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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若是因路途远近而出现了回来先后的顺序还好说,若没有,这前后接见,是否也是一种亲疏远近的分别呢?

乔琰显然是对此做过考量的。

在此时,她面对的所有压力都只能来自于外部,而绝不能来自内部。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此刻再不给荀彧考虑思量的时间,而是直接下达了令他必须做出决断的最后通牒,以让荀彧作为这个吸引世家内部有识之士的标杆。

同样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将昌言放出,除却对民众的回应之外,也作为特殊时期评判敌我的分水岭。

奈何,在这等严肃到非生即死的氛围里,吕布和吕令雎好像完全没感觉到这其中有何种暗潮涌动、一触即发。

他们也显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君侯正在朝着君主的方向迈出一步。

比起关心这个,他们关心的大概只有两件事了。

一件便是此番亲自在正月里来到乔琰的面前,可以直接将压胜钱给拿到手,以防被某些人给提前截胡了。

另一件便是——

何时动兵。

诸葛亮、荀彧和徐庶三人在门外交谈,让吕布吕令雎父女先到了乔琰的面前。

这位子都还没坐热呢,吕布便已开口问道:“君侯打算何时对着冀州出手?”

乔琰朝着这两个家伙瞥了一眼,无比确信一点,要想让吕布在政治上能有什么特殊的觉悟,可能实在是对他来说有点难度,吕令雎在作战的头脑上比吕布稍好些,但也需要个称职的军师在旁对她做出补充校正,同样没察觉到此刻在政局上的博弈。

但怎么说呢,跟这等头脑上相对简单些又还压得住的角色往来,对乔琰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和缓心情的好事。

而对这两员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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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说,他们反正也对于转换立场没有什么意见,此刻的“无知”对他们来说也或许是一种幸福。

总不能人人都是这出棋局之中的知情者,若真如此的话,乔琰的戏就不必唱下去了。

吕布浑然不觉乔琰此刻心中所想,已接着说了下去,“君侯您可不能这般厚此薄彼,益州和幽州是前后脚打下来的,但现在益州地界上又有往南推进收拢南蛮势力的战事可打,又能联结交州攻伐那前交州刺史张津,再多立下个功劳,听闻君侯还有意让赵太守和士太守着手与扶南国之间的往来,将此地的造船技术和物产引进中原,又有新事务可忙,幽州这边就……”

就显然没有这么多可做的了。

乌桓内部的部落林立是不错,但乌桓蹋顿在与公孙瓒合盟后,对着支援老单于的势力进行了一番血洗,甚至将乌桓三王之中的一支除族斩杀,故而当蹋顿落败身死,吕令雎成为护乌桓校尉,阎柔成为她的副手后,乌桓内部的整顿变得远比他们想象得容易。

若非如此,乔琰也不能在此时让阎柔暂代吕令雎的职务,给这小将军一个回家探亲,再往洛阳来一趟的机会。

乌桓已算是幽州境内最为棘手的外族势力,尚且是这样的情况,其他的便更不用说了。

鲜卑支部的轲比能早在四年多前张辽与公孙瓒的交战中身死,流亡在外的前鲜卑单于之子骞曼又在去年死于鲜卑支部的内部攻伐之中。

乔琰下令,由步度根之兄扶罗韩长子泄归泥接掌这一片鲜卑支部,并未让这出权力交接产生何种动乱。

至于尚在域外的扶余和高句丽,眼下还不到着手处理的时候。

这么一看,幽州地界上就只剩下了和冀州之间的小范围摩擦。

吕布在进攻公孙瓒的作战中打了个痛快,本还想着趁势进击,南下冀州,谁知道也只是在对着高览营地出手的那一次里让他一展身手,随后便偃旗息鼓了,可把他给郁闷得不轻。

“君侯,您看这幽州地界上又有文远,又有荀军师,还有您从袁绍那里挖来的田元皓先生,将帅谋士具备,水路陆路兵马只要您一声令下便可双管齐下,保管让袁绍左右支出无力招架。”

乔琰没忍住笑了,“是左支右绌,吕奉先啊,你这多年之间怎么就没点长进呢?”

吕布抓了抓脑袋,“也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君侯,咱们什么时候能打?”

吕布怎么想都觉得,他们在出兵的条件上已堪称是万事俱备了。

今年的中原地界虽有旱灾,但从北疆送来的牛羊肉可不在少数。

若令士卒填饱肚子,挥兵进攻,怎么都要比袁绍那边的条件好,若是让对方从眼下的困境中缓过一口气来,谁知道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好时机。

袁绍和曹操的结盟,早在去年的年中,也便是那大疫流行之前,就已被袁绍用一种相当高调的方式给宣扬了出去,为的便是让乔琰有不得不同时面对两方敌人联合出击的投鼠忌器。

不过,就吕布这等君侯第一他第二的脾性,什么投鼠忌器的顾虑,从来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只要乔琰敢下令,他就敢进攻。

但坐在他面前的乔琰似乎并未因为他这等蓄势待发的表现,便给出个即刻出兵的准允,她只是回问道:“袁本初在年底对幽冀边境做出了一番调兵之举,以你看来,比起之前是好打了还是难打了。”

吕布不是个会在乔琰面前说谎的人,回道:“若君侯这么问的话,是难打了。”

徐州扬州之变后,辛评前往青州成为袁谭的军师,寻找从青州方向进攻徐州的机会,可惜徐州方向的周瑜、庞统、鲁肃,连带着已提前挂上青州刺史虚名的贾诩,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让这种可能性直接被断绝了。

郭图前往扬州的尝试也被迫放弃,还带回了乔琰手中另有一项神兵利器的消息。

这让袁绍再不敢在北部防线上耽搁,最后还是完成了他先前便盘算起来的一项调动。

以审配取代辛毗的位置,以高顺代替高览。

为的,就是防止辛毗和高览因早前曾经被乔琰部下所俘虏的情况,会再次落败在同一人的手里。

临阵换将确实是大忌,但吕布也得承认,那个审配到底有几分本事不好说,高顺却着实是个罕见的奇才。

相比于高览,高顺的戍防让吕布想要越境而入,远不如先前容易。

但吕布还是吕布,这句“难打”的评价给出后,他像是生怕乔琰会将他这个出兵进攻的机会给收回去一般,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但幽州何止我一位将领,我等勠力同心,就算是有十个高顺也难以阻挡铁蹄南下,君侯大可不必担心此事。”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这求战心思有多急迫了。”乔琰抬了抬手,示意吕布不必再说,“不过还不是现在。”

吕布刚觉得有几分沮丧的心情,就听到乔琰紧接着说道:“最迟到年底,我会给你这个出兵的机会,但在此之前,我有几件事需要你做。”

一听这个“最迟年底”,以乔琰言出必行的做派,等同于是今年内必定出兵的信号,吕布当即回到了神采飞扬的状态。

在元月得知今年有动兵机会,简直要比任何东西都合适于做这年节礼物。

他拍了拍胸脯回道:“君侯若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只要能让他出兵,别说是几件事,就算是十几件事也无妨。

也不能怪吕布有这等焦急的想法。

这也不全然是他天性莽撞才引发的结果。

要知道他再有个两年便到四十岁了。

文臣在这个年龄,还可以说正是黄金时期,就算是事业才起步都不算太晚,可对武将来说,这个年龄却已经要在体力上走下坡路了。

吕布在这上面有着格外清醒的认知。

倘若他是用的和张辽、周瑜一般的统兵方式,四十岁的年纪只会让他在行军布阵上更为老辣,但他最拿手的还是凭借着自己的一腔孤勇和振臂一呼让下属追随他而战,这就意味着他能在战场上有今日这等横冲直撞的时间可能不会太长了。

他一面为女儿表现出的能力而觉欣慰又骄傲,一面也当真感觉到了那种年轻人紧追在后头的紧迫感。

在前年他从敕封官职的使者那里接下这个虎牙将军的官职,又从女儿那里听来了这个封号的美好祝愿之后,他便已经在心中告诉自己:比起效仿上一位虎牙将军得到善终,位居那云台二十八将之一,他倒是更愿意在他不能手执方天画戟左右冲杀之前,必定要将自己的每一分气力都用在战场上,以报答君侯对他的知遇之恩。

要是错过了这场对冀州发起的进攻,无论他是如何得到善终,如何处在个安定的环境内,他都绝不可能甘心!

乔琰回道:“其一,我要你从今年的三月间开始,每隔半月对着冀州边境发起一次进攻突围尝试,出行之前抽签决定,这次是引起对面防守的注意就折返,还是和对面发起交手。但就算是交手也不得深入,在出现人员伤亡之前即刻回返。同时由甘兴霸自水路寻找破绽之处突入冀州边界,抵达最近的县城城郊田地,干扰其农耕后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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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吕校尉的部从在八月后从辽东折返与你会合,让无论是那位被你频频袭扰的高将军还是沮公与、审正南这等老狐狸都觉得,你有依靠着父女联手,取代文远在幽州指挥兵马权限的可能。”

“其三,交州以西那扶南国的造船术中有一种船只名为扶南大舶,是用于往来海上操持东西方贸易的,按照士威彦对我的承诺,在九月会拿到第一批船只,我会将一些东西和人手送到幽州,但务必不能让对面察觉,所以……”

辽东之战后,袁绍对于海航之事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感。

青州驻扎的袁谭蒋奇等人也都时刻留意着海上。

也只有幽州地界上的僵持被激化,处在随时可能引爆的状态,才有可能让他们将关注的目光重新从海上放回到内陆上来。

这就是最后一条指令。

吕布合掌一拍,“所以我要显得越出挑越好。”

乔琰的这三条指令虽然让吕布还有点困惑,没完全理解她要在幽州境内做出何种安排,才发动对冀州的全面攻击,但他只要遵照着这等方法去办便是了。

若真是按照这种方式执行,吕布今年这一整年里都不愁事情可做了。

这样说来,他剩下的问题也就只有一个了,“为何令雎是在八月里与我会合?前来洛阳的路上我有听她说起和伯言在辽东的进展,我等对袁绍那厮的威逼越重,对乌桓内部的分化统领之事进行得越顺遂,辽东的公孙升济也就越不敢有所异动。”

“距离君侯夺取幽州已有快两年的时间了,按理来说在四五月里合兵也来得及。”

乔琰朝着吕令雎看去,问道:“令雎是怎么想的?”

吕令雎迎着乔琰的目光,回道:“我猜,君侯对我还有一个安排。”

她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就算对乔琰和保汉势力之间的摩擦,因她从未接触过此事的缘故多有不解,在辽东的局势上还是因这两年间的接触而清清楚楚。

八月是个有点古怪的时间点。

若是要让她和吕布会师,这个时间完全可以提早些或者延后到秋收之后。

以沮授和审配的眼力,若再无一个外力推动,他们很可能也并不会相信吕布有取代张辽的可能,吕令雎的会师是对吕布的极大助力。

所以,乔琰必定还有一个安排。

乔琰笑道:“不错,你等到半年之后再回返辽东吧。这半年间由伯言、伯济他们暂时替你接管职务,出不了什么岔子,但我这里却有一件需要你协助的事情。”

辽东这边乌桓有阎柔,辽东郡有陆议和郭淮,公孙度也已经是被震慑打服的状态,吕令雎暂时的离开并不影响她这个护乌桓校尉的地位,也并不影响辽东郡的稳定和同时在进行的乐浪、玄菟二郡收复之事。

反倒是乔琰这里……

她朝着这个年轻的女将伸出了手,问道:“令雎,你可愿随我并肩作战一次?”

377.377(二更+58w营养液加更)蓄……

愿意!

吕令雎如何有可能不愿意!

光是看她在辽东地界上作战的种种表现就知道,吕令雎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乔琰的忠实粉丝了,在对外作战的手段上都多有朝着乔琰学习效仿的。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在立下战功后能名正言顺地得到乔琰的青睐,而不只是因为她是吕布的女儿。

如此一来,等到乔琰要亲自出征的时候她便能跟随在左右。

她本以为这样的机会怎么都要等到她将辽东战事结束后才能有的,又或者是因乔琰此时已处在大司马这种至关重要的位置上,有极大的概率并不会出现,所以她只有表现得再优秀些,拿到进攻冀州邺城与袁绍终战的参与资格了,谁知道会在此时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吕布都来不及问,为何是带上吕令雎而不是带上他这个更能打的,就已见女儿丝毫没有犹豫地搭上了乔琰的手,回道:“君侯放心,只要需要我保驾护航,我必定冲在您的前头!”

君侯自己的武力不低怎么了!

哪有做统帅的不多准备几个将领冲杀在前的?

现在正是她能被派上用场的时候!

不过说起来——

“君侯是打算进攻兖州还是豫州?”

吕令雎第一反应便是,乔琰这是要先从洛阳方向进攻兖豫二州了。

先将曹操给拿下,断了袁绍的一条臂膀,到时候再以这诓骗之法让袁绍以为吕布这支军队乃是个骄兵,正好来上个长驱直入。

要说这种猜测还真不是没有可操作性。

乔琰和曹操的故交关系,让她对这位兖州牧的行事作风势必知道得相当清楚,要如何对他做出针对性的打击,想来也非难事。

尤其容易出兵攻伐的便是豫州。

豫州地界上原本就有颍川这个跳板,现在还有东面的徐州可以随时发兵做出策应,如有必要的话,荆州、扬州也随时可以从南面提供支援。

一旦乔琰自己也从洛阳入豫州,曹操绝不可能在这全线的侵入中站稳脚跟。

就算不能将其在兖州的基业也给趁机全部夺取,先啃下个豫州,让袁绍曹操手中的四州变成三州,也是个大收获。

但让吕令雎有点意外的是,她看到乔琰摇了摇头,“不是豫州,总之,眼下的情况也有些说不明白,你先作为我的随身护卫行动吧,在必要的时候,我会告知于你该当如何调兵。”

吕令雎一口答应了下来。

虽然她还有些不太明白,在有典韦这位随身扈从存在的情况下,按理来说她能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为何乔琰会有这样的安排。

但能和偶像一道作战的机会千载难逢,她问这么多做什么。

万一这只是因为乔琰觉得她看着顺眼,她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还给不给君侯留点脸面了?

于是等到被从门外引入庭院中等候的三人重新见到吕布和吕令雎的时候,就见前者有些高兴但不多,后者则已欢快地蹦跶了起来。

结果等荀彧入内去见乔琰,徐庶和诸葛亮对着吕家父女做出询问的时候,吕布只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一年都不会无事可做,但知道的内容有限,吕令雎只知道乔琰对她发出了一道前往作战的邀约,具体会在何种场合,那是一点不清楚。

徐庶看着这两人颇有一种对着对方横挑鼻子竖挑眼,打算寻个地方决斗一二的样子,不由摇头笑道:“这可能就是武将的幸福了。”

但真要说的话,武将里比起吕家父女还要不明就里,只管闷头做事的,其实还不少。

比如说此刻还留在徐州协助周瑜庞统等人的张杨,比如说在益州作战的马超,再比如说,已经差不多完全从一个山贼出身的武将转战成为后勤组的张牛角。

就算是凭借着头脑作战的武将,能像是荀彧和徐庶一般发觉乔琰意图的,也未必有几个。

以为君侯要稳固人臣之极的位置,和以为君侯要成为天下之主之间,何止是一道鸿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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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两位找上乔琰的,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一个是赵云。

作为真正意义上来说第二个跟随于她的武将,赵云的独立出战次数看似不多,却始终被乔琰视为万金油一般的存在,正是因为他足够冷静睿智,也比寻常的武将更多了几分对时局的思考。

如今这种长处也同样有其意义。

如果说在昌言被推行出去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乔琰的意图,那么等到徐庶朝着洛阳回返,荀彧突如其来地和乔琰往来更密切,连带着陈群等人都相继寻乔琰商谈的时候,他就算是将办事的重点都放在随时出兵支援豫州,对兖州方向做出戍防,此时也察觉出几分异样来了。

这绝不是什么寻常的年初商谈,更像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在乔琰从城北的驻军营地巡防归来,短暂地站在洛阳北城墙上,朝着城北大营和再远处的北邙山张望之时,眼见周遭巡防军士并听不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赵云便将这个问题朝着乔琰问了出来。

“子龙觉得,这代表着何种意思呢?”

乔琰朝着赵云看去,便见这早已有一番成熟气度的将领同样随同着她先前的视线,朝着那远处青山瞭望,眼中似有几分迷茫。

听得乔琰如此发问,赵云回道:“我最开始追随君侯的时候,是为了擒拿那太行山中的贼寇,因君侯当年的教化山贼以定民生之念,这才留在乐平,追随左右。中平二年的旱灾中君侯不惜枉顾己身之安危,行箭射刺史之事,于是赵云就此诚心效力。”

“昔年君侯攻伐凉州,以卢水流域屯田,将武威郡中卢水羌与汉军屯户杂居一处,令凉州民有所依,我虽觉彼时君侯行事已不只像是在借道,但也从未做出过质疑。”

乔琰问道:“那么今日呢?你要问我为政之道?”

“不,今日也不会。”赵云收回了朝着远处看去的目光,转回了乔琰的身上,在这脱口而出的“不会”二字里,分明有一番斩钉截铁的意味,“君侯的有一点,从当年还在乐平时候徒有列侯之位却无官职傍身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

“当年您因民众啃食树皮为生而触动,今日您眼中也有万民之苦。我不在乎君侯说了什么,只在乎我看到的种种。”

眼下局势中透露出的征兆,好像和赵云打小知道的人人当谨记自己为汉民的教导截然不同,但……那又如何呢?

在汉灵帝统辖之下的大汉一度生发出了黄巾之乱,纵然张角三兄弟掀起的波澜很快被大汉的王师所扑灭,但其引发的后续影响里,盘踞在太行山上的黑山贼却因游荡大山两侧的劫掠之举,随时威胁着赵云老家常山的安危。

这贼寇并非是汉灵帝所铲除,而是乔琰将其收拢在手,又以种植薯蓣之法将其驯化温良,甚至为他们寻求到了一条谋生之法。

而在刘协为天子之时,他唯独能做的也不过是作为董卓傀儡的同时,在天灾面前为民众乞求一个开仓赈灾的机会。可他连自己的命数都是无法掌控在手的,又如何能让这出放粮真正救济到几人。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彼时在凉州地界上将百年羌乱都以跨州交易给平定下来的乔琰。

至于刘虞——

赵云当年曾经在乔琰的授意之下于关中地界上屯兵演武,谁若是觉得他只是在按部就班地对前来投军之人进行军事化的训练,那也未免过于小看他了。

军营行伍之中能数得上号的兵卒,赵云几乎都能说清对方的履历身家,甚至对这些人来说,即便赵云已经在乔琰的安排下转道前往了洛阳屯兵,他们依然将赵云视为自己的上官和尤为敬佩的将领。

于是当士孙瑞取代了卫觊的位置后不久,便有人朝着赵云送了信。

虽说眼下看起来只是个寻常的调度,甚至都没到需要向着乔琰汇报的地步,但士孙瑞的种种小动作都是在刘虞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他却显然不能对此做出任何的遏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这位天子的失败。

可乔琰不同。

她虽将各地的军权都交托给了自己麾下信任的将领,但她早年间的战绩和她调度有方的指挥,连带着早已经铺开的情报系统,都让她有这个资本始终在军队中保持着绝高的声望,也能让她随时将兵权收回到自己的手中。

都说乱世用重典,但重典绝非治本之法,真正要紧的还是乱世有明君啊。

“子龙?”乔琰见他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在不经意间陷入了沉思中。

赵云连忙回道:“我只是在想,如若我所猜不错的话,君侯只怕要留意一番右扶风和长安地界上的异动了。”

董卓都有可能会因为李傕的夺权而险些陷入危亡的局面之中,乔琰若不对王允、士孙瑞等人做出提防,难保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听到赵云这么说,乔琰不由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他能这般提醒,便已是在护持大汉和随同她犯上谋逆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了。

这样的选择,对于一个轻易不会表露自己想法的稳健之人来说,绝不会再轻易变更。

所以她也并不介意再朝着赵云透露些消息。

迎着面前的青年有些忧虑的神情,乔琰回道:“我知道。”

“我知道王子师等人助力于那位皇子扬折腾出的那些小花招,也知道这些家伙此刻的想法无外乎就是杀我于后快,更知道因为他们没有什么真正与我在正面上抗衡的本事,能做的也不过是用些私底下的阴招。”

虽然赵云已在那消息从长安传到洛阳的时候做出了几分猜测,但真正听到乔琰承认了长安那头对她的针对,他还是在一瞬间生出了一种出离的愤怒。

他们是怎么敢的!

在他们稳坐于长安的时候,若非有乔琰的存在,他们早已经成为董卓屠刀之下的牺牲品,或者是公孙瓒征伐幽州之后的战利品。

就算不是在彼时便身亡的话,若无乔琰在长安的周遭建立起种种屏障,将这天下一州一郡的土地陆续收回到手中,他们随即面对的就是凉州羌人遵循这百年间规则的寇略三辅,是那旱灾当头的饥荒民难,甚至是袁绍打到了那长安朝廷的跟前,将他们这些人扣押在囚牢之中,让其再不能享受到此刻的富贵。

可他们所做的,却是好一出恩将仇报的小人行径!

“他们……”

“子龙也不必如此愤慨。”乔琰出声打断了赵云的开口,接着说道:“大司马的位置原本就是一把双刃剑,在掌握了凌驾于其他臣子之上的权柄之时,也势必要面对着更为险恶的境遇。”

乔琰接着说道:“这世上足够圣明且有能力的天子,并不需要有这样的一位大司马来将权柄凌驾于三公之上,让其反过来对自己的权力做出限制,即便是麾下的部从在征伐天下之中建立了不世之战功,也绝不会例外。就如光武帝在位的时候,便曾经因为感慨前汉的灭亡乃是因为数代天子都将权柄交给了权臣,故而虽然设置了三公,政事还是大多移交给尚书台处置。”

“我并不是说此法可取,随后数代的演变中此法矫枉过正,反而变成了以外戚取代了权臣的大权独揽,宦官势力也同样日益庞大,走向了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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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极端。”

“——我只是在说明这个道理。”

“圣明天子如此,昏庸天子其实也如此,后者同样不想要一个近在咫尺的威胁,就像是已故的孝灵皇帝一般,当他在时日将近的时候,便想要以非常手段将大将军何进给铲除。”

“既然无论是圣明还是昏庸,最后都趋于一个选择,那么这并非大汉叛我,而是当我已经让自己置身在这样一个高位上的时候,我原本就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虽然在今日的局面中,刘虞既不能属于圣明或者昏庸,甚至他有极大的可能并没有将自己放在天子的位置上,刘扬的确昏庸,但他还未上位就不能够算作是天子,这最后的结局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既为权臣,就必须要承担这权柄的负面威胁。

赵云拧了拧眉头问道:“可若如君侯所说,这竟应当算是您在接掌大司马位置的时候便已经埋下了祸根,不能将其归罪于王子师等人不成?”

“那也不尽然!”乔琰的语气中陡然增添了几分冷意。“另一个问题来了,我能不处在这个高位吗?”

“他们若是自负为有识之士,大可凭借着四方建功之中积蓄力量,形成和我对峙的平衡,只要有所限制有所制衡,大司马可以变成大将军,也可以变成这三公九卿之中的寻常一员。但他们偏要用这等庸人方才会拿出在台面上的本事,意图以我一死换取权柄的易位,换取所谓的世道太平。”

“然而他们能做什么?数年宦海沉浮已证明了,他们能做的,仅仅是在太平治世做个并不拖后腿的臣子而已,在方今这时节,比起如何让民众活下去,他们更擅长的甚至是如何让身处长安的刘玄德成功被谋划上他们的战车。”

“若放任他们执掌权柄,将那刘扬送上天子的位置,充其量也不过是让孝灵皇帝末年的悲剧再一次重演罢了。所以——”

“我只能站上去!”

“大汉的衰颓绝不是因一个董卓祸乱洛阳而起,积重难返的种种弊病何止是难以容下一个大司马四方征讨,难以诞生一个力挽狂澜的天子,也难以容纳下一个试图求生的民众。”

“子龙,”乔琰忽然放缓了几分语调,以让人听来只觉字句出自肺腑的声音说道:“即便这是时代的悲哀,我也并不打算主动退让一步了!”

既然退一步唯有粉身碎骨一个结果,她又为何要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既然天下庶民所仰赖着的求生希望在她的手中,而非是这些只通玩弄权术之人的手里,她又为何不能振臂一呼,登临高位!

“如你所说,长安周遭的士卒已经在这些人的调令下进行着无声的调度,一旦这种潜中进行的谋划彻底浮现在水面上,便是撕破脸皮的时候,这就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事实证明,那些按照旧规矩来说应当处在高位的官员便是此等嘴脸,既无平乱也无有治世的本事,故而他们发起问责的理由是天象,发起声讨的时机是骗我入朝,想必料理这些余波的方式,也只是让一个能为他们顶包的天子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可这样的一个大汉,哪里是昔年得民心归附的大汉呢?早就不是了!”

早在她能凭借着种种契机扶摇而上,甚至一举坐上那个大司马位置的时候就不是了。

乔琰问道:“子龙,如今你还会觉得心有负罪吗?”

赵云的发问里原本是存有几分保留的。

他选择因为十多年风雨同舟的经历倒向乔琰,却依然因为骨子里的真诚脾性,怀着几分对汉室的愧疚。

但乔琰并不希望他还怀揣着这种情绪,就像刘虞这个老好人一般,在既定的未来面前妄自折磨。

她也不希望以赵云为典范的旧日汉臣,会还怀揣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希冀,比如说,希望在将王允、淳于嘉、士孙瑞这些“佞臣”铲除,便还能处在一个大司马和天子共治天下的局面中。

她更希望在这随后的改朝换代间,那些真正直属于她的人能心无旁骛地投身到这天下的平定和重建的大业之中,再无有任何一点后顾之忧!

听她如此发问,赵云并未迟疑多久,便已答道:“不会了。”

乔琰已经给出这个解释了。

纵然不是大汉叛她,而是小人算计,但当她已在为民、为己坐到那个不该存在的位置上的时候,大汉本已就是药石无医的状态。

积年而成的弊病或许是从光武帝的时候就埋下了祸根,不过是因为炎汉数百年的传承才让它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延续了下来。

可与其再让它拖拽着众人的信仰在沙石地上继续苟延残喘,让种种为民施恩的政令推行还需要经由过一道道批复,还不如打碎那辆摇摇欲坠的马车,重新换上一匹快马出发。

所以,为何还要沉浸于这等“叛国”的负罪之中呢?

何不砥砺前行,将这场变革当中的风暴给竭尽全力地压制下去!

在他和乔琰的面前,邙山苍苍在这日暮中只剩下了近处的斑驳,远景已彻底成了模糊不可见的一片。

这暗淡的光影中,赵云其实也已不太能看得清她的神情。

但她随后说出的话,却让他好像能听得出她的面上是何种表情,更令人不由不为之热血沸腾,“子龙,我很喜欢一位贤人说过的话,他有一段横渠四句我曾在杂书上见过,至今不敢忘记,他说,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1

“若真能成就天翻地覆之伟业,我希望能将此言与诸位共勉。”

赵云闻言静默良久,而后朝着乔琰深深行了一礼,“赵云愿为君侯驱策,虽死无悔。”

这“虽死无悔”四字,远比任何一句承诺都要重。

他不悔的何止是追随乔琰推翻大汉的基业,也是随后的新政推行、与世家博弈、与地方割据势力争斗、与那些数百年间形成的固有规则抗争中的——

百死不悔。

而这一句承诺也在半个月后出现在了另一人的口中。

不是别人,正是被乔琰判定会和赵云一般发觉局势异常的武将。

平凉中郎将傅干。

两年前的益州之战,为从阴平道进入益州地界的军员数量充足,傅干及其所属部将也被乔琰投入了其中。

不过因益州地界上兵员分配的情况,在完成了对益州的收复后,乔琰便先让傅干北上长安报信,随后在往并州走了一趟后又回到了凉州驻扎。

虽说像是凉州的金城郡有段煨长期把守,河西四郡又有徐荣、马腾等人,但比起他们,乔琰显然要更相信傅干。

无论是因为傅干自少年时期便在并州接受着教育,还是因为乔琰对于傅干来说有着为父报仇的恩情,又或者是因为傅干对于谁能还天下清平有着足够明确的认知,都让他坐镇于凉州中部的时候,乔琰可以对凉州地界上的豪强势力足够放心。

“此番河西四郡的黄衍和其背后的黄氏被拿下,君侯对于凉州也该当更加放心了。”这便是傅干在抵达洛阳之后的开场白。

但乔琰抬眸朝着这匆匆赶路而来的青年看去,只是说道:“这不是你要回来述职该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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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而是凉州别驾已经在奏报中跟我写的。”

傅干正了正容色,回道:“当年我父亲被凉州叛军所围的时候,我曾经对他说过两句话,一句话是,国家昏乱,遂令大人不容于朝。一句话是,大人不如徐至乡里,率厉义徒,见有道而辅之,以济天下。”2

这两句话,傅燮一句也没有听。

前者对于大汉的指摘,傅燮知道得很清楚,也知道他会在这样一个巧合的时间点成为汉阳太守,面对的几乎就是必死的局面,若不是朝堂昏聩,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他回复傅干的,是他不能叛汉,而要效仿伯夷不食周粟而死。

既然前者已如此,后者这条辅佐“有道”的话,自然也就绝不可能实现了。

经年累月过去,傅干依然遗憾于父亲当年的选择,也始终执拗地相信,父亲以死成全声名并不能让韩遂那些叛军为之震慑,更不能让高居庙堂的天子对他表现出什么愧疚之心,只有以傅干当年提出的那等举措,方有拨乱反正的机会。

他接着说道:“我已见有道之人,愿从之举事,百死不悔。”

当年的傅干还是个甘为乔琰马前卒,只望能得到出战历练机会的少年人,此刻站在乔琰面前的,却已是个在时事磨砺中越发显露出其高瞻远瞩之见的出色将领。

凉州多年间在大汉朝堂上的难以启用,促成了他对于大汉本就少了几分的归属之心,傅燮之死又将其中仅剩的一点也给彻底抹除了。

这倒是个好事。

省了乔琰不少口舌。

而在傅燮身上,其实还有不少边地将领的剪影,只不过其中的有一些并不像是他一般有这样的认知罢了。

“彦材,你说错了一句话。”乔琰开口回道,“我等并非揭竿而起的举事,而是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确如君侯所说。”傅干一哂,接话道:“我此来洛阳,既是从凉州来的,自然经过了长安,在途径此地的时候,正好见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见乔琰示意他说下去,傅干接着说道:“皇子扬因陛下数月间的病情不见好,便自请登华山,登高望月,以为父亲祈福,为了显示其对祈福的诚心,他还并未带上几个随从。”

乔琰笑了笑,“他若真有此等孝心,早在从幽州来到关中后便该当克己修身,多学些真正有用的知识,而不是光有皇子的架子和排场,却没有皇子应有的表率作用。”

“入得深山密林之中,到底要做些何事,他心中有数。”

如今的华山可不是什么旅游胜地。

这年头可没几个人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此地也不过是和秦岭山中一般,是个足够偏僻隐蔽的地方而已。

正适合用来做一项实验。

一项对刘扬来说至关重要的实验。

他看着那个由火药堆垒而成的装置被插入到了山石的缝隙之中,从原本他拿到之时只是个半成品的状态,变成了此刻这个和他曾经看到的样子有些相似的模样。

长长的引线随着左慈的动手而一点点牵引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可要亲自点火?”左慈开口问道。

刘扬讪笑了一声,一想到他在并州的矿脉上见到的一幕,他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一步。

于是他也理所当然地没有看到,在他面前的左慈于垂落的眸光中闪过了一抹嘲弄之色。

但对方开口的语气里又从容得听不出一点情绪,“那便由我来代劳吧。”

一听左慈这话,刘扬连忙又朝着更远的地方退出去了一段距离。

下一刻,他便看到那引线上着起了火,以飞快的速度朝着那火药包蔓延。

在引线彻底从他面前消失的那一刻,只见得一蓬绚烂的火花骤然迸发了开来,随后便是一阵轰隆的声响,随同着山石被炸开的声音一道朝着他冲了过来,重重地撞击在了他的耳膜之上。

那支炸药的一半只点着了火,但另一半却在剧烈的反应之中发出了惊人的冲撞力,直将其所扎根的山石给炸成了数块。

眼见这样的一幕,左慈摇了摇头,有些不满意地说道:“这炸药的表现还是不太稳定。”

“不……不!这已经足够了!”刘扬看着面前的一幕异彩连连。

山石尚且能够被炸开成这个程度,难道人还能逃离开不成?

以他贫瘠的知识,他可以笃定,必定不能。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刘扬在喜悦之余只觉无比庆幸。

他庆幸的是,去年在于吉和张津一道被押解到长安城来审判的时候,他听从了虞翻对他做出的建议,悄无声息地将于吉给保了下来,让他消失在了监牢之中。

他问虞翻为何要做出这样举动的时候,虞翻只是故弄玄虚地说了句自有用处。

但数日之后,刘扬便明白了。

因于吉和左慈之间的朋友关系,他的府上竟迎来了个以神异之法出现的道人。

左慈自称是在张津战败之时自知无法力挽狂澜,这才先行撤离,好在天命在汉,总有令他另行起复之法,正应在了刘扬的身上。

这样的奇人异士投效到他的门下,让刘扬格外惊喜。

这等神出鬼没的手段,极有可能能作为行刺乔琰之法。

又因左慈那一手道家炼丹之法,他便担负起了研究火药的职责。

而比起于吉的医术和养生学说,比起虞翻的易经阐述和天理推断,左慈给刘扬带来的便是一出变废为宝的奇迹,如何能不让他觉得惊喜!

“听闻先生去年在扬州地界上曾经被乔烨舒以此等奇物震慑过,将你逼得转走交州,近乎在您并未犯下任何错处的情况下将您流放。”刘扬握着左慈的手说道:“如今凭借着这一出,足以让您找回场子来了!”

这也足以让他刘扬,将先前丢掉的脸面给全部找回来!

378.378(一更)征调入京

这可是火药啊。

在乔琰于扬州地界上将此物拿出来前,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东西能够取代人力,甚至是取代了她那凿井车的装置,便能在地面上在山石间发出这样的威力。

“王司徒,就算这东西现在的表现还是有些问题,其中有一半的炸药经常哑火,靠着另外的一半应当也足够了。”从华山回返后,刘扬便如同献宝一般,将左慈交给他的另外一半炸药都给递交到了王允的手中。

无论是王允还是刘扬都并未对左慈的来历做出任何的怀疑。

从孙策之死到其旧臣虞翻对乔琰心怀有怨,从虞翻到救出同出扬州的于吉,再从本应当和张津一道被处理的于吉到的确有神仙本事的左慈,好像没有一点问题。

倘若这三人是联袂登场,刘扬或许还要怀疑怀疑,这是不是乔琰那边为了探听他的虚实,朝着他送过来的卧底,但此刻,他何止是不会怀疑这三个相继登场的得力之人,还满心满眼地都只剩下了这眼前的火药。

“够了。”王允听完刘扬所说的火药测试情况后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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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所有的前提都是,我们绝不会让乔烨舒逃出生天,有这放虎归山的情况发生,务必一击即中。否则,光是用火药来作为袭击她的工具,就已足够让我们备受诟病了。”

乔琰的临危应变能力,早在数年之间都以各种方式得到了证明。

兖州的黄巾之乱,并州的旱蝗之灾,洛阳的董卓之乱,扬州的孙策之死,没有任何一个意外不能在她的手中变成让她从中谋求到利益的机会。

一旦纵虎入山林,就算真让刘虞亲自登台来承认乔琰的谋逆罪证,王允都毫不怀疑,乔琰必定能将她的口碑声名给扭转过来。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些对她设置下陷阱的人会得到何种回馈呢?

说他们竟然如此利欲熏心,将大司马用来攻伐袁绍曹操的武器装备,以这等令人齿冷的方式用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他们绝不能在此事上失败。

“您放心,有了火药在手,我们得手的机会何止是攀升了数倍。”刘扬笃定地回道。

若是只有兵员的调动,刘扬对自己有多少本事还是心知肚明的。

谁也无法确认这些兵卒会不会忽然转投向乔琰,又或者是被乔琰凭借着自己多年来的统御之能给杀出重围。

而光是凭借着强弓劲弩也极有可能无法取走乔琰的性命。

毕竟早在她还只是统帅着并州军之时,锁子甲这等防备军械就已经成为了她麾下将领的常备之物,于随后的数年之间让她麾下的将领甚少出现什么人员上的伤亡。

但火药不同。

这等只认使用它的人,又有着这等摧毁楼阁穿透力的东西,并不会因为乔琰的强势行径而做出退让,只会一视同仁地让它的敌人被炸毁在当场!

刘扬觉得,自己何止是要庆幸于左慈给他将到手的半成品给改良成了可用之物,还要感谢因为左慈的存在,才让乔琰为了一劳永逸免遭打扰,将这样的东西给提前暴露在了人前。

交州的交趾郡太守士燮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东西的存在才选择投诚的,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中原地界上能因为交州获取到多少利益,实在是一件很难说的事情。

但乔琰若是能等到和袁绍之间的正式开战中才拿出这样的东西,势必能给对面造成猝不及防的杀伤,或许就能让她以更快的速度完成天下的平定。

所幸,所幸啊……

她为了防止在左慈的面前被戏法耍弄,便让此物以那等方式登场,既让刘扬发觉了乔琰并非不可战胜的事实,也让他的手中多掌握了一项神兵利器。

听得王允都承认其用处,只是让他小心行事,确保万无一失而已,刘扬的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了一缕志在必得的笑容。

王允在旁对此颇觉无奈,但乔琰觉得此时局势已再不能回头,王允又如何不是如此觉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便是眼下的实情。

他也已经无法抛弃刘扬这个盟友,选择另外的共事之人,只能为了防止他在动手之前就有什么过剩的傲然,开口打断了刘扬的种种遐思,“殿下,不知鲜于都尉那头的情况如何了?”

一听这话,刘扬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刘虞身在病中,又并没有其他的儿子,按说他这个皇子便应当被作为唯一的继承人看待。

可事实上呢,作为父皇身边亲卫首领,高居卫尉位置的鲜于辅,对于刘扬到底有多少尊敬之情,在刘扬看来简直是不消多说的事情。

从上一次他见父亲时候偶遇对方时候,那家伙表现出的态度里,就已经能够看出个所以然来了。

“他不愿意相助于我们。”在昨日刘扬回返长安后,自忖有了火药在手,对于击败乔琰越发有了几分信心,刘扬当即和鲜于银密谋,将鲜于辅给说服。

士孙瑞手下的右扶风驻兵中有不少曾经效命在赵云的麾下,比起金吾卫中的幽州子弟兵来说,在不确定性上要大太多了。

若是能用后者,自然还是用他们。

可刘扬的信心在鲜于辅这里遭到了折戟。

一听刘扬的那番擒杀逆臣的说辞,鲜于辅当即厉声便问,刘扬此举,是否是将刘虞让他做出的承诺都给尽数抛在脑后了。

刘扬本以为,这所谓的承诺,也不过就是他对于病床上老糊涂了的父亲说出的三两句应付,哪里想到刘虞不止将其当真了,还将其告知了鲜于辅。

刘扬恼羞成怒,虽不敢将鲜于辅给直接处死,却令鲜于银动手,将其兄长给扣押了起来。

既然他不愿意配合他们的行动,那就直接不必管他了。

看不清时局的人合该被他们踢出局外。

刘扬朝着王允陈说了此事后问道:“王司徒,我们眼下该当如何做?”

如何做?

王允简直要被刘扬分不清楚轻重缓急的举动给气出个好歹来了!

鲜于辅被他们给拿下的情况虽是个正确的选择,绝不能让其去给刘虞或者乔琰通风报信,但金吾卫的首领被他们扣押这等情况,势必伴随着这支长安城中戍防队伍的运转失当,一旦情况持续太久,随时有可能被目光敏锐的程昱等人发觉出其中的端倪。

他应当上来就先说此事,而不是先说什么火药的进展,甚至自己就先得意上了!

但王允深知,此时来和刘扬说什么动手不妥的指责,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与其如此,还不如尽快对此做出补救。

他连忙说道:“即刻让鲜于都尉接管金吾卫,如有人问起就说卫尉病倒。不过这病倒总是有时限的,我们至多也就只有几日的时间而已。”

鲜于辅这事一出,他们原本还有几日的筹备时间,都在此时不复存在了。

一想到王允原本还预备对皇甫嵩做出拉拢的举动,也因为刘扬而被迫少了个缓冲的时间,与其冒着先与皇甫嵩翻脸的风险,还不如干脆将对方给瞒在鼓里,等同于是又放弃了个强援,王允就在心中充斥着怒其不争的情绪。

早先让刘扬去说服卢植没能得手,他还可以说服自己,是因为卢植和乔琰之间到底还有着一份师徒关系,让他并不愿意相信乔琰会对着大汉江山露出什么不轨的企图。

总归凭借着仿造卢植的随身玉珏,他们也将刘备给说服拉拢入伙。

可此次让他们被迫提前行动,错失了拉拢盟友的机会,便实在是刘扬的能力问题了!

“不能说是让他暂时前往幽州……”

刘扬话说了一半就遭到了王允朝着他瞪过来的一记目光,连忙闭上了嘴。

“要途径并州的行动,你觉得有可能避开乔烨舒的眼线完成吗?你要如何解释卫尉有了这个飞天遁地的本事?”

刘扬:“……”好像还真不能。

“不能犹豫了,我立刻让人给刘玄德送信,告知其行动的时间,你与鲜于都尉还有我这边的人手,先立刻掌握皇宫,把天子印信拿到手。”

不是传国玉玺,而是在刘虞登基之时候以玉石雕刻而成的那枚新玉玺。

关中四年间的种种政令发出都经由这枚玉玺的印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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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早已习惯了此物取代掉传国玉玺的地位,将其作为天子正统的代表。

刘扬问道:“随后呢?”

“随后,一面伪造诏书将乔烨舒从洛阳召回,一面将长安守军彻底掌握在手中,并令士孙调兵回返,随时截断宫门所在。”

“切记,”王允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此时最多只是个因父亲病重六神无主之人,不是要将乔烨舒给拿下,而是要等着大司马回返长安尽快平定局势。殿下,您若再因鲁莽行事而让计划有变,即便我方手握利器,也必定要被人给反击压制,再无翻身的余地!”

“听明白了吗!”

王允此刻的面色已严肃到让刘扬只觉有一阵压迫感的地步了。

他连忙应声:“王司徒放心,我必定小心行事。”

刘虞后宫从格局到人员的简单,都让刘扬要想将皇宫给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并没有那么艰难。

他此时无比感谢于乔琰虽有对刘虞的种种举措进行干扰,让官职的委任都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却并没有真将刘虞给当成她手中的傀儡。

戍守于皇宫之中的几乎都是效忠于刘虞的幽州扈从,又或者是后来由刘虞在长安地界上招募来的卫兵。

没有乔琰部下的精兵也就意味着,当这个看似寻常的午后,鲜于银的亲兵和王允的私兵伪装成了金吾卫的样子前来交接班,刘扬又恰好打着前来探望父亲旗号意图进入宫门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他会令人在这个猝不及防之间发难,也根本做不出什么有效的抵挡。

把守宫城的队伍将布置在各处的人员都收拢了回来,正要接过面前这人递交过去的令牌,却忽见对方的袖中银光一闪,一根袖中的弩箭便已命中了他的咽喉。

在同时动手的何止是这一人。

这些又不像是身居卫尉之职的鲜于辅,不能被他们以这等牺牲品的方式干掉。

随着刘扬的抬手下令,本以为能轮到离宫轮换休息的士卒都在一瞬间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数月间进行的演练,让那些动手接替之人足以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些被击杀的士卒尸体拖拽到宫墙之内的角落。

依然未出寒冬的天气恰恰方便了他们将这些痕迹遮掩干净,而这拱卫皇城军队的人员筛选登记也能让刘扬的另外一支人手将这些卫兵的家人给通知到位,以防他们因为家人未归而引发什么慌乱。

这支完全听从于他,或者说是鲜于银和王允的士兵很快便彻底掌控住了这大汉宫城。

虽从宫门之外的人看来,只是进行了一场寻常的交接,城墙上方的戍守兵卒也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此刻行走在这宫城内的刘扬却清楚地知道,很快,这座宫城之内就会变成五步之间陷阱重重的地方,尤其要害的便是那安放了炸药的地方!

不过还不够,他还需要如同王允所说,拿到那块玉玺,将其他的布局接着做下去。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的声响,将躺在床上的刘虞都给惊醒了过来。

在他还未曾起身之时,他便看到刘扬的身影已经疾步朝着那附近的书桌而去。

他并未对自己身在病中的父亲做出任何一句关切的问询,便直奔目标,将书桌之上的玉玺给牢牢地抓在了手中,又当即便要从此地离开,将其用作在此刻签发诏书的工具。

眼见这样的一幕,刘虞怎么都不会觉得,这是他这个好儿子想要在自己身体状况不佳的时候为他分忧,只会觉得……

“混账!你要做什么?”

玉玺是何种地位的东西,且不说刘扬还不是太子,就算他真的是的话也绝不能做出这等僭越的举动。

这个不问自取即为贼的行径里,从他的脚步匆匆间,刘虞还分明能看出几分心虚的姿态。

他能用玉玺干好事才怪了。

本以为父亲已服了药睡下的刘扬被这一句质问惊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玉玺给摔了下去,但他后退数步之间还是将这东西牢牢地攥紧在了自己的手中,顶着刘虞冷冽的目光回道:“我要去做一件父亲本应该去做,却总没有这个胆子做的事情!”

刘虞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听不出刘扬的这句潜台词。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在这一刻强撑着下了床,意图拦截刘扬的举动。

在这朝着刘扬走去的动作中,他更是厉声喝问道:“你疯了不成?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东西!”

绝不能和乔琰为敌这句话,难道是刘虞对于乔琰的过分信赖和偏私吗?

那分明是对刘扬做出的保护。

可对这个自恃火药在手,又已经掌握了宫城的青年来说,他此刻无比膨胀的信心,让他只当刘虞说出的这句话是对他的打压,而不是对他做出的何种劝导。

事已至此,他也绝不可能在此刻做出退回去的决定,必须也要将这出夺命围杀给进行到底!

他会证明给刘虞看的。

乔烨舒并非不可铲除,让其消失,对于大汉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还没等刘虞到他的面前,刘扬便已先一步仗着自己的腿脚灵便冲出了这间寝殿的大门,也立刻让人将房门给合拢上锁。

面对着寝殿之中刘虞愤怒地拍门之声,刘扬面上的恐惧一闪而过,却还是咬着牙将其压制了下去。

“父皇,动气伤身,您可千万别做傻事。饭食我都会让人来给您送过来的,绝不会有什么怠慢之处。”

“玉玺在手,我会告知众位大臣暂时罢朝日几日,也正好给您一个安心养病的机会。”

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等到刘虞能够再次上朝的时候,便已是改换青天之时了。

到时候谁都会知道,他刘扬的判断才是对的!

而现在,就差那个入局之人了!

——————

“让我即刻入京?”

乔琰朝着面前的鲜于银看了过去,开口问道。

为了防止寻常的信使在乔琰的面前露怯,刘扬让他前来充当了这个传讯信使。

可即便如此,面对着乔琰平淡中透露着几分质疑的目光,鲜于银自觉自己在长安城里也算见过不少风浪了,还是险些在下意识之间往后退出一步,生怕被乔琰在他的面色中看出什么不妥之处来。

逢战必胜四个字,何止是让刘扬对她又敬又怕,即便是在对她的算计中也从不敢对她称呼以全名,而是以“乔烨舒”三字相称,也何止是让王允几乎是在绞尽脑汁地设计出这一道道谋算,就怕让乔琰从他们所设置的陷阱之中脱逃,到时候酿成大祸——

鲜于银也对她畏惧有加。

他极力让自己想想,倘若此番真能得手,他手握着从龙之功和除贼功勋,就算他的兄长被从此刻软禁的状态给放出来,他的地位也能在对方之上。

又倘若刘扬在登临天子位上后对他做出了一番出兵征伐的委任,以此刻长安粮仓之中的库存和关中地界上的兵员数量,要想攻克兖、豫、青、冀四州也不过是顺理成章、摧枯拉朽之事而已,到了那时候,他必定跻身天下将领之中的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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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卫的统领又算得了什么!

在沸腾的野心之中,鲜于银也从直面乔琰的恐惧之中和缓了下来,将手中的那份圣旨朝着乔琰的方向递交了出去。

“不错,天子有诏,请大司马入朝议事。”

379.379(二更)长安面圣

等闲情况下,刘虞这位天子至多也就是在跟乔琰往来的书信之中交流些朝堂上的安排。

无论是因为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有些情况不是他所能掌控的,还是作为天子他要尽可能地让乔琰这位征讨四方的臣子有着绝对的主动权,刘虞都很少干涉乔琰本人的去向问题。

在洛阳以东还有袁绍和曹操这两位大敌的情况下,刘虞更不会做出这等愚蠢的决定!

只因在时局瞬息万变之间,乔琰可以突如其来地驾临扬州地界,随后北上徐州,正式结束此地南北对峙的局势,曹操和袁绍也同样有可能趁着乔琰并不在洛阳,对着此地发动进攻。

赶路上耗费的时间看似不多,却极有可能在关键时候成为致命的拖延。

刘虞已用自己的实际经历证明了,他诚然不是在军事上的好手,所以不会做出这样的横加干涉。

可对于此刻手握那方玉玺的刘扬和意图协助他铲除乔琰的王允来说,这样的问题不是他们要在此时考虑的,而是在将乔琰这个大司马给铲除之后再来斟酌的!

这便是差别所在。

在他们看来,幽州、并州、徐州、扬州、荆州的布置随时都有可能对着曹操和袁绍的地盘做出威慑进攻,他们便怎么想都觉得,就算那两位联合在了一起,也绝不会赶巧在这建安五年的开端对外率先一步做出还击。

也正是出于这种想法,他们在朝着这张伪造的证书上扣上玉玺印信的时候,那叫一个果断坚决。

字,出自淳于嘉专程寻来的精通仿写之人,按照尚书台替陛下草拟圣旨之时的字迹。

印信,乃是刘扬从刘虞那里直接抢夺而来的,甚至没有经历过伪造,更不存在什么问题。

这就是一封以乔琰的身份不得不接下的圣旨。

至于这圣旨下的是否妥当,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等乔琰到了长安再说也不迟。

可等到她真去了长安,身陷那囚牢之中,情况到底还能否由她来掌控,便实不好说了。

鲜于银眼看着这封在从长安来到洛阳的路上被他翻阅过无数次的圣旨,即便明知乔琰绝不可能从中看出任何一点问题,他还是忍不住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在这等紧张的情绪之中,他也理所当然地没能看到,在乔琰的目光落到那“即刻回京”四个字上头的时候,眸光中闪过的一瞬讥诮情绪,只听到乔琰开口问道:

“陛下为何不将具体要商定之事在旨意中说个明白,也好让我在回返长安的路上先行思忖一二。又或者是先让我知道个大概情况,倘若洛阳这边的事务更为紧急,便先将此地的事务处理妥当之后再行回返?”

“长安城中有皇甫太尉、王司徒、黄司空等人在侧,又有诸位为国尽忠的大臣,到底是何事有如此之要紧,还需我也一并回去?”

乔琰的这个反应并不算太让鲜于银意外,在他从长安出发的时候,王允便已经同他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极有可能会被乔琰给抬出来。

这还真未必是她将圣旨之中的问题和长安城中对她的布局给看了出来,而是因为——

当她身处在洛阳城中的时候,她何止是对于长安朝廷来说的大司马,也是此地地位最高的长官,不必受到任何人的约束,可在长安城中,她却必然要受到种种限制。

去岁虞翻还曾经预言过,说乔琰和长安城相冲,若是留在此地,或许在两年间就会面对身首异处的威胁。

在孙策身死之前虞翻曾经做出过提醒的情况下,乔琰固然不相信天命之说,只相信人定胜天的道理,总也是需要对此小心一二的。

那么暂时不回长安,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王允的提醒,鲜于银并未说什么“此事等大司马回到长安便能知晓”,或者是“大司马如此发问莫非是不打算遵照天子旨意”这样的话,只是小声回道:“这也是情非得已之事。陛下的身体自去年十月间便始终不算太好,如今更是……有些话不大方便写在征调大司马还朝的旨意之中,只能先请您回去再说了。

一听这话,乔琰当即皱了皱眉头,“此话当真?”

“这哪里是我们敢造假胡编的。”鲜于银回道:“陛下一向对您的行动少有过问,如今却一反常态地让您回返议事,已是重之又重的情况了。张仲景先生早已在半月前就从隔三日的问诊改成了常驻宫中,实在不是什么好征兆。”

乔琰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面前的鲜于银。

在他的心脏都几乎要蹦出来的时候,他这才听到对方说道:“那好,我即刻赶回长安。”

要不是此时不合适,鲜于银几乎要因为这句回复长出一口气。

不过他方才说的有一句话倒也不能完全算是扯谎。

在他从长安城中出发的时候,张仲景便被征调到了长安内宫之中。

刘扬也不是不知道,他和王允密谋铲除乔琰,固然能打出个为大汉基业着想的旗号,但当他们的行动中还混杂着一个将刘虞的人身自由给限制起来的时候,比起只是“可能夺权”的乔琰,他这才叫实打实的叛逆!

正因为如此,他绝不能再给自己再多添上一个罪名。

刘虞绝不能因为他这抢夺玉玺的举动而被气死了!

想到父亲的病症原本就让他的身体不太好,刘扬的脑子总算还是好用了一回,在利用玉玺将暂时罢朝以及将乔琰征调入长安的消息给下达下去后,便打着为父亲身体着想的理由将张仲景给找了过去。

但与其说这是让张仲景常驻宫中,还不如说,这是将这位神医也给扣押在了那里。

刘虞简直要因为刘扬这一连串的表现给气晕过去。

当张仲景将那一根根针灸所用的长针从他身上取下来的时候,他才勉强回过两口气来,也当即怒骂了出声:“逆子!我为何会生出此种逆子来!”

他以为刘扬至多也就是不学无术,加上有那么点汉室宗亲子弟常有的高傲毛病。

反正他早已表现出了态度,刘扬绝不适合成为他的继承人接替皇位,想来这长安城中的官员里也没有哪个很想不开的会押宝到他的身上。那么他至多也就是将刘虞给他划分的财产田产,以一种纨绔子弟的方式给挥霍出去而已,应当闹不出什么大麻烦。

有了他对自己承诺的绝不与乔琰为敌,就算刘虞预想之中那个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以乔琰的脾性也绝不会拿刘扬如何。

可刘虞怎么也没想到,刘扬那与实力并不匹配的野心居然会真的得到什么人的支持,以至于他已先完成了掌握长安宫城,将他的父皇给囚禁起来的壮举!

不错,这绝不可能是刘扬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就能够完成的行动。

一想到这不知道是何种身份的人团簇在刘扬的身边,教唆着他这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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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天高的儿子即将做出争权夺利之事,偏偏他又已处在了被软禁的状态中,刘虞便只觉心急如焚。

“这混账到底是为何觉得,那是我没有胆量去做的事情!”

这是无胆吗?那是不能!

“陛下切莫如此动气,您的病症原本就是心病郁结,若是还在此时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只怕不是长久之象。”张仲景一边替刘虞顺着气一边说道,也让这心中苦闷不已的老父亲将视线转移到了张仲景的身上。

以天子的身份逼迫门外的士卒开门这条路子显然是行不通了,把守在那里的都是刘扬的心腹,刘虞再在此事上耗费力气也没什么用处,反而正如张仲景所说,只是在摧残自己的生命。

他强压着心头的郁气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是我连累先生了。”

张仲景在池阳医学院内,一天不知可以救治多少个病人,又或者是教导数十个学生,现在却不得不和他一般作为困居在此处的人质,着实是让刘虞大觉对不住他。

无论是刘扬的那等荒唐行径能否成功,张仲景的处境都不安全,简直是被无辜拉下水的。

张仲景却摇了摇头,“陛下不必如此说,医者父母心,就算今日让我上门看诊,面对着危险处境的乃是那位皇子扬本人,我也会选择前来的,更何况是陛下这位仁君。”

“仁君?”刘虞苦笑了一声,“如果说我刚被扶持上天子位置的时候还觉得,仁君乃是稳定关中民心的必需存在,那么今日我却得承认,真正的仁君和我这等连朝野上下动向都难以察觉的人绝不是同一种。”

“你说我的疾病是心病郁结,这话说的不错,但心病尚且有破而后立的机会,蠹虫入体、啃食枝干,却只有大树崩塌一个结果!”

见张仲景朝着他投来的目光中似有几分不解之色,刘虞叹道:“不懂我此刻在说什么也好,我现在只希望,倘若那玉玺真要被那混账当做诱骗烨舒还朝的信物标志,烨舒千万莫要回来。”

那明明是天下归于安定的唯一希望,却为何会遇上这样一出横空杀出的灾劫!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朝着张仲景问道:“有何种病症是需要到外头抓药的,能闹出越大动静越好的那种?或许我们还有将消息传递出去的机会!”

只要一切还能被阻止在并未发生的状态之中,这长安城中便还能维系着粉饰太平的样子。

起码……起码还不到乔琰和这大汉朝廷翻脸决裂的地步。

“陛下,”张仲景直觉刘虞此刻的情绪不对,连忙劝诫道:“您先不必如此悲观,大司马何其聪慧机智,如何会因皇子扬掌握了宫城,篡取了玉玺便被欺骗入套。若您在此时先在身体上出了什么岔子,那才真要不妙了。”

倘若刘虞真因为意图传递消息而出了什么性命之危,那么在世人的眼中,将他逼迫到这等局面的刘扬势必要遭到问责,乔琰这位大司马也要担负起一定的责任,这绝不是张仲景想要看到的结果。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大司马来完成这项破局。

自他从南阳被乔琰请到长安来,又亲眼在长安以北的池阳见到这医学院的兴办和兴盛,在张仲景的心目中,乔琰已是个频频创造奇迹的存在。

若是眼下的困境连她都无法破解,又有谁能为之呢?

毕竟,连数年前还处在地位低下状态的医者,在她的麾下都能得到这样的事业进展!

听到张仲景这个笃定的回复,刘虞面上的颓然之色稍稍缓解了几分,却并未彻底从他的面上消退。

张仲景说的没错,以乔琰的本事,就算刘扬当真是在后头有高人相助,那也应当不能对她造成什么要命的打击。

但他也同样听得出来,张仲景和他思虑的其实并不是同一件事。

刘虞朝着被封死的窗户看去,外头的日光经由了一番阻挡投落在殿中,都被削减了几分温度,徒添了几分惨淡之态。

他所担心的,何止是乔琰的安危啊?

可他此时还能做什么呢?

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让自己的心绪平定下来,撑到数日之后!

——————

“君侯,您觉不觉得那前来报信的咸鱼都尉,看起来有点问题?”

吕令雎一面为乔琰在回返长安的时候将她也给一并带上而骄傲,一面也不免想到,乔琰此前跟她说的是,她打算带着吕令雎跟她一道并肩作战的,若是如此的话,这个回返长安的情况多少有点微妙。

怀抱着这等先入为主的想法,吕令雎打量鲜于银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挑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种直觉系的本能反应,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有点不对。

太心虚了!

不错,就是太心虚了!

“您看,若他真是为了陛下的身体情况担忧而将您给请回长安的,他此时应当心急如焚地想着长安的情况,若我们还有这个余暇去看他,他也该当让我们加快脚程才是,何必躲开我的目光呢?”

吕令雎越说越觉得真是这么回事,干脆从原本骑乘着的马匹上跳了下来,翻上了乔琰所在的车驾。

有车厢车帘作为隔绝,鲜于银绝不可能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吕令雎这才接着说道:“君侯,我看我们得小心着点。”

“那是鲜于都尉,不是咸鱼都尉,给他一点面子。”乔琰笑了笑,回道。

不过她说是说的给鲜于银一个面子,实际上这话中的嘲讽之意,即便是吕令雎这等没什么心眼的存在都听得出来。

她连忙问道:“我猜对了?这小子真有阴谋?”

乔琰回道:“对了一半吧,不过你若说他折腾出来的那点能够叫做阴谋,那也未免太过高看他了,他充其量也就是被丢出来打前锋的。”

一个甚至只能被当做信使的前锋。

在这整场布局中实在只能算是个小喽啰。

乔琰表露出的这个隐晦意思当即让吕令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但她忘记了,自己正坐在马车之上,这一跳,当即让她的脑袋撞到了上头的顶板,疼得她龇牙咧嘴地重新坐了下来。

原本被王允等人的那番算计而心中有几分不快的乔琰见到这样的一幕,都不由露出了个会心的笑容。

吕令雎嘀咕道:“君侯!现在是笑话我的时候吗?”

“确实不是,但你也用不着如此担心。”

乔琰朝着车窗外扫了一眼,似乎是因为方才马车这边的动静,让鲜于银顾不得心虚,下意识地便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过来,可惜有窗纱的阻挡,又间隔着一段距离,鲜于银并不能清楚地看到乔琰那头发生的情况,更看不到她在这个投回的目光中藏匿着一抹深深的冷意。

“若我未曾对他们设以防备,我又为何要带上你、子龙和我们的牙门将军呢?”

吕令雎点了点头。

君侯将他们带上随行,显然是对自己的安全有所考量的。

且不说典韦的近战能力和赵云的兵卒统御能力到底如何,就说吕令雎自己,她也自忖是个应战的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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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那辽东的乌桓战场上她都能杀个几度进出,到了长安城应当更不是什么问题。

——如果,能让她纵马驰骋的话。

乔琰又道:“再者说来,你以为他们能掌握住长安城的多少地方?”

她的第二个问题让吕令雎忍不住掰了掰手指。

长安那里,虽然在名义上是天子的管辖之地,但打从乔琰领兵从凉州一路杀入关中,直到攻入长安以来,便被打上了一层很重的专属烙印。

直系归属于刘虞的金吾卫,准确的来说负责的只是以长安宫城为中心扩散出去的一片,根本就不是整个长安。

在长安最外围的守城兵卒和在三辅地界上的军屯屯兵几乎都归属于乔琰。

他们至多能拿到宫城的主导权,要让其形成一支能对乔琰造成足够威慑的强兵劲卒,简直就是个无稽之谈!

“等等,”吕令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假传天子有疾的消息,掌握住宫城,将您骗回,极有可能要对您不利,这不就是……”

“不就是当年孝灵皇帝对付大将军何进的法子?!”

乐平书院的进学内容里,为了防止这些学子和时代脱节,有对董卓之乱的全部分析,其中便包括了汉灵帝对外戚意图做出铲除举动的尝试。

这还真不能怪乔琰在一面享受着刘宏给她的名声地位后又对他做出了这等背刺,要怪就怪蔡邕在整理《东观汉记》这等史书稿件的时候也得对于其上还未记录的后续事件做出增补,其中便包括了已然过世的汉灵帝。

吕令雎怎么说也得算是乐平书院的优秀毕业生,自然对此做出过研究,怎么会将这二者之间的相似性给看错。

可一想到这一点,尤其是在得到了乔琰做出的默认回应后,吕令雎当场就要炸了。

“他们怎么能将您与何进相提并论!”

疯了!真是疯了!

在吕令雎看来,拿霍光这等辅政大臣来和乔琰相提并论,都是一种对她的亵渎,更何况是用何进来类比。

那何进大将军府上的确堪称一句人才济济,可其中有几人是真心为他效力的,又有几人是能为何进所用,替大汉的基业添砖加瓦,说出来简直是个让何进能从地下跳出来的答案。

用对付何进的方法来对付乔琰,也不知道是应当说他们是太小看了乔琰,还是应当说他们太拿自己当回事。

要不是乔琰抬手示意吕令雎安分坐着,她此时恨不得直接提着长戟就去将这鲜于银给砍了,哪容他在这里放肆!

但即便没做出这等凶残的举动,她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君侯,咱们真的不能直接打道回府吗?”

明知道有人在前头谋算却还要往这坑里跳的情况,实在是让吕令雎越想越觉得浑身难受。

说不定,在她们直接领兵将那长安宫城给包围起来的时候,这些没脸没皮的家伙还有这个胆子说他们并没有这等对君侯行刺的想法,实是君侯在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子之腹!

“打道回府做什么,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日日夜夜对这些人提防有加,甚至是强忍着恶心也要让他们跻身高位,坐在那个本不该当属于他们的位置上,还不如坚决一点,用这等引蛇出洞的办法将他们给一网打尽。”

吕令雎刚想接着说些什么,忽听乔琰说道:“护乌桓校尉吕令雎听令!”

她当即将自己想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回道:“在!请君侯吩咐!”

“一抵长安城门,不得耽搁,即刻前往调度大司马府内精兵,前往……前往卫尉府营救鲜于将军。”

“啊?”吕令雎愣了两三息方才意识到乔琰说的是去营救外头那个咸鱼都尉的兄长。

那家伙为何会被关起来?又为何需要她的营救?

但吕令雎很快反应过来,她头脑跟不上乔琰此刻要做出的种种博弈,那就干脆不要在自己不明白的问题上多问,反而浪费时间,总之这是君侯的吩咐,眼前也是她期待已久的并肩作战机会。

那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只需要答应就是了!

“令雎领命!”

在她话音刚落的下一刻便听到乔琰的另一条指令,“一经得手,即刻率部攻破长安宫城,不得有误。”

听到这话,吕令雎的表情顿时亮了起来。

她就知道,君侯绝不会做出什么妥协的举动。

攻破长安宫城简直像是个叛逆的举动又如何?

有人都将这个要命的算计落到她们的头上来了,凭什么让君侯还得看在什么大汉忠臣的立场上忍气吞声?

打的就是这些家伙!

不过……

“君侯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那大司马府上的精兵精骑虽然不少,可也不过一百多人,加上咱们此番快马加鞭赶回长安随行的,也就只有四百余人。倘若那位卫尉不配合的话,光靠着我们可能没法攻破长安的宫墙才对。”

早年间长安的修缮之中,乔琰打着要考虑到天子安危的由头,对宫墙进行了好一轮严苛的修缮,就差没将弩机也给安装上去,也便是最后想着这等草木皆兵的情况,极有可能会显得天子风仪有损,这才稍微往回收了收。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个容易被攻破的地方。

现在乔琰想要让她去卫尉府救人还容易,要依靠着这部分人手攻破宫墙却有些麻烦。

乔琰回道:“谁跟你说,只有你这一路兵马的?”

典韦是势必要跟随她一道进入长安宫城的。

要让刘扬、王允等人的筹谋算计暴露在人前,她必须要亲自深入虎穴一趟。

在将吕令雎派去救援鲜于辅后,还剩下了一个人。

“你看,还有子龙在呢。”乔琰指了指车驾的后方,补充道。

吕令雎陡然意识到,为何乔琰居然会让赵云并不以将军的身份随队,而是以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兵形象。

那根本就不是为了让赵云能在旁人猝不及防之间凭借着武力值做出什么支援!

果然在她们还未抵达洛阳,途径华阴地界的时候,赵云就已经从原本缀在队尾的状态下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鲜于银满心满眼在意的都只是乔琰能顺利地被他接引到长安来,哪里会注意到还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插曲。

在他们正式过潼关进入长安周遭地界的时候,鲜于银的心思都快飞到长安城下去了。

要不是他还记得自己的使命,也勉强可以将期待乔琰踏入陷阱的急迫说成是陛下急召,他几乎都要将自己的想法给暴露殆尽。

在看到那洞开以候的宫城城门之时,他无声地松了口气。

而后他便看到,乔琰丝毫未曾料想到他们已在宫门内布下了重重陷阱一般,整了整自己身上用于面圣的衣冠,便已径直朝着那宫城之内走去。

一步。

又一步。

鲜于银的呼吸都几乎要在此刻停滞了。

可就在她即将踏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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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一瞬间,她忽然在原地停住了脚步。

也就是这个举动,差点让鲜于银将自己是舌头给咬了。

眼见乔琰忽而转回头看过来,鲜于银连忙问道:“敢问大司马还有何种吩咐?”

她伸手朝着后方的亲卫招了招,“随我入内面见天子。”

“这不合规矩!”鲜于银连忙试图阻止,但还没等他挪动脚步,就已被典韦给一把拎到了一边。

乔琰朝着他气定神闲地回道:“不合规矩?谁定的规矩?”

“天子有诏,令我自洛阳即刻还京,我回来了。但我近来偶感风寒,眼下这正是天寒地冻时节,为防风寒加重过了病气,需有二三十壮丁为我结成屏障遮风有何不妥!”

“这并非明文规定之事吧!”

在这最后一句落定的那一刻,乔琰根本没打算再征求鲜于银的意见,领着典韦等人便朝着宫城之内走了过去。

“殿下,这该如何办?”宫墙之上的小卒一见这样荒唐又有理的一幕,连忙奔向了藏在望楼之中的刘扬,朝着他问道。

虽说乔琰带上的也不过是那么二三十个人而已,可这些人已像是一重重人墙一般将乔琰给团团围住,这意味着他们要想通过弓弩直接取了乔琰的性命,将会变得远比之前麻烦太多。

这实在是一出他们未曾料到的意外。

刘扬咬牙切齿地回道:“让她进!她非要带着她的那些下属一道送死,那就一道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好了!”

380.380(三更)王允之死

什么偶感风寒?

在乔琰此刻步步稳健的脚步中,除却她身上的确披上了件厚重的风氅之外,谁能看得出她有任何一点的身体抱恙。

这充其量也就是个她拿出来糊弄人,以便让她的下属也随同她一道入内的借口。

倒也不难解释她会有此等举动。

乔琰能抵达长安,又在鲜于银的劝说之下,甚至并未先回返大司马府进行一番休整,就已在这赶路后最为疲惫的时候前往面见天子,已经完全满足了刘扬的需要。

她带上那些下属到底是因为虞翻给出谶言的提防,还是因为她早有不臣之心,故而也对刘虞这位天子心生防备,都无所谓。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在这长安宫城之内布置的重重陷阱,哪里是乔琰可以随意挣脱出去的。

她再深入走些反倒无妨!

能将这大司马诛杀之事做得越是少有动静,也就越是方便他们随后的操作。

“你说的不错,”王允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背后传来,让刘扬收回了朝着乔琰背影看去的目光,看向了王允所在的方向,“让她去便是,携带卫兵进入长安宫城,看似没有明文规定,却完全可以任由我们借题发挥。”

她若想走,简直休想!

在这宫城之中起码有三道对她的致命狙击,她或许可以凭借着她矫健的身手和数年间作战里也能化险为夷的本事,将其中的一二道给躲避过去,却绝不可能将所有的危机都给见招拆招。

“立刻让人通传下去,先不着急动手,等她进入陛下的寝殿再说。”

跟随在乔琰身边的二三十员虎士让王允也不免觉得有些棘手。

棘手的不是要如何将他们尽数斩杀,而是这些近身的侍卫对于乔琰势必做出的拼死相护,让她极有可能能在躲避掉第一轮攻势后,凭借着宫闱内院的复杂地形而寻找到藏匿的机会。

一旦被其突围而出,正如乔琰和吕令雎所分析的那样,在王允他们只能掌控住长安城中的一部分势力和长安以西的右扶风守军的情况下,局势将会在顷刻之间完成惊天的逆转。

他们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偶感风寒是吧,要进入寝殿总不能再用这样的借口了!

在她孤身一人的情况下,他倒要看看她能拿出何种反应。

此时的刘虞和张仲景早已不在那寝殿之中了。

在收到乔琰抵达潼关消息的时候,王允便立刻命人将这位可怜的天子给转移到了另外的一处宫室。

刘虞也不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早几年间还亲自和幽州乌桓人打过交道,参与过幽州地界上的平叛,凭借着这几日里由张仲景调理回复的神气,还试图做出了一番反抗。

可惜到底是寡不敌众,反抗没成,还直接被打晕了过去。

所以他也无法看到,被他寄予厚望的同时,也是他这些心理负累来源的乔琰已经拢了拢披风,朝着这寝殿的台阶之上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只有乔琰一人。

既然是面见天子,她便不可能弄出那等下属环绕的模样。

可那又如何呢?

在系统絮絮叨叨着跟她说自己可以负责充当另一双眼睛的声音里,乔琰已经行到了这寝殿的门口,甚至和那负责开门的侍从颔首致意,实可算是有礼有节到了极点。

这寝殿之中的残存药味随着门扇的开启直接朝着她的面前涌了过来,在她的面上也并未流露出任何一点异样的神情,十足的对天子心怀尊重之意。

饶是这站定在门边的侍从乃是王允的心腹,此番被调度过来便是要取了乔琰性命的,都不免在此刻被这位大司马的气度所折服。

一想到这样的人物极有可能会在这殿中折戟身陨,他都生出了几分不忍的情绪。

不!不对,他的性命是王允救下的,如何能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想法!

好在还未等他这一番心中波折在神情中流露出分毫,乔琰便已经朝着殿中彻底踏了进去。

刘虞喜好朴素,在他成为天子之后也并未有所改变。

这寝殿之中的布局如此,随侍在身边的人手数量也是如此。

相比起乔琰带了二十多个人恭候在殿外,刘虞身边的侍从还得算少的。

甚至因他们在殿中各司其职的安静,让人只觉在此地只能听到刘虞掩唇轻咳的声音一般。

乔琰脚步未停地越过了这些人,朝着寝殿的深处、刘虞的病床走去。

当她驻足在这里的时候,她俯首作揖朝着面前的病床行了一礼。

“乔琰见过陛下,不知陛下急于召臣来此是有何种要事?”

那被半张幕帘掩盖着的身影又因一阵呛咳而摇晃,随后伸出了一只手来,似乎是在强撑着身体想要前来将乔琰给搀扶起来,以示对这位忠臣的看重。

可惊变也就是发生在这一瞬间!

那只即将触碰到帘幕的手中忽而多出了一把短刀,呛咳之声也骤然止住了。

原本还斜卧在病床上的身影顿时就像是被人凭空注入了元气一般,朝着乔琰扑了过来。

但还没等他手中的刀砍中那近在咫尺的目标,一根箭矢就已经精准无误地贯穿了他的咽喉。

似乎是还怕他死得不够彻底,第二根箭矢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就已经击穿了他的胸膛。

一箭穿心,精准得有些不可思议!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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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太快了些!

“要乔装成陛下,就你这点火候还远不到家!”

接连的两道机关声响和乔琰的这句冷喝,像是按下了这殿中从沉默转为沸腾的机关。

在门外的典韦等人朝着殿中冲来的那一刻,这些看起来像是随侍左右的侍从都尽数朝着乔琰袭了过来。

快速移动之中的人难以被乔琰手中的短弩击中,更让他们还依然抱有势在必得之心的,是他们笃定了乔琰的弩箭发射纵然是以连弩的方式,她也无法在必须命中其中一人的情况下还来得及击中其他人!

这便是给他们这些死士留下的机会。

可在这点火石火之间,谁也未曾想到的是,乔琰一把将弩箭收拢了回去,也在同时将背上的风氅朝外甩了出去。

风氅所形成的视觉遮蔽之间,她一把从这厚重外披之下抽出了两截枪杆,以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合并成了一把,回转的长枪顿时将距离她最近的一名死士杀手给横扫了出去。

哪有进殿面见天子还在披风之下藏着长枪的!

这跟剑履上殿有何区别!

偏偏此刻因他们这狙杀阴谋已彻底展露了出来,刘虞也并未身在此地,乔琰的这等举动也只能说是自卫而已!

一出在这宫城之中的自卫!

对民众的仁慈和此刻面对敌人的斩尽杀绝,在乔琰这里没有任何一点冲突。

被长枪甩出的劲风拦截住了其中一支斜地里射出的箭矢,甚至将其朝着另外一人拨了过去。

即便明知道这样的拦截转向,势必已让那支箭矢贯穿的力道削减了不知多少,绝不可能再造成什么显著的杀伤,但人在面对这等异物来袭的情况之时,总还是难以避免地有一瞬的停顿。

可也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刻迟滞,乔琰的那杆长枪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更是丝毫没留有余地地贯穿了他的头颅。

这一次扫向其余几人的,便不是那件风氅了,而是他们同伴的尸体。

连带着袭来的,正是乔琰的枪出如龙!

比起她先前朝着伪装刘虞躺在床上的那人射出的两箭,这枪法奇诡的出招更让人清楚地意识到,乔琰能坐稳在这个号令天下武将的大司马位置上,从来不是靠着她玩弄权术和民心的手段,而是实实在在的真本事。

那紧随其后意图持刀从她后方砍来的家伙,更是对上了一道刁钻狠辣的银芒。

乔琰像是在后背长了另一双眼睛一般,一把将长枪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甩了过去,在反手握住枪杆的那一刻,也以一种根本无法拦阻的姿态扎进了要害。

一寸短一寸险的特质在乔琰的长兵面前无疑是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虽说在这狭窄的室内空间,其实并不是长枪的发挥之处,他们固然遭到了这样的还击,其实还有翻身的机会,但莫要忘了,乔琰并不是一个人来到此地的。

只是从寝殿门口到那病床前的距离而已!

在乔琰先后击杀三人所造成的震撼中,典韦领着与他同行的那二十多壮士都已抵达了乔琰的身侧。

这些充当着大司马亲卫的精英,在典韦的手底下训练了数年,就算做不到真正的统一举动,但论起默契来,绝不会比任何人差。

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当即和这寝殿之中的死士缠斗在了一处,另外的一部分则将乔琰从这里护持着离开。

在他们和这些人短兵相接交锋的那一刻,这些死士才意识到,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因为体型健壮才表现出了这等样子,而是因为——

在他们的身上穿着重甲!

甚至在他们跳出来迎击的时候,他们还将藏匿在领子里的锁子面罩给拉了上出,充分诠释了什么是合格的“挡风屏障”!

乔琰不需为这些替代她和寝殿中人交手的下属担心。

在他们内部的选拔考核中,这些人都是最为出色的存在,若非如此也无法成为她的近身护卫,若是能在差不离以一对二的时候输给王允刘扬他们的人,那他们也实在是不用混了!

不过……

从刘虞的寝殿之中杀出来的那一刻,可不能算是离开了算计陷阱,而恰恰是他们所面临危机的开始。

这根本不需要对着周遭做出什么对埋伏的察觉,只因在此刻,乔琰的耳中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的马蹄声!

那是骑兵队伍朝着她疾驰而来所发出的响动。

“用骑兵来对付我们这种两只脚来走路的,当真是有够奢侈的。”

乔琰话音未落,那些接到了信号朝着他们所在方向而来的骑兵已经出现了面前。

领头的还是个熟人!

不是刘备和关羽又是谁。

虽说早已从王允在司徒府举办的那场三公府议事的征兆中知道了刘备的选择,在当真看到这位历史上的汉昭烈帝做出了这等不太明智的抉择的那一刻,乔琰的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几分唏嘘之意。

但这等唏嘘也不过是稍纵即逝的情绪罢了。

刘备身负汉室血统,会做出这等“除贼”的选择实不奇怪!

既然各有立场,那便在交战之中一定输赢便是!

骑兵对步兵的交锋,还是在这等人数有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刘备等人根本就没考虑选择弓弩来试探对面甲胄的防御能力,而是毫不停步地以骑兵冲锋的阵仗朝着乔琰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骑兵的斩/马/刀带起的烈烈劲风明明还未曾抵达乔琰的面前,却好像已经先一步吹来了一阵砭骨寒意。

但面对着这样的危机,乔琰只是在看到了刘备脸上的犹豫的那一瞬,面不改色地对着典韦做出了一道指令,“丢!”

这个急促而简短的号令对于旁人来说或许还容易引发什么误解,对于跟随了乔琰将近十二年的典韦,这却绝不是什么会引发歧义的指令。

他所用的手戟,在他得到了牙门将军的封号后又进行了一番锻造,让其变得更为锋利逼人,也更加适合典韦的操纵习惯。

挥便是如同乔琰在扬州对那吴郡四姓的朱荣所做的那样劈砍挥出。

而丢——

在乔琰这道指令的声音都好像还没有从空气中消散,典韦便已疾步朝前奔出,像是根本不在意那行将抵达近处的骑兵一般,冲到了这队伍的最前头。

也便是在他一步踏出人群的那一刻,那两把手戟之中的其中一把忽然被典韦凌空甩出,在空中甩出了一道急速行进的弧线。

就算那路线乃是一条直线,这把手戟也绝不是对面的任何一人可以拦截的存在。

只因那手戟所行过的路径太低了!

低到一戟斩断了刘备所骑乘的那匹骏马的两条腿,方才让其奔行的速度减缓下来,掉落在地。

惊人的臂力和数年间演练所成的准头,让典韦的武器在此刻有了一种让人格外意想不到的用处。

可这还未结束。

手戟对马腿造成的伤害,让急冲而来的马匹当即踩空,往前摔了出去,眼看着一并要摔出去的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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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连忙将他给接了过来。

但这一下重击后的人仰马翻所造成的影响何止于此!

刘备若不因这些部从并非为他所属,而是临时拉扯起来的骑兵,他也不必像是此刻一般冲杀在所有人的前头,起到身先士卒的榜样,又或者是希望凭借着他还不算太差的临战表现,对乔琰造成足够的威慑。

而他这一倒,他后方的那些骑兵勒马不及,顿时乱做了一团。

也便是在这一刻,乔琰将手中的弓弩重新取出,朝着骑兵所在的高度完成了一通乱射。

只有十支库存的连弩让其中的每一支箭都显得尤为重要,这便是为何在先前的殿中她在能用长枪应招的时候,她便将其弃之不用了。

谁让这东西在此刻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乔琰并不知道会出现这等以骑兵对步兵的景象,但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点,她那些临场应变的本事不会因为她面对的是个此前从未见过的环境便被削减,只会让她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

就比如在此时!

能以披风夹带特制武器的只有她一人,但在这极短时间内发出的这八支短箭,却像是在近距离之下有八人同时做出了射击的举动,还都是朝着他们握住斩/马/刀的手!

“夺马!”

乔琰的一声号令之下,她身边的部从,连带着从那寝殿之中安然退出的一部分,当即朝着这一时之间没能驯服马群的队伍赶去。

他们身上的重甲在奔行间发出的簌簌响动,似乎一点也不比他们对面的马匹唏律之声要轻,也因每一个人眸光中透露出的杀机和决绝之意,令对面并非训练有素的队伍在顷刻间陷入了一种难言的胆寒。

关羽意图要去做出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手中的长刀还未曾落到其中一个重甲士的身上,便已有一杆长枪凌空杀出,拦阻在了他的面前。

不是从下往上的拆招,而是以几乎平击而来的方式奔啸而至!

她已坐在马上了!

方才关羽去救援刘备以防其摔落,让他错过了看清乔琰抢马上马的全过程,但这并不影响他觉得,这一套动作必定经由过无数次的演练,也实在是太过快速了一些。

数年间作为天子之下第一人的大司马,好像根本没有让乔琰对自身实力的打磨有任何的松懈,反而让她以一种更为严苛的态度要求着自己,必须时刻不能忘记居安思危的道理。

这等态度绝不会对她有所辜负。

在这千钧一发的破局中,抢先一步的上马让她一枪横亘在了关羽的面前,随后的银枪漫卷更是打出了一种令人不容喘息的疾风骤雨。

只要阻拦住关羽,她的行动便成功一半了。

宫阙前道路的宽窄原本就限制了一行骑兵所能出现的数量。

阻挡达成的刀枪交锋中,乔琰的下属也相继夺到了马匹。

这些马匹能被敬献给天子,作为金吾卫的配套坐骑,本也不能算是凡品,要用来承载这些重甲骑兵虽说仍有几分吃力,却也不能算是不可为之事!

驯化的战马的易主,对于习惯性和并州凉州烈马甚至是大宛名驹打交道的精锐士卒来说,也绝非难事!

他们甚至在这夺马之间将对方手中的斩/马/刀也给抢夺了过来。

而此刻距离乔琰和关羽的骑兵交手,也只是短短数息的时间而已。

更让人来不及防备的,是乔琰明明有此等逆转而来的优势在手,却并未有一点恋战的架势,在一招架开了关羽的进攻后,毫不犹豫地领着下属朝着宫城的方向赶赴而去。

这绝不只是因为,她并不想要在接连破解了刘扬他们的两道拦截后,为了不给对方以调动兵卒合围的机会。

还是因为——

她已听到了另外的一个声音。

一个从宫城那头发出的动静!

对于王允来说,若能将她击杀在宫城之内,他必定不遗余力地达成这样的战果,所以那个方向的声响,绝不会是王允为了吸引来旁人的注意力而做出的愚蠢行径。

唯独有可能的,是在乔琰的指令之下抵达此处的援军。

从这地面的震颤之势来看,来者绝不在少数。

在前来长安之前赵云便已经和她有了一番对于天下未来的交流,以赵云行事的稳妥和他此前几年在关中地界上的练兵,让他要将华阴的驻军开赴长安不应当出现什么问题。

而被她派去调度大司马府兵卒救援鲜于辅的吕令雎,此刻全部的心神都寄托在希望给乔琰立功之上,绝不可能在行动上有任何的耽搁。

不能慢!

谁知道在这等危亡关头,因为她的举动慢了会造成何种结果。

于是王允和刘扬还没能等到这宫墙之中的结果,便已看到了令他们不由惊恐的一幕。

赵云所统领的军队像是丝毫不在意他们所奔赴之地乃是这长安城中重中之重的宫城,卷挟着足够浩浩荡荡的架势袭来,另一个方向,原本明明是被鲜于银囚禁起来的鲜于辅,居然和一个年轻的女将军一道驱策着一路骑兵袭来。

随着鲜于辅的出现,那些之前还听从于鲜于银诏令的金吾卫成员,顿时陷入了一片迷茫混乱之中。

他们此刻该当听从于谁的命令?

但可能更大的概率,不是他们现在的上官的。

当他们朝着鲜于辅和吕令雎所在的方向看去的那一刻,竟看到在他们的后头还有一个重要人物。

正是身在太尉任上的皇甫嵩。

华阴兵卒涌入长安城,卫尉府发生了小范围的冲突,这两件事中无论是哪一件都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这实在已经是太大的动静。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比起这两件事,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王允身为三公之一,居然有这等胆量,将宫城的戍防给把持在了自己的手中,而后将天子和乔琰都一并给困在了其中。

吕令雎和赵云的队伍会合,在鲜于辅的“开城”口令之下冲入了宫城中,以接应还身在其中的乔琰,皇甫嵩却在这城门之下并未挪动脚步,而是高声质问道:“王子师,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简直是荒唐至极!

他何敢如此!

这可是天子的居所啊。

但随着王允的这一番肆无忌惮举动,倒像是变成了个可以任由人随意插手的地方。

可王允若是会被皇甫嵩的质问语气给吓到,那他大概也不是王允了。

“我在做什么?”王允重复了一遍。

他此刻已被这突如其来出现的队伍打乱了阵脚,皇甫嵩的那句质问,更是让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所希望达成的无声无息除贼之事,已变成了一出梦幻泡影。

可直到此刻,刘扬都已经被惊得软了手脚,王允也并未打算放弃他的计划。

他忽然又抬高了音调,厉声回道:“我在做我觉得该做之事!”

这一句话,在刘扬对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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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的回应之中出现过,而在此刻又出现在了王允对皇甫嵩的回答之中。

这等漠视法纪规则,只凭着个人喜恶做事的举动,让皇甫嵩不由拧紧了眉头。

在王允模糊可见的脸上,他一点都没看到对方发觉自己言行不妥的负疚,反而只有一种大业为人所打断的狂躁。

他甚至以一种近乎漠然的方式避开了皇甫嵩的视线,朝着那宫墙之内看去。

正看到了夺马而出的乔琰和杀入了宫城之中的吕令雎会合在了一处,已转头朝着这城门的方向疾奔而来。

眼看着一旦让她穿过那道城门,她便能够彻底摆脱困境,从此次的围剿之中逃出生天。

王允已顾不得多想,在被皇甫嵩发现了他们的这出密谋举动,在被鲜于辅从禁锢的局面中脱身而出之后,等到刘虞也被放出来,他王允到底会面临着何种惩处。

他更顾不得多想,为何被他委以重任的刘备和关羽好像根本就没能对乔琰做出什么有效的拦阻,反而让她这般轻易地杀了出来,还像是被人送上了一匹坐骑一般显得何其意气风发!

在乔琰手中紧握着的染血长枪更像是一种灼然的色彩,硬生生烧痛了王允的眼睛。

不!还没有结束!

只要能将她给铲除,随后的收尾都还是有机会的!

他一把夺过了被握在刘扬手中的火折子,在将其吹亮后一把将其按在了延伸到城墙之上的引线上。

由左慈改良出的火药,早被王允等人在接管过了宫城后便将其埋在了城门之上,因那火药的性能不够稳定,最终还是被他敲定成了最后的一道杀手锏。

而在此刻,这火药被引燃的时候,它何止是那最后的杀手锏,也是对王允来说的救命稻草。

引线点着的声响在踢踏而来的马蹄声面前显得何其微弱,可王允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东西一旦被引爆所发出的动静,丝毫也不亚于天崩地裂。

他此刻已经听不到皇甫嵩在城墙之下对着他喊叫着一些什么了。

也看不到是不是有人正在朝着城墙上攀援,意图将他这个疯子给拉拽下去。

他能看到听到的,只是在乔琰等人途径城门的那一刻,这火药的引线终于烧到了尽头,骤然爆发出了一阵膨胀的火光血色。

在这蓬火焰炸开的那一刻,城门之外更是传出了异口同声对于乔琰安危的担忧。

这些担忧汇聚在了一处,形成了一声整齐划一的喊声。

“大司马!”

几乎在一瞬间充斥了这城门门洞的火光,让这些本以为立时能看到乔琰冲出的人,顿时陷入了呼吸一滞的紧张。

可还没等他们的心脏被恐慌所占据,他们就已看到一前一后的两匹坐骑从那火光未尽的城门口冲了出来,不是乔琰和吕令雎又是谁!

爆炸呢?

王允呆呆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确定并不是因为那声响太大,让他直接处在了什么耳聋的状态,而是因为那的确没有任何一点爆炸的声响,就像是个闷葫芦一般只见火花。

甚至那火花可能也是被偷工减料的。

在王允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得分明,无论是乔琰还是吕令雎都没有任何一点受伤。

那是该当被称为活蹦乱跳的状态。

尤为证明这一点的,是乔琰在冲出城门的那一刻,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任何的停滞。

她一把将手中的长枪甩了出去,在那长枪扎进地里的同一时间,她已从吕令雎这里接过了弓箭。

她拧身,挽弓,搭箭。

指向了他王允所在的方向。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紧追乔琰队伍而来的刘备和关羽,终于抵达了那宫城城门之下。

可他们显然是来晚了一步。

被乔琰果断射出的那支箭矢破空而出,已抢先一步蛮横地贯穿了王允的额头。

在这强劲的冲击力面前,这本就因城门之下爆炸而挪步到了城墙边缘的司徒,又被往后冲退了一步。

随后,他一个仰倒,从那城头摔了下去。

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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