藿瞪大了眼。

剑修不少穿着清凉,问泽遗不爱袒胸露腹,已经在剑修中算得上矜持。

但要是没人管,他平时还是喜欢穿轻便的衣衫。

可今日,问泽遗不光是穿着的外衣极厚,他甚至还搭了一件御寒的披风。

“最近天冷。”

问泽遗心虚道:“我已经是当上师叔的人,岁数也不算小了,自然要惜命。”

他昨晚吹风受凉,晨起后被兰山远从上到下检查个遍,强硬地裹得严严实实。仿佛他要去的地方不是药寮,而是北境。

他抗议过,可抗议无效。

问泽遗身旁的始作俑者气定神闲,还有空给问泽遗倒了杯药茶。

兰宗主的到来,让原本就步入正轨的药寮内更加秩序井然,修士们个个严阵以待。

兰山远端着副君子做派,抽空温文尔雅地关心着药修们。

他的态度无可挑剔,哪怕是最容易想入非非的修士,也很难理直气壮地认为兰宗主造访药寮,仅仅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师弟。

青藿十分困惑。

小师叔才几百岁,分明很年轻。

东瞧瞧问泽遗,西看看兰山远,少女最终没敢直说。

她憋着笑,将账册捧给问泽遗:“这是重新核过的账,劳烦小师叔了。”

“不麻烦。”

问泽遗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大学专业不用学高数,已经有几年没碰过数学了,可在持明宗里,还是得帮忙当会计。

账册还没在他手里捂热,一不留神,被兰山远给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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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对数目。”

问泽遗瞪大眼,碍于还有修士在旁边,他压低声音:“你把我的活干了,那我做什么?”

“寻处地方歇息。”兰山远轻声道。

“你昨夜没睡好,眼底下是青的。”

已经有修士朝着他们的方向好奇打量,问泽遗不好上手抢,只能忿忿别过眼。

不给他周旋的余地,兰山远拿着账册打算离开,连忙都不让问泽遗帮。

临走前,他将一瓶药递到问泽遗手中。

“若是闲不住,我给你找件事做。”

问泽遗看了眼药瓶,又打开瓶塞往里瞧了瞧。

确认灵药品种后,他瞬间了然。

“师兄放心。”

问泽遗面上露出笑意:“包在我身上。”

兰山远走后,他环顾四周,仔细看了两遍,才终于在犄角旮旯处找到熟悉又可憎的身影。

沈摧玉正恍恍惚惚地呆坐着,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魄。

有问泽遗的授意,修士们来来往往忙得热火朝天,却压根没人搭理蜷缩在角落中的沈摧玉。

趁着他沉浸在幻境之中,问泽遗走上前去,将兰山远给的药瓶取出。

粗瓷制的药瓶咕噜噜滚了几圈,恰到好处落在沈摧玉手边,被他宽大的衣袖遮住。

随后,问泽遗碰了下手腕上的玉镯,用里面存储的灵力将药瓶的形状隐匿,头也不回地离开。

虽然被兰山远抢了活,但他也能自己找些事做。

分明记恨的人就在眼前,沈摧玉依旧呆呆地,没有任何反应。

两个时辰后,他才从幻境之中抽离。

可他对此不自知,只当是自己熟悉药寮环境时太累,恍惚间寻了处角落歇息,结果失了心神。

手指碰到处冰凉的瓶身,沈摧玉下意识缩回手。

一瓶药从他手边滚出。

这是

感知到药瓶里散发出的异样灵气,还伴随着隐约奇香,沈摧玉不可置信地险些惊呼出声。

这正是他这些天处心积虑想要取得的药!

他鬼鬼祟祟看了圈四周,佝偻着身体,小心翼翼打开药瓶。

里面装着白色的小颗丹药。

只有一粒,在瓶中颇为醒目。

可一粒已经足够了。

八阶的灵药醉笙箫,药效奇强。

它和凡间的春//药不同,能够影响到高阶修士。

服用此药,化神期修士也会陷入痴狂,变得任人摆布,不与人交欢就无法解毒。

把其下入水中,药丸溶解后变得无色无味,难以察觉,就连药修都无法分辨。

持明宗是正经宗门,里头这种不正经的药自然少,而且全都是研究之用,存量屈指可数。

沈摧玉在药寮之中精挑细选,才选中了药性最烈的醉笙箫。

有了这药,再烈的性子也得乖乖跪下求饶。

它唯一的缺点就是被放在高处难以得到,若是强行去取,容易引起其他修士注意。

可眼下,这个缺点已经荡然无存。

泼天的富贵来得太快,沈摧玉反复确认灵药散发的气息同他认知中别无二致,这才稍微放下些心。

他这几日让幻境扰得神思涣散,判断能力也受到影响。

沈摧玉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在紧张之下将醉笙箫偷了出来。

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曾经用醉笙箫得手过无数次,兰山远压根没有反抗之力,所以分外自信。

沈摧玉将药瓶藏在里衣中,慌乱地包了几层,眼珠子到处乱转,状似不在意地再度环顾四周。

药寮前堂最敞亮的地方,问泽遗刚替药修誊过药谱,此刻忙里偷闲,正在和两个年轻修士说着话。

因为受过凉,他的嗓子还有些哑,但这不影响他利落地接话,同药修们有说有笑。

恰好此时,一位白衣修士从别屋信步走出。

“师兄!”

问泽遗敏锐察觉到兰山远的到来,他同药修们说了几句,便快步走到兰山远跟前。

“没有遗漏。”

兰山远微笑冲他点头,像是每个爱护师弟的师兄一样。

他将堆叠的账册递给旁边候着的药修,语调温和:“既然药寮没出差错,我也不久留了。”

说罢,他拿起桌边的茶盏,浅浅抿了口。

这小小的动作被沈摧玉尽收眼底。

盯着茶盏的白瓷杯沿,他的目光逐渐阴毒,不自然地紧了紧怀中藏着的药瓶。

如果能把药下进去,再让兰山远喝下

他的注意力全在兰山远身上,没留意问泽遗投向他的目光带了冷意。

“副宗主也早些回吧。”

明白问泽遗其实很好相处,不少外向的修士胆大起来。

没等兰山远开口,就有药修主动道:“我听副宗主的嗓子怕是还没好,虽然是小病,但也需要多注意。”

问泽遗厉害归厉害,却也是个实打实的病秧子,这事持明宗上上下下都很清楚。

清楚兰山远不可能让他单独留下,而他也恰好累了,问泽遗便不再推辞。

他笑道:“行,那我同师兄一道去。”

两人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走出药寮。

在无风的地方待得太久,就更容易受风受凉。

刚出药寮没几步,问泽遗就被迎面吹来的秋风呛得咳嗽起来。

今年的秋季比前几年都冷,时不时还会刮阴测测的风。

他咳得脸颊泛红,嗓子也微微发疼。

“又受风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兰山远面上惯有的笑意消失。

他将问泽遗嫌闷露出的脖颈细心遮盖住,给他递了水。

“不碍事。”

咳嗽很快止住,问泽遗取出一个布包,里面装满了黄澄澄的糖块。

他从中取出枚梨膏糖来,就这水含在嘴里。

问泽遗含着糖,没忘记往兰山远嘴里也塞了颗。

他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好让兰山远放宽心。

“怎么样,甜不甜?”

他银蓝色的眼睛微弯,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你从哪得的糖?”

兰山远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嘴里有糖块,声音被迫变得含糊。

问泽遗犹豫了下,老老实实道:“药寮的药修给的,说能润嗓子。

说罢,他还找补了句:“不是值钱玩意,就是他们番好意。”

同他想得一样,兰山远的眼神暗了暗。

“师弟的人缘素来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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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描淡写道。

梨香在味蕾炸裂。

甜腻过头的味道,却带着几分酸意。

第120章爱徒

嘎嘣一声,问泽遗咬碎糖块。

“醋缸。”他小声嘀咕。

“别人给的吃食未必安全。”兰山远不置可否,定定看着问泽遗,“我担心祸从口入。”

“嘴硬的醋缸。”

糖渣融化成糖水,问泽遗不紧不慢地总结。

“现在要担心祸从口入的分明是师兄,哪里是我。”

春/药与原本的狗血文密不可分。

原文之中,沈摧玉给原主反复下药,这才导致原主到最后形成药瘾。

显然,下药强制是沈摧玉难以割舍的爱好,也是他最喜欢用的阴招。

问泽遗很清楚借沈摧玉八百个胆子,沈摧玉也不敢觊觎他。

可沈摧玉今日的态度,摆明了是要等个机会,让兰山远把春/药吃下。

说他起色心也好,报复也罢,他确实对兰山远贼心不死。

“小泽是在吃醋?”

灿金色的阳光下,兰山远的瞳孔蒙了层光。

“我没有。”

兰山远关注的地方太歪,问泽遗好气又好笑:“我是担心你。”

“虽然沈摧玉成不了气候,可他后边有高人相助。”

祂上次帮沈还是拜师时,而进入持明宗后,沈摧玉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规则说过好多次放弃沈摧玉,可前几次都没真正放弃他,这次也同样说不准。

“瞻前顾后。”兰山远认真道。

“小泽,你很少如此。”

问泽遗语塞。

的确,如果他面临和兰山远相同的处境,并不会太过担心自己。

关心则乱了。

“不会有差错。”

兰山远面上露出浅淡的笑,表情虽然还有些冷,但比之前做起来自然得多。

“就算有,也有你在。”

“也是。”

问泽遗轻笑:“我一定会保护好师兄的。”

虽然失去灵力后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兰山远在保护他。

问泽遗已经逐渐适应没有灵力的生活,如果兰山远需要,他自然也会挡在他身前。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门口。

刚关上院门,兰山远的手指开始在他腕骨处摩挲,动作逐渐大胆。

因为偏瘦,问泽遗苍白手腕上的骨节凸起明显。

兰山远喜欢这个位置,每次双修的时候都喜欢,平日里却很少去摸。

这算是他和问泽遗心照不宣的秘密。

问泽遗了然,语调中带了狡黠:“可我们还在分屋睡,怕是没地方去。”

他推开卧房的门。

两间连在一起的卧房宽敞,一边整洁到死板,唯有问泽遗经常用的书桌还有些人气在。

另一边虽然干净,各种小玩意却随意摆放,只有被子被叠得四角锋利。

说好了他们不能同床共枕,两张床自然用不得。

兰山远的视线投向书桌,随后期待地看向问泽遗。

问泽遗沉默了。

虽然外面不会有人,可在桌前做未免太野了。

而且桌边的窗户都没来得及关上,随时会有讨食的灵鸟路过。

“过几日。”

半晌,他道。

“好几日了。”

兰山远垂眸,有些失望。

问泽遗已经三天半没碰过他。

没有拥抱,夜晚的睡眠没有意义。

血液不安地躁动着,兰山远迫切想褪去问泽遗身上的衣衫,强行将他带到床榻上。

可他生生忍住了。

他不想后面问泽遗生气,又不理他。

问泽遗揽过他,微仰起头,亲了下他眉间的红钿:“还有两日,师兄再忍忍。”

兰山远不满足于此,在问泽遗的嘴唇上不轻不重咬了下。

没破皮,只是微微发疼。

问泽遗配合地眯起眼,让兰山远吻得更深。

直到亲到问泽遗觉得缺氧,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等后日。”问泽遗喘着气,颊边病态的苍白之中透着红,像是开到颓废的山茶。

他凑到兰山远耳边,懒散地低声道。

“师兄想怎么做都行。”

兰山远的肩膀微不可闻地发颤。

他声音略有些哑:“好。”

问泽遗睡得依旧不踏实。

他特意比往常早了一个时辰躺下,入睡却仍旧比平时晚。等到早上,他起得自然也比平时晚,嗓子干涩发堵。

兰山远早已换好正式的着装,身上沾着淡淡的烟火气,像是已经出去过一次。

喝过药,一颗甜润的糖喂到问泽遗嘴里。

“这是哪来的糖?”

问泽遗拿牙磕了下,这糖比昨日从药修们那得的糖要瓷实,不是他带回来的那一袋梨膏糖。

“清早在山下买的,没用多久。”

兰山远话一出,问泽遗又从甘甜里品出丝酸味。

但这酸味还挺招人喜欢。

兰山远下山只是眨眼的事,可找铺子排队还需要时间,没有他说得那般轻巧。

“师兄有心了,我很喜欢。”

问泽遗细细尝着糖的滋味,任由它缓慢地化开,没舍得嘎嘣咬碎。

咽炎比方才轻了些。

扫了眼兰山远的打扮,问泽遗迅速找出自己那一堆深色衣服里罕见的白衣,利落地穿在身上。

这件衣服和兰山远平时的风格很像,但还远没到能惹人误会成情侣装的地步。

毕竟大部分术修都爱这么穿。

但落在沈摧玉眼里,这两件衣服定然般配到扎眼。

随后,问泽遗取了块兰山远没佩戴出去过的玉扣,堂而皇之别在身上。

玉佩撞上玉饰,发出叮当脆响。

“师兄,走。”

要是运气好,保不齐给沈摧玉点机会,他今日就会动手。

就算运气不好,也就是多等几日的事,沈摧玉向来不是能忍耐屈辱的性子。

果不其然,问泽遗刚跟着兰山远后脚踏入药寮的门,就因为扎眼的着装,收获了沈摧玉嫉恨的目光。

“请诸位随意。”

兰山远坦然地环顾四周,视线潦草地扫过沈摧玉,又迅速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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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们已经逐渐习惯了副宗主出现的地方,宗主也会出现,很快便开始各干各的。

“师兄就非得过会去演武场?”

问泽遗故意问兰山远,声音不大不小。

“你也没要紧事,我看还是药寮呆着舒坦。”

他说着,和兰山远进了屋。

屋门被重重关上,极好地隔绝了声音。

兰山远去演武场做什么?

沈摧玉急得抓耳挠腮,恨问泽遗步子太快,他没能听进去后半句。

他盯着紧闭的屋门,满脑子不受控地想着污糟事。

门关着,兰山远怕是在里面和那个姓问的苟且。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紧紧攥住,攥住手心的药瓶。

他等不了了。

被问泽遗三番五次羞辱,还让兰山远折磨,他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沈摧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躲在角落里,伺机而动找着机会。

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问泽遗推开屋门,客气地叫住个抱着药书路过的腼腆修士。

“劳烦了,帮我给宗主煮趟茶。”

语毕,问泽遗拿出一盒早就准备好的雾里青,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兰山远爱茶全宗皆知,而问泽遗不擅长泡茶也人尽皆知。

修士并未察觉异常,只是为难看了眼怀里的书。

他本就不善言辞,这种小事又不好麻烦别人。

“好,我把书送过去就来。”

犹豫片刻,药修恭敬道。

“行,那就交给你了。”问泽遗放心地转身离开。

临走之前,他有意无意碰了下茶盒,将摇摇欲坠的盒盖顶开条极小的缝。

机会来了。

为了抓住难得的机会,沈摧玉的大脑顾不上过多思考,便指挥着他别扭地掐诀,用蹩脚的术法隐身。

攥着药瓶的手激动地颤抖,里面已经被磨成细碎粉末的药来回晃荡。

不受控地走了几步路,沈摧玉来到桌前。

药修马上就会回来,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沈摧玉下定决心,手忙脚乱地打开瓶塞。

怕被人发现粉末,他不敢多加醉笙箫,只是用手胡乱捏了一点,慌乱地丢入茶盒之中。

忙乱之下,一部分药粉掉落在桌上,折出诡异的晶亮。

不好!

要是被发现,他就功亏一篑了。

沈摧玉狼狈地吹开药粉,勉强还有三分俊的脸上表情狰狞到可笑。

悬在他腰间的水壶轻轻晃动了下,随后归于平静。

赶在药修放下书卷之前,沈摧玉落荒而逃。

他精神极度紧绷,因为大脑缺氧瘫坐在角落,大口地喝着水压惊。

屋内。

问泽遗坐在兰山远身边,手忙脚乱煮着茶,却乐在其中。

茶煮好了,光看汤色非常正常。

“里面加了料,师兄可小心些喝。”

问泽遗托腮笑着,面上全无紧张。

“什么料?”兰山远倒了杯茶,等稍凉些,递到问泽遗嘴边。

问泽遗也没客气,主动低头抿了口茶。

雾气缭绕,衬得他面容柔和了几分。

眨了眨眼,问泽遗含糊其辞地威胁:“很吓人的料。”

兰山远收回杯子喝了口,淡淡地拆穿他:“冰糖。”

“这就被师兄发现了,没意思。”

见装不下去,问泽遗重新靠回椅背。

恰逢此时,屋外响起声音:“宗主,副宗主。”

是方才去沏茶的修士。

问泽遗赶忙将半靠在兰山远膝盖上的腿收回,欲盖弥彰地往后退了三寸,装出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请进。”

药修没敢正眼看他们,恭敬地托着茶壶和茶盏,放下后便转身离开。

等他关上门,问泽遗倒上半杯茶闻了下,了然地笑了:“沈摧玉真当我给他的是醉笙箫,还没敢多放。”

他怎么可能拿兰山远的安危去赌,沈摧玉得到的所谓“醉笙箫”,不过是谷雁锦提供的次品罢了。

一炉丹药里面能有一半是次品,好些的次品还有用处,像他给沈摧玉那颗,实际上没半点效用。

可没有药理常识的沈摧玉压根分辨不出好赖,还以为自己真拿到了宝。

至于真正的春/药,早被兰山远的元神趁着沈摧玉不备,在沈摧玉偷摸下药时,藏在他喝水用的壶里。

平日沈摧玉警惕性很强,可在作恶时难免紧张,给了元神机会。

害人者终将害己。

既然沈摧玉开始动手,他也要让沈摧玉尝尝被春/药所害的滋味。

“师兄,轮到你了。”

问泽遗看向兰山远。

接下来,就该让沈摧玉去演武场了。

光在药寮发疯怎么能满足沈摧玉过剩的表现欲,还方便让药修救治他。

沈摧玉动不动拉着别人做垫背,随时随地疯给其他人看,就应该让他在能容纳千人的演武场疯。

“不急,他身上的药还没生效。”兰山远脸上带着淡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给他送的大礼也未到。”

“大礼?”问泽遗不解。

这在他们的计划之外,他并不知道兰山远要送什么大礼。

“是他最爱的师尊。”兰山远给问泽遗倒了杯水,浅色的瞳中意味不明。

“我想请他,去演武场陪他的爱徒。”

持明宗一隅。

尘堰绝望地摇着头,含含糊糊却发不出求救声。

他的手完全不听使唤,僵硬抓起桌上的不明丹药,无法控制地往嘴里塞去。

唾液顺着嘴角留下,药丸迅速化开,流入喉管之中。

奇异的香味弥散开来。

尘堰僵硬地站起身,踉跄着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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