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大师兄应当心疼你。”
谷雁锦揶揄:“让他去操心得了。”
“师尊!”
青藿急匆匆跑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不知什么,谷雁锦轻松的表情变得凝重。
“强调过多少回别攀陡崖上山,非不听劝。”
她看向问泽遗:“有人受伤,我得先走了。”
“师姐慢走。”
问泽遗朝她挥挥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趁着人群的注意力还在山门处,朝着兰山远在的方向走去。
他离兰山远本就不远,加上“眼盲”无人敢阻拦,甚至还有热心修士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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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顺畅,问泽遗很快便寻到被各路修士簇拥着的兰山远。
兰山远在和莳叶谷修士交谈,看那修士的神色,应当不是要紧事。
“大师兄!”
兰山远闻声看来,同滔滔不绝说话的长老讲了什么,便拨开人群,走到问泽遗面前。
修士们的目光汇聚在两人身上,早已习惯的问泽遗镇定自若:“我有事找师兄,借一步说话。”
兰山远颔首,其他人也识趣地该说说该笑笑,不再过多关注他们。
走到处角落里,兰山远支起结界:“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问泽遗靠着树,扯下闷眼睛的布,揉了揉眼睛,毫不避讳道。
“想师兄了。”
兰山远温柔地看着他:“自然可以。”
“若是难受,就早些回去歇着。”
问泽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色怕是不好看。
他凑不来热闹,吵闹声让他头昏脑胀,来来往往的人群也极其晃眼。
“我还想等师兄一起回家。”
“不必等,我这就同你回去。”兰山远毫不犹豫。
问泽遗蹙眉:“这哪行,你是宗主,得盯着初选。”
况且沈摧玉还没上来,他还想见见沈摧玉。
问泽遗想了想,退而求其次,指着近在咫尺的四方亭:“我去亭子里歇会,等到他上来了,师兄就喊我声。”
“好。”兰山远捏符,在亭内布下结界。
“不至于。”问泽遗哭笑不得。
这是持明宗的地盘,兰山远这结界稳固程度,赶得上某些小宗门的大阵了。
“师弟有什么想吃的?”兰山远不置可否。
“都行,但不想喝参鸡汤了。”问泽遗小声道,“师兄,我实在吃不惯人参的味道。”
天天都是人参,他味觉本来就敏感,嘴里现在都有奇怪的药味。
“好。”
兰山远离他很近,微微仰起头。
“这还在外边呢。”
问泽遗了然,眼睛不住往不远处的人群瞄。
他们和修士之间只隔着一层结界而已,公然亲吻是否有些
“他们看不见。”
兰山远不以为意,趁着问泽遗不注意,肆无忌惮地亲上去。
“也对。”
问泽遗含糊应了声,闭上了眼睛。
分开后,他仍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兰山远的嘴不红,可他被兰山远咬了下,不知道会不会被路过的修士看出来端倪。
“师兄,快些去吧。”
瞧见有人在找兰山远,问泽遗轻轻推着他。
兰山远这才离开。
问泽遗躲在亭子里,眼睁睁看着兰山远在一秒内收敛眼中晦暗的情愫,换上温文尔雅的笑容。
随后,他跟着一个术修离开了。
“兰宗主,可算寻到你了!”术修松了口气。
术修来找兰山远,无非是要去检查某处结界。
看来一时半会是难再见着师兄了。
树叶簌簌作响,暖风薰的人醉,问泽遗支着胳膊,不住地犯困。
他都已经要睡着了,却生生被冻醒。
自打关窍被封,隔三差五风寒发热,他对冷热的感知能力就失了衡。
试着用手贴了下石桌和额头,问泽遗确认自己没有莫名其妙发烧。
早上该听兰山远的话,多穿件外衫。
他抬起头,发现清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
糟糕,这天怕是真变冷了。
“小泽,要下雨了。”元神落在他手心,传出兰山远的声音。
“外面冷,你先回屋。”
“好。”
问泽遗起身,呼唤元神贴近些取暖。
像是印证兰山远的话,天上飘起细密的雨丝。
这点寒气对普通修士是小打小闹,却足以让他发起高烧。
他不能暴晒,更不能受冻淋雨。
最近连着晴了好几日,且看天象往后分明也是晴天,这导致问泽遗身上压根没带伞或者斗篷。
万幸元神中的灵力也足够阻拦冷雨,支撑他回到小筑。
问泽遗不能跑跳,只能加快步子,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只是眨眼功夫,天又变冷了,雨势也大了些。
“师兄,这雨有蹊跷。”他心中的异样愈发明显。
结界隔绝了雨丝和大部分水汽,可问泽遗仍有些喘不上气。
八月的天不该这么冷,而且若是天有异相,兰山远理当能预测到才对。
他甚至看到自己呵出的白气,怕是北境的夏时都没这般冷。
那头的兰山远似乎是被事情拖住,罕见地隔了十几秒才回他。
他语速飞快,语气不明:“我马上来寻你。”
问泽遗所在的位置离小筑只有一刻钟脚程,哪怕是下雨天,也最多加半刻。
趁着屏障还能勉强挡住寒冷,问泽遗小跑着往前去,脚步越来越快。
元神发出微弱的暖意,可木灵根本身灵力偏冷,这点温暖对于眼下的问泽遗,也不过杯水车薪。
没跑几步,他的肺已经开始发疼。问泽遗捂着嘴,不敢大口吸入冷气。
屏障隔绝得了空气中的寒意,可他的脚挨着地面,刺骨的寒冷竟然透过靴子,冻得他被迫放慢脚步,寸步难行。
脚踩在青苔上,问泽遗险些摔倒。
他扶着树干站稳,费劲地咳嗽着,咳出来的全是殷红,落在手背上。
透明的雨滴夹杂着白色,最后全部变成了片状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夏时星星点点的野花变得萎靡不振,草木也染上了暗沉。
现在的温度,已经赶得上北境的早冬。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兴许是修士们也察觉到了异常。
可问泽遗听不清了。
他藏在千年古木的躯干后,用手磨过粗糙的树皮,冷静下来环顾四周。
他裹得厚实也无法在雪中行走,更别提现在衣衫单薄。
半年前从北境到中土,生生要了他半条命。
元神无法挡住的那一星半点寒冷,对问泽遗来说就是致命打击。
诡谲的雪只会越下越大,现在正是夏时,他身上也没取暖的玩意,不可能硬着头皮冲回小筑。
结界能阻挡的严寒有限,干站在原地不光是等死,还容易被其他修士找到端倪。
半丈之外,一间房子隐藏在树林之中,看起来已经空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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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
问泽遗一咬牙,顾不上全身疼痛,朝着房屋冲去。
元神飞在前面,默契地释放灵力,粗暴砸开沉重的黄铁锁。
哐当。
三五斤重的锁落在地上,屋门被凛冽的风吹开了一条口。
这是间年久失修的储室,但最近有人打扫过,所以里头还算干净。
问泽遗用自己的身躯重重合上门,将刺骨寒风阻挡在外,大口大口喘着气。
还剩下些力气,他不敢在门口多待,挪到了房屋正中。
寒冷会从四处朝中心蔓延,这间屋还算宽敞,正中间倒是不算太冷,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兰山远。
问泽遗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水壶里头水已经结了冰。
他将水壶丢在地上,坐下补充体力。
元神非常沉默,方才冲在前面为他开路,此刻正一动不动地悬在半空。
问泽遗心下一沉。
不光他遇到了麻烦,考核途中天降异相,兰山远兴许也不好抽身。
已经感觉到额头发烫,视线也愈发模糊,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其实距离突然降雪,也只过了不到半刻,可分秒流逝的时间变得分外难熬。
风似乎变小了,可他的身体越来越冷。
“走快些,这天也太冷了!”
屋外传出交谈声,在一片寂静中分外清晰:“御寒的法器和符咒,都得快些送过去。”
问泽遗睁开眼。
修士们耐冻,最多只是觉得突然下雪不自在。
怕是言卿担心其他宗门的修士有微词,差他们去取法器抵御冷风。
门外,又传出来另个声音:“八月飞雪,还只有持明宗有雪,莫非是有天纵奇才的预兆。”
“据说宗主当年拜师时,天边也是彩云漫天,枯萎的松树重新生根生叶。”
“不知道。”起初说话的修士道,“不过我们走前,确实是有个少年在飞雪时上的山。”
“他上山之后,雪突然又大了些。”
“对对,我也记得他!”
“好像叫什么玉的莫非是他召的雪?”
修士们的声音由大变小,随着屋外寒冷侵入屋内,问泽遗打了个寒颤。
这场八月飞雪的目的显而易见,能整治身体虚弱的他,还顺便给沈摧玉抬轿。
降雪太过离奇,这下哪怕沈摧玉能力平平,也因为“巧合”足够让人记住。
可在沈摧玉后头攀山的少年们就没这般好运了,寒冷势必会影响结界,也会阻拦他们行进的脚步。
可宗门遴选不会管这么多,毕竟运气也是他们修仙时重要的一环。
原以为雪还会下大,可随着风止,居然渐渐地停了。
渗入骨中的寒冷未能消散,问泽遗浑身没了知觉,呼吸间嗓子刀割般的疼痛。
他这场病是在所难免了,要不是躲得及时,有没有命都不好说。
但至少雪停得够快,不会影响其他年轻修士考核。
问泽遗苦中作乐地想。
忽听到吱呀一声,屋门被从外推开。
扑面而来的不是寒风,而是股救命的暖流。
另一头。
山门处。
修士们好奇地打量着坐在树下的少年。
少年瞧着虚弱,但根骨应当还不错。
更要紧的是他上山的时间这般巧,和雪落撞到了一起。
而持明宗宗主的态度却耐人寻味。
改天象是极耗心神的术法,这场雪影响不大,他本不必强行改天。
可他还是改了,却不像是为了上山的少年。
因为改天象后,兰山远没看上山的少年一眼,眼下不知去了何处。
修士们的目光投向少年,可少年却没正眼看他们,只是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想见的人。
他来找他了,他为何不接他?
沈摧玉眼中闪过戾气和失望,无视修士们从好奇到异样的目光,不甘地低下头。
持明宗一隅,初晴的光倾泻而下,落在问泽遗的肩上。
火灵石唤回他的神智,问泽遗仰起头,眼中逐渐明亮。
“师兄。”
他知道,兰山远一定会来。
雪不会无缘无故停,是兰山远动了大量灵力,强行止住落满阆山的雪。
兰山远身上还有雪化后生成的水痕,他快步走来,小心翼翼跪在问泽遗身前,将一件狐裘披在他身上。
第107章杂糅
狐裘轻柔地落在身上,仍然压得问泽遗背脊一沉。
因为过度失温,他的手已经感觉不到寒冷,而是隐约发热。
这是休克前的征兆。
兰山远收拢手指,双手依旧扣在狐裘边缘,指节泛白,像是要嵌入狐裘之中。
“劳烦师兄,给魔尊传消息。”问泽遗还存了理智,哑着嗓子用气音道。
“魔域入口处,怕是又会生成裂隙。”
既然魔域中的裂隙跟随着祂的行动而生,那祂在持明宗反常降下暴雪,极有可能也会在魔域产生裂隙。
如果能让讼夜有所觉察,更为及时地赶到,兴许还能得到更多关于祂的线索。
规则已经开始崩坏,彻底撕掉那层看似公平的外衣,露出真面目来。
处在节骨眼上,只要有任何一点线索,问泽遗就都不想放过。
兰山远不语,左手从纳戒取出一张纹路繁复的黑符,抬手将其化为灰烬。
符灰比一般的传音符效果要好,朝着北边飞,转瞬间不见踪迹。
与此同时,兰山远的右手扶住问泽遗的胸膛。
很轻的力道,可问泽遗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一咳嗽就是满嘴血腥,大脑瞬间缺氧。
可兰山远的脸色实在太差,他怕刺激到兰山远,强撑着没咳出血。
他方才才咳过一次,导致兰山远的袖子上沾了点点红梅般的血迹。
“是寒气入肺。”
良久,兰山远收回手,落下的语调很轻:“少言。”
听到说话加重病情,问泽遗不敢说话了,任由兰山远检查着他身上各处。
兰山远安静地检查完,从纳戒中翻出药来。
灵药对现在的问泽遗作用不及曾经十之一二,但治疗风寒感冒绰绰有余。
问泽遗安静吃下药,身体不自然地蜷缩成一团。
室外的温度正在逐渐恢复正常,可他热劲过后,浑身上下都是寒意。
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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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虚弱,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温度才能离开。兰山远摸着他逐渐滚烫的额头,眼中终于掠过丝焦躁。
见着问泽遗的手能动弹得利落些,兰山远扶着问他,缓缓揭开披在他身上的狐裘。
问泽遗的四肢冷得痉挛,浑身的热度都集中在前额处。他吸入太多冷气,肺部受的损伤最大,兰山远只能小心地揽住他。
他身上很冷,像是接受不了任何温度。
伴随着头部阵痛,问泽遗意识逐渐模糊。
他抓住兰山远的手腕,不知过去多久,兰山远将他扶着起身。
吱呀————
屋门大开,光线刺得问泽遗闭上眼。
该走了。
可他实在走不动了。
兰山远因为身高不够,不得不弯下素来直挺的背脊,谨饬地背起他,踏入明媚的夏日之中。
鸣鸟啁啾,绿叶茂盛,可路边萎靡不振的夏花同问泽遗一样,还记得风雪曾经来过。
原本极短的一条路变得格外漫长,他的意识沉沉浮浮,肺部被挤压得生疼。
像是潮湿的棉花,被压出水泡。
可问泽遗觉得倒也不是很难熬,至少兰山远自始至终都在他的身边。
察觉到背着他的人浑身都在发抖,问泽遗心脏抽疼。
兰山远比之前能自持的多,他现在看着冷静,不代表他心里就不煎熬。
可他太累了,也说不出话来。
“师兄,我、睡、会。”
就一小会。
他摩挲着兰山远的手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甘心地闭上眼。
再度醒来,他已躺在兰山远的卧房里。
不知是朝霞还是晚霞落了半边天,屋外已经平静无风,可窗户还是被兰山远关得严实。
床头的药碗已经空了,不知兰山远是用何方法,把药灌进昏迷的他嘴里。
高烧刚退,他还发着低烧,只能安安分分躺在床上。
晚饭怕是吃不成,这几天都得在喝药喝粥中度过。
问泽遗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还没回过神来,兰山远拿着刚熬好的汤药推门而入。
两人四目相对,却都没说出话来。
兰山远看到他,暗沉的眼中略微带了光亮。
他身上染着血的衣服还没换,模样也是难得的狼狈,怕是一直寸步不离守着他。
“师兄。”还是问泽遗喊了声。
“几时了?”
他嗓子能发出声,就是怎么听怎么怪。
“离卯时还差两刻。”
兰山远的声音还算平静,可衣衫凌乱,模样是难得的狼狈。
问泽遗蹙眉:“我睡了多久?”
卯时,至少都是第二日了。
“大半日。”
兰山远将药端到他嘴边,倾身上前,一勺一勺小心地喂。
“那岂不是初选快结束了”问泽遗睁大了眼。
“我已经醒了,师兄是否要去山门处看看?”
兰山远昨夜肯定没离开过他身边,宗主缺席半程初选,难免会有些不长眼的人编排兰山远。
“初选不是要紧事,你肺部炎症严重,随时可能再度发热。”
兰山远又舀了一勺药:“你先喝药。”
问泽遗识趣地张开嘴。
心神不宁容易导致病情雪上加霜,也容易导致关窍的封印松动。
既然说服不了兰山远,还不如放宽心不强求。更何况,他也想和兰山远呆在一起。
费劲喝过药后,兰山远一语成谶。
问泽遗果然又开始发起热。
他裹着被子靠在兰山远身上犯迷糊,说了堆自己都听不懂的胡话,又过去四个时辰。
等到再度清醒,他发了一身的汗,精神也好了些。
算算时间,上山的年轻修士们该去检测灵力了,可兰山远依旧没有去主持大局的打算。
他抬眸,一深一浅的眼中只有问泽遗憔悴的容颜。
问泽遗接过兰山远手里的汤,尝了一口,皱了皱眉。
以为把炖烂的人参拿出来,他就尝不出人参味?
“师兄,我想看他们检测灵力。”
问泽遗本就全无胃口,他抿抿唇,压下满嘴药味,转移注意逼迫自己喝下去:“我们去不了,也多少要了解些情况。”
“可以,但你要趁热喝汤。”
兰山远看出问泽遗对人参抗拒,却只能狠下心。
“好。”
问泽遗眼睛一亮,喝汤的速度勉强快了些。
他忍着恶心将空碗放回桌边,随后裹紧被子,期待地看向兰山远。
兰山远取出面水镜,让其悬浮在空中。
水镜之内,正是宗门广场处当下的景象。
广场中心摆着块窥探修士根骨和体质的断石,发出莹蓝色的微光。
各路修士围成一个圈,而即将接受检验的修士们兴奋地交头接耳着,跃跃欲试想要上前。
沈摧玉依旧缩在角落里,和人群格格不入。
问泽遗熟络地打开床头柜里的罐子,往嘴里塞了颗蜜饯,给兰山远也递了颗,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持明宗不会以根骨太差为由筛人,但检测出的根骨好坏,是宗内长老收内门弟子的依据。
外门弟子可以纯靠努力,但内门弟子往后是宗内中流砥柱,总得考虑下修士们的天赋。
莫且行的胃病像是好了,兴致勃勃地和年轻人们讲着规则,说得眉飞色舞。
“你们把手搭在石头上就行,看对应亮起的符文是哪处,会有修士替你们记录”
问泽遗听得打了个哈欠,直到最早上山的两个孩子将手放在断石上,他才打起精神来。
这是一对锦衣华服的双子,来自中土某个钟鸣鼎食之家。
他们年仅十八岁,修为却已到筑基中期。
姐姐和弟弟全是水灵根,离天灵根都差一点,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天才。
人群中发出惊呼声,不少少年自愧不如地低下头。
而沈摧玉还是站在角落,冷冷看着双子离开,眼中有轻蔑,也有难以掩饰的嫉妒。
一个个年轻人上前,有仙家子弟,也有人出身寒门。
接连五人天资和体质都是上佳,最差也是双灵根,连演月阁最苛刻的阁老都连连点头。
问泽遗饶有兴趣,看着沈摧玉从漠视到着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沈摧玉自小长在西寰,就算出来历练过,也因为一路有“人”保驾护航,没认真地去了解其他同龄修士。
他终于意识到来持明宗的天才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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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压根不差他一个。
检验流程非常顺畅,很快便轮到了沈摧玉。
“沈摧玉!”莫且行清了清嗓子,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修士们对昨日怪象有所耳闻,无数道的目光在沈摧玉脸上聚焦,或好奇,或探究。
他强装镇定,站起身来。
“师兄,你猜他是什么灵根?”
问泽遗的下颌抵着兰山远肩膀:“我猜是天品金灵根。”
“不是。”
兰山远面上笑意转瞬即逝,他示意问泽遗看向水镜。
水镜之中,传出阵阵惊呼声。
沈摧玉的手掌搭在石头上,象征着五行的符文居然齐齐亮起。
其他符文颜色黯淡,只有金色的符文耀眼。
“五灵根?”
问泽遗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师兄,你诓我,他还是金灵根。”
“不过是乱吃丹药,导致身体里灵气紊乱。”
得亏他看过医术,否则真以为沈摧玉半路变异了。
兰山远颔首:“可他不会向持明宗吐露自己滥用丹药的过往。”
“不愧是师兄。”问泽遗笑道,“单灵根可比多灵根金贵多了,他这回是当不成天之骄子了。”
五灵根之所以不受人待见,就是因各种灵力在经脉内掣肘,让修炼止步不前。
兰山远曾经给沈摧玉的馈赠,需要现在的他付出极大代价来偿还。
“未必,师弟就是双灵根。”
兰山远定定看着他,看得问泽遗耳根红了。
他不好意思低下头:“突然说我作甚,还是看沈摧玉吧。”
修士们的呼声中,夹杂着惋惜和叹服。
“真可惜,要是只有金灵根就好了。”
“五灵根?再厉害的五灵根也是五灵根啊!”
沈摧玉的金灵根实在亮眼,亮眼到足以当上持明宗的内门弟子,可他是五灵根是个大败笔。
加之断石上浮现出沈摧玉因为常年虚弱导致体质中下,修士们看他的目光带了怜惜。
“这不可能”
沈摧玉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结果,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百口莫辩。
他分明是单灵根,怎么会变成五灵根!
五灵根都是废物,他绝不可能是一个废物!
强撑着自己不瘫软,他看向持明宗的诸位长老。
里面依旧没有他想见的人,那个白衣翩翩的温雅修士。
拳头被紧紧握住,沈摧玉面上阴翳,却还是要强撑出笑脸。
“上山时你称自己是术修,可看你的灵根,理当更适合修剑道。”
难得的好苗子有瑕疵,言卿掩住面上失望,扫了眼册子。
他尽心尽责地提醒:“你当真要修术?”
“是。”沈摧玉没有一丝犹豫,面上坚定。
“我修术法,只为拜入一人门下,心念磐石不转!”
他声音铿锵有力,一时间四周静到落针可闻。
洛芷参惨不忍睹地别过眼,谷雁锦深吸一口气,莫且行忍住笑,连向来温和的言卿面上都有些尴尬。
其他年轻修士们看他的目光,也变得玩味起来,还有些脾气直的露出不满。
问泽遗扯了扯嘴角:“他脑子有病?”
其实原作貌似也有这表白的桥段,可若是放在小说里,主角视角下说出这种话倒是很感人。
但这是宗门大选,谁都不是主角。
沈摧玉这番言论只能彰显他狂妄自大,心智不全。
才刚过初选,就自作主张选某位术修大能做师尊?
原本还对他有些兴趣的剑修长老要打退堂鼓,术修多数也不喜欢这种眼高于顶的徒弟,怕是对他避之不及。
沈摧玉还要说什么,被言卿眼疾手快唤人带下去了。
“原来如此。”言卿打着哈哈,面上笑容尴尬又不失礼貌。
“那祝小友得偿所愿。”
沈摧玉又回到角落里,兀自把玩着手中不知放了多久的丹药,仿佛这颗下品丹药,是他和谁的定情信物。
问泽遗的视线跟着他走,掠过他的动作。他突然发现,沈摧玉身上有有意思的事。
问泽遗目不转睛盯着水镜,嘴唇紧抿,面上也逐渐变得严肃。
兰山远以为他介意沈摧玉,惴惴不安看向他。
他想要解释,问泽遗噗嗤笑出声来:“你瞧,还真动了。”
他指向沈摧玉的脚边。
一只瘦巴巴的灵龟顶开破盖,从竹篓内探出头。看样子灵龟被饿得厉害,不住东张西望。
沈摧玉的行李很少,刚才问泽遗还纳闷这竹篓的用处。
原来是用来装二百五十灵石买的灵龟。
“他居然还真信到现在?”
问泽遗拍了两下兰山远的肩膀,笑弯了眼:“也对,毕竟人家花了二百五十灵石。”
他思忖了下:“我得寻个机会,把灵龟弄来放生镜泊。”
否则就沈摧玉的养法,这灵龟也没几年活头了。
“师兄,你觉”
他抬起头,对上兰山远的目光,声音戛然而止。
兰山远面上的不安消弭殆尽,居然带了些许尴尬。
“你紧张什么?”问泽遗不明所以。
他只是眼睛不好使,所以盯得专注了些。
兰山远不着痕迹地别过头:“没什么。”
“哦,我明白了。”问泽遗脸上的笑这才收回去。
要是兰山远不表态,他都没反应过来。
忍着恶心看了这么多遍原作,沈摧玉刚才的态度对他来说,不过小打小闹。
问泽遗眨了眨眼,计上心来。
他换上副酸溜溜的模样:“没想到师兄还挺受欢迎,他都拜师拜到持明宗了。”
强行压住嘴角的弧度,问泽遗叹了口气,胡言乱语:“强扭的瓜不甜,我怕是留不住师兄咳咳咳”
他说到最后笑得直咳嗽,眼泪都笑出来了。
兰山远给他顺着背,面上仅存的郁色化为无奈。
第108章意识
很快,问泽遗就笑不出来了。
肺病不比普通寒疾熬个三五天就能过去,而是如同秋雨般缠绵,让人烦不胜烦。
夜晚时抵抗力不如白日,尤其是后半夜。
病去如抽丝,问泽遗的肺炎本就严重,勉强精神几个时辰之后,就是冗长的痛苦。
时不时有人来小筑找兰山远,都被兰山远用各种理由打发走了。
持明宗宗主的信誉足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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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修士们对他反常的举动极其宽容。
一来二去,问泽遗也歇了让兰山远离开的心思。
屋漏偏逢连夜雨,又过去两日,阆山气温骤降持明宗里下起了雨,晚上又冷又湿。
虽然屋里已经防得水汽都难进入,可问泽遗的脸色还是白得吓人。
换季时落雨再正常不过,但他实在遭不住。
被兰山远调养得太好,他都差点忘了被封脉之人的寿命只剩下几年。
兰山远的医术赶得上八成药修,就算有再好的药,也救不了油尽灯枯的身体。
他的状态在一日日转好,问泽遗也不知自己的身体先退热,还是先支撑不住。”若是再高热不退,会亏虚气血。”
兰山远松开搭着他手腕的手,沉默良久。
“我要先解开你身上的部分关窍。”
问泽遗的身体虚弱异常,正是因为一身修为被封锁。
开启关窍后放出的是灵力也好,魔性也罢,都能帮助他尽快痊愈退烧。
问泽遗的头脑不甚清醒,反应了一阵才道:“可解开关窍,我怕是会入魔。”
他生着病,要是因为开启关窍入魔,自然难有反制之力。
“有我在,不必担心。”
兰山远反复摸着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才刚刚降下。
问泽遗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笑容:“好,我信师兄。”
解除封印自然有风险,兰山远做决定也并不轻松。
再这般下去,他脑子都要烧迟钝,身体会有不可逆损伤。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用些险招。
兰山远给他喂过药,问泽遗枕在他的大腿上,浑身的疼痛骤然减缓。
他的头脑愈发昏沉。
“启封后,再度封窍要等七日。”
“安心睡七日。”
兰山远手边凝聚灵力,偏冷的灵气环绕问泽遗的周身,他的五脏六腑却像入了暖流。
七日。
岂不是第二轮考核都要结束。
问泽遗心有不甘,却在药效作用下,还是沉沉闭上眼
平静如死水的湖泊上,站立着一个模糊的身体。
问泽遗抬头,看向天空黑洞洞的裂隙。
“规则。”他收回视线,目光变得冰冷。
祂笑了:“又见面了。”
“你既然无处不在又不死不灭,为何频繁扰我这小角色的清梦?”
问泽遗往后退几步,和祂拉开距离。
“你说呢?”
祂声音依旧带着笑,却染了微不可察的烦躁:“分明是你做主让魔尊带了群合体期魔修,将我拦在魔域之外。”
看来兰山远传的消息起了作用,讼夜这回得手了。
能让一群魔修给拦住,规则怕是又变弱了许多。
问泽遗不语,摆动着手中的通判,静候祂下一步的动作。
肩能提手能挑的感觉真好。
“想杀我?”
祂身上的黑气涌动:“你怕是还差得远。”
问泽遗好笑地抬头:“我不过擦个剑身,你都开始想自己死不死了。”
“哼”
祂不虞道:“你不这般想就好,我只是想同你聊会天。”
问泽遗也不阻止,示意祂继续说。
规则嘴里翻来覆去就是些鬼话,但保不齐里面有能用的信息。
结果祂的第一句话,就让问泽遗险些没忍住。
“兰山远很爱你。”
问泽遗神色古怪看着他,欲言又止。
虽然是实话,但他实在不懂祂的用意。
“他想过很多救你的办法,在你入魔昏迷的时候,他甚至尝试过把沈摧玉、乃至他自己的命换给你。”
祂叹了口气:“这些到底是禁术,虽然最后他没成功,却足以说明他足够在意你。”
问泽遗调动着灵力,未曾放松警惕。
“不信?”祂饶有兴趣盯着问泽遗。
祂笑吟吟走上前,朝着问泽遗歪了歪头,模糊的面容竟然和问泽遗有几分相似。
“不信就自己问他,反正你闹点脾气,他马上就诚惶诚恐全说了。”
“毕竟他在别人跟前是个疯子,在你跟前就是条狗啊。”
只是眨眼功夫,通判毫不留情抵在祂的脖颈处。
问泽遗银蓝色的眼睛像是落了万年寒冰。
他罕见地缄默不语,将剑又往里嵌入半寸。
“当然,你也很在意他。”祂这才规矩些。
“可你在意的东西太多,兰山远、持明宗、人伦常理”
“他被迫陪着你在乎,装成一副无害的样子,可内里还是和沈摧玉一般残缺。”
“要是你死了,他一样会拉着整个修真界给你陪葬。”
“你到底想说什么?”问泽遗没了耐心,“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眼前的祂也不过是分身,他实在是不想听祂议论兰山远。
祂道:“我想和你合作,这回是真心的。”
“你身上的封窍撑不了多久,而彻底破开后不是疯就是死,但我可以帮你除掉你身上的魔性,甚至躯干你身体上的病气。”
趁着祂注意分散,问泽遗另只手画着繁复的符咒:“开出这般优渥的条件,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去劝兰山远。”
“是你害得兰山远失控。”祂的声音变沉,“他现在听不进任何话,但对你唯命是从。”
“我要他真情实感也好,虚情假意也罢,去和沈摧玉安安分分好上一段时日。”
“过段时间杀了沈摧玉,对你们感情没任何影响,你们两个中途怎么胡闹,我也管不着。”
“你这么做的理由?”
祂提的要求看起来轻松却无比荒谬,问泽遗强压着怒意。
“我曾经让他选过,要么让你死,要么就安分和沈摧玉走完爱恨情仇。”
祂不通情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
“你也不想死吧?”
【宿主,我收到了两份新的剧本!】
祂话音落下,系统急急出声。
两个光屏弹到问泽遗面前,一个灰暗到近乎消失,一个则光芒大盛。
问泽遗扫了眼规则,边提防着祂,边快速浏览剧本。
灰色那本的主角是他,金色的剧本主角依旧是沈摧玉。
粗略浏览过后,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如果说之前的剧本是2.1分,这两个剧本甚至能打2.0分。
他刚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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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剧本就迅速碎裂,随风飘散。
“这是兰山远替你推掉的剧本,已经不重要了。”
金色的光屏弹到问泽遗面前,祂道:“你意下如何?”
“只要答应我,我可以先行解除你身上的魔性,并在剧本结束之后,我就放弃纠缠你”
祂脚下浮现出法阵,源源不断的灵力从问泽遗身上涌出。
银蓝色攀附上祂的身形,将祂压得弯了腰。
问泽遗不擅长术法,只能通过灌注灵力达成效果。
“完成之后呢?”问泽遗冷笑,居高临下看着他。
“同之前的宗主和副宗主一样,再度陷入你的狗血轮回之中?”
在秘境里,祂让他看到的画面中,曾经的副宗主说过自己轮回了至少百来次,每次都未曾改变结局。
问泽遗不确定轮回的开始是第一章还是更早,但轮回的末尾无疑就是全文结局。
两个原主在轮回之中不知哪一环逐渐醒悟,却无济于补。
原本的宗主温和高洁,在遇到沈摧玉前根本没接触过人心险恶,也不擅长应对恶人。
他对反复凌辱彻底麻木,丧失求生的欲望。
原本的副宗主倒是睚眦必报,可因修魔,在剧情开始之前已经没了退路。
他憎恨师兄的懦弱,也对他同病相怜。
诞生于扭曲感情的规则冷漠又扭曲,祂将他们当玩物。
玩够了后,祂就借着任务名义让有合作关系的主系统拉了两个新人进来,继续做祂的玩物。
于祂来说,修真界不过是一本有着狗血内核的书,祂始终死板地遵循程序。
顺应祂完成剧本,极大可能会因为走到故事结局,开启下一次的轮回。
退一万步,就算这办法真有用,问泽遗也不屑于用。
“你现在连我都动不了,难道还能解我身上的魔性?”
从一开始的天劫,到勒令他远离兰山远,到后面挑拨,到现在哄骗。
趁着祂无法反抗,问泽遗将手抵在祂的眉间,强行用灵力抽取祂的意识。
算是临时起意,也是蓄谋已久。
兰山远不让他学这类术法,是他看书一点点摸索的,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成功。
但眼下是最合适的时机。
关于祂的一切,问谁都不如直接问祂。
下次再见,他希望能杀了祂。
祂终于开始慌乱起来,声音变得尖锐:“给我松开!”
“世界的意识,岂能让你个凡人能窥探?”
无数碎片涌入问泽遗的脑海中,而且多数都是痛苦扭曲的画面,
实在是太多了。
问泽遗打了个趔趄,眼角爬满血丝,胃里翻江倒海。
只是一瞬,他的肉//体和思绪就似要抽离。
趁着阵法松动,祂身上光芒大盛,破开问泽遗的桎梏。
手松开的一瞬,问泽遗的瞳孔已经散大到不正常的地步。
一束泛着黑气的光着急冲出他的识海,落荒而逃。
过于激烈的波动导致识海动荡,让问泽遗被迫抽离出识海。
他睡了六日,距离能够重新封窍还差一日多。
小筑之内,无法收回的魔气原本还算稳定,此刻瞬间缭绕他周身,问泽遗睁开的眼中猩红一片。
他的烧已经退了,浑身经脉还在隐隐作痛。
比起肉//体,精神上的折磨更加让他难熬。
血液沸腾,头脑中无法消化的信息像是落入油锅的冷水,不规律地反复爆炸。
守在床前的兰山远反应及时,抓住他的手腕给他输去灵力。
“冷静。”
问泽遗单手抱着头,眼前的一切都带了重影。
他极力压抑着骨血中魔性带来的暴戾,思绪却难以抑制地飘散。
全是血和碎肉,伴随着腥臭。
有胸膛被剑洞穿的他,有落下悬崖粉身碎骨的兰山远,有死无全尸的赐翎、谷雁锦
他们在一次次轮回中挣扎,又在死得最惨烈时回到一切未发生的时间点。
而他也被迫拉入其中,身临其境地在一瞬间,感觉受着千百次轮回的痛苦。
原本的宗主跳崖,究竟是因为无法忍受一次折磨,还是无法忍受百来次折磨。
原本的副宗主死前安静,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挣扎无用。
他恍惚地想着,不属于他的千百份情绪涌入,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滑落。
“小泽。”兰山远乱了手脚,急忙替他擦着脸。
“你别哭。”
问泽遗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只是麻木地盯着前方。
难怪祂匮乏情感,玩弄人心。
正常人过久接受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用不了几天就会被逼疯。
“宗主。”
屋外传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问泽遗浑身一颤,终于对外界有了反应。
部分灵力被解放,他的听觉格外敏锐。
只是耳边多了许多不存在的声音,眼前也是真实和幻觉掺半。
屋外,言卿语调为难:“通过二次试炼的孩子出来了些,有的修术的少年根骨不错,您是否得空去看看?”
他不知道兰山远为何本尊久久不露面,但处于尊重也没过问。
但是好苗子再不选,过几日怕是要让其他长老选走了。
“别去!”
脑海中沈摧玉拜师的画面闪回,问泽遗紧紧拉住兰山远的袖子。
“师兄,别答应他。”他语调带了哀求。
问泽遗分不清这恐惧原本属于谁,但眼下全都属于他自己。
他看到了祂的内核,也被迫接受内核之中无边无际的苦痛。
刺啦一声,云锦织的袖子被撕成两截。
兰山远没管袖子,而是抿唇,担忧地看向问泽遗。
问泽遗眼角爬上魔纹,朝着脸颊处蔓延。
因为情绪失控,因为解除封印被释放的魔性泛滥得格外快。
“我不去。”兰山远轻吻着他的额头,声音比平日说话大了许多,“我就在这。”
魔性被强大的灵力压住,问泽遗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身上热得厉害,无意识地蹭了蹭兰山远。
他死抓着兰山远,等兰山远反复保证,这才略微松开。
“我有要事未完,一切容后再议。”
兰山远边和言卿说着,边抓住问泽遗的手。
“是。”
言卿应声,很快就离开了。
“你现在的感知都来自外物,并非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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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山远摸着他的脉,像是察觉到什么。
他定定看着问泽遗:“凝神,定思。”
问泽遗眼圈红红,脸上茫然,却听话地安静下来。
问泽遗看着兰山远完好的脖颈,脑海中却浮现出模糊的血肉和残肢。
沈摧玉虐杀起人,实在过于恶心。
他甚至能感觉到落在地上的肉块有多痛苦。
干呕了一声,问泽遗靠在兰山远身上,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妥:“对不起,我不是对师兄”
“没事,就算对我也无妨。”兰山远纵容抚摸他汗湿的背脊。
“小泽,你热不热?”
问泽遗含糊地点了点头。
他浑身上下很热。
“看不得就不看,不想听的,那便不听。”
兰山远用布蒙上问泽遗的双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落。
“相信我,好吗?”
两人离得很近,问泽遗一失神,咬在他的后颈处。
血腥味溢出,他赶忙松嘴。
兰山远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小心地替问泽遗褪下衣衫。
夜色已浓,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眼见着还要转大。
“兰宗主!”
一道少年略带沙哑的声音划破雨声,问泽遗瞳孔紧缩,已经剪到圆润的指甲在兰山远背后划出血痕。
按理来说,通过复选的修士不该出现在宗主的住处附近。
他怎么会在?
刚才压下去的画面涌动,问泽遗的呼吸开始变得不规律起来。
祂的意识之中,多数痛苦的源头都是沈摧玉。
“兰宗主。”沈摧玉语带欣喜,声音越来越大。
“我知道帮我的就是您,请您收我为徒!”
“您相信我,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而且而且我们以后。”
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会很好的,我不会给您蒙羞。”
问泽遗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回复神智。
“别出去。”
“好。”
兰山远原本已经神色迷离,他对沈摧玉的叫嚷充耳不闻,面上浮现出阴翳。
他只是抬起手加固结界,将沈摧玉的声音隔绝在外,又往下坐得深了些。
第109章同路
问泽遗睁着血红色的眼睛,定定看向兰山远:“我讨厌他,让他走。”
“他不在附近,是用了传音符。”
兰山远鼻尖滑落汗滴,忍着喘意,耐心地同他解释:“屋外没有人。”
“你骗人。”问泽遗的理智本就所剩无几,听到他平稳的声线,声音反倒带了愤怒。
“他哪里来的传音符?”
问泽遗进得更深了,兰山远被撞得闷哼声,极力忍住愉悦,收拢指尖不抓伤问泽遗。
“我去查。”他蹭着问泽遗的脖颈,哀求道,“小泽,别提他了。”
“为什么?”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持明宗宗主对沈摧玉于心不忍的画面,问泽遗愈发委屈。
为什么还要替他说话?
“你再提,我会想现在就杀了给他传音符的人。”
兰山远喉结滚动,垂眸掩盖住眼底的暴戾。
“你光杀他,不杀沈摧玉?”
问泽遗不依不挠。
兰山远闭了闭眼,强忍住欢愉,哄婴儿似得顺着问泽遗的背。
“小泽不喜欢的人,都杀。”
问泽遗这才满意。
他原本就被兰山远弄得欲//火焚身,此刻总算转移注意,专心致志投入其中,身上缠绕的魔气也趋于稳定。
问泽遗的动作从粗暴到温柔,进得也不如之前那般深。
兰山远面上惋惜转瞬即逝,搂着问泽遗的腰,换了个方便深入的姿势。
灵力流转,暂时压住了到处乱窜的魔气。
下半夜,屋外的小雨转成暴雨,豆大的雨珠打在窗棂上,伴随着电闪雷鸣。
问泽遗面上的潮红消退,身上斑驳的痕迹缓慢地恢复,打卷的头发被兰山远耐心捋顺。
等到问泽遗的情况趋于稳定,兰山远给他喂了丹药,随手拿上件揉皱的衣服,也不分衣服究竟属于谁,披在身上就要下床去。
“你不许走。”
问泽遗身上的魔性被压制,癔症却丝毫没转好。
消化祂的记忆需要时间,困倦加上强烈的幻觉,他已经失了判断力,此刻能正常说话已是不易。
兰山远踩在平坦的地板上,可问泽遗却看到地面变成了誓仙阁的悬崖,甚至还有碎石下落,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下一刻,兰山远就可能一跃而下,粉身碎骨。
他无力地攥着兰山远松垮的衣服,牵得兰山远露出大片印着红痕的背部肌肤。
兰山远停住动作,攥住他修长的手指:“我不走。”
问泽遗眼睛湿漉漉的,控诉道:“我看到了,你分明要走。”
皱了皱眉,凤眼中全是痛苦,显得他无比脆弱。
他的头乱哄哄,全是两个原主吵架的画面。
“怕什么?”
没有面容的副宗主将通判重重拍在桌上,声音洪亮:“大不了和那天道同归于尽,也好过继续苟活!”
“没用的。”一旁的白衣修士沉默良久,声音透着绝望。
“试了如此多次,我们动不了天道。”
“师弟,安心活几年罢。”
“动不了就不试?”
副宗主暴躁地抓着头:“大师兄,你一直都这般懦弱!”
他讽笑,声音越来越大:“你不试,我去试试总行。”
“说到底你不信我,你于我也不算什么。”
最后是重重的摔门声,震得问泽遗头脑嗡鸣。
隔着门,他看到门内的修士无力颓坐,站在门外的修士脸颊上划过眼泪。
属于原主的悲伤镌刻在他的记忆里,眼泪同步从问泽遗的眼角落下。
“师兄。”
他忽然觉得很累,能找个地方过一日算一日也好。
确切来说,是原主觉得很累。
不光是曾经的宗主撑不住了,副宗主也在崩溃的边缘,只是因为性格强硬没显露出来
可他不是他们,他和兰山远还有机会打破轮回。
属于问泽遗的理智和求生欲依旧在强烈抵抗,反复冲击他乱七八糟的意识。
他是谁,他和兰山远之间的关系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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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山远沉默地替他揉着额角,动作熟练又轻柔。
问泽遗已经很难听进去话,只能等着他自己熬过去。
“我们究竟算什么?”问泽遗茫然。
整个世界由细密的关系网织成,祂的记忆里有太多错综复杂的关系,搅得他心如乱麻,像是踩着丝线,在半空中彳亍而行。
“小泽觉得呢?”
兰山远不答反问。
问泽遗看向兰山远。
他们和原主,终究是不一样的。
比起师兄弟,他们更像是携手同行的同路人。
可两个原主也是同路人,同路人不过是一起走了一段路,是随时会分开的。
同路人不会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会做亲密之事,就算分开,也是偶尔挂念对方而已。
他们其实还有一层更稳固的关系,但他不提,兰山远也不提。
不提这层关系,他们只能是师兄弟,同路人。
“不知道。”
事态逐渐偏离,话题也开始失控,他赌气地拒绝回答。
理智提醒他说这些不合时宜,所以问泽遗说得很慢,也带了迟疑。
“反正你又不应,说也没意义。”
他已经在努力调节情绪了。
原本的他不会怪兰山远,只要兰山远沉默或者搪塞,就和以往一样,他一定能控制好不属于他的那份戾气。
可兰山远偏不。
“小泽,说吧。”
兰山远轻声劝着,像是哄诱,也像宽慰。
“你不知道?”
问泽遗极力忍住心头的暴戾,定定看着兰山远。
他知道这不是他本身所想,可兰山远的态度越轻描淡写,越能牵动紊乱的神经。
“没有任何朋友、师兄弟会睡到一起!”他极力压抑着言语间的攻击性,语速很急,“兰山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情绪摧动下,问泽遗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会介意所谓的名分,哪怕只是介意一点点。
虽然就算没有名分,兰山远对他,已经好过千千万万的爱人。可人总是贪心的,尤其兰山远对他又总是纵容。
听完他的话,兰山远沉默不语,安静得像是一尊雕塑。
问泽遗失望敛眸,却也明知是如此结果,心下懊悔。
他曾经算是和兰山远表过心意,可兰山远开不开口,也并非他自己所能控制。
“我爱你。”
正在他快要把持住自己情绪时,兰山远抬起头,深深看向他。
他说得很清楚,也很坚定。
瞳孔骤然缩紧,问泽遗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问泽遗,我爱你。”
兰山远又重复了遍。
他很少直呼问泽遗的名字,以往都是无计可施下的呵斥,这回却是因为郑重。
“我希望往后,和你一直走下去。”
“是我说得太晚。”
在问泽遗的注视下,兰山远嘴角毫无征兆地渗出血,面上也略微苍白,可他的眼睛很亮。
“师兄,你受伤了。”
问泽遗不想听了,他只想让兰山远去尽快疗伤。
兰山远像是没听到。
他擦掉唇角的血,这才小心翼翼抱住问泽遗:“我是个烂人,是我配不上你。”
“应当是我开口说的话,却总让你反复提及。”
“不是,你不是。”
问泽遗用力地摇头,理智短暂回笼,心中的酸涩在在此时达到顶峰。
“你不是烂人,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爱从来不是说出来的,兰山远的爱热烈赤//裸,藏在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兰山远之前的沉默,让他想当然觉得兰山远是说不出口,会次次沉默。
他说了,却受伤了。
如果一句爱的代价是兰山远受伤,他宁愿一辈子也听不到。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
他眼圈泛红,脑海中依旧乱跳着无序的画面,却强撑着要去拿药,被兰山远攥住手腕。
“不。”
兰山远脸上带了释然的笑:“我自由了。”
【宿主!】
脑海中多余的声音里,出现系统焦急的机械音。
【附近、附近有系统被销毁了。】
444号的声音难掩恐惧。
它来到这个位面后,还是第一次察觉到另个系统的存在。
没想到第一次,就是因为察觉到了系统之间的求救声。
它不够强大,也不敢帮忙,那系统转瞬间没了传出的消息
之前没发现这位同事,说明同事比他权限要高。
兰山远哪里是怕被惩罚不能开口,是身上有系统在,压根说不了违禁的话。
要彻底杀死一个系统,需要的绝非是宿主说几句话的时间。
究竟是谋划了多久,做了多少准备,兰山远才能以宿主的身份抹杀系统?
穿越者不忤逆任务即可,守则之中真没说过不能抹杀系统。
他们这些底层系统的命,和穿越者一样无关紧要。
但系统的利益多数时候和穿越者有重合,很少有人会对系统下手
兰山远对他的系统下手,仅仅只是为了说一句表白的话吗?
444号吓得瑟瑟发抖,冷静下来后,也不等问泽遗回复他,屁颠屁颠蜷缩回识海角落里。
天地良心,他没管过问泽遗,也没想过棒打鸳鸯。
求宿主放过!
问泽遗抬眸,对上兰山远缱绻的目光。
“原本留它再活几日,不过是换个时候杀他,并非你的过错。”
问泽遗忍着困倦和头痛的双重不适,依旧担忧:“杀了他,师兄当真不会出事?”
药效发作,睡意铺天盖地袭来。
在兰山远看不到的地方,他掐着自己的虎口,拼命保持清醒。
兰山远笑得无害:“小泽,你可以自己试试。”
“我其实也很讨厌你识海里的那东西。”
【宿主放过我我还有用你杀了我对你没好处求求你了!!!】
识海之中,系统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兰山远自己做杀统犯就算了,怎么还诱拐他人美心善的宿主!
“确切说,我讨厌任何靠近你的人。”
“我想过杀了他们,把你锁起来,再找让你活下去的办法。”兰山远的语调平静而温柔,替问泽遗把乱发别到耳后。
“但潦草的结局配不上你,你会找到更好的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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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存在他掌控问泽遗,只要问泽遗愿意,他将是问泽遗手上最听话的棋。
没有一见钟情,不过是独行久了的人,突然发现眼前多了盏灯。
问泽遗只要愿意看他,一百步都可以由他来走。
可他爱的人太好,愿意主动走向他。
他永远不会辜负问泽遗的任何一片真心。
别好乱发,他抚摸着问泽遗的脸颊:“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的结局里能有我存在。”
他顿了顿,像是很久没卸下面具,说这么多话,声音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个答案,小泽满意吗?”
问泽遗想笑,却恨此刻自己的情绪过于糟糕,连笑都显得别扭。
真不是个表白的好时候,他就不该联想太多,莫名其妙起了头。
“师兄,我同你再确认一次。”他的虎口被生生掐出血,问泽遗忍着疲倦和头晕眼花,反握住兰山远的手。
血色从眼前褪去,纷杂的声音也被抛在脑后。
“你可愿意做我的道侣,与我携手同行?”
今日之后,拦在他们之间的阻碍只剩最后一重。
前路不管是风雨还是坦途,他们都不会在任何岔路口分别。
第110章承诺
“是。”
兰山远语调笃定。
他抓着问泽遗的手,滚烫的手心在微微颤抖,越收越紧。
他抓住了,就再也不会松开。
“好。”
问泽遗笑了。
“兰山远,你是我的道侣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却笑得明媚。
这情愫不属于祂记忆中的任何人,唯独属于问泽遗自己。
从此以后,他们对彼此的身份又多了层,万年松和镜泊是他们真正意义上共同的家。
他可以有理由弄乱兰山远的书桌,兰山远也有理由对着靠近他的人黑脸。
而师兄弟之间名不正言不顺,背德的交欢有了合理的解释。双修从来不是因为迫于无奈,而是因为爱。
长明灯下,兰山远的眼中波光摇曳。
“想亲。”
他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
没等问泽遗答应,他浅尝辄止地贴了贴问泽遗的唇,恋恋不舍地移开。
“等小泽醒再亲。”
兰山远很会服软,却不懂撒娇。
问泽遗想,兴许刚才兰山远硬邦邦的话里,有撒娇的意味,像是等着被舔毛的猫。
兰山远的手拂过他虎口处被掐出的伤痕,肌肤迅速愈合恢复白皙:“你需要休息,我会陪着你。”
“好。”
问泽遗也已撑到了极限,他费劲眨眨眼,迷蒙中看到兰山远站起身。
“你要去哪?说了不走。”
他的头脑清醒了些,控诉地看向兰山远。
兰山远失笑,走到门口,将安神香摆在床头桌上。
“小泽以为我要去哪?”
原来之前起身也只是为了拿药香,压根不是想出去。
问泽遗咬牙:“你怎么不说清楚。”
兰山远点着香炉,有意无意露出锁骨上的痕迹。
他确实不太懂欲拒还迎的色//诱,所以干脆裸//露出全部的风光。
问泽遗这才发现兰山远披着他的衣服,耳根瞬间红了
也是,兰山远穿成这样,身上还青青紫紫一片怎么能出去。
他也是被祂的记忆影响,失了判断力。
“抱歉。”
兰山远说着道歉的话,却毫无诚意。
“小泽还得睡几日,等重新封过窍,我再叫醒你。”
“你可以不守着我,可以去管宗内的正事,但是不能背着我找沈摧玉。”
吸入安神香的香气,问泽遗打了个哈欠,身上疼痛减轻几分。
“好。”
问泽遗困得一塌糊涂,揉了揉眼睛,伸出手:“和我拉钩。”
“拉钩?”
兰山远眼中困惑,伸出手握住问泽遗的小指。
“不是这”问泽遗闭着眼刚想纠正他,就在药和香的双重作用下,困得彻底失了意识。
睡着时,他面上还带着忿色。
放下问泽遗的手,兰山远摸着他的额角,看他的眉头逐渐舒展。
拉钩。
兰山远没和人拉过钩,也没人敢找他。
他后知后觉,这是凡间一种做约定的方式。
可问泽遗的手像是生了气,蜷成一团不让人碰手指,他也没法用力掰,只能作罢。
“言掌事。”
等到问泽遗睡熟,兰山远轻手轻脚给言卿传音。
言卿正在查三次试炼时的幻镜,听到兰山远的声音,立刻给了回应。
“兰宗主,您有何要事?”
兰山远的声音温柔又淡漠:“请帮我去查一位叫沈摧玉的修士,他方才用传音的灵符寻我,险些酿成大错,坏了选拔的规矩。”
“他只有筑基期,使用灵符后必然会留下未处理干净的灵气。”
“竟有此事?我这就去查。”
言卿震惊过后犹豫了下,道:“宗主,我对沈摧玉有印象,那孩子人有些奇怪。”
“言掌事请讲。”
兰山远揉着问泽遗的手背,可他的五指依旧锲而不舍蜷缩起来。
“他似乎对您有些执念,非要拜在您门下不可。”
言卿深吸一口气:“但他的能力不足以当您的首徒,我怕他哪怕当上外门弟子,进了持明宗也是心有不甘。”
言卿性格谨慎缜密,实在不喜欢沈摧玉这种不确定因素。
找个由头把沈摧玉遣走,趁早歇了他的心思,对于兰宗主和持明宗都好。
“我知道了。”兰山远语调冷下。
“请言掌事再秘密帮我办件事,查是哪位长老给了沈摧玉传音符。”
“对,能有和您直接联系上的传音符,至少也得是个长老。”
言卿本就对此有顾虑,可他和长老们差了级别,兰山远不提,他也不好主动去说。
“我这就去彻查。”
只要能找到残存灵气,就能发现谁在背后捣鬼。
他越想越害怕。
沈摧玉是从西寰来,他一个孤儿,究竟为什么能认识某个持明宗长老?
他和那位长老,想对宗主做什么?
“有劳了。”兰山远倒是不急。
断了和言卿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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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落在问泽遗脸上。
问泽遗面上的那点恼怒不甘早已消失不见,转而换上副岁月静好的安详模样。
兰山远的想象力匮乏,难以找到形容。
问泽遗就是问泽遗,怎么样都是最好的,最好看的。
因为身上留着兰山远的灵力,他嘴唇还有淡淡的薄红。
眼中染了贪恋,兰山远微俯下身,小心亲吻着熟睡中的问泽遗。
从眼尾到脸颊,落下的吻细细密密。
说好等问泽遗醒来,可他不想等了。
原本就松垮的衣服彻底滑落,问泽遗睡得够沉。他表情未变,只是脸颊带了红色,唇瓣的颜色也更艳了些。
兰山远还没下步动作,言卿急急传音过来。
“宗主,找到沈摧玉床边残存的符灰和灵力了!”
没被筛出的修士只剩下几十个,被安排住在宗内,住所外有持明宗的修士把守。
他们住的铺子是临时搭的,所以都连着,沈摧玉的床在最里面,恰好和其他修士有些距离。
这给了他使用符咒的机会,却也导致沈摧玉无法第一时间销毁痕迹。
“可他不承认。”言卿语调为难,“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告诉他,我在听着。”
兰山远眼尾还带着欲念,语调却极其平静:“而且,是我让你去查他。”
片刻后。
在一群少年惊愕的目光中,沈摧玉重重跪倒在地。
他咬着牙,极力压抑着不甘的语调:“是我逾越,请宗主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以为兰山远有事才没出现,主动满怀希冀去找他,甚至还用了偶然得到的,最珍贵的符咒。
他怎么也想不通,兰山远会如此冷血,让宗内的掌事来查他!
“他认了。”
言卿用眼神示意两个术修收好符灰,同兰山远道。
“把他先带走,不要打扰其他修士。”兰山远轻叹一声,像是纯粹的惋惜与无奈。
“言掌事,符咒上是哪位长老的灵力?”
“是尘堰长老。”
言卿难以置信,可符灰残存的灵力却骗不了人。
尘堰资历比他深得多,和兰山远的渊源自然也更深。
得亏带来的都是信得过的修士,否则查出尘长老私自给个没过门的修士搭桥,他当真是骑虎难下。
“辛苦。”
所幸兰山远的态度温和,像是早就知道结果:“宗规未曾说过如何处置此类情况,可他的行为过于逾越。”
“宗主的意思是?”
言卿以为好脾气的兰山远也忍不了,打算赶人了。
兰山远道:“念在尘长老对他青眼相加,且又过了考核,我想暂且留下他。”
“尘长老青睐他,往后我会问尘长老是否想要收他为徒。”
可沈摧玉是术修,尘堰是剑修。
言卿没敢说出口,兰山远的话让他脊背不住发凉。
尘堰是兰山远的二师弟,以往兰山远不会生疏地喊他长老。
这哪里是因为惜才网开一面,分明是要连着尘堰一起清算。
他早就察觉到看着无害温和的宗主其实颇有手段,而他做的决定,言卿一个小小掌事无权忤逆,也无权解读。
“我知道了。”言卿谨慎道。
“但若是不责罚他,我怕他再做出对宗主不利的事。”
兰山远看向窗外,此刻仍在下着暴雨。
双手叠着问泽遗的手背,他轻声道:“那就按照宗内惩罚僭越弟子的规则,让他罚跪七日。”
“是。”言卿头皮发麻。
其实半夜骚扰大宗宗主,他们完全可以用任何方式处置沈摧玉,让他死都不为过,兰山远的处置结果不算重。
他们宗内待过几年的弟子都至少是金丹元婴,跪七日和抄七日书没区别,不过是面上挂不住,往后容易让同门指指点点。
但沈摧玉的体质不好,修为也不高。这身板跪七日会有什么后果,言卿尚不可知。
只要这么一跪,不管他拜不拜入持明宗,至少往后几百年都要因为罚跪被指指点点。
当真是个让沈摧玉名声扫地,又折磨肉//体的惩戒措施。
“八日后的遴选,宗主是否到场?”
他试探性地隐晦提示:“莳叶谷的几位长老总是提起您,灵兽谷的少谷主也问过您的去向。”
“要事未完,还需看情况而定。”
兰山远不紧不慢,目光落在问泽遗身上:“我相信言掌事的能力,能顾好各宗长老。”
言卿意识到兰山远真不方便,忙不迭应下:“是,定不负宗主所托!”
兰山远坐在床边,继续摆弄着问泽遗的手。
随着兰山远掌心的温度传到问泽遗手背,或许是因为热,他的手指缓缓松开。
“小泽。”
兰山远面上带了欣喜,他笨拙地扣住他苍白的指尖,将自己的小指和问泽遗的小指相贴。
随后,他缓缓弯起小指,勾住问泽遗的手。
看着问泽遗紧闭的双目,他邀功似道:“小泽再等等,我会杀了他们。”
兰山远勾起唇:“我答应过你不走,就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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