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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问泽遗朝着傻兮兮的铁壳玩意笑了笑:“想做,所以就做了。”

走一步算一步,但是偶尔也能设想下往后的事。

宿主笑起来确实好看。

系统晃悠两圈,豆豆眼变成蚊香,愣愣关了机。

天边亮起曙光。

突破境界,问泽遗神清气爽。

见他睁开眼,兰山远从纳戒里掏出个灵果。

“师兄连吃的都有?”问泽遗诧异,他就没见过兰山远嘴馋。

这枚桃雾果瞧着水润,怕是临走前才装进纳戒。

兰山远面不改色:“只有一个。”

问泽遗心照不宣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将灵果分了对半。

甜脆的果肉下肚,问泽遗的心情更好了。

两个算得上大能的人背着外头的苍雀,毫无歉疚之意地吃了独食。

他们乐得清闲,苍雀们却高兴不起来。

天一亮,整个苍巽山荒凉凄惨的景象暴露在视野间。

到处都是干秃的枯枝,原本肥沃的土地也成了焦黑色。

禁制好不容易破开,他们却开始惴惴不安。

家变成这样,该怎么和下山的族人们交代?

“问泽遗!”

远远传来一声吼,问泽遗赶忙咽下最后一口灵果,佯装无事发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兰山远眼色微冷。

打开结界,赐翎和炮弹似得飞奔过来,乱糟糟的头发遮着眼睛,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像个乞丐。

虽然狼狈,可他脸上全是欣喜的笑意:“你们没死,太好了。”

想到书里瞧见沈摧玉强制爱还只会发呆的傻鸟,问泽遗看赐翎的眼神顺眼多了。

“看到兰宗主,和你进去,我很担心。”他说得太快导致结结巴巴,“你前脚,他后脚,冲进火里。”

问泽遗定定看向兰山远,眼中从不解到审视。

他早想知道兰山远怎么跟他一路的,原来是从他进山,兰山远就在后边。

他微微眯起眼,兰山远却只是面不改色地偏过头。

因为赐翎还在,问泽遗也不好明着问,只能冲赐翎道:“你哥哥们很担心你,过会记得同他们报平安。”

“知道。”赐翎抖了抖耳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确实,给你惹麻烦,也给他们惹麻烦。”

“有件事我很好奇。”问泽遗状似无意,“我瞧你在家很受宠,哥哥姐姐都怕你磕着碰着,之前怎么放心你跑去中土?”

“哥哥确实,不放心,大哥之前都不让我出去,说外面危险。”赐翎不以为意,“我觉得,没什么,还是好人多。”

“这次哥哥,是想让我历练,才肯让我去,说遇到事,报他名字。”

他说的哥哥,自然是丹阳。

问泽遗了然:“咱们也算过命交情,我需要你帮我两件事。”

“什么?”赐翎眨了眨眼。

“第一件,帮我看看有没有苍雀出事,我怕有人趁火打劫。”

“第二件,你两个哥昨晚吵得很凶,去找个人打听他们吵了什么,别让你哥哥们知道。”

“第一件,可以,第二件,你问这干嘛?”

赐翎不解。

“我好奇啊。”问泽遗笑眯眯,“昨晚听他们吵架听不懂,觉也没睡好。”

“你应该也清楚,我又不会害谁。”

赐翎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好,我帮你问。”

“赐翎————”

远处有苍雀在喊他,他急匆匆和两人道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

“你不担心他被套话?”

身旁传来兰山远的声音。

“本来也没指望赐翎。”

问泽遗盯着苍雀们聚集的树下:“套话就套,其实他们吵架内容,也不是要紧的线索。”

能问来最好,问不来也无所谓。

他已经能猜到是谁做的,对方掩饰得并不好。

只是不清楚对方的动机而已,而且比起内鬼,他更感兴趣内鬼背后的人。

“他该晚些来,我都没尝出桃雾果的味。”

一只新鲜的桃雾果递到他跟前。

问泽遗没接过去,而是看向兰山远。

“师兄,刚才那不是最后一颗?”

兰山远脸上温和的表情毫无瑕疵:“恰好发现还有剩的。”

“行。”

问泽遗也没多想,接过去擦拭干净,用刀切肉削核,分成两半。

没想到师兄还喜欢藏着吃食,明明平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他这是发现了师兄的小秘密吗?

第056章技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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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多久,赐翎去而复返。

他面上纠结,左右两道秀眉都拧到一起去了,原本好看的脸皱得像包子。

“你真要听?”他支支吾吾,“其实,都是小事,也没什么。”

“你说,我们又不会传出去。”问泽遗正襟危坐。

“是吧,师兄?”

兰山远微微颔首。

“火烧起来时,阿哥劝大家早点走,可大家都要救火。”赐翎蔫巴巴,局促地扣着手,“后面火灭了,大哥说阿哥胆小,救火时不知,跑哪去了。”

“阿哥很生气。”

“他说要是早走,大家根本不会受伤,都会好好的。”

“他说完,大哥也知道自己说得过分,和他道了歉。”

难怪昨晚两人吵架时奎烙一开始很激动,后面的态度却客气下来。

见问泽遗不说话,赐翎赶忙解释:“阿哥和大哥,都很好的。”

大哥严厉,但是对他很好,愿意将自己的本事交给他。

阿哥和母亲,更是和他最亲的人。

他有很多哥哥,但是谁都没有丹阳重要。

“但是我觉得,阿哥说得对。”他气鼓鼓,“比起苍巽山,当然是活着要紧。”

看着焦黑的枯木,他眼中黯淡:“家没了,还能重新,造出来。”

虽然这么说,可问泽遗能看出来赐翎的心情很低落。

于苍雀族,栖息万年的苍巽山与命同等重要,哪能说重造就释怀。

“你们族中有人遭遇不测吗?”

“不测你说的,是死吗?”赐翎愣了下,才听懂问泽遗的话。

提起这茬,他勉强精神些:“没有,一个也没有。”

“有烧伤昏迷的,但是没有死的。”

幸亏神兽后裔的生命力顽强,书中大规模的灭族灾难并未出现,甚至因为火灭得及时,全族得救。

“没事就好。”眼见着赐翎眼眶又红彤彤的,问泽遗宽慰,“你也是百来岁了,往后少在别人跟前露怯,矮自己气势。”

“嗯,我会的。”赐翎胡乱抹了抹眼睛,挺直腰板,“谢谢你。”

“是你还有兰宗主,救了我们。”

他朝着两人别扭又生疏地鞠了一躬:“问泽遗,我之前不该,说你是魔头。”

“你不是魔头,是很好、很好的英雄。”赐翎检讨,“以后再也不说你是,大魔头了。”

习惯了赐翎别扭态度,问泽遗被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颇为不自在:“去找你家人吧,我再休息会。”

“是!”

赐翎耿直地应声。

经过兵荒马乱的一夜,他的鞋开了口,脚底的鲜血晕染着皮革,显得触目惊心。

可原本娇气的少年似没感觉到,步子越来越快,朝着被烧成焦黑的巨木下跑去,像是振翅而飞的雏鹰。

这一世,赐翎完全能做顶天立地的少侠,而非囚于深谷的痴傻灵鸟。

“师弟在想什么?”

听到兰山远的声音,问泽遗回神,自若笑道:“就是想到个词,先前觉得说出来不妥,眼下倒是合适。”

“哪个词?”兰山远好奇。

“人定胜天。”

分明雨已经停了许久,天边的虹色,竟然还晕染了淡淡一层云彩。

随行的修士们陆陆续续上了山,因解决掉火患,多数都喜气洋洋。

只有药修们还带着药匣,不放心地边念叨,边追着心大的剑修们检查伤势。

因为帮助了苍巽山的子民,所以这座灵山神秘的全貌,尽数向他们铺开。

除去还重伤昏迷的族人,苍雀们都聚集在族祠前的巨木下。

不比一旁人族轻松自在,巨木下的氛围凝重得令妖喘不过气。

自家族内出了孽障,燊烨大为震怒。

原本在夜里他就是为大局才压抑怒火,眼下他面色黑沉,扫视四周。

发觉到气氛不对,人族修士们自觉给苍雀腾出地方。

其中不乏想要看热闹的修士,都被前辈黑着脸提溜走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热闹,更不是谁都能看。

当然,问泽遗自然是能看的。

他和兰山远,都是火难最直接的受害者。

兰山远倒是没凑热闹的想法,可因问泽遗自来熟地挤到树下,所以游离在人群外的他也没走远,只是安静看着问泽遗的背影。

“给我翻译。”

问泽遗神出鬼没,拍了下赐翎肩膀,吓得赐翎炸开毛,眼瞳顿时竖起。

见到是问泽遗,赐翎这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我再问一次,进入族祠的懦夫,肯不肯站出来!”

燊烨威严地扫视四周,眼神落在嫌疑重的苍雀们身上。

他的修为濒临化神,因过度愤怒产生的威压,让多数苍雀都不敢抬头。

异族的气息弄得问泽遗都不太舒服,不动声色揉了揉鼻梁。

要是内鬼肯站出来,自然不会等到现在。

局面僵持不下,甚至有胆小的苍雀们害怕地要哭出来。

被怀疑的苍雀们都没说话,可从表情来看,均是被无端怀疑之后,不服气的受伤模样。

“族长,我或许有个办法。”

众人视线汇聚到问泽遗身上,赐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将他的话翻译给苍雀们。

“敢问问副宗主,有何办法?”

面对问泽遗,燊烨的态度明显和缓得多。

“我需要族长让昨夜结界开启时,无法确认位置的苍雀族人出来。”

问泽遗加重语气:“不是合体期往上的,而是元婴期往上的苍雀。”

合体是元婴更上一层的境界,只有元婴期,是无法驱动禁制的。

可即便如此,族长还是给予问泽遗极大尊重。

自打早上得知是问泽遗领人族修士前来相帮,他便打心眼地敬重问泽遗。

“听问副宗主的。”

一个境界就是一片天,元婴期往上的苍雀比合体期多了一倍,不消一刻钟,问泽遗跟前站了不少苍雀。

问泽遗笑道:“我请问族长,他们中间又有谁是经常离开苍巽山,与外界接触的?”

苍雀们面面相觑,随后目光齐齐落在一妖身上。

他们族内九成的妖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在这群人其中,居然只有一人常离开苍巽山。

丹阳怔愣片刻,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赐翎也呆住了,求助似地看向问泽遗:“这是什么意思。”

“我哥,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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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问泽遗示意他稍安勿躁。

“族长,只有他一人吗?”

“是的。”

看着自己的儿子,燊烨神色复杂。

在他的众多孩子中丹阳的存在感不高,他性子沉默内敛,很少受到关注。

丹阳在他的印象中,是个乖巧本分的儿子,干不出伤天害理的事。

“那就不用接着问了。”

若是还有他人,他还得问族长,这些人中哪人接触药材生意更多,且和赐翎关系亲厚。

“问副宗主这是何意?”丹阳沉声,“莫非觉得是我害了自己的族人。”

他脸色极差,嘴唇颤抖。

“我也只是怀疑。”问泽遗面色淡然,“毕竟除了你,我找不出第二人来。”

“作为族长的儿子,你可以出入祠堂;作为负责采买的族人,你能够接触珍奇诡物,所有人在救火时,你不知所踪。”

“而你的修为,堪堪能够启动禁制,困住在山中的苍雀。”

丹阳反驳:“我只有元婴修为,怎么启动禁制!”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问泽遗听不懂,也懒得去探究。

“你平时无法开启,可若是入魔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四周质疑的声音顿时消下去大半。

就算是再与世隔绝,苍雀们都清楚入魔后修为会上涨,足够让元婴后期变成合体前期。

“我之前就在奇怪,开启禁制之前,内鬼是如何潜入被业火焚烧的祠堂的。”

问泽遗脸上仅存的笑意消失:“现在我清楚了,是依靠入魔。”

临时起意的他能想到用入魔规避业火,经过筹备的丹阳未必想不到。

丹阳脸色发白,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心虚。

他辩驳:“我并非没见过他人入魔,入魔后需要极长时间恢复。”

“怎可能在禁制开启后没多久,我便出现在父亲面前。”

“这得问你自己。”问泽遗看向丹阳,“前些日有招致修士入魔的禁药流通坊间,药引是苍雀初羽,解药至今未能得出。”

“丹阳,你身上有禁药的解药吧?”

他声音发冷。

因为有解药,所以能快速抽离魔化状态。

禁药虽然暂时没侵害到他头上,却实打实有能力毁了前途大好的修士。

若是丹阳和制作禁药的人同流合污,事情败露后想要销毁证据,不光是害了苍雀,还害了两族修士。

有苍雀替他说话:“可丹阳是起火后,头个劝我们走的,他没有伤害族人的理由。”

“是啊,丹阳几十年来都很本分,怎么会”

出乎问泽遗的意料,赐翎并没在质疑的人之中。

他只是呆呆地给问泽遗翻译,声音小得可怜,罕见地没有暴起维护兄长。

看起来赐翎知道些隐情。

问泽遗不紧不慢:“如果他放火本就不是为杀人,而是为掩盖族祠内的某些盗窃痕迹,那自然会劝你们离开。”

毫无疑问,初羽失窃和丹阳有关。

丹阳一开始放火,理当是为遮掩之前初羽失窃的某处痕迹,而不是害全族性命。

因为放心不下弟弟,一直都视赐翎为掌上明珠的他,才会支开自己最亲近的人。

寻常火焰自然奈何不了苍雀族的族祠,但业火可以。

所以他才会在族人尚且不懂业火危害时,极力劝说族人离开。

他比谁都懂业火危害。

但若是如此,也有自相矛盾之处。

既然他不要族人死,又为何后续开启禁制,把族人困在囹圄之中?

头昏沉片刻,眼前画面模糊。

问泽遗眨了眨眼,佯装若无其事。

兰山远给的丹药即将过六个时辰的时效,他想要刨根问底,可身体不允许他再拖下去。

“自然,我说的这些构不成决定性证据。”问泽遗正色,“燊烨族长,您可以查查他与外族交易药草、香料的清单有无对不上的地方,再对比他拿出、拿入的灵石和银钱,理当能找到蛛丝马迹。”

和仙门不同,苍雀族与外部往来极其简单,灵石进账出账一目了然。平素管得不严倒没什么,真要管查起来易如反掌。

且负责采买药材的仅有丹阳,禁药流通时间不久,他做不到在外发展出自己的势力,他单打独斗,想做完美的假账难如登天。

再退一万步,就算他真能做万无一失的假账,只要族长对他提起警惕不让他外出,凭借幕后者的阴损程度,迟早也会报复丹阳。

丹阳不会不清楚这点,在被报复致死前,他一定会招认。

其他暂且不论,他确实放不下赐翎这个亲弟弟,不想赐翎受到牵连。

赐翎失魂落魄地站着,其他苍雀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却仿佛和他没关系。

和丹阳不对盘的奎烙反倒没落井下石,只是复杂地看向丹阳。

妖族多数嗓门都大,问泽遗被吵得头疼。

“燊烨族长,事到如今,相信诸位自有定夺。”他背起剑往后退了一步,客气地冲着苍雀们行礼。

“妖族之事,我一个人族无法再过多置喙。”

“我屡次过问,只是因业火受伤的人族修士也不在少数。”

他眼神微冷:“望您能给我个交代,好让我给他们的宗门个交代。”

“会的,多谢问副宗主提点。”燊烨郑重朝他拱手。

他一个眼神示意,脸色灰败的丹阳被几人架住。

问泽遗最后看了眼赐翎。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人群里,垂落耳羽,低着头看地面。

他抬起头来,和问泽遗四目相对,眼中没有恨意或是警惕,只是迷茫。

他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

坚强些。

问泽遗嘴唇微动冲他做个口型,彻底抽离出人潮。

他与兰山远并肩,眨眼间消失在断墙处。

当下的刺激还不至于让赐翎崩溃,若是包庇丹阳,才可能招致后续的祸患。

他们离开后,躲在角落凑热闹的人族修士们兴奋得面面相觑。

没听懂那群苍雀的鸟语,但是认真起来的副宗主,未免也太帅了些!

“我突然觉得,就凭着这张脸,被问副宗主打上门都不是糟心事了。”莳叶谷药修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驰神往。

“差不多得了,没瞧见兰宗主在边上管着他?”他旁边的师姐嘴角抽搐。

“况且他真要打进来,打得也是师尊那一辈的大能,你连他的面都见不上。”

“有说胡话的时间,还不如去清点下药材。”

也就是没见过问泽遗之前那活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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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模样敢叶公好龙,真要她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眼下会讲道理的问泽遗更让人安心。

药修“嘿嘿”笑了两声,拎着药匣,跟在师姐后面离开了。

下山的路越走越宽,药效过去,困倦席卷全身。

经历惊魂一夜,问泽遗的精神依旧紧绷着,背挺得笔直。

腰际的布料破了道口,隐约露出里面流畅的肌肉线条。

兰山远别过眼:“师弟,眼下已无外人。”

经过他提醒,问泽遗顿时放松脸上冷漠的表情:“总算结束了。”

入魔和突破消耗太大,他真想找到处松软的草地,就当场睡过去。

可入目只有干枯树枝和满地草灰,狼藉得很。

山风时不时带起浮灰,问泽遗被呛得肺疼。

“回去后好生歇息。”

“好。”

问泽遗揉了揉胳膊,状似不经意地问:“师兄,若是事了,我们在南疆会停几日?”

不出意外,解决掉丹阳之后,他们也能准备好打道回府,或者换个地方查禁药了。

“你想停几日?”

“我都行,听师兄的。”

“宗内没要紧事,理当可以停三两日。”兰山远侧目看向他,眼神温柔。

“来南疆一次,也实属不易。”

问泽遗:

很想提醒师兄,来南疆其实和去山下逛街一样简单,他们这半年都来了两次。

“你想去何处?”

见他不说话,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兰山远了然。

“哪里都能去?”

兰山远声音微沉:“花楼不可。”

“我才不去花楼。”原本昏沉沉的问泽遗被吓清醒了,“师兄莫吓我,这辈子我都不愿去第二回了。”

他一想到寻烟坊里头的味,就觉得反胃。

况且上回兰山远在不在现场还没弄清,他遭不住第二次。

“我是想去喝酒。”他往兰山远身边凑了凑,语带讨好。

“太久没喝,馋得慌。”

问泽遗不是酒鬼,比起喝酒,更想顺道去酒楼点几个菜,安生吃顿饱饭。

天天在持明宗待着,吃得比羊都健康,他都觉得自己从灵宝阁拿串菩提珠,马上能去修佛了。

至于为什么提喝酒,是有别的缘由。

问泽遗收敛眼中狡黠,期盼地看向兰山远。

“师弟,你心肺肝脾皆有疾,不适合饮酒。”兰山远面露不赞。

“饮酒伤身,尤其伤脾胃。”

“就喝一点,南疆这回的集市比冬时繁华,我主要是去凑个热闹。”

“有些米酒和甜水也没分别,就当庆祝我突破境界。”

他和兰山远的生辰都不在这几天,而且修士们活得太久,多数不过生辰。

恰好有个请师兄喝酒的现成理由,不用白不用。

“行。”

兰山远拗不过软磨硬泡,终究还是妥协了。

成了。

问泽遗抿嘴,收起刹不住的笑意。

“多谢师兄。”

他酒量非常一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灌醉书里明确描写过半杯倒,喝醉还喜欢说实话,说完还不记事的兰山远,理当是绰绰有余。

只是问几个小问题,师兄酒醒之后,肯定不会怪罪他。

第057章有约

一夜过去,山下搭了简易营帐,用来安置伤员,供修士们歇脚。

“兰宗主。”

“问副宗主!”

出了苍巽山的荒林,时不时就有修士同二人问好。

剑修们在山上,多数是留守的药修。

原本衣着精致的女修身上沾染了泥水,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挽起,男修们端着药汤跑来跑去,喊得嗓子都哑了。

“辛苦诸位,各宗的外援马上就到。”

见此情景,问泽遗自是不愿提和伤患们同住,去挤占本就不多的床铺。

可他实在是困得厉害,若非有多双眼睛盯着,怕是眼皮都要睁不开。

所幸舒适的床铺不足,但随意用布搭的帐篷倒是管够。

好心的药修们给他找了处清净的帐,里头还有张不知从哪搜刮的破木桌,看起来还能再用几次。

“你就这般睡?”

看着心安理得靠着嘎吱作响木桌,手背托腮,俨然把帐篷当自家的问泽遗,兰山远微微蹙眉。

“对。”问泽遗沾桌就困,声调中带了鼻音,“总不能和伤患抢床,将就着对付下。”

反正靠着桌上睡觉,他之前干过不知多少次。要不是还想在兰山远跟前留点面子,他都想直接趴着睡过去。

软绵绵的靠枕塞到他怀里,问泽遗朦朦胧胧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兰山远:“师兄,你连枕头都带了?”

“是法器。”

经他一提醒,问泽遗仔细观察,翻过“枕头”的面,才瞧见上边隐约流动灵气的纹路。

他不记得法器名字,但大概知道这枕头的作用。

平时瞧着小巧像个枕头,但若是受到致命伤瞬间弹开,絮状丝缕看似脆弱实则坚不可摧,可以抵挡合体期剑修的攻击。

“七阶法器。”他抽了抽嘴角,轻飘飘的枕头重如苍巽山。

“师兄,这也太客气了。”

“你睡醒后还我即可。”

听到兰山远的话,问泽遗顿时心安理得了起来。

法器造出来,不用白不用。

“多谢师兄。”

他实在是睁不开眼了,抱着枕头靠在桌上,当场失去意识。

说是睡着,其实体力透支严重的问泽遗更像是昏迷过去。

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胸腔起伏也不明显。

兰山远坐了很久,直到他呼吸恢复平稳,才打算起身离开。

手腕上起了阻力,让他无法起身。

兰山远垂眸看去。

右边的袖子被昏睡过去问泽遗给死死压住了。

术修的衣装都是广袖长衫,问泽遗这一压,把外罩压得严严实实

事实证明,过度疲惫会影响思考。

问泽遗醒时,粗陋帐篷的缝隙已经透不出光。

他趴在桌上,茫然地挪动胳膊,扯开盖在身上的罩衣。

这件罩衣精巧,通体白色,却也有墨色点缀。胸口位置上面还挂着价值不菲的月冥石和阴阳玉,只是边角处沾染了些灰尘。

为什么师兄的外罩会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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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问泽遗摁压额头,缓缓起身。

这一觉睡得很好,就是长期维持同个姿势,导致他脖颈僵硬。

恢复知觉后,问泽遗将外罩叠得整齐。

周围过于脏乱,不能乱丢师兄的衣物。

正当他犹豫着是随身携带还是存入纳戒,帐子外传来声音。

“四师弟,我能进来吗?”

“师姐请进。”

在南疆听到熟人的声音,问泽遗倍感亲切。

谷雁锦一身青衣,手中提着药匣,脸上是一贯冷漠态度。

她皱着眉刚要说话,却瞧见藏在问泽遗臂弯里的罩衣,眼睛顿时挪不开了。

若是她没看错,这件衣服是

见她神色诡异,问泽遗连忙解释:“是大师兄落在我这的。”

“哦,落在你这儿的罩衣。”

谷雁锦意味深长:“真是过命的交情。”

问泽遗还想解释,她已经将药匣墩在桌上:“你别解释了,我都明白。”

残破的桌子不堪重负,发出可怜兮兮的呻//吟声。

问泽遗抽了抽眼角,只得住嘴。

师姐瞧着不是很明白。

“人手不够,我来帮忙。”谷雁锦懒懒道。

若非师兄弟在南疆,她其实并不愿意出远门。

“刚才听到里面有动静,怕你睡了一整个白日睡成傻子,所以来看看你活着没。”

搭上问泽遗的脉,谷雁锦面色渐渐缓和,甚至带了笑意:“脉象是好的,比来南疆前还要好。”

“大师兄同我说你突破成功,而且还因祸得福,恭喜了。”

难得谷雁锦嘴里能冒出这么好听的话,问泽遗谦虚:“都是师姐的功劳。”

“行了,少和我装蒜。”

她沉吟片刻:“也没急需要加的药,你就喝着之前的汤药即可,继续保持。”

这是头次他劫后余生后,谷雁锦没有为吊住他的健康,被迫给他用猛药。

“多谢师姐。”

问泽遗好奇:“师姐来了后,有听到过丹阳的消息吗?”

“就是那个烧山的妖?我听到过。”

谷雁锦重重合上药匣,冷哼道:“苍巽山被烧个干净,他们自顾不暇,还是我们人族帮忙起阵,暂且囚禁住他。”

“丹阳这人可恨大于可怜,不过他那点破事,我也只听个大概。”

“你可以去问问大师兄,他同些别宗的长老就在丹阳处,就等着你去。”

禁药和山火都牵涉到了人族,问泽遗去不了的情况下,兰山远无疑要顶上他的位置。

“我这就去。”问泽遗来了精神。

“呦,听着大师兄后,师弟的嗓门都变大了。”谷雁锦戏谑,“师兄也是,苍雀们和他道谢,他非要让他们谢过你。”

“你们二人,真是好得穿一件衣服都嫌大。”

“师姐别说笑了,正事要紧。”

以往谷雁锦开玩笑,问泽遗还能觉得无奈,现在他只觉得心虚。

实不相瞒,他倒是真希望和兰山远有那点关系。

谷雁锦收住笑:“你要是脑袋清醒,我现在就领你去。”

帮忙的修士来了不少,还有些来看管丹阳的苍雀也下了山,穿过层层人海,一处帐篷外挤满了人。

瞧见谷雁锦和问泽遗,人群纷纷让开。

“都散了。”

谷雁锦冷声:“一个妖族的纵火犯,是哪里好看了?”

她性子是出了名的拧巴,在药修中间声望极高,修士们不想招骂,顿时听话地散开。

只有一妖留在原地。

赐翎蹲在树下,胳膊抱着腿,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听到声响,他只是飞快地看了眼问泽遗,随后又蜷缩起身体。

“他蹲了几个时辰,你好好和他说说。”

谷雁锦不擅长应付孩子,见到两人认识,也就把赐翎扔给问泽遗,自己离开去盯汤药了。

问泽遗蹲下身,赐翎却神色萎靡,不敢看他。

“你是不是早知道些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他们都懂是何含义。

“我不知道,不知道的。”赐翎声音沙哑,像是刚哭过,“我要是知道,把我打死,我都不会走,我一定,要看着他。”

“阿娘身体不好,阿哥很累。”

他瞳孔无光,眼白上已经爬了血丝:“最近,阿哥总出去,回来又有心事,还支开我,我才觉得不对。”

“是我不好。”

越说,赐翎已经带了哭腔。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

“要是我有用些,早点发现,保护好他,他就不会干坏事。”

巨大的愧疚感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如果快点长大,平时不那么娇纵,阿哥也不会压力这么大。

“他自己的选择,和你们没关系。”问泽遗轻声道,“若是有个借口就能为所欲为,天底下也没公理了。”

赐翎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要不是你发现了,我怕我哥,还会走错。”

兄弟之间果真心有灵犀,赐翎和丹阳有点很像,就是都爱钻牛角尖。

所以赐翎也明白,若是放任丹阳会出什么后果。

可这是对他最好的阿哥。

赐翎每说一句,都艰难万分。

“不会的,只要没人死亡,一切都还能挽回。”

赐翎默默点头。

即使他们都明白,丹阳的命大抵是保不住了,依照妖族规矩,再怎么求情,也只能保个全尸。

“这是?”

他难过够了,不解地看向问泽遗怀中的罩衣:“兰宗主的衣服?”

“是。”问泽遗道,“临时搭的营帐人来人往,把衣服丢着不放心,就给他送过来。”

面对个认知里的小孩,他自然坦坦荡荡。

“你有,兰宗主的衣服?”赐翎神色复杂。

“他落在我那了。”问泽遗其实也好奇,衣服是怎么飞到他身上的。

小苍雀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我先走了。”

听到帐内隐约有兰山远的声音,问泽遗拍了拍赐翎的肩膀:“记得坚强些,照顾好你的母亲。”

问泽遗是孤儿,对自己的父母还有印象,却再也等不到了。

可现在的赐翎还有家人,可以和他的母亲互为依靠。

随后,他低声叮嘱旁边看守的剑修:“多注意这孩子,别让他想不开。”

两个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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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剑修是师兄弟,连连答应下来,目送问泽遗匆匆进了帐内。

“喂。”良久,赐翎擦干眼泪,别扭地问两个剑修。

“你们那里兄弟,师兄弟,都拿对方衣服吗?”

两个九尺壮汉面面相觑,随后露出作呕状,铁青着脸摇了摇头。

“谁要这臭小子的衣服!”

“就算他是我师兄,我也对他的衣物没兴趣。”

赐翎不解地眨了眨眼,懵懂点头。

帐内。

问泽遗同兰山远对视,趁着其他宗门长老不注意,把外包好罩偷偷递给他。

随后,他不着痕迹移开目光。

拿着兰山远的衣服,他倍感煎熬。

和偷情似得。

兰山远已经换了件外衫,只是将问泽遗递过来的外罩拿在手中。

“诸位,我想问他几件事。”

问泽遗正色,朗声道。

帐内气氛沉重,注意力原本都在丹阳身上的各宗长老纷纷让道,将正中的位置留给问泽遗。

丹阳的处境比昨夜更糟糕,他被层层法阵束缚着,四肢上都被上了捆仙锁,让他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帐内也由术修支起层层结界,防止有不轨之人闯入杀害丹阳。

苍雀处理叛徒不会这么文雅,这应当还只是人族手笔。

看到问泽遗,面无表情的丹阳麻木低下头,竟没流露出一丝恨意,仿佛早已料到结局。

“赐翎没大碍,可他因为你的事很伤心。”

听到赐翎,他脸上才出现一丝波动。

丹阳跪坐在地上,问泽遗同他说话,还得低下头:“你有很好的母亲、弟弟和族人,他们都很袒护你,为何去铤而走险做禁药生意?”

“你们保护好我的家人,他会盯上他们。”丹阳声音颤抖,“求你们了。”

“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苍雀与人族往后便是一条心。”

“你发誓!”

丹阳双目赤红:“发誓保护好他们,不会让他们被害。”

问泽遗微微皱眉:“丹阳,害你家人的是你自己。”

“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权利,若不是看在赐翎的面子上,我都不会同你这般客气。”

“要我同你发誓,谁可曾为受伤的人族修士作保?”

他的话掷地有声,其他长老安静听着,向问泽遗投来赞许目光。

有些话他们不敢说,问泽遗心直口快,替他们说了。

丹阳也渐渐冷静下来。

“你们说的禁药,名唤摧元丹。”他重重呼吸,又轻声道。

“以苍雀初羽为引,服用后快速入魔,修为暴涨,但也有爆体而亡或者魔性暴走的风险。”

“我应当不是他唯一的下家,一开始看上这桩生意,确实只是图利。”

这似乎是每个高门大户都可能出现的俗套故事。

他天赋平平,又因为谨小慎微的性格不讨父亲喜欢。

家中长辈提起他,都说他不像是妖,倒像是人。

对于妖来说,像个人并非夸赞,而是贬低。

他很好奇人是什么模样,便在成年后自荐请缨,成了为数不多频繁与人接触的苍雀。

同人族打交道的这些年,丹阳和他眼中短命的种族学会了很多。

高利益的买卖,往往会带来更大的回报,守成不变,其实最终就是自掘坟墓。

所以丹阳开始尝试着用钱生钱,并在获得笔意外之财后,终于拥有了些父辈的赞赏。

可这种赏识,赐翎和奎烙获得过无数次。

眼见家人对他态度软化,他鼓起勇气尝试着告诉燊烨,苍雀不该被这座深山困住,应当往外走。

毫无意外地,他遭到了父亲劈头盖脸的怒骂。

千万年的传统告诉苍雀们守成是正确的,他成了族人眼里忘本的东西。

就在此时,他在次药材买卖中认识了一个魔,两人相谈甚欢。

“他来自北境,不知真名,只知身边的人喊他三爷。”丹阳喃喃,“我试着替他卖了次摧元丹,收获的是我十年都不曾赚取的利益。”

“所以你就为他掩人耳目,继续替他售卖摧元丹。”

丹阳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可方法一开始就错误。

问泽遗面上冷漠,并没因他的故事动容:“盗窃族人初羽,也是他指使你做的。”

“不是!”

丹阳急道:“初羽不是我偷窃的。”

“你只是和他提供了线索,认为这样就能减轻罪责,是吧?”

问泽遗的话音落下,丹阳低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他允了你多少好处?”

“五万上品灵石。”

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和父亲证明困守山林不可取,带着族人们往外走。

他知道外面世界精彩,不比贫乏又无趣的苍巽山中。

“那他还挺有钱。”

可也只是挺有钱而已。

五万灵石对于持明宗、莳叶谷这种宗门算不了什么,居然可以买断一个与世隔绝的上古族群的命运。

“你口口声声自己一切铤而走险都是为自己,为族人,后面又为何放火,还开启禁制?”

这才是问泽遗最深的疑惑。

整件事中最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就是那场火灾。

提起火灾,已经有旁观的苍雀面露愤慨,红着眼盯着丹阳看。

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平日好脾气的丹阳怎能干出伤天害理的事。

而现在,苍雀们不知道用何种态度面对丹阳。

“求您别告诉赐翎。”

“可以。”问泽遗应允。

“我求三爷放过那日守祠堂的叔伯,他应允了。”丹阳仰头看天,像是在回忆。

“那日他们确实放了叔伯,可做得不如承诺时彻底,留了魔性、也留了踪迹。”

苍雀性子本就烈,不达到目的不罢休,揪住线索就开始查。

丹阳很清楚他们再这么查下去,迟早能查到自己身上。

他想联系三爷,可弟弟赐翎平日在族内和他寸步不离,因为初羽失窃的事,又跃跃欲试要跟他出去探查。

这让他无法联系三爷。

为了和三爷进一步取得联系,他只能支走赐翎。

他没告诉三爷自己的真名,便让赐翎朝着比南疆更安全的中土去,遇事多留心眼,必要的时候惹了祸,可以用他的名字顶上。

原本有族人和赐翎同行,弟弟的安全能有所保障。

但赐翎性子跳脱,又初出茅庐对一切充满好奇,很快就因为发现线索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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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赶,和人走散了。

就在这时,他无法观测到赐翎的踪迹,本就精神濒临崩溃的丹阳彻底心慌。

他和其他苍雀不同,对于族群归属感没那么强,却和人族一样格外注重家人。

他可以死,赐翎不行。

与此同时,他之前找不到的三爷找上了他,并且给他看了赐翎的踪迹,还派人去跟踪赐翎。

“等等,那时候我们明明给苍雀族报过平安,说赐翎就在持明宗内,他怎么还能拿赐翎要挟你?”问泽遗皱眉。

“后面听说他待在人族宗门时,我已经在祠堂布置好了紫瑕晶。”丹阳低声道,“我也想过回头,给持明宗写了信,却石沉大海。”

问泽遗看向兰山远,兰山远轻轻摇头:“我并未收到过他的信件。”

“我也没见过。”问泽遗思忖,“南疆到中土有段距离,怕是在路上被人拦了。”

没送到的信自然带不来回音,杳无音讯的弟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太蠢,他的本事通天,我却还想着在他手里逃过去。”

丹阳绝望地闭上眼:“早在看到他手段时,我就该知道踏上这条路,是逃不掉的。”

“他说苍雀初羽用不上了,让我烧了祠堂毁灭证据,从此不再联系,也不会招惹我的家人。”

听他的陈述,问泽遗的脊背也有些发冷。

有能力悄无声息打晕守族祠的苍雀,却又在祠堂内留下线索,无疑是三爷有意为之,逼着丹阳走向绝路。

而兴许这么多苍雀追查无果,偏偏让赐翎追查到,进而引开赐翎,除去他天赋异禀,也有对方有意为之。

苍雀生性直来直去,丹阳比多数苍雀懂变通,可和真的老谋深算者比,他简直是个稚拙的孩童。

“火起时,我劝他们走,他们都不走。”

“我着急了,就按照原本想的吃下去摧元丹,要进去救火,可是进去之后”

他看着自己的手,浑身发抖:“我的身体不受使唤,被魔性控制。”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入火,走入密室,然后开启禁制。”

他情绪激动地摇着头:“我想阻止我的,可是没办法!”

“我阻止不了,火烧得越来越大,都出不去了。”

等到他夺回身体控制权,已经是离开族祠之后。

他不敢再接近族祠,只能吃下解药,急匆匆地去找燊烨。

“摧元丹可以控制服用者言行举止?”莳叶谷长老惊呼。

能够控制元婴期妖修,还能让修士快速入魔,这令精通丹道的药修都难以置信。

“我之前也不知道,也没见过买家有这症状。”

“可偏偏,就出现在我的身上。”

丹阳喘着气,仿佛下刻就会晕过去。

已经彻底还原出事情经过,为了不继续刺激他,问泽遗止住话头。

“你帮助三爷卖药多久,又卖给了多少人?”

阻止摧元丹危害扩散,研究摧元丹解药,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四个月,买家二十七人,都是南疆的人族修士。”丹阳仍旧不安。

每个买家的一举一动他都记得,他们都是急于求成的修士,买走摧元丹时,均是面露希冀。

可到最后,摧元丹只会毁了他们,让他们彻底成魔。

刚才对他冷眼相看的是苍雀族人,现在换成了在场的高阶人族修士。

南疆宗门的长老脸色尤其差,甚至有个剑修重重拍桌。

“你记得这么清楚,想必也知道他们的信息。”问泽遗脸色也不好看,语调却依旧客气,“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若你手头有解药,也尽数交给药修。”

“我身上还有解药,但不知真假。”丹阳跪地,“我知道的事,我都可以交代,求诸位不要迁怒我的族人,和我的家人。”

“丹阳。”问泽遗揉了揉眉心,“你口口声声想要和外部互通,认为家族固步自封。”

“可你自己呢?明知道摧元丹阴狠,却还是为了利益卖给外族修士。”

“分明有持明宗承诺,你弟弟安然无恙,你却不愿意相信人族,一意孤行酿成大错。”

他冷声:“你骨子里也不过是傲慢保守,没成事的头脑却要成大业。”

“若非异族修士出手相助,你的族人是真会毁在你手底下。”

他不是活菩萨,丹阳做的亏心事,谁也无法替卷入的人族和妖族修士原谅。

他以为自己弟弟不在,他就能安心点燃族祠,赐翎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却不知道若非人族插手,赐翎将会饱受刺激,变成彻头彻尾的傻子。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丹阳一言不发。

他无法将功赎罪了,只能为了弟弟,为了母亲,多弥补些自己的烂摊子。

“副宗主,您看怎么处置他为好?”演月阁长老小心翼翼地问。

问泽遗发起火来,实在是太吓人了。

原本就冷的长相压迫感极强,别说丹阳,他都喘不过气。

兰山远神色自若地站在角落里,眼神自始至终就没从问泽遗身上挪开过。

他压根不关心丹阳。

“劳烦诸位看紧他,他暂时不能死,得把该说的都说了。”

至于尽快找到买过药的修士,就是南疆宗门们该做的了。

丹阳不是唯一的下家,而持明宗的任务,是尽快找到所谓的三爷,结束摧元丹带来的闹剧。

“是。”

又有了任务,可因好歹后续有明确目标,所有人反倒忙中松了口气。

审问丹阳得借助术法,所以兰山远需要留下。

问泽遗走前,看了眼兰山远的方向。

兰山远回望他,微微一笑。

“系统,调出原文。”

【好的宿主!】

问泽遗在处无人角落,随意翻阅了几页。

这回进度条的变化比之前两次都要明显,足足缺少了十分之一。

书中关于赐翎的内容全都没了,赐翎也和容素一样,彻彻底底从书中消失。

他们的命运,彻底和狗血文没关系了。

容素戏份和问泽遗半斤八两,其实都算得上可有可无。

但赐翎确是个极其关键的配角,所以他一消失,严重影响了书的内容。

书里大片大片桥段删减,而且大多数都是口口戏份,看得问泽遗赏心悦目。

【没想到宿主真有这本事!】

系统惊叹。

说不定,问泽遗真能成为那个例外,用特殊方法完成任务,到时候它的积分就全回来了。

【对了宿主,您的请求上面已经批下来了。】

它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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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嗓子。

【只要您完成任务,想去想留都随意!】

“好。”

又是个好消息。

问泽遗心情颇好地关掉系统。

“副宗主!”

问泽遗闻声看去,莫且行领着一众剑修,大咧咧地冲着他挥手:“那边有块空地,我们打算去切磋切磋,您去不去?”

原主最喜欢找人打架,他修为奇高却下手不知轻重,害得同门剑修都不敢找他切磋。

可现在问泽遗安分太久,莫且行反倒是不太自在。

“不去了,过会约了人。”

问泽遗一扫方才在帐内冷肃态度,笑着道:“早些约好的,不能推。”

“呦,约了人?”莫且行大笑,“咱们副宗主生得好看,不会是和哪家宗门的姑娘有约吧?”

剑修开玩笑就是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

问泽遗不恼反笑:“哪来的姑娘,猜得差得远了。”

兰山远生得俊雅,却没什么女气,和女修之间的差距,就同阆山的高度一样大。

“嗳,副宗主这是要修无情道喽。”

剑修们喊着没劲,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兰山远刚好从帐里出来,问泽遗坐在树下擦拭剑柄。

通判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发出愉悦的嗡鸣声。

“师兄————”

他抬起银蓝色的眸,借着修士们都在别处歇息,远远地朝着兰山远喊。

“就现在去喝酒,你看行不行?”

第058章醉意

“师弟是想好去哪了?”

“就去之前宁康待的凤来酒楼。”

四下没人也不用端着,问泽遗笑得眉眼弯弯:“那家酒楼菜还不错,而且指不定能瞧见说书人或者戏班子。”

南疆里头酒楼饭庄不少,可能请得起戏班子,做菜又扎实的酒楼,他这外来人也只知道凤来一家。

而且凤来酒楼有单独的包间,方便等酒过三巡后,他问兰山远些不能让外人听的事。

“师弟喜欢听戏?”

“也不是。”问泽遗道,“只是有戏可听,总比没得听好。”

“好。”兰山远温温柔柔地应下,“记得少要些酒,你不适宜饮酒,我也不胜酒力。”

等得就是兰山远这句话。

问泽遗面上不显:“我听师兄的。”

反正到时候多点些,兰山远也管不住他。

开个阵法,从南疆偏远山林到热闹市集,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酒楼会开到很晚,可市集过会就收摊了。”问泽遗提议,“若是师兄不累,我们先去集内逛会?”

“行。”

兰山远自不会拒绝。

他施了术法,让外人瞧不见问泽遗一头醒目的银发,也认不出他们二人的身份。

他取了身上挂饰,简单换了件青衫。问泽遗则是临走前着急地套了件蓝白相间的云纹常服,两人都穿得颇为低调。

不用倚仗长袍和易容遮掩,问泽遗的脚步愈发轻快。

市集里氛围热闹,比过节前后少了卖傩面、木雕和藤编的摊位,多了些卖吃食和农具的小贩。

上回卖给他面具的摊位早已不知所踪,一模一样的地方换成了个卖蜂糖的少年,扯着嗓子吆喝。

西南物产丰富,靠着山水吃饭的百姓在水草最为丰茂的季节,面上都是喜气洋洋。

“之前生病没过上节,今天也算补了遗憾。”问泽遗拿着一盒同少年买的蜂蜡,收入纳戒之中。

他向来喜欢收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无论是凝固时呈现出罕见深琥珀色的蜂蜡,还是些带刺的,皮硬得可以砸死人的野果。

术法没改二人的面容,卖野果的少女抬起头瞧见问泽遗的脸,两颊顿时变得红扑扑的,像是山上的柿子提早熟了。

懂礼貌又不狮子大开口还价的俊朗青年,自然能让人生出好感。

少女老练地放下秤,又给粗麻布里面搭了几颗野果:“今天原本也卖不完,就当送公子了。”

“使不得。”

问泽遗收下了野果,但也多付了五文钱。

对于修士来说五文算不了什么,但在南疆,这够得上个成人吃顿饱饭。

少女推脱不过,欣喜地连声道谢后收下。

她点着一日辛苦挣来的钱,高兴地裹上木凳提早收了摊。

在仙门中一群老东西里内是异类的问泽遗,混迹在市井间却游刃有余。

与他相反,兰山远站在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视线追随着问泽遗,问泽遗走到哪,他就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就像是变回了曾经寸步不离,跟着问泽遗的那缕元神。

“师兄,我们去附近古玩铺子看看。”问泽遗将他的处境看在眼里,搭着兰山远的肩膀,指向一处古朴的建筑。”

古玩店门口比集市别处安静得多,兰山远兴许能自在些。

而且古玩铺子边上就是卖纸笔的店铺,他恰好也要买些趁手的纸笔。

书画一类的技能就是不进则退,他若是再不勤练画工,怕是要把先前学的全都咽回肚子里去。

兰山远点了点头,被问泽遗轻松地拉走了。

古玩铺对于凡人商贾还有吸引力,可对动辄千百岁的修士,确实有些不够看。

问泽遗转了圈,发觉大部分的古董还没兰山远岁数大。

所幸经营古玩铺的老爷子是个行家,见到问泽遗进来只看也不恼,热情地同他介绍着青瓷的工艺,还有掐丝珐琅的做法。

问泽遗也略微懂些,两人聊了几句,竟然相谈甚欢。

“金胎掐丝珐琅?这得来怕是不容易。”

见多了不懂古玩的富商,好不容易见到识货的,掌柜笑得眼不见眼:“我父亲那辈的时候,家里还有些积蓄,这是专门同人求的。”

他们说话间,又来了个客人,掌柜的只能先去招呼,让问泽遗先自己看。

安静了一路的兰山远轻声道:“师弟若是喜欢,我们买下便是。”

问泽遗收回欣赏的目光,看向兰山远:“不必,珍物并非非得拥有,才可得其价值。”

他买得起古董,可要是买完,他好不容易存下的积蓄也不剩多少了。

师兄的意思怕是想要替他付钱,这更是没必要。他带兰山远来古玩铺子是为了散心,不是为了明目张胆吃软饭。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想得到?

兰山远眼中划过丝困惑,随后被温柔取代。

“好。”

虽然他时不时在看梨木货架,可问泽遗能感觉出,兰山远对古物兴致缺缺。

原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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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兰山远向来偏爱风雅之物。

问泽遗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

果不其然,等他们到了卖纸笔的墨宝轩,兰山远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模样。

他这回终于上前挑了纸笔,只是纸笔的样式,全是问泽遗惯用的。

仙门中写字的纸滑溜溜的,问泽遗总用不习惯,所以会拿些凡间偏粗糙的宣纸练字绘画。

他在兰山远跟前用过几次,未曾想兰山远记得这般细致。

“还差些什么?”他看向问泽遗,终于露出些对俗物的热情来,“用不惯轻的镇纸,可以换山石镇纸。”

“师兄。”问泽遗无奈,“怎么又成你送我礼物了。”

兰山远温和地看向他:“你请客做东吃饭,我自当有礼相送。”

“时间紧迫,来不及备重礼,只能投师弟所好。”

他的话冠冕堂皇,初听着没问题。

可问泽遗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你们师兄弟关系真好,师兄能这般了解师弟喜好,可真是不多见了。”

墨宝轩掌柜不明所以,还当他们是考科举的年轻书生,笑呵呵地捋着胡子:“要多珍惜呐。”

兰山远固执起来也不省油,问泽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付了钱。

“拿着。”

付完钱后,兰山远将纸笔递给问泽遗。

“师兄,你不用买些什么吗?”问泽遗小心翼翼接过纸笔。

兰山远挑得是好纸,轻飘柔软,问泽遗的心却沉了一刻。

不知不觉,兰山远已经很了解他。

可他却不了解兰山远。

“不必。”买完纸,兰山远的心情似乎比刚才还好些。

“那我们去酒楼吧,看时候也不早了。”

问泽遗将纸笔收入纳戒,一扫方才浮起的阴翳,心中略微兴奋。

兰山远不说、也不表达出来,他自有别的办法。

凤来酒楼热闹如常,前堂挤满了人,闹哄哄得像是拥挤的蜂巢。

但二楼的隔间因为要钱,却又总是坐不满。

“二位客官请进!”

门口的小二热络地点头哈腰,迎他们上到二楼雅间。

为了不让自己的目的太明显,问泽遗先点了壶茶,向兰山远展示自己不贪杯的态度。

楼下的戏台在表演喷火,他借口去凑热闹,将门口布菜的小二叫到一边:“我们在屋内谈要事。”

“待会菜上齐后,别让他人进厢房。”

这种奇怪要求听多了,哪怕面对两个男人,小二也能心领神会:“小的知道了,过会是否需要给您将窗关上?”

他受过很专业的训练,再好奇都不会表现出来。

“关吧,多谢了。”

问泽遗给了二十文小费,装模作样去下面晃了一圈,又重新上楼。

“好看吗?”兰山远喝着茶,见他进来随后问。

“挺好看的。”问泽遗面不改色。

虽然他连台上表演喷火的是人是妖都没看清。

他喊来小二,小二也是演技极佳,装得和没事人似得。

问泽遗没忌口,问兰山远,兰山远也是副自己没忌口,随便点的态度。

“师弟,请。”

问泽遗对兰山远这副模样没意外:“那就我来点了。”

他假模假样点了两个素菜,点了两个肉菜。

随后,问泽遗的目光停在菜单开头。

“来壶玉溪酿。”

他喝过这米酒,瞧着温和无害实则颇烈。

依照他的酒量,估摸着只能喝一杯,若是兰山远,恐怕半杯都喝不了。

只是问些事,一壶足够了。

所幸,兰山远并没对他的决策产生异议。

“玉溪酿算是烈酒。”

他又抿了口茶,温和地提醒:“喝酒伤身,小酌怡情。”

问泽遗连声答应,边编排着等会要说的话,边把目光投向一层

喷火的下台后,台上咿咿呀呀唱起了戏,引得台下一片叫好。

等菜的间隙闲着也是闲着,问泽遗透过镂空雕花,认真地看着这出南疆戏。

只是听了三五分钟,他就感觉无趣。

男主角是穷书生,女主角则是天上的仙子。

仙凡相恋,不得善终的戏码。

因为赶着时间,来不及演缠绵悱恻,导致台上两人的感情大开大合,丧失本该有的美感。

所幸戏班的功底不错,所以老套的桥段生搬出来也不突兀,单看戏子身段,倒是赏心悦目。

仙子怒斥书生不懂她,书生则是苦笑着,怒声反问他一介凡人,该如何懂得仙人的喜怒来源何处。

仙子舞着水袖,哭着转身,无助地远走。

书生惊觉说错了话,慌忙在后面追,却为时已晚。

“既然不懂,为什么不问?”问泽遗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兰山远给他倒了杯茶:“兴许是因活得天差地别。”

他轻描淡写:“就算明说,对方也难以理解。”

“可说了至少还能无憾,如果不说不问,岂不是彻底没了机会。”

戏码进行到这,问泽遗闭着眼猜,都能猜到戏台上的眷侣终究要分开。

他们说话间,菜上了一半,酒也刚好端来。

小二眼瞅着两人,飞快地退了出去。

兰山远轻笑:“师弟豁达,可他人并非皆是如此。”

“师兄谬赞了。”问泽遗隐约品出他话里未尽之言,不动声色道,“可我所求之事太多,心浮气躁,到底是守不住心中清净。”

他夹了一筷子肉,却没尝出味来。

他想要救下他自己,救下和他一样命运的所谓炮灰和配角,还有救下兰山远。

他也贪心地希望一切事了,兰山远依旧在他身边。

问泽遗非常清楚,贪图的东西太多,就要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

他曾经或许能随性地活,可眼下贪心的他,做不到彻底的豁达。

若是豁达的代价是收敛自我,高高挂起。

他宁愿不豁达。

“以师弟之能,排除桩桩件件难关后,定可求得所愿之事的善果。”

问泽遗怔愣片刻,随后笑道:“依我看,还是师兄豁达。”

调和与中庸,不仅是官场内常见的规则,也是多数人族修士心照不宣认同的取向。

要是其他修士,定然会劝他有舍有得,放下部分所求之事,以得中庸的结果。

他给兰山远倒了杯酒,给自己也倒了杯。

他早在兰山远不注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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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自己酒杯内倒了层茶,且给自己的酒只倒六分满。

只是轮到兰山远,问泽遗手抖了下,却稳稳当当倒满酒杯。

他面露歉意:“不小心倒多了。

原本只想倒半杯的他临时改了主意。

兰山远的性格已经偏离原书太多,或许他本身的酒量也会比原书好。

但满满一杯,过会再稍微劝一劝,除非酒量很好之人,否则一律是招架不住的。

他今天必须问出来。

“我敬师兄一杯。”

经常被搭讪的问泽遗躲酒已经躲出经验,他明白偷偷倒掉瞒不住兰山远的眼睛,所以只是假装在喝,实则仅用酒润了润唇。

“敬师弟险中突破,修为更上一层。”

兰山远也举杯,小抿一口。

虽然偶尔固执,但在问泽遗这,兰山远多数时候耳根子都极软,基本上经不住劝。

接下来两刻钟内,问泽遗搜肠刮肚,将能想到劝酒的理由都说了,一件小事能敬个三次。

他向来不是敬别人酒的人,说敬酒的话很别扭。

所幸兰山远够纵容。

功夫不费有心人,兰山远的酒杯终于空了。

他虽然没上脸,动作却开始变得迟疑。

和他相反,问泽遗只喝了小半杯。

他脸已经全红了,头脑却清醒得很,只是略微发胀。

“师兄。”

他心一横,装出自己醉得不成样,踉跄起身,不住往兰山远身上靠。

还好他喝酒容易上脸,所以哪怕不好意思,兰山远也压根看不出。

原本清冷的长相变得艳丽,凤眼中似乎含着薄雾。

问泽遗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软绵绵垂下,恰好落在兰山远胸口处。

离得太近了,他甚至能听到兰山远略微急促的呼吸。

“师弟,不能喝了。”

兰山远语速很慢,像是在极力维持神智。

问泽遗不管不顾,揽着他的脖子,就要接着倒酒:“我不。”

他醉醺醺咕哝,声音像是埋怨,又像撒娇:“我没醉,还要喝。”

作戏做全套。

师兄,对不住了。

就在他要拿起酒杯时,兰山远不轻不重捏住他的手腕,将酒杯夺下。

动作间,清澈的酒液落在两人手上,亮晶晶得,显得有几分淫//靡。

问泽遗的虎口蹭到兰山远指节上,连带着兰山远半边手抖染了酒。

兰山远不吭声,在他的注视下,默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下发愣的轮到问泽遗。

他只是想要兰山远夺下杯子,坐实他喝醉这码事。

刚刚兰山远对嘴的地方,他貌似还喝过。

那他们两人岂不是间接

收起胡思乱想,他意识到一件更严峻的事。

兰山远酒量不行,连着两杯喝坏了怎么办?

沈摧玉之前连着灌兰山远三五杯,是想把他灌醉行不轨之事。

可他只想问些话而已。

“师兄,这是我的杯子。”

他只能继续装醉,小声抗议:“你喝我的酒。”

说话间,他的头略微发晕。

太久没喝酒加上体质差,他的酒量又变差了不少。

头脑发热,但情绪依旧在可控的范围内。

“你不能喝了。”兰山远的语调更慢了,像是醉得神志不清,也像是在哄另个醉鬼。

两人的脸贴得极近,问泽遗的碎发拂过他的脸颊,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喝酒没意思,我不喝了。”

瞧见两人共用过的酒杯,问泽遗也脸热。

他踉跄跌回自己位置上,时不时偷偷打量兰山远的反应。

兰山远确认他不会醉得摔倒后,就收回了视线。

他刚开始还能说几句话,到后面脸上浮现出薄红,便开始一声不吭地直愣愣盯着前方。

这番模样,和书里写兰山远醉酒时别无二致。

终于醉了。

见到他醉了,问泽遗反倒动作规矩。

漂亮的白发修士托着腮,上挑的双目半阖,也副神游的模样。

他喃喃:“师兄,我们认识好久了。”

对于修士不算久,可对凡人来说,已经足够久了。

“是。”兰山远应声,声音呆板,不似平时温和

“可我还是觉得,我不了解你。”

想问的话很多,可用来打头的话,问泽遗只想到了这句。

兰山远不语,只是愣愣看向他,眉心红钿愈发醒目。

问泽遗勾了勾唇角,却没笑出来:“兰山远,所以你到底是怎样的?”

这些话,他借着酒劲才敢说。

他认识的兰山远,和书里压根不一样。

温和中带着偏执,他甚至认为兰山远身上的偏执孤僻要大于温和,只是被很好地掩藏。

兰山远的思维方式同大多修士完全不同,他游离在人群之外,似乎除了他,再没其他亲近的人。

问泽遗已经彻底无法将他们联想成同一人。

兰山远睫毛微颤。

在他的视角,问泽遗现在不像是醉了,更像失落或是难过。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收敛了浑身锋芒,白发如瀑,像是安静蛰伏的灵兽精怪,落下九天,只为同负心汉讨个说法。

“你希望,我是什么模样?”

他并未正面回答。

问泽遗不信邪,又问了遍。

得到的是一样的反问。

看来是被灌得太多,这问题需要思考,师兄思绪眼下未必转得过来。

问泽遗旁敲侧击:“师兄,你喜欢文玩吗?”

“不喜。”

“书画呢?”他继续问。

“不喜。”

“诗词歌赋?”

“不喜。”

他连着问了一堆,兰山远像是只会说“不喜”的复读机器,让问泽遗哭笑不得。

师兄是真的醉了,好像不喜欢全世界。

“那师兄喜欢什么?”

明确兰山远是醉了,他问得大胆起来。

“”

兰山远不说话了,只是直勾勾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带了炽热。

心跳变得愈发剧烈,问泽遗避开他的目光,慌乱抿了口茶水。

外面吵闹的声音与他们相隔很远,分明只是隔了木门和雕花墙壁,他们却似在片世外桃源般的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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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们两人。

问泽遗喉结滚动。

“师兄,你喜欢我吗?”

第059章买单

说完,问泽遗飞快地低下头,只是看着杯中剩下薄薄一层的酒。

满室寂静。

正当问泽遗打算再喝点酒壮胆时,兰山远终于开了口。

他语调平静无波,迟疑又缓慢。

“我不说。”

气氛突然被打破,问泽遗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他想过兰山远会发好人卡,也想过兰山远会强调兄弟情深,希望两人回到普通师兄弟的关系。

或是最糟糕的,也不过兰山远吓得从此远离他。

可不说是什么意思?

好感无非是有或者没有,并非难回答的问题。

“为何不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放慢语调,试图让对面的醉鬼理解。

“不能说。”

兰山远有问必答,却答不到点上。

“说了,你会走。”

兰山远一字一句,声音很轻,也很慢。

问泽遗喜欢“兰山远”,可他还没彻底学好怎么做“兰山远”。

等到学会,他可以一直做“兰山远”,名正言顺待在问泽遗身边。

可现在,要是问泽遗现在知道他原本是什么样子,一定不能接受。

问泽遗确定兰山远真的醉了。

他见过醉鬼发疯,多数醉鬼宣泄情绪时或生气或难过,很少见到委屈巴巴又安静的醉鬼。

尤其这醉鬼还是平时温和正经的兰山远。

“我不会。”他心软了一瞬,“你从哪觉得我会走?”

兰山远轻轻摇了摇头,在问泽遗惊讶的目光中站起身,径直走到他跟前。

他的动作就如同没醉,可行为却反常得吓人。

喝醉的兰山远脸上全然没笑意,连刚才那点委屈也被收了回去。

他面上无悲无喜,像是失了活人气。分明与平时不同,却让问泽遗感到熟悉。

他垂眸看向问泽遗,没来由地道。

“都会走的。”

说着话时,兰山远一点也不悲伤,只是浑身透出堪称麻木的平静。

问泽遗怔愣。

他不知道兰山远经历过什么,才会从他的试探中,得出他会远离他的结论。

莫非是担心拒绝他后他因爱生恨,从此离经叛道,两人兄弟阋墙?

无论是这个结论,还是兰山远肯定的语气,让他感觉到不快。

不光他不了解兰山远,兰山远也还是不够了解他。

“兰山远,我不会走。”他仰头看向兰山远,“你是不信我?”

“我信你。”兰山远几乎是迅速回答。

他永远相信问泽遗。

“你要是信我,怎能问出这种问题。”

想到在市集时兰山远的表现,问泽遗头脑一热,冷着脸站起身来。

他的唇线下压,分明也是副冷淡表情,和兰山远的木然不同,暗含着怒意。

“兰山远,持明宗是我的家,你们是我的家人。”

兰山远定定看着他,眼中的光略微亮了些。

问泽遗闭了闭眼,压低声音:“就算给不出我想听的答案,我也不会远离你,更不可能离开持明宗。”

他苦笑,声音大了些:“你要是醉了更好,如果没醉,明早醒后大可以当今晚是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相处这么久,我也不清楚你真正的好恶,我们可以互相揣着明白,装作糊涂。”

毕竟兰山远惯会隐藏,他理当也很擅长处理这些事。

他问一句,不过求个无愧于心。

猝不及防地,他被紧紧抱住。

问泽遗睁大眼,看向兰山远的肩膀。

他确定自己没在发抖。

是兰山远在发抖。

“我没有瞒着你。”兰山远的呼吸急促。

“对不起。”

他想告诉问泽遗他是怎样的人。

可他没有喜好,哪怕装作对某样事物有兴趣,也很快会被敏感的问泽遗拆穿。

问泽遗如果想知道,他可以想办法去找一个。

问泽遗缓缓回抱住他,放软了语气:“是我不好,我太急了。”

这些天他心里确实压着气,可的确也不该和喝醉的兰山远赌气。

“可是师兄,你这不是拒绝我的意思。”他看着兰山远紧绷的手臂。

问泽遗头次知道,两个人拥抱能抱得这么紧。

兰山远瞧着斯文,可到底是和他体型相差不大的男子,和弱柳扶风搭不上边。

他的胸腔甚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提问兰山远对他的态度,已经是在明示兰山远了。

就算是醉酒着,也不该在拒绝他时上演这一出。

“我不会拒绝你。”

兰山远像是真的醉死了,只能听懂一句话里的几个字。

问泽遗同他说话,像是在和深山中藏了千年的妖说话般,两人鸡同鸭讲。

“师兄,你听得懂我的话吗?”

问泽遗哭笑不得,拍了拍兰山远的背。

“松开些,我要喘不上气了。”

他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

一个术修,手劲是真大。

兰山远不依不挠,一声不吭地耍起了酒疯,但是力道却恰到好处,堪堪只伤了一层外罩。

“你再这样,我真要亲你了。”

他不好丢开和兰山远,只得黑着脸威胁。

这话成效显著。

兰山远听闻,立刻松开手,还和他分开几寸距离。

问泽遗重重呼吸着新鲜空气,却有些失落。

兰山远果然还是接受不了

他还没开口,兰山远突然凑了过来。

两人唇瓣紧贴。

真是乱套了。

问泽遗的头脑一片空白,现实中的场景和曾经的梦境毫无分别。

兰山远喝得酒比他多得多,连带着他的唇齿充斥满醇厚的酒香,直直连着神经,通入本就晕沉的大脑之中。

他的手一颤,碰倒旁侧的酒盏。

酒盏中的茶与酒早已相融得难舍难分,倾倒在古朴的木桌上,晕染出一片潮湿。

酒精作祟,理智本就比平日溃散。

头昏脑胀之下,问泽遗随着梦中记忆,从本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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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拒,到迎合起兰山远的动作。

甚至在兰山远手抓得太紧时,轻咬他的唇角以示警告。

反正以兰山远的修为,等到他醒酒,什么痕迹也留不下。

兰山远瞧着凶狠,实际上亲吻得非常小心,甚至可以算是乖巧,没什么激烈的舔咬动作。

只是他全程紧紧抱着问泽遗,仿佛一松手,眼前一个大活人就会消失不见。

等到他的动作不再似开始那般急躁,问泽遗也觉得略有些喘不过气。

两个没经过人事的连换气也不会,要不是修为高,怕是早都撑不住了。

兰山远亲的安分,可手上动作一点也不安分。

那双手巴不得当场撕开他的外衫,往里面探。

他将手横在两人中间,喘着气,尾音还带着餍足的暧昧。

“兰山远,你是疯了么?”

他不用看都知道背后衣料都被拽烂,要是就这般出去,怕是免不了惹人注意。

清楚自己也是共犯,问泽遗的语调很松快。

这话不是质问,说出来倒像是懒散的调情。

问泽遗半眯着星眸,随手脱掉穿不了的罩衣,将碎发别到耳后。

他并不打算要到兰山远的回答。

破了口的罩衣落在他手上,昏黄的光线照出兰山远深浅不一的瞳孔。

他的手指嵌入掌心,周身气场比两人亲吻前冷静得多。

像抓坏了东西低着头,却还是锲而不舍黏人的猫。

疯子?

兰山远抬起头,温和地看着问泽遗:“是。”

问泽遗噎住了。

遇到是不是变态这种问题,其实就不必有问必答了。

他边扎着凌乱的银色长发,边板着脸,试图同满脸坦荡的兰山远沟通:“你不是。”

疯子又不是个好词,不能安在兰山远身上。

“好。”兰山远点点头,乖乖地应了,“我不是。”

他会好好藏住的。

兰山远安静看着问泽遗,眼神看似平静,实则就如同探入里衣中的手。

原本就口干舌燥的问泽遗被盯着,身上又开始发热。

他还是身体差得不够彻底,遇到撩拨依旧会有反应。

问泽遗不好意思地别过目光,小声道:“师兄,你看我做什么。”

“还想亲。”

面对兰山远直白的言语,问泽遗深吸了一口气,脑袋嗡嗡作响。

他觉得自己被非礼了,可他没证据。

偏偏还是他给兰山远灌的酒。

心中的不快逐渐消散,涌入的是丝缕欣喜。

其实不用兰山远证明什么,眼下已经很清楚了。

兰山远是喜欢他的。

哪怕醉酒,也不会有人强吻和自己真正清白的师弟,把手往师弟衣服里探,完事了还要索吻。

非礼就非礼,他又不是不乐意。

得到结果的问泽遗犹豫了三秒,愉快接受了自己被兰山远非礼的事实。

“不可以亲。”嘴上微痛还没过去,他起了坏心思。

问泽遗一本正经道:“你又没和我说清楚,现在亲我,就是在当登徒子。”

幸亏醉了的兰山远脸皮瓷实得像持明宗的宗门大阵,连带着他也当了回厚脸皮。

兰山远看着他的眼睛。

同刚才不一样,这回他黯淡的眼中隐约带了光。

他声音发颤,像是欣喜,也像忐忑不安。

“喜欢的。”

“喜欢师弟。”

他慢吞吞说着,双颊上的酒意明显,又黏糊糊地抱上了问泽遗。

“兰山远,我又不跑。”问泽遗的心软乎乎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终究是觉得喊师兄羞耻,他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听到他的话,兰山远面上的笑极不自然,像是因不习惯做这表情,所以做起来显得虚假。

却能真正看出,他是高兴的,比之前每次都高兴。

酒后吐真言,喝酒说的话也算数。

自然还是让兰山远亲到了。

只是问泽遗三令五申不让他扯衣服,这回的手比上次安分了许多。

兰山远没安全感,之前他就能感觉到,醉了之后尤为明显。

不管是梦还是现在,兰山远都喜欢拉扯他身上的饰品衣物,借此让自己心安。

察觉到兰山远明显起了反应,问泽遗这才制止他的动作。

“往后也不能扯衣服。”

分开后,问泽遗在他脸颊处安抚地亲了亲。

兰山远脸上是没消下去的欲色,他还想凑过去,却只是浅碰了下问泽遗的嘴唇。

“停下,乖。”

问泽遗喉结滚动,制止兰山远。

不能再继续了。

再继续,他怕就凭兰山远的热情程度,真能在酒楼里办起事。

只是在醉酒的时候通过心意,做有些事还是太快了些。

原本还想问在寻烟坊的幻觉和前些天的春梦,可兰山远醉得听不懂话,单是黏糊着他,问泽遗只得放弃。

“我去结账。”

他和兰山远终于分开:“付了钱就回来,不会太久的。”

兰山远这才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端庄地好似在开仙门大会,一点也看不出刚才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

走出门,问泽遗在识海中轻声唤出系统。

“系统,如果书中角色性格巨变,他往后的路依旧会按照原作走吗?”

【唔,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按理来说是的。】

【规则就是规则,不会因为谁而改变,您看您和原主性格天差地别,不也得继续承担原主的倒霉命数。】

即使知道答案,问泽遗还是心下一沉。

兰山远本身该走的剧情,不会因为他的性格改变而改变。

【宿主,您想问的是兰山远吧?】

系统一直跟着问泽遗,兰山远待问泽遗和旁人不同,它自然知道的比旁人更多。

联想到宿主这些天又是要留下又是频繁浏览原书中兰山远的戏份,它再蠢也该明白过来了。

“你知道什么?”

【他很奇怪,同宿主一样,脱离原本角色的既定轨迹。】

系统苦思冥想,原本就笨的智脑转得很慢。

【或许是书里的角色觉醒了意识,又或许他同宿主您一样,本身就不属于这里。】

可主系统让它来的时候,也没教过这些怎么处理这种麻烦。

【总之,他是个非常大的不可控因素,就像是软件里的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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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如果宿主想留在这就是为他,我劝宿主慎重!】

它虽然笨,但胜在比其他系统直觉要好,能更快察觉到危险。

兰山远,非常危险。

“你说他是病毒?”

问泽遗的语调阴森森,吓得系统连忙解释。

【宿主,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宿主您现在和他好上,完全不合适啊。】

系统哭丧着脸。

【您强行改剧情虽然有成效,但是规则也在惩罚您,若是再加上勾搭主角受,您下回雷劫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如果说原书是循规蹈矩的程序,其实穿书者和觉醒的原书角色都算得上病毒。

问泽遗和兰山远两个病毒撞到一起,而且两人偏偏都不是安分的家伙,说不定会一起被规则惩罚。

出乎它的意料,问泽遗反应平淡。

“其实我们本来就没在一起。”

【哦,没在一起那就没在一起?】

系统发出尖锐爆鸣。

那为什么刚刚俩人喝醉了酒,它突然就黑屏了?

“只是中间出了些差错。”

问泽遗丝毫不心虚。

不过是从他套话,变成被兰山远强吻而已。

今晚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也让他确认了兰山远的态度。

可这并不能改变明日之后他们的关系。

不管兰山远真实想法如何,他既然在人前装出那副谦谦君子模样,目前的阶段,就暂时不适合谈情说爱。

而他也需要处理很多烂摊子,又得躲所谓规则的惩罚。

这些天待下来,问泽遗也算隐约触碰到了规则运行的逻辑。

规则看似强大到无法抵抗,其实非常死板、机械。

他只要不明着承认自己想作乱,原书规则就最多只能趁着雷劫或者借魔性给他使绊子。

否则就他之前那些旖旎的梦,和兰山远逾矩的举动,早该受到极重的惩罚。

问泽遗做事很少畏手畏脚,但面对从未有过的感情,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只要知道兰山远和他想法一样,这就足够了。

问泽遗有自信,他们终究会都活下来,并且走到一起。

【这不就是偷情吗?】

系统听完,忍不住吐槽。

不过仔细一想,这阳奉阴违的办法还真可能有用。

“算不上。”问泽遗边顺着楼梯往下走,边纠正,“今天只是酒后乱事,往后只要不喝酒,我和他还是单纯的师兄弟。”

至少最近,他是不敢让兰山远喝酒了。

喝完酒太热情也不是好事,本来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总不能真和醉鬼乱来。

【宿主,你自己相信吗?】

系统麻木。

感觉宿主是那种晚上很高兴和兰山远睡完,早起还能睁眼说瞎说和他哥俩好的人。

看来它得再去借几本某点文,给自己洗脑一下了。

【我是劝不动您,但是我觉得您还是好好想想,兰山远究竟是穿进来的,还是原本就属于书里。】

要是原住民也就罢了,如果是其他穿书者,保不准和问泽遗的任务冲突。

虽然目前来看兰山远超爱,但是往后的事,谁能说清楚?

“行。”问泽遗勉强正色。

他其实不太在乎,只要他自始至终认识的兰山远是一个人就行。

问泽遗喜欢坦诚,却也明白兰山远如他一样,总有不方便开口的秘密。

比起他去查,他更希望兰山远能在恰好的时候,亲口和他去说。

至于兰山远知不知道他的身份,问泽遗倒是很好奇。

大抵是知道的?

不过只要不伤感情,眼下他可以装作不知道,继续陪着兰山远演。

“多谢提醒,你先关机吧,我得动作快些。”

再不走,他放心不下屋里的醉鬼。

系统的豆豆眼往上翻,没好气地关了机。

真讨厌!

问泽遗利落付了钱,连找的碎钱都没要,飞快地去了二楼。

他来回不过半刻,兰山远也同他走时一般安分。

见到他来,他杏眼眨了眨,全神贯注地看着问泽遗。

“师兄,走了。”

他身上的罩衣已经不能穿了,问泽遗只能把它好好收在纳戒,等着往后再拿来打趣兰山远。

他没穿外罩显得奇怪,身上沾了酒液的兰山远也没好到哪去。

“师兄,我们施个隐身咒吧?”

兰山远跟着他,闻言微微歪头,似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隐身咒。”

问泽遗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兰山远听懂了。

术修施咒都是本能,他只是轻轻抬手,两人身影便消失在黑夜中。

“术修就是好,醉成这样还能施咒。”

问泽遗嘀咕了句,扶了要撞在他背上的兰山远一把,开始在附近寻找可以落脚的客栈。

兰山远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身上酒香缭绕,脚步稳稳当当。

很快,问泽遗寻了家瞧着还算好的客栈。

他慢腾腾跨过门槛,后面兰山远也有样学样,慢吞吞跨了过去。

掌柜的被突然出现的两人吓了一跳,但南疆这地方怪事多,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二位这是住一间屋?”

他诡异地看着兰山远袖口的不明水渍,和问泽遗尚且略微发红的脸。

上回见到一前一后粘得这么紧的,不是急色的情郎,就是南疆赶尸人领的活尸。

问泽遗嗯声,冷着脸付了房钱,及时止住掌柜想入非非。

说多错多,反正明天离开后,谁也不知道持明宗的宗主和副宗主晚上做过什么。

手上被塞了什么,问泽遗动作顿了顿,无奈地给兰山远又塞了回去。

“不用你付钱。”

兰山远捏着钱袋,又是慢吞吞收起来。

这下掌柜好奇的眼神藏也藏不住了。

见过吃饭抢着买单的,断袖出来客栈寻乐,居然也会抢着付钱?

“师兄,我们走了。”

问泽遗懒得理掌柜,领着兰山远就往楼上走。

居然还是师兄弟。

掌柜的嘴巴张得大大,变成了圆形。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下回再也不灌你酒了。”

走到楼梯拐角,问泽遗拉着兰山远的手,轻声嘀咕。

弄得一身火,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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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消不下去。

他顾着看路,没瞧见兰山远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第060章双修

因为他们来得晚,只能在拐角处的单间落脚。

他的突破导致南疆久旱逢甘霖,也让好不容易干燥的墙壁重新变得潮湿。

水珠渗透墙壁,变成湿气,覆上他的皮肤。

没待多久,问泽遗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还好随身带了引水珠,夜晚不会太难熬。

问泽遗从纳戒里找引水珠的功夫,兰山远又慢吞吞贴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他。

“师兄?”

问泽遗轻声呼唤。

“嗯。”

兰山远应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嘴唇看。

一回生二回熟,问泽遗了然。

他微微侧身,在兰山远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下:“今晚早点睡。”

只要一间屋,本来就是为盯住喝醉酒后恐怖异常的兰山远。

这种小客栈的单间就一张床,床上可以挤两个人,可他都打算好趴桌子上睡会。

毕竟灌醉兰山远的罪魁祸首是他。

眼下若是再让兰山远凑上来,从门口亲到床上他们真得成出来作乐的断袖了。

兰山远抿了抿唇,似是不满意,却也没继续得寸进尺。

他松开问泽遗,板正地坐在桌边。

问泽遗有些好奇他要做什么,所以没阻止。

可兰山远只是直挺挺地坐着,直到他放完引水珠,点上灯,关了窗户也没动弹。

“师兄。”问泽遗边分着被单,边喊兰山远。

兰山远没反应。

“兰山远?”

他放下被子走到兰山远旁边,手在他眼睛前挥了挥。

兰山远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听不懂问泽遗言语的人偶。

“去床上睡。”问泽遗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是是其他人,他早就把人拎起来塞到该去的地方了,可偏偏是兰山远。

剑修劲大,有时很难控制力道,要是醉酒的兰山远挣扎起来,保不齐会受伤。

动又动不得,问泽遗只得把自己的声音放大些。

“不去。”

兰山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是占着地盘的兽类,顽固地圈住这寸厘之地。

“别我让往后哪日知道你今日是在装醉。”

他固执得很,问泽遗轻叹一声,选择尊重兰山远的意愿。

兰山远的身体比他好得多,躺桌上睡一晚,总比搬运过程不慎受伤要强。

狭窄的桌子被占了,留给他的只有那张床。

这时候的南疆温度刚好,但怕半夜起风,问泽遗还是给兰山远怀里塞了薄被。

“要是冷,记得盖上。”

兰山远迟钝地点了点头,也不清楚到底听没听进去。

平日里忙前忙后为宗门着想,照顾宗内修士的兰山远冷不丁醉酒需要人照顾,说什么听什么。

问泽遗觉得颇为有趣。

不过光让兰山远非礼他,他也太亏了。

鬼使神差,他在兰山远额头上亲了下:“早些睡。”

“嗯。”兰山远抱紧了怀里的被子,朝他身上靠了靠。

“睡。”

问泽遗缓缓抽身,合衣躺在床上,安心地闭上眼。

喝酒后本就容易多梦,他今夜却得好眠,但这几日的习惯,还是让问泽遗起得很早。

一阵风过,吹得本就不严实的窗户嘎吱作响。

他揉了揉眼睛,缓缓起身。

出乎问泽遗的预料,素来早醒的兰山远竟然还没起。

他维持原样坐在桌子,浑身紧绷,双目却闭着。

问泽遗观察了一阵,发现兰山远是真睡着了。

这可姿势,他瞧着就累。

许是真的给兰山远灌了太多酒的缘故。

问泽遗蹑手蹑脚下床,打算开窗户透气。

拉起竹木制成的卷帘,外面细雨蒙蒙。

在他们来前,南疆已经许久未下雨。

雨丝飘揺,衬得灰扑扑砖瓦下的凤仙花灵动如细心滋养出的赤焰。

百姓们在街边争先恐后接着水,都是派如释重负的模样。

“下雨喽,下雨喽————”

孩童们兴奋地顶着宽大叶片跑过,推推搡搡,嘻笑打闹。

南疆是片多雨的土壤,天上降下甘霖,世世代代生活于此地他们才得以安心。

这一次,没有被灭族的苍雀,也没有被山火侵扰的百姓。

多数人修仙的目的都是为长生不老,可若是能在冗长岁月之中救他人于水火,自然也是件乐事。

为求天道真理,自当也该受命于天,心系苍生。

兰山远醒时,问泽遗正盯着窗外摇曳的垂柳出神。

昏暗的光线给银发白衣蒙了层灰,像是温柔披在他身上的乌羽薄纱。

许是昨夜喝过酒的缘故,问泽遗常年缺乏正常血色的嘴唇红润,可面色依旧苍白。

骨节分明的手搭在窗沿处,指关节隐隐泛着不健康的红。

雨丝落在青年脸上,他却恍若未闻。

“别淋雨。”

他上前去,轻拍着问泽遗,随后关上窗户,将雨水隔绝在外。

“师兄醒了。”问泽遗这才注意到关节泛起红肿,收拢袖口看向兰山远。

“没事的,就是淋了三两滴。”

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见着清醒的兰山远,他面上丝毫没有窘迫和局促。

只是心里还打鼓。

“是。”兰山远面色如常,声音温和。

“昨夜是发生了何事?”

“啊?”

不清楚兰山远从哪开始断片,问泽遗选择装傻充愣。

“师兄指的是什么事?”

“我昨夜饮酒后就失了神志,醒来已经是清晨。”兰山远面上隐约苦恼。

“不知中间那几个时辰,有无遇到麻烦。”

“中间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师兄瞧着昏昏沉沉的。”问泽遗从容道,“我瞧见师兄不胜酒力,担心师兄身体,就把师兄带离酒楼了。”

“几时到的客栈?”兰山远垂眸,像是在努力回想,却又想不起来。

“亥时。”问泽遗毫不脸红。

其实是子时,亥时的时候,兰山远还稀里糊涂地索吻,试图扒他身上的衣服。

“原来如此。”兰山远明显松了口气,关切地看向问泽遗,“昨夜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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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过酒,师弟应当也喝过。”

“师弟眼下感觉如何?”

说话间,两人已经靠得很近,却没人觉得不自在。

“我没喝多少,师兄放心。”问泽遗轻声道,“下回再也不喝了。”

“再也不喝。”

兰山远没放过他后边那句嘀咕,面上露出不解:“所以昨夜我醉酒后,真未曾发生什么?”

“真没有。”因为淋雨,问泽遗打了个喷嚏,瓮声瓮气道。

“就是我糟蹋了半壶酒,觉得心疼,反正我们都不胜酒力,下回倒不如换个法子庆祝。”

刚才确实不该吹风。

他的罩衣让兰山远扯坏了,正在纳戒里躺着。

而问泽遗压根没想到有兰山远扯衣服这出原本,想着也不会出来太久,就没带能替换的外衫。

眼下一身衣服轻薄宽松,刚刚在窗口发了会呆,胸口处的布料松松垮垮,锁骨半露在外,露出不深却流畅的线条来。

他瞧着瘦,实际上只是肌肉没其他剑修那般鼓胀夸张,身上没一寸赘肉,肌肉恰到好处能衬出蜂腰来。

“当心着凉。”

兰山远的眼神从他胸口处移开,将条宽大的黑色长袍递给他。

“多谢师兄。”问泽遗接过长袍披在身上,盖住锁骨往下的风光。

“昨夜酒倒在我衣服上,外边穿的衣物已经穿不得了。”他随意道。

“若是得空,得劳烦师兄随我去成衣铺挑一件。”

“今日有雨,师弟的身体尚未痊愈,不宜出门走动,我替你去即可。”

“可以撑伞。”

问泽遗看向他,忽地笑了:“而且有师兄在,我定然淋不着半点雨。”

在苍巽山里,是兰山远的术法挡住了铺天盖地的暴雨。

兰山远总自作主张挡在他跟前,这不代表他看不见。

对他的每次好,问泽遗都记在心里。

“可沾染潮气,也容易犯咳疾。”兰山远并未松口,“在苍巽山摸爬滚打一日,你的身体已经消耗不起。”

问泽遗不赞同他的话。

他又不是纸糊瓷烧的,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哪能这般脆弱。

淋趟雨最多是染个风寒,这无伤大雅。

可想到在山里时兰山远恐惧不安的模样,他也没了雨天在外闲逛的心性。

“我听师兄的,安生在屋里歇着。”他面上乖顺,眼睛却往兰山远的手上瞄。

术修大多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兰山远这双手连指甲都剪得圆润,居然能有劲撕开结实的外衫。

昨夜残存的酒意还烧心,问泽遗轻轻咳嗽了几声。

兰山远的手背轻轻贴在他额头上,随后缓慢收回。

“还没得风寒,但须得多注意了。”

“附近理当就有成衣铺,我去给你买件罩衣。”

“我还要带点蜜饯,多谢师兄了。”

昨晚走来时,他瞧见蜜饯铺在成衣铺边上,就得寸进尺了回。

“好。”兰山远脸上温和的笑意更甚,“要吃什么?”

“师兄看着买。”问泽遗笑道,“买什么我吃什么。”

“你若是犯困,就再去睡会。”兰山远离开前,还没忘记叮嘱。

“务必记得多休息。”

“知道了。”问泽遗规矩地应下,等到确认兰山远离开客栈,利落地溜到楼下。

掌柜的哼着歌擦拭桌子,冷不丁看到问泽遗,还愣了下。

他记得这个奇怪的断袖,晚上太黑没看出来,白天瞧着病歪歪的,长得倒是好看得很,高个也非常挺拔。

难怪招断袖喜欢。

想到昨晚另个断袖掏钱的动作,掌柜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难道他们不光是师兄弟,还是师兄养着师弟。

“掌柜的,我想煮些茶。”

问泽遗佯装没看出他态度诡异,客气道:“你这可有茶具?”

“您请。”想到这也是个大方的贵客,掌柜忙不迭捧出茶具。

南疆的茶壶是陶土制作的,单看外观十分粗犷,不过掌柜珍惜得当,瞧着倒是没老损脏污的痕迹。

眼下也没得挑,问泽遗拿了昨天集市上买的白茶放进去,又洗上新买的茶杯,盛了两杯茶。

掌柜目瞪口呆看着他动作一气呵成,更加坚定了心中想法。

刚才还瞧见师兄揣着钱袋子出门去。

大抵是师兄养着师弟,师弟就负责给他当贤内助,沏茶倒水什么的。

若是他懂半点茶道,都知道问泽遗泡茶的时候毫无章法,潦草到能气得商贾高官们拍案而起。

可惜掌柜压根不懂。

问泽遗自然想不到自己已经被当成男//宠,只觉得掌柜这人大惊小怪。

他不过是睡不着,顺道给自己和兰山远倒杯茶而已。

回到屋内,他从纳戒取了昨日买的能当零嘴的吃食,放了些在桌上。

有些辣的呛的,他怕兰山远说道,赶在兰山远回来前克制地吃了几口,就赶紧收起来。

兰山远回来时,桌上整齐地剩下些瞧着就健康的野果和点心。

他将叠得齐整的罩衫递给问泽遗。

一般成衣铺不会把罩衫叠成豆腐块,问泽遗拿到手,就知道兰山远重新叠过。

他小心摊开。

罩衫瞧着朴素,可面料柔软又兼具坚韧,上面还绣着和被撕烂那件类似的云纹。

一看就价格不菲。

“多谢师兄,我很喜欢。”

问泽遗试了试衣服,发现尺寸刚刚好。

也不知兰山远从哪知道的他的确切尺码。

他都不知道兰山远的尺码。

“喜欢就好。”

兰山远看向琳琅满目的桌面:“这是”

“师兄也歇会。”

问泽遗招呼他:“我拿了些昨日买的吃食,你吃些。”

摸不清兰山远口味,他猜不到也就干脆也不去猜了,放桌上让兰山远自己挑。

“这几天全是麻烦事,难得有空静下心。”

兰山远坐下,只是喝了口茶:“原以为师弟是喜欢热闹的。”

问泽遗剥开个浆果:“热闹少了惦记热闹,热闹多了,自然就喜欢清净。”

热闹好找清净难求,况且有些热闹不是他想凑,是不凑也得凑。

“清早谷师姐来过消息,那头一切顺利,多数修士已经撤走了,受伤的全数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问泽遗语调严肃了些。

他虽然在和兰山远翘班,但也不能完全不管苍雀们的麻烦。

“只是如何处置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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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雀族还在商量,估计少说还要一天半天。”

苍雀们怕是数千年没遇到过这般棘手的事,一时间难以找到稳妥的处置方法。

但最终结果大差不差,不过是丹阳最后得到的死法会有差别而已。

他们现在回去倒像是施压,影响苍雀的判断。

最重要的还是问泽遗也不想管这事,他操心了太久,眼下更想和兰山远躲清净偷懒。

其实谷雁锦还提了一嘴赐翎的情况,可问泽遗总感觉兰山远不太喜欢赐翎,也就没有主动去提。

“不过只要没出大事,就暂且与我无关了。”

“南疆的气候真是宜人。”

他岔开话,看向窗外绿意:“要是我哪日身体好了,定要在南疆住上十天半月。”

南疆的建筑和民俗都很有特色,随便那处街头巷尾,都是处精妙的风景画取景地。

没来到书里之前,问泽遗也去过很多风景好的地方,却没有一处像是南疆。

等到事了之后,他想为南疆的风景驻足一段时间,取些画山水的素材。

“其实中土之内,也有各处都近似南疆,却又不潮湿多雨的世外桃源,离持明宗只有一百里。”

“是吗?”问泽遗勾起唇。

“那往后得空,师兄可要带我去看看。”

“自然。”

兰山远温声:“师弟想去哪赏景,我都可以带你去看。”

窗外雨声孱孱,两人从南疆说到中土,再说到北境寒池,短暂卸了身上的重担。

可问泽遗能看出,兰山远自始至终都欲言又止。

像是怕说出什么话,毁掉眼下和谐的气氛,却又不得不挑起话题。

“师兄,你想问什么?”

他其实能猜到兰山远的问题。

这确实是一个横亘在与其他正道修士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想如何处置身上的魔气?”

兰山远攥着茶杯,终究还是问出口:“修魔到底会被反噬,望师弟好生考虑。”

问泽遗手凝滞了下,用帕子擦去沾染指尖的果液:“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兰山远没打算问他是如何修魔,但为了方便他知晓前因后果,从而做出判断,问泽遗还是和盘托出。

“年少无知时瞎闹,赌气学了一大堆魔族心法,发现出问题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想除,却很难除掉。”

兰山远听着,眼中露出丝心疼。

“修魔并非师弟的错。”

“师兄不必为我开脱。”问泽遗坦然,“自打清楚自己魔性深入骨髓,我就知道前路艰难。”

他承了原主的宿命,自然也不会逃避原主遗留的过往,未走的前路。

过往不可追,可前路尚且能选择。

“比起被戳穿然后让千夫所指,我倒是怕哪天魔性暴露,让人直接捅穿心窝子。”

说这话时,他余光看向兰山远。

如果兰山远对他的话反应激烈异常,就说明兰山远也极有可能知道原书的剧情。

可兰山远面色如同刚才。

“眼下切勿想太多,先找办法化解。”他语调平淡,却暗压着说不明的情绪。

“我可以暂时缚住你体内的魔性,让其不会爆发,也不会让人察觉。”

“但不是长久之计。”

“彻底根除的办法,我需回宗后查阅典籍。”

这些年持明宗鲜少有修士入魔,更没有问泽遗这般入魔深重的修士,所以哪怕是兰山远,觉得棘手也是正常。

“好,多谢师兄。”

问泽遗面上希冀,心中却在苦笑。

兰山远不知道,藏书阁那些典籍都快被他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的办法不是办不到,就是很危险。

危险到连他都不敢试。

比如什么抽筋洗髓,重塑经脉,说是手术更像酷刑,瞧着连谷雁锦和云薏这种级别的大能都不敢亲自操刀。

况且谷雁锦要是知道他入魔,不把他丢出持明宗都是仁慈。

又比如什么用更多魔气以毒攻毒,更是没有证实过效用的办法,玩不好可能他这辈子彻底就完了。

所以他一直用穹窿给的魔功吊着,力求将魔性往下压,可越压却也越困难。

他想了一圈,勉强靠谱的办法倒真是有个。

却令人难以启齿。

————找个灵力契合的木灵根高阶修士双修。

这办法说不出口,但找到合适人就是百利无一害。

一来两边都能增长修为,二来他的魔性可以被缓慢除去,三来木灵根是最不容易沾染魔气的,还不会被他身上的魔气害到。

可比他境界高的木灵根修士没几个,多数比他大了上千岁,不是有道侣就是断情绝爱。

他能找得到,也真愿意去找的,只有兰山远。

所以兰山远会答应吗?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问泽遗止住胡思乱想,避开兰山远的视线。

这有点太快了,而且典籍里也没说需要多少次。

想必是成百上千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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