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看到的只是乔琰眸光坚决,“那么在此之前,他们有办法收复益州南部吗,我要以羌治蛮,所走的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职权之分也有当世之首创又有何妨!”
“此外,我也会让人来协助于你的。我意在让汉阳赵氏的赵昂接任牂牁郡太守的位置,协助你平定南蛮。”
乔琰目视南方,目光中闪过了一抹希冀之色。
但愿赵昂的那位夫人王异也能成为姚嫦的助力。
而只要益州南部有打开一道突破口的可能,因弘文馆选拔考试入选到她麾下的法正,也会被她派遣到此地来作为助手。
姚嫦虽不知晓乔琰的这番谋算,还是果断回道:“若如此,我必定为君侯尽心竭力,达成此事!”
成都这边是诸事顺遂,上下相得,在长安这边就没有这般舒坦了。
王允怀着忧心从紫宸殿走出,心中思忖着益州那边的情况。
益州一下,眼看着司隶东部、并州、凉州、益州这四处,竟是将长安朝廷给牢牢地包裹在了当中,不由越发觉得身上压着千斤的负累。
到了这一步,乔琰若想要扼住长安朝廷的唇舌,让自己的政令代表着刘虞的命令传檄于天下,已再不是一件难办之事。
她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他刚想到这里,忽听有人在后头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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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的名字,打断了他的思绪。
为防自己的忧思为人所看出,王允连忙收拾了一番自己的神情,这才转头朝着后方看去,就见大鸿胪从属的齐周朝着他快步走了过来。
王允不觉有些好奇。
这人向来和他没什么交情,为何会突然找上门来?
当齐周行到了他的面前,王允就见齐周神神秘秘地将他拉到一边,朝着他小声说道:“王司徒,我想向您请教一件事,不知您可否为我参谋一二。”
齐周朝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留意到他的举动,这才接着开口:“是关于我当年往益州一行的事情——”
“我怀疑,当年之事有些隐情。”
316.316(一更)幽州在望
要说这隐情,也不是齐周到今日才发觉的,只是随着今日益州战局有变,在忽然之间被他全部联想了起来。
他原本是想将此事告知鲜于辅的,起码这是个绝对跟他在一个阵营之中的存在,但又担心他一跟鲜于辅提及,就会被这位金吾卫总领将消息告知到刘虞那里。
按照陛下所表现出的态度,大有可能会将他训斥责备一番。
齐周思前想后,觉得心中的疑虑还是该当得到个解决,便留意起了离开紫宸殿众人的神情。
王允私以为他那“忧国忧民”的神情藏匿的很好,却不知对于有心观察之人来说,这就跟一盏明灯没有太大的差别。
齐周旋即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这才有了他和王允之间发生的这一段对话。
见齐周好像真有要事要谈,王允同样小声地回道:“此地不是你我说话的地方,且等分开后你寻个机会上我府中走一趟。”
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王允从宅邸后门接到了齐周,将他迎入了会客的书斋之中。
“不知齐令丞所来何事?”王允令人将茶汤给送了上来后挥退了左右。
齐周定了定心神后方才说道:“您是知道的,当年我往益州出行前去颁布敕封刘益州为大将军的敕令,彼时出现了些变故,让他那些似有不臣之心的举动暴露在了人前,这才有了敕封并州牧为大司马,并由她出兵讨伐之举。”
“要说刘益州的那些举动其实也是事实,但我如今想来,这些事实若非有人刻意引导,也不该出现在我的面前。刘益州还没有蠢钝到这个地步,在朝廷立足于长安之时就贸然将这些迹象展露出来。”
刘焉当然不可能是个蠢货。
趁着大汉对四方的掌控力削弱,从中一番操作给自己谋求到益州牧位置以待时变的人,怎么可能愚蠢。
他索要益州牧的位置中或许确实附会了董扶所说的谶语,却大概没有直白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否则他这个益州牧的名头本身就有失大汉权威。
王允当年就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可齐周对他在益州的所见所闻信誓旦旦,那些僭越举动也已经被盖章定论,而随后那出抢占汉中的出兵不只是让长安朝廷的奠基有了一份战功,也给关中带来了足够数额的存粮,对他们这些既得利益的获取者来说,对背后之事可能没有寻根究底的必要。
可如果,他们不是享受利益的人呢?
这时候就不得不翻旧账了!
王允问道:“为何此时提起这个?”
齐周眉头深锁,“因为我发现与我同去益州的有一个人不对!”
“当年和我同往的人里,有一个是得到大司马委任前来的,自称名为李蒙。”
这是个对王允来说很陌生的名字。
齐周解释道:“此人在那趟出行中表现得很像是个出人不出力的闲人,还带着个弟子一道往蜀中游山玩水,看起来像是大司马为了不抢占陛下的风头,才在人手的安排上做出了让步,专门找了个不太醒目的从属。但我在半年前发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早在两年前徐州的南北对峙局面形成之后,李儒和贾诩就因为谁都无法说服对方,到底是谁的弟子在这趟徐州之行的表现出更加出色,于是两人都前往了长安来协助乔琰。
当然,准确的说,这是必定要出来做事的贾诩毫不犹豫地把李儒给拉下了水。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人都到了大司马府中。
李儒此人深居简出,齐周这个职位归属于大鸿胪,也和大司马府没什么职权重合,按理来说他们是遇不上的。
可京城毕竟也就是这么大个地,出去吃个饭总还是有几率撞上的,齐周就是这么发现了李儒的存在。
“半年前我遇上他的时候发觉他根本不像是当年这样得过且过,反而看起来像是……像是个深沉老辣之人。”齐周努力形容道:“我也很难描述那种感觉,大概比王司徒您看着更像是个政客。”
王允:“……?”
突然被拉进了这么个对比之中,王允都觉得自己怪无语的,但总归齐周想表达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你将此人的外貌特征和你二人往益州之地所经历之事的细枝末节都告知于我,我来看看他的底细。”
齐周当年在朝堂上确实已经将情况都说了出来,可朝堂上的时间就只有这么点,在当时他并未对李儒多加怀疑的情况下,更不会将两人之间的对话说出来,直到此时才将那些乍听起来无妨,实则存有诱导意图的话披露在了王允的面前。
齐周说完后小心地问道:“以王司徒看来,我是否是多想了?”
多想?
王允的眉头都要打结成一团了。
若齐周这样的揣测叫做多想,那也实在不必有什么朝堂博弈一说。
他分明就是被人给一步步地诱导到了陷阱之中,直到今日才窥破些许端倪!
这人的举动一点都不寻常,起码不会是个还真要在敕封旨意中混日子的人会拿出来的表现。
王允道:“我要去查一查他,你先别将今日到访的消息外传,也别将这件事再告知于旁人,等我获知了具体的情况后再同你说。”
长安朝廷立足于此地的两年半里,因王允此人位居三公,祁县王氏中已有不少子弟从属来到了这里,让王允如有什么事情要办,总还能是找到人手的,何况只是要查探一个只有大司马府府掾名头的人。
这名为“李蒙”的人在并州的踪迹也算是有迹可循,于是这份关于此人的调查结果,很快摆放在了王允的面前。
但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诸如对方可能是由乔琰秘密培养的人手之类的,他也完全没料到会收到这样的一个结果——
李蒙只是对方的假名,而他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李儒。
昔日替董卓出谋划策的李儒!
时隔五年,当年和李儒有过几面之缘的王允都已经有点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了,但当他按照调查所得的行动轨迹,守在了李儒在长安城中的必经之路上故作偶遇的时候,他却猛然将自己记忆之中的那张脸和这张被齐周称为老谋深算的面容对上了号。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王允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李儒会投诚于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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琰这件事本身不可怕。
距离董卓之死已经有三年了,甚至在董卓领死之前的两年,在乔琰领着并州军攻破洛阳的时候,李儒就已经被乔琰所俘虏,随后关押了起来。
效忠于乱贼的履历并不能当做给对方宣判死刑的理由。
但李儒有可能忽然成了个清淡无为的角色,在出使益州之中什么事也没做吗?
王允一点儿也不相信这种可能。
这么一看,齐周所说的其中别有隐情越发有了可信度。
那么有没有这样的一种可能,李儒的存在就是为了让齐周顺水推舟地做出一个刘焉有叛逆之心、需要有人对他做出节制的判断,所为的正是让乔琰在声讨刘焉的过程中得到那个大司马的位置,将她给一举推向权臣巅峰!
当年的李儒可以建议董卓在合适的时机下入主洛阳,在卢植和袁氏兄弟所领兵卒在洛阳的对峙中斡旋,直到成为洛阳的掌权者,今日的李儒也可以在暗中为乔琰谋划,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长安的执掌者!
因此人的前科,一度深受董卓之害的王允也就越发觉得不寒而栗。
一想到乔琰谋夺大司马之位是踩着刘焉上去的,再想想今日在益州所发生的事依然是在用刘焉的性命来成全乔琰,王允越发给自己心中的那番怀疑找到了立足的证据。
不行,若再放任对方继续发展下去,迟早要出现前汉为王莽所篡夺这样的情况,偏偏在位的天子刘虞也没有一个在能力上拿得出手的子嗣,王允就算是想要协助天子发展势力,也觉得其中的局势大为不妙。
说不定对关中来说,这样的发展还比不上乔琰在位之时。
在这一刻,王允要比任何时候都后悔,当年的长安变故中为何会被李傕这样轻易地将刘协给带走了。
若是刘协还在,以对方的潜力和年龄优势,他便是将这些发觉的不妙之处都给遮盖下来,行沉潜隐忍之举又有何妨?
但这世上并没有如果一说。
王允在将这个调查结果告知于齐周后闭门陷入了沉思,思考着当乔琰在将巴蜀平定回返长安后,她携此等大胜到来偏偏封无可封的情况下会做出何种举动,却浑然不知,乔琰想要带回的根本不只是一个胜果。
傅干并不只是要将书信送往长安。
在完成了这一出报信之后,他已打着要回返凉州驻扎戍守的名头,从长安以北的高陵走秦直道北上。
这秦直道是划分开的凉州并州二地,所以他并未回凉州去,而是转道往东进入了并州地界,也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到并州州府,他当即联系了戏志才,自并州府库调动存粮,随同另外一条密令一道抵达了云中郡,交到了吕布的手中。
“君侯真让我出兵?”吕布目光发亮地站了起来。
天知道他等这个消息等了多久,还以为自己除了在运送盐卤和震慑塞外之外都没什么作用了,显得他这个平北中郎将一点也不像是依靠着战功上位的,反而看起来像是个闲职。
尤其是一想到后一辈中的英才人物层出不穷,也就更让他生出了被取而代之的危机感。
今年初的时候,乔琰其实给他写过一封信,提到吕令雎在武力值之外还有头脑,吕布也得跟着努力。同时还提到了一句话,说的是要让他做好准备,在今年可能就有出兵征战的机会。
因旱灾灾情的缘故,吕布已经做好了计划会出现变更的准备,反正他真到了手痒的时候还可以跟戏志才申请,到漠北草原上去打一打不太听步度根指令的鲜卑游弋散部,还得和赤兔继续磨合感情,以求在实际作战中起到最佳的配合效果。
这么说来,就算是将计划再往后推迟一年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决定。
可显然乔琰向来都是答应了下属何事,就不会做出违约的。
既然答应了给吕布在今年出兵的机会,当然得让他出去逞凶!
傅干回道:“中郎将还是先将这道密令看全吧,君侯对您是做出了一些限制的。”
“限制有什么好怕的,”吕布浑不在乎地说道,“就算是把我的一只手捆着,我也照样能够取了那公孙小儿的首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了乔琰给他的密令,然后就苦起了脸,“真要如此?我觉得父女协作围猎公孙瓒,说出去也得算个美名。”
在这封密令上赫然写着,由吕布带着并州府库之中的存粮,与身在居庸关的张辽会合,在七月的尾声发兵征讨公孙瓒。
如若不能成功将公孙瓒拦截在渔阳郡内,便由张辽继续追击,吕布即刻回师。
这趟回师并不是回返到张辽原本所在的上谷郡,而是前往和冀州邻近且没有山脉阻隔的涿郡境内,以防袁绍对于乔琰的幽州征伐举动做出任何不利于战局的拦截。
要说打公孙瓒不成转而去打袁绍,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乔琰在信中专门说道,在吕布戍守于渔阳期间,不得越过拒马河和白洋淀的范围,换句话说,他甚至都不能出涿郡的边界,甚至因拒马河的位置,涿郡中的一部分会被移交给冀州。
“君侯说你是个成熟的将领了,要从中郎将变成将军总得表现出稳重的一面来,给后面的将军做好一个典范。”
傅干和吕布是平级,此刻这话说出,吕布一点也没怀疑这套说辞中是否有什么诱骗于他之处,只觉得这真是乔琰对自己的期许。
他梗着脖子忍下了这份可能要跟袁绍隔河相望还不许出兵的不快,又听傅干接着说道:“君侯也未必就是想要对吕将军做出节制,一来吕将军与赤兔配合堪称天下武艺冠绝,若是陈兵于拒马河北,冀州必定人心惶惶,生怕将军挥兵南下。二来——”
“吕将军为何要先预设,自己无法将公孙瓒擒获在渔阳郡境内呢?”
这个“二来”的说法,张辽在和吕布会师于居庸关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我自驻守居庸关到如今,已经快有三年的时间了,公孙瓒遵照君侯当年所说之话,始终距离居庸关退避一射之地外,也一直觉得我们没有出兵讨伐的可能。”
张辽伸手朝着关外指去,吕布便瞧见了那支没石白羽箭,正是乔琰当年在接应刘虞又来到居庸关后射出的。因风吹日晒的缘故,这支羽箭的尾端已经显得有些残破,却依然像是一个地标留存在那里。
吕布虽未亲见乔琰将这支箭射出,但从张辽那“退避一射之地”的说辞中,他还是听出了一种令人神慑的豪情。
张辽又道:“吕将军,公孙瓒不知我等会在此刻发兵,还是你我联手,为何不敢想一点,直接将人拦截在渔阳境内呢!”
他们的全力出手,也会让公孙瓒更加对东面包抄而来的敌人,不做任何的防备!
傅干还未抵达长安的时候,马超和严颜就已经朝着海陵而去了。
像是乔琰对马超特意嘱咐的那样,刘表还在疑惑乔琰的部将为何会直接进入长江水道,就收到了来自马超有些得意洋洋的宣称,说的便是那益州易主、严禁刘表将其外传之事。
可别说外传了,刘表简直恨不得自己没有听到这回事。
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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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琰过分及时支援颍川的举动,已经让刘表觉出了危险,现在益州不声不响地就出现了刘焉为刘璋所害,乔琰及时赶到将刘璋捉拿的情况,随后就有益州的粮草大批地调度往徐州的方向。
等等,这其中真的没有钓鱼执法的可能吗?
刘表一边思忖着这个问题,一边盯着自己那个更偏向于小儿子刘琮的继妻蔡氏看了许久,直看到蔡氏以为自己脸上的妆容花了,也没听到刘表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从蔡瑁的口中得知,有一批从益州出发的船队朝着徐州方向而去,似乎是徐州方向要有异动的表现。
但这涉及的又哪里只是徐州。
护送诸葛亮等人前往辽东的航船中最大的两艘在罗盘与海航地图的指引下,早在公孙度为他们所说降后就已经朝着徐州回返,此时就等在海陵那处造船厂之中。
马超和严颜刚到,便将那批粮食中的一半送上了船,令其朝着辽东重新进发。
也几乎就是在乔琰和吕布张辽等人约定的出兵时间前几日,这两艘满载军粮的大型战船停在了幽州的沓氏港口。
吕令雎早守在此地了,也当即和甘宁一道将这批军粮送到了辽东郡的襄平。
送到了公孙度的面前。
公孙度原本都已做好了此次进攻公孙瓒需要他自己出人出粮的准备了,若非这群年轻人在这三次对他的胜利中表现出了让他难以招架的手段,让他拿出这样的站队开支,与在用刀子割他的肉没有半点区别。
但今日军粮送到,甚至可能在此番出兵之后犹有剩余,可以用来补充己方的府库,他也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司马生出了几分好感。
就是下次可千万别用这等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在辽东了。
那些少年人浑然未觉,或者说就算发觉了也懒得管公孙度此刻复杂的心情。
预定的作战时间已到,军粮已到,盟军也已就位——
正是他们一展身手,拿下幽州全境之时!
317.317(二更+49w营养液加更)蹋……
“自襄平过大辽水便接近辽东属国地界,欲图公孙瓒需先取的乌桓蹋顿就在那里。”诸葛亮看着面前由公孙度提供的辽东势力分布图,面上闪过了一丝沉思。“我有个想法,不知诸位可敢一试。”
公孙度是已经亲身见识过这些少年人的厉害了,至于剩下的那些人则是对诸葛亮的水准心中有数。
见众人都示意他接着往下说,诸葛亮道:“君侯令我等与文远将军合击公孙瓒,正是为了防止其远走辽东,甚至北出塞外,迟早还要成为此地的祸患,那乌桓蹋顿也是如此。虽说乌桓内部在单于之下三王分立,蹋顿依靠从邺城朝廷处博取正名凌驾于余下各人之上,一旦失势必定被群起而攻之,依然要防止其苟延残喘而逃,又或与公孙瓒合兵一处,行鱼死网破之举。”
“不若我等先行围剿蹋顿,高悬其首以示警告,后攻入辽东地界。”
诸葛亮所说的围攻,显然是和“围攻公孙瓒”一样的两头夹击,而不是寻常的围城。
他道:“按照公孙太守所说,居于辽东境内的乌桓人中有自辽东属国避祸而来的,彼时蹋顿居于昌黎,如今也并未进行过迁移。而我观昌黎之所在,虽并非易守难攻之地,然城中如有变,可即刻顺渝水入辽西,逃奔公孙瓒设有驻军的柳城,又或往渤海湾方向撤离,转入滨海道,追兵不若他熟悉地形,便绝无追捕之可能。”
“不如我等自襄平分兵两路,一路往西北行至无虑山,翻山而过后从北面进攻昌黎,断绝其逃奔柳城之念,另一路自襄平往西南,于辽河口入海至于锦西,于渤海湾滨海道上对蹋顿中道拦截。”
“我等欲取公孙瓒,本也需海船巡航于岸,以防其度渤海至冀青二州,转投于袁绍,为对方羽翼,如今正好在进取蹋顿之际先行派上用场。”
无虑山也就是医巫闾山,虽是北方幽州之镇山,最高处的海拔也不过是八百多米,比起乔琰那出疾走阴平道的操作还是要容易不少的,再加上有公孙度这个对辽东辽西地形熟悉的领路人,也就更没有那么难走。
众人一番商讨后,都觉得诸葛亮的分兵方略可行。
除却留下镇守辽东郡的陆议和郭淮之外,由公孙度、吕令雎、诸葛亮和太史慈走无虑山路线,由司马懿和甘宁走沿海线。
“小子,现在是听你指挥的时候了,我看你向贾文和那家伙在从益州到海陵的路上和在徐州境内的时候都学了不少东西,可别让蹋顿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跑了。”甘宁一把拍上了司马懿的肩膀,颇有一派战前鼓劲的意思。
但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另一头的吕令雎说道:“我说甘兴霸,你要这么说岂不就是希望我们进攻昌黎失败?兴兵之前可不能搞这种唱衰。”
“蹋顿不逃也成,直接把公孙瓒那个战功让给我就是了。”甘宁理直气壮地回道。
司马懿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位的幼稚争功了,忍不住在旁插了一句,“你们要是再不行动的话,我觉得公孙瓒的首级就要落在张将军的手中了。”
这话一出,倒是让这两位同仇敌忾了起来。
他们好不容易远渡重洋而来,甚至连运送军粮之事也用海航冒险跑了一轮,若是让西边战线的抢了先,那也未免太郁闷了。
不管是谁拿到的公孙瓒人头,只要是他们这边得手,就不算是他们这前来辽东的毕业实习失败。
甘宁和吕令雎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不容错认的胜负欲之余,还看到了点总算达成的合作共赢之意。
这两路负责指挥的诸葛亮和司马懿颇为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但又不得不说,当武将有此等冲劲的时候,在这队伍之中所能起到的带头作用实在惊人。
他们这出翻越无虑山的行军进展得格外顺利。
在无虑山的另一头,就是乌桓人所霸占的辽东属国了。
乌桓素来是好战的种族,在这幽州境内虽一度为刘虞的归化政策所吸引,却也始终带着难以为人所驯服的桀骜。东北的极寒气候和远不如鲜卑所拥有的水土丰饶,更是让他们有着对大汉疆土的觊觎。
蹋顿自当年协助公孙瓒击败刘虞后,便在邺城朝廷的敕封之下领了那个辽东侯的位置,领着辽东属国的岁贡。
但这还不足以让他感到满足。
要知道,原本在他和公孙瓒的计划中,公孙瓒该当替他向邺城朝廷讨要的封赏乃是辽东王,而不是辽东侯,可不知道是公孙瓒在那封送交邺城的书信中偷偷夹带了什么私货,还是邺城朝廷对他们乌桓存有歧视之心,让这个奖赏出现了降级。
数月之后,邺城天子对难楼、苏仆延等乌桓王做出的列侯敕封,让蹋顿越发怒火中烧。
偏偏他在渔阳郡内一度蒙受的人手损失,让他不得不将乌桓内部的矛盾先行解决,再考虑找公孙瓒或者袁绍算账之事,等到这一切解决,竟已到了建安三年的夏末。
蹋顿解决了内忧,吞掉了难楼的部众,压下了那些质疑他向着大汉称臣的质疑声音,随后便盘算起了在这个秋天捞上一笔的计划。
公孙瓒为了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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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并无离间乌桓引发内斗的意思,并未因其身为幽州牧的缘故将辽东属国的税收再瓜分走一部分,但这片范围有限的土地上,不擅种田的乌桓人并不能给蹋顿带来多少的财政补贴。
他的目光理所当然地落向了一个地方——
袁绍的冀州。
他左边的邻居公孙瓒是他的合作对象,而他右边的邻居公孙度曾经和他交过手,还得算个硬茬子,这么一看也就剩下南边的冀州了。
说是说的今岁大旱,冀州州郡损失严重,但在蹋顿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冀州再损惨重总也要比他富裕得多。
何况,损失惨重好啊。
这也就意味着在他们完成劫掠之后,冀州要拿出足够用于讨伐他们的钱粮,将会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蹋顿越想越觉得其中很是有可行性,于是赶在秋收之前将辽东属国境内的乌桓部落,都给朝着昌黎征调了过去。
吕令雎等人刚翻越无虑山就撞上了一支乌桓队伍,在将其正面击溃后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我有一个有点大胆的想法……”吕令雎忍不住开口说道。
但其余几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听她接了下去:“不过还是算了,如果君侯知道了肯定也不会选择这种手段的。”
在收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她还真有点想让蹋顿当真去执行那个让乌桓部落聚合后进攻劫掠冀州的计划,等到对方得手之后在半道上完成对蹋顿的伏击。
这么一来,蹋顿的存在必定会让袁绍觉得头疼万分,其对冀州的袭扰也无疑是在让那头的情况雪上加霜。
蹋顿劫掠而回的军粮则可以作为他们这头的补充,还能将其在满载而归的防备懈怠中给击溃。
但这样就势必要耽搁对公孙瓒的围剿任务了。
再想想他们在乐平书院就学以来的种种,以及君侯在三州之地实行的举措,连带着她有意通过乐平月报这个载体向外传递出去的消息,吕令雎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君侯已经提前将冀州的民众视为了自己的子民。
她大概不会希望看到这些渤海郡的冀州民众遭到蹋顿的劫掠。
“换个方式想,这些乌桓人聚集在一起,倒是还省了我们四下里寻找所要耗费的心力了,直接来个一网打尽就好!”
吕令雎摩拳擦掌地决定大干一场,就见一旁的公孙度投过来了一个看怪人的眼光。
但再一转头见太史慈和诸葛亮都对她的表现回以认可,她又觉得奇怪的人显然不是她,而是公孙度这个长年身处辽东、不知中原风尚的家伙。
“劳烦公孙太守为我等引路,选出一个合适的攻破敌营之处。”诸葛亮朝着公孙度说道,打断了他对于这伙乐平学子的品评考量。“我的意思是,在被我等进攻之后最容易引起全营动乱的营寨。”
公孙度想了想回道:“蹋顿既然要召集各方部落,以示其在吞并了难楼部从之后在乌桓的统率地位,进一步消弭其在上一任单于丘力居身死之中可能做出过的危险举动,就势必会把此时处在劣势地位的苏仆延也给请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加上劫掠冀州的举动对乌桓人过冬有着重要的意义,苏仆延一定会来。”
“选他的营寨最容易在短时间内造成混乱。”
诸葛亮笑道:“那就是他了。或许,我们还可以等一个合适的风向。”
大概是他们为了阻断乌桓南下劫掠汉人的想法也得到了上天的庇佑,当他们即将发起朝着乌桓三王之一的苏仆延营寨发出进攻的时候,风向正是他们所需的。
见诸葛亮给出了动手的信号,吕令雎和太史慈当即展开了行动。
这些乌桓人刚在蹋顿的号召之下聚拢在一处,还有几方的营地未曾完成最后的搭建。
这出混乱的聚居让他们对周围的防备非但没有增强,反而因觉得会有乌桓部落陆续抵达,无人会在此时来找他们的麻烦,恰恰处在了比原先还要松懈的地步。
也正是在这样的一片夜色中,一支由弓箭手和辽东骑兵组成的队伍,从苏仆延所在的位置杀入了营地之中。
骑兵的冲杀伴随着手中火把的抛掷,让火势迅速蔓延了开来。
弓箭手的推进更是在看不清敌我的环境中带来了最大程度上的杀伤。
在这突如其来的动乱中,苏仆延刚被下属从营帐之中救了出来,就险些被夜空中疾射而来的箭矢给夺去了性命。
他一边顶着竖起在他周遭的盾牌,一边朝着火光中的黑影看去。
在这喊杀冲天的奔走场面里,即便他这位乌桓三王之一在早年间身经百战,也难以轻易地将来犯的敌人看个分明。
他唯一能够看清的也只是火光之中的马匹剪影。
那分明是幽州大马的特征!
这样的好马在近年间几乎是被一分为三的,分别被公孙瓒、蹋顿和公孙度所垄断。
那公孙度还远在无虑山以东的地方,也向来多跟扶余和高句丽打交道,甚少出现在他们乌桓的地界上,直接被苏仆延给丢到了考虑的范畴之外。
那么还在他猜测范围内的,也就只剩下了公孙瓒和蹋顿。
可无论是哪种可能,归根到底还是蹋顿!
“混账!同为乌桓部落,不守望相助也就算了,还打着什么劫掠冀州的名头将我等给骗到此地来,却为的是将我等一网打尽,好叫他更方便地做他的乌桓单于。”
苏仆延耳闻他下属在这出冲杀之中的所发出的惨呼,心中怨气大增。
此前难楼被吞并和丘力居之死,都让苏仆延清楚地意识到这位自领乌桓单于的蹋顿是何种人物。
可他苏仆延既然选择了前来此地,便是对蹋顿还存有几分认可之意。
这正该是双方修复关系之时,怎成了痛下杀手的好时机?
他真是疯了!
苏仆延一边从混乱的人群中勉强爬上了自己的坐骑,一边在这一瞬间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断——
既然蹋顿如此不顾及他们之间得算是同族的情谊,非要清除掉所有对他而言有威胁的乌桓领袖,他也当然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
“立刻联络与我等关系尚好的乌桓部落族长!”
苏仆延朝着依然在和己方缠斗但优劣势已分的敌方看去,火光中影绰的身影正显示出了一把长戟砍下了他那下属的头颅,心中越发果决,“我等快速聚拢兵卒反攻蹋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难道他们指望蹋顿贼子只杀我苏仆延一个不成!”
要杀当然是一锅端。
何况这火势早已在风力的推动之下,朝着下一处营盘扩张了,一点也没有要停歇下来的意思。
营帐烧起便彤云漫天的景象,何止是扩散到了下一方营盘,也早有人将消息告知了蹋顿。
他丝毫不敢耽搁地起身,生怕是公孙瓒那狡猾的家伙要跟他撕毁合作的协定,决定一人独占幽州,故而挑选了这样的一个时间动手,连忙点齐了兵将出门意图发起对苏仆延的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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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他出门的这一刻迎面而来的,就是只剩了残兵败将的苏仆延领着和他交好的数个部落扑面而来的攻击。
“他疯了吗!”蹋顿躲避不及,肩头已中了一箭。
为防被下属看出他受伤的情况,他毫不犹豫地一把将箭拔了出来,对着下属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虽然不知道为何苏仆延会在此时转而对他发出攻击,但乌桓人好战的天性注定了他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认输,只会趁着己方的实力比对面的任何一方都要强,打出足够具有震慑效果的攻势来!
可他对着其中一方能轻易造成压制,对着这些为求活命而聚集在一处的人,还能起到这样的效果吗?
只怕是没有的!
在这样的多方混战中,夜色的掩护和外貌打扮上的相似,甚至让人极容易在一个照面之间出现敌我不分的情况。
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他不在此时一鼓作气凿穿苏仆延等人的队伍,就像被群起而攻之的野兽只要在身上出现了一道血痕,就会被撕裂吞吃得一点不剩,他也只有这样的结果。
然而当蹋顿成功维护了自己狩猎者的地位之时,他却看到在那一片又扩大了燃烧范围的火光之前,一列队伍正在朝着自己袭来。
那并不是他的乌桓同胞,也并不是和他有过合作关系的公孙瓒下属,而是一支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队伍。
说熟悉是因为对方的辽东郡骑兵打扮,在他位居于辽东属国之前和期间,都曾经多次和他们打过交道。
说陌生是因为对面的士气甚至要比早前数年间所见的任何一次都要旺盛,为首的将领也并不是那辽东太守公孙度,而是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姑娘。
这个年岁丝毫也没让蹋顿对她有所小视,谁让他此时已在这出让人于每一步中都始料未及的变故里处在了下风的状态。
他一点都不信对方只是凑巧地出现在了此地,只觉得她完全就是有备而来,甚至先前苏仆延对他发起的进攻很有可能也是对方促成的。
但直到蹋顿的尸体被从他所骑乘的马匹上横扫下去,他都还被蒙在鼓里,这些忽然出现的人居然并不是公孙度的下属,而是乔琰派出征伐幽州的存在。
他更不会知道,在他身死之后的追杀战结束后,吕令雎抹了把脸上被溅上的血迹,将蹋顿的头颅正式砍了下来,同时下达了一道指令:“凡骑马行军之人,均将一乌桓头颅悬于马前,西行辽西郡,如有意图阻拦之人,杀无赦!”
昌黎这头对乌桓的得手只能说是恰好赶上了他们的集会,真正代表着幽州主事者身份的还是公孙瓒,所以他们必须以尽快的速度与张辽的队伍会合。
不过她行到了半路上又忽然放缓了骑行的速度,将自己从先前斩首敌将的热血上头状态给抽离了出来,说道:“我是不是又忘记了点什么事情?”
诸葛亮回道:“甘将军和仲达那边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不会让他们白白守在渝水下游苦等的,直接去前头沿海巡查就是。柳城那边也已分出人去了,公孙瓒在柳城的下属绝无机会从我等背后追来。”
吕令雎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回道:“还是孔明考虑得周到。”
她就是稍微缺乏了一点经验而已,不是真像她爹一样顾前不顾后!
当她看向自己马前悬着的那个蹋顿人头时,又不由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她这番表现,得算是有君侯当年为固阳塞民众报仇之时的精髓了吧……
而在另一头,张辽和吕布连带着身在此地的于夫罗和麴演等将领,在出兵所用的粮草器械都整装就位之时,丝毫不给公孙瓒反应余地地从居庸关出兵,连夺广阳郡的昌平和蓟县,将公孙瓒用于防备居庸关的前哨都给尽数瓦解了。
广阳郡在幽州各郡中的面积最小,原本就是在上谷郡、涿郡和渔阳郡之间的中转地带,一旦蓟县到手,广阳郡几乎就完成了易主。
屯兵于渔阳的公孙瓒收到消息之时,张辽吕布等人甚至都已经从蓟县再次出兵,拿下安乐县了。
公孙瓒大惊失色。
“为何会这么快?”他猝然离席,脸上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愕然。
那就要怪乔琰对吕布给出的那个限制了。
乔琰多了解如何让吕布发挥出最高昂的战意啊!
要么就是让他拿到一个对他而言尤为重要的奖励——
这在他已经拥有了赤兔之后所能起到的效果有限了。
要么就是让他拥有满意的排场——
他现在已经是平北中郎将了,再往上升迁的难度稍微有一点大,除非拿下击杀公孙瓒的首功。
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反向操作。
吕布若不能将公孙瓒给击杀在渔阳郡境内,他就得转道去涿郡守拒马河和白洋淀,还不许越界半步,说不定就会被袁绍的部从在河对面嘲笑他是个无胆鼠辈。
这处境能忍?
显然不能!
要不是这幽州境内的攻城也得遵照着一步一城的规矩,吕布都恨不得直接出现在渔阳城下,让公孙瓒这家伙下来单挑。
不过如今这样也不差。
他们此刻所在的安乐县和公孙瓒所在的渔阳县之间隔着一道沾水。
如果说是在前两年,这道水系还勉强能算是个地理屏障,但到了今年……
蝗灾对幽州这地方的影响的确相对有限,可旱灾却不是。
河流的径流量削减是肉眼能看得到的情况,这意味着从安乐到渔阳几乎就是一片坦途。
河流如此,护城河也当然如此,只要敌方筹备好足够的攻城器械,以他们此番发兵的人数,足以攻破那看似牢固的渔阳城关。
而到公孙瓒收到消息的时候,这些进攻渔阳郡的兵马早已不只是那一路从居庸关发兵而来的了。
因长安的天子乃是昔日的幽州牧刘虞,上谷、广阳和渔阳这几郡中蒙刘虞恩惠之人格外的多,听闻王师东来,直接选择倒戈过去的也不在少数。
公孙瓒还在愤慨之中,又旋即听闻了一个对他而言更为不利的消息。
安乐县驻扎的敌军分兵两路,一路依然在安乐筹备进攻渔阳郡的器械和募招人手,一路继续东进,在公孙瓒尚未来得及阻拦之时攻取了狐奴县。
“守城的都是废物不成!”公孙瓒闻讯勃然大怒。
狐奴县的位置拦在了他回返辽西的路上。
此地一丢,他若是在渔阳守卫战中失利,想要回到辽西重新聚拢人手,以图卷土重来,这个撤退的队伍就不可能太多,只能轻车简从,奢求一个不被对方发觉,又或者是将撤离队伍之中的后军完全作为他这趟撤离的牺牲品。
不对,他还不能直接去想这个最坏的打算,该当考虑直接在渔阳郡内将张辽吕布等人都给解决了!
渔阳还未被彻底围拢,他还有一搏的余地。
“让人往北面城墙之外的长城关卡增兵,以防有鲜卑人从北面来袭。”
公孙瓒自己就曾经拉拢过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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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支部,此时想到鲜卑单于步度根和乔琰之间的交情,也不免担心起了这种可能性,殊不知乔琰根本没打算动用这支力量,以免助长塞外势力的威风。
做完了这个安排后,公孙瓒又道:“让人快马疾驰,往柳城和辽东属国走一趟,将乌桓的援军和我的其余部从都给召来此地。”
虽在心中忐忑,公孙瓒还是咬牙表现出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必担心,这出渔阳交战,到底是谁狩猎谁还未可知呢!”
这数骑求援之人往东而行,送人进入滨海道后又有人折返回去的消息很快被下属汇报到了张辽那里。
“不出所料。”
报信之人并未遭到实际的阻拦,这是他在让哨骑前去探查前就给出的指令。
反正这也起不到左右战局的结果。
倘若进展顺利的话,蹋顿那边应该已经和他们的人交上手了。
张辽相信乔琰不会对那些少年人做出超乎他们能力的委任。
何况,既然他们能成功完成在辽东立足的任务,也该当对他们有更多的信心才是。
他需要在意的只是眼前。
狐奴城在他们打了个消息差后并未费多大的工夫就完成了易主,已让人越发明确地感受到了他们这场进攻战的势如破竹。
这是对公孙瓒信心的第一步击溃。
那么接下来……
张辽旋即下达了第二条指令——
“将乌桓三王的旗帜树起在狐奴城头。”
他要让公孙瓒相信,他的信使有没有遭到阻拦已经不重要了。
他现在是孤岛之中的囚徒!
而乱中出错,从来都是这个道理!
318.318(一更)公孙末路
“乌桓三王?”公孙瓒骤闻这个消息先是一惊,又在心中生出了几分只觉荒诞可笑的想法。
那乌桓三王位居于蹋顿这个乌桓单于之下,其中更是有一支已经为蹋顿所吞并,如何有可能直接越过蹋顿,形成对张辽等人的支援?
若真如此,蹋顿只怕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语带嘲弄地朝着下属说道:“我看那张辽在居庸关的三年也没做什么准备,连辽东属国那头发生的吞并之事都被蒙在鼓里,竟觉得依靠着乌桓三王的旗帜来将我给糊弄住。”
他那些派去护送传信之人的下属已经从滨海道回返,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了位处于狐奴县和滨海道之间的平谷县,此地还是处在他们的人掌控之下。
但他话刚说出去又不由陷入了沉思——
张辽是会做出这等草率安排的人吗?
当年他和蹋顿以及轲比能的三方援军,在张辽所统帅的部从守卫营寨的陷阱中被困,险些没能冲破重围,轲比能甚至丧命在了其中,让他失去了拉拢鲜卑支部为己用的可能。
随后的滨海道之战中,张辽又神来一笔地从徐无山翻越而来,将刘虞给救走,让其成功回到了乔琰的手中,在长安即位天子。
在张辽戍守于居庸关的数年中,他始终保持着稳扎稳打的发展方式,一面从广阳、渔阳方向收拢并不愿意在公孙瓒手下做事的民众,一面在上谷郡继续延续着刘虞在任之时的安民政策,一直到今年秋收之前,才在这个谁也未曾想到的时机发动了往西的征伐之战。
这个发起战事的时间点和他一路长驱直入的表现,让人根本无需怀疑他对于此战的信心!
他有何必要作伪,打出乌桓三王的旗号?
下属一从他的面前走开,公孙瓒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用的是不是疑兵之计,得看做这事的将领是何人。
在这一刻,公孙瓒很难不做出一个判断,除却被蹋顿吞并的难楼部,另外的两支很有可能已经在试图摆脱蹋顿压迫的想法之下和张辽达成了联手,甚至那难楼部也选出了个代表来,以显示昔日在单于之下三王并立的盛况。
他们或许没有先行将蹋顿给弄死在辽东的地界上,却必定已经成为了一路对公孙瓒发起威胁的队伍!
若是再算上那有可能出现在北部塞外的步度根,这就分明是一处势在必得的围猎!
公孙瓒看着屋外的夜色,心乱如麻。
当年他为了对付刘虞和并州的联手,可以如此有决断智慧地拉上两个盟友,如今也不至于被面前的意外给直接击溃。
可眼下的局势对他的确艰难。
渔阳俨然是一座孤城!
即便是冀州那边的袁绍要想发起对他的支援,也必须先越过从安乐县到狐奴县之间的屏障,而辽东属国那头的蹋顿很可能局势也不如自己想象得更好。
他该如何做才能在这处境中脱困而出?
在心中的一番思忖后,公孙瓒召集来了下属说道:“狐奴县中张辽小儿打出了乌桓三王的旗号故布疑阵,在城中的守军必定不多,我意在擢一股肱将领率兵进攻狐奴县,拆穿对方的诡计,也好一振我方的士气。不知哪位愿意为我一战?”
公孙瓒并未对下属说过自己随后的那番揣测。
他这数年间身为幽州牧的积威和早前的战绩,谁也未曾想到他此刻对下属说出的话,分明不是他所有的判断。
也当即有人朝着他主动请缨,决定趁夜夺取狐奴。
他盛赞其临危不乱的品行后将其送出了渔阳县城,只是当他目送着这支队伍远去之时,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种复杂并未在他的下属面前表露出任何的端倪,那离开渔阳发兵的将领与士卒分毫也没意识到,自己是被公孙瓒派出去做了个探路的石子,只觉自己将要为府君夺回狐奴县,打破张辽等人连克数城的凶悍战绩。
然而当他行到狐奴城下的时候,寂静的夜色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出兵梆子响,城头的守军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他的到来一般,从城头射出了数百道箭矢飞羽。
这第一轮的射击过后,还能从中存活下来的士卒转头又见后方的林地间杀出了两列骑兵,借着城头在这一刻熊熊燃起的火光朝着他们杀奔而来。
并州骑兵!
还是一支精锐之师!
哪怕是大多数时候只听从着统帅号令行动的士卒,在这迫近而来的骑兵喊杀声中也不会弄错一件事——
这分明就是个早已做足了准备的陷阱,哪里是什么色厉内荏的假象!
府君啊,您真是判断错误了。
但或许,公孙瓒其实没有对那树立有乌桓三王旗帜的狐奴县做出错误的判断。
夜色之中的围剿和逃亡,在疏淡的月光中泼溅开了一层层的血色。
那些养精蓄锐而来的并州骑兵简直像极了攀咬住猎物就绝不可能会松手的野兽。
随后更是从那狐奴城中还杀出了一批火把在手的步卒,朝着四野里逃窜的公孙瓒部从搜捕追击而去。
即便如此,总还是有些人能侥幸在这样的追击中逃离出去,往渔阳县回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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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他们在天明之后终于依靠着战马回返到渔阳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对他们而言格外可怕的事情。
公孙瓒说什么狐奴县只是打着乌桓三王的旗号,实际上是并无多少守军的空城?恰恰相反,此时的渔阳县才是一座毫无守军的空城!
就在昨夜,他已经从此地撤离了出去。
这些替他往狐奴县进攻的士卒根本无从得知,在他们离开了渔阳之后公孙瓒到底是用何种说辞让士卒们都追随着他离开的此地。
他们看到的只是渔阳县中的绝大多数民众根本都不知道守城将领的连夜撤离,甚至未曾出现什么动乱的状态。
但别管这些民众有没有生乱,眼下更要紧的是,公孙瓒让他们进攻狐奴,根本就不是希望他们打出一场胜仗,而是希望他们往陷阱之中钻,以便给他留出逃命的机会。
天下何来这样不负责任的府君!
公孙瓒却一点都不觉得他的举动有什么问题。
这里是幽州,是个充分证明了何为适者生存的地方。
只要他能够从眼下被围困的劣势中突围出去,回到辽西和辽东属国的地界上,以张辽等人并非幽州本土人士的身份,迟早能够像是刘虞一般被他驱逐出去。
他这一时之退,不过是为了随后更好地卷土重来而已!
至于那些被丢下当做了牺牲品的士卒,等到他取胜之后自然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1
故而也就是在那些进攻狐奴县的士卒离开之后,他就悄无声息地将城中的其他部下给一并召集了起来,打着分兵进攻安乐县的幌子出城,实则是直奔平谷而去。
他很清楚,夜色里要留意到渔阳这边出现的大规模撤军或许不难,可在已经分兵出去一支前去进攻狐奴的情况下,张辽那边的队伍要想做出及时有效的应对绝不容易。
这正是给他撤退的好机会!
不过这些发觉公孙瓒逃离的士卒可能不会想到,公孙瓒这出抛弃下属而逃的举动也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好结果。
当他率军途径平谷城,并未在此地停留,继续朝着东面行去之时,从那北部长城豁口处赫然杀出了一支队伍。
一支早已等在此地的队伍!
这支直接将他的骑兵拦腰冲散成了两段的并州骑兵,丝毫也未曾表现出蛰伏一夜的疲累,反而在朝着两端冲杀的姿态中表现出了让人为之胆寒的刚猛。
公孙瓒仓皇回头,就见那队伍之中有一个格外醒目的存在。
其所骑乘的骏马实为天下良驹之首,而手中的方天画戟已在那云中微现的日光中,反照出了粼粼金光。
那不是吕布又是谁!
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公孙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他怎么会想到,张辽根本就没将“把公孙瓒骗到狐奴城下主动进攻”当做打破战局的切入点,而是凭借着进攻的强势和在狐奴给出的信号,迫使公孙瓒放弃戍守渔阳。
这三年间对公孙瓒的观望足以让他看穿公孙瓒自私为己的脾性,和在战局不利面前可能做出的逃避举动。
所以这场在平谷以东,接近渔阳和右北平分界线上的伏击,才是他给公孙瓒设下的真正陷阱!
谁都有可能在这样的伏击出手中划水,唯独吕布不可能。
只因他一旦进入右北平地界他就得回撤,否则就是违背了乔琰的命令。
要取公孙瓒的性命只在此时!
可大概就连吕布都有点无奈于公孙瓒的表现。
他那名闻天下的白马义从在当年平定渔阳张举张纯之乱时的强势表现,根本没在此时展露出分毫,反而只是让他们在断后和逃跑上的速度比起先前更快了些。
幽州突骑的奔速在这种亡命的环境下,比起吕布那支由大宛宝马坐骑组成的骑兵队伍也没差上太多,再加上公孙瓒和其下属要远比吕布清楚渔阳的环境,这兜兜转转的追逃,虽然没让公孙瓒成功将吕布给甩掉,却也没让他直接追上去。
“这小子还跟我比上耐力了?”吕布提着方天画戟格外想要骂人。
当年他追击那鲜卑单于都没有这么麻烦,公孙瓒倒是很能跑。
他屡次想要将手中的武器给放下,换成他的长弓,将公孙瓒给直接射杀下来,但多年间的作战本能,让公孙瓒不是将吕布射出的箭给躲开了,就是将距离又重新拉远了,处在了射程之外。
可若要比耐力,公孙瓒的坐骑又怎么可能是赤兔的对手呢?
当这奔逃接近半日的时候,公孙瓒自己已清楚地感到他那坐骑的速度降了下来。
不只是坐骑,在这正午升腾起的日光之下,公孙瓒觉得自己的精力也快要到极限了,就连他的面前都好像出现了因为昏沉而出现的残影。
但他的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又让他强行打起了几分精神。
他抬眸朝着前头看去,竟赫然看到了蹋顿的脸。
在这一刻,公孙瓒先前的疲累都被他全部丢在了脑后,只剩下了援军到来的庆幸。
虽说按照正常的路途花费来说,他派往辽东属国的信使不应该在此时就出现在了蹋顿的面前,甚至到了能将蹋顿给带到他面前的地步。
又或者蹋顿的出现极有可能并不代表着盟友到来,而是另外一路前来合围的队伍。
但他已不想再进行这种少有松懈就会被射落的无望逃窜。
即便是死在蹋顿的手中,也还可以说这是他们幽州人之间的内斗,而不是被这入侵境内的吕布张辽给逼迫到了这样的境地之中!
他死死地凝视着那张远望之中也有些熟悉的脸,只觉这夏日的烈阳和长时间的追逐战已经让他的头脑中出现了幻觉,竟看到马儿的头颅出现在蹋顿的上方,在后头还有另外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什么光怪陆离的景象,简直笑……笑话?
一瞬间,公孙瓒忽然勒住了缰绳,浑身发冷。
在两头合围而来的马蹄声中他清醒了过来。
他也清楚地看到,那边根本不是因为强光而出现的视力幻觉,而是蹋顿的头颅被人给砍了下来,挂在了马前,被人当做了耀武扬威的战利品,随同那匹战马一起朝着他奔来。
同时遭到了这般待遇的,又何止是蹋顿一人!
那些乌桓人具有标志性特征的首级,被悬挂在这支骑兵的每一匹战马前面。
这种格外独特的做法,让他们即便只是被一个年岁不大的女郎所统领,也无法让公孙瓒感觉到任何的可乘之机,只觉遍体生寒。
蹋顿死了,他真的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吗?
公孙瓒并不知道这个答案。
他只知道他在此刻,身体的本能已经压过了他做出决断的神志,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朝着南面疾驰而去。
可还没等他走出多远,他就听到了那前方出现了一阵仿佛索命的铃铛声。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铃铛、马蹄、喊杀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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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的长风混合在一处,形成了一片将他牢牢包裹在其中的泥淖。
公孙瓒甚至无法分清,在他试图提枪还击的行动中,他机械式的举动到底有没有砍中任何一个他的对手。
可很快他就觉得自己的前额、咽喉和胸口都发出了一阵尖锐的痛楚。
在这种贯穿伤的刺激之中,他还没来得及抓紧缰绳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再接下来的事,他已不可能知道了。
因为他已被战马从胸膛上踏过,像是踩灭火星一般,将他的最后一口呼吸给压灭了下去。
他死了。
交战也很快走向了尾声。
当那支从东面同样长驱直入的队伍强横地冲入了那些逃兵队伍里的时候,几乎像是屠夫在追赶着无有还手之力的鸡鸭。
南面本应当在海上巡查的甘宁,在岸上哨骑来报公孙瓒的动向后匆匆上岸,恰好赶上了这样的一出围剿,完成了对漏网之鱼的捕捞。
吕布的队伍也从后方赶了上来,将这场对公孙瓒的追击战拦截在了渔阳郡的境内,并未违背他对于乔琰给出限制的执行。
渔阳郡的郊外渐渐只剩下了战马甩尾抬脚发出的细微动静,归入了平静之中。
眼见此景,相会的三支队伍因成功完成任务,上到领头人下到部从各自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实在是松早了。
当公孙瓒的尸体在收拾战场后被送到众人面前的时候,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出现了。
在场围杀公孙瓒的众人几乎都有一手不差的弓箭,而在方才扑灭这股残存势力的行动中,人人都为抢夺击杀公孙瓒的首功而射出了一箭。
谁让他们都怕这出三面而来的围追堵截,让自己的队友兼竞争对手抢先了一步抵达公孙瓒的面前。
箭术的超群让他们这种近乎直觉的开弓拉箭居然各自命中了自己选定的靶心,而其造成的结果是,在公孙瓒的身上居然有数支箭矢,且观其命中的位置,都可以算是致命的要害。
比如说,吕令雎那支效仿乔琰而打造的羽箭,就扎在了公孙瓒的额头上。
甘宁习惯使用的小箭射击的角度极刁钻,赫然出现在公孙瓒的咽喉,正中了铠甲破损的缝隙之内。
吕布所用的三石弓和太史慈所用的两石弓穿透力极强,竟是一箭从公孙瓒的后心贯入,一箭从侧腰扎入,洞穿了肺腑。
这么一看,好像谁都是造成公孙瓒之死的罪魁。
那么,击杀公孙瓒的首功该当是谁的?
其中的一对父女将领一点都没有将功劳让给对方的意思,反而都觉得自己所拿下的才是此番的首功,也让眼前的场面变得更加戏剧性。
姗姗来迟的张辽和公孙度一个从西面一个从东面来到此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看着公孙瓒尸体面面相觑的状态。
公孙度开了口,试图打破这个让他觉得有点尴尬的沉寂:“要不……你们抽签决定?”
319.319(第九卷终)幽州易主
抽签来决定战功高下这话听起来真是怎么听都不太靠谱,但公孙瓒到底是死于哪位发出的箭伤,这还真不好说。
“非要说的话,这些士卒所造成的箭伤和刀伤虽然不像是几位一样精准,但造成的出血伤势还是能起到致命的效果的。再若要算的话,这匹马也实在是个大功臣。”
一匹成年的战马直接踩踏在人的身上造成的肋骨压断伤,也足以致命了。
谁知道这几支箭会不会还晚于那战马一步致公孙瓒于死地呢?
吕令雎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眉头一挑:“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这开口的青年乃是他们在击溃乌桓势力的时候遇上的,名为阎柔。
按照他自己所说,他在少年时期就被乌桓人所俘获了。
但在经年累月和乌桓人的相处中,他虽是个汉人,也渐渐得到了这些人的信任。
于是也正是此人,在吕令雎和太史慈等人突如其来的袭营面前,还能快速地聚拢起了一批人手,以作为彼此谈妥合作的资本。
这个合作不是不能谈。
乌桓人并不只是被蹋顿召集起来的这一部分而已,凭借着乔琰派遣往辽东的人手并不可能对其造成亡族灭种的影响,就像乔琰当年亲自从固阳塞出兵斩杀的也只是休屠各胡这一支而已,所以在诸葛亮的建议下,他们将阎柔给带了过来。
并州朔方郡从事令狐邵的父亲一度出任过护乌桓校尉,却早在刘虞为公孙瓒所击败,蹋顿在乌桓之中的声势空前,大汉对乌桓彻底失去掌控的时候就已经回返了并州,卸任了这个位置。
以诸葛亮看来,如果幽州全境重新落回到长安朝廷的掌控之中,这个护乌桓校尉的位置势必要被重新设立。
比起其他人,既为汉人又在乌桓内部拥有一定声望的阎柔,无疑要更加合适于这个位置。
若有此人在后方协助君侯调停乌桓势力,在幽州需要在和冀州交接线上和袁绍对峙的情况下,内部的压力会减弱不小。
事实证明,带上阎柔的作用不小。
从长远来看可能发挥出的作用虽还未看到,在眼下却有个相当有用的地方。
阎柔出自于广阳郡,对于从辽东辽西二郡到广阳渔阳郡的滨海道路线,甚至比起公孙度还要熟悉得多。
无论是策划地形地势上的行军捷径,还是规避掉沿途之中城市可能发生的交锋,阎柔都有一番自己的想法。
有了他的指路,才让他们在辽东属国击杀了蹋顿后,能赶在渔阳交战结束前加入到了对公孙瓒的追逐战中,让他在这出合围之中彻底失去了断尾求生的机会。
所以吕令雎说归这么说,对这个可能在幽州这边派上大用处的贤才还是很尊敬的。
她小声又加了一句:“我和太史将军,甚至是和甘将军之间可以先不把首功分得这么明确,但跟那边是一定要分个明白,你怎么就不明白这道理呢?咱们这边的功劳越高,你领着我们从辽东往渔阳来的贡献也就当然越显著。”
吕令雎冲着他投了个眼神,意思很明显——他若是还想得到长安那边足够有分量的委任,就在不必要的时候少说一点话。
对面的将领里面有一个是她爹怎么了?
在明确战功的时候,亲父女也是要明算账的。
但还没等吕布那句“逆女”连带着他将自己伏击公孙瓒这才令其被迫入穷途的功劳说出口,就听张辽开了口:“我想这位郎君说的话还有个意思,眼下也不是非要深究此事的时候,若非要计较,连马匹都可计功。”
“公孙瓒虽死,但幽州全境还未全部落入掌控之中,内忧外患俱在,何必先为定夺一个公孙瓒是由何人所杀自乱阵脚。等幽州平定的消息传入关中之后,再由君侯定夺此事吧。”
乔琰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人,即便是吕布这样在性情上有些缺陷的,也能被她给出足够合适的委任。
公孙瓒之死的战功,料来也能在她这里得到一番足够公正的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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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
先将扫尾之事做完再说。
要张辽看来,这其中可立功的地方也实在不少。
作为被乔琰认定为独当一面的人才,张辽在此时的表现堪称大将之风。
太史慈并非是第一次与张辽碰面,却也觉得比起当年刚驻兵于居庸关之时,这将近三年固守不出的时间,对张辽而言绝非浪费,反而是对他的一种打磨。
“柳城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张辽开口问道。
这也正是险些被吕令雎忘记,又被诸葛亮完成了查漏补缺的地方。
听到张辽发问,诸葛亮回道:“柳城那边由公孙瓒之子公孙续主持,由其长史关靖在旁辅佐。那公孙续不足为虑,关靖却还勉强算个人才,又对公孙瓒忠心不二,柳城一时之间难以攻破,故而我等也并未对其尝试强攻之举,只着人扼守要道,防止其南下即可。如今公孙瓒已授首伏诛,柳城孤悬,其中有求生之念者料来不在少数,先将消息送达令其内乱,再行围城进攻就是。”
公孙瓒和刘焉的情况可不一样。
刘焉在名义上来说还是长安朝廷的臣属,也并未将其不臣之心真正付诸于针对长安的行动之中,因此在其身故之后,除了篡权的刘璋需要论罪伏法之外,其他的儿子都还能得到长安的善待。
公孙瓒却是对手。
几乎致刘虞于死地,也和刘虞之间有着杀子之仇的对手!
在这样的立场之下,公孙续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在柳城再如何负隅顽抗,就像诸葛亮所说的那样,都并不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公孙瓒的死讯和王师抵达的影响力,并不是靠着公孙续和关靖二人可以抗衡的,若是这出内乱的结果能让柳城内部的势力产生大幅的消耗,对他们这些意图平定幽州的人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那么此事就劳烦孔明和吕小将军了,请公孙太守从旁协助一二。”张辽说道。
他虽不是此地职权位次上最高的,但乔琰在对幽州的安排上已经很明确了,张辽是这一路的主将,由他来做出安排是合理的。
公孙度闻言对张辽投来了一个感谢的目光。
折返回到辽西郡境内征讨柳城,非但并不是一个危险的差事,反而是一个可以让他在投诚长安后多出一条功勋履历的举动。有诸葛亮这个谋划之人和吕令雎这个冲锋陷阵的小将,他只需要从辽东郡内为二人再提供一批人手罢了,说是躺赢也不为过。
也难怪乔琰会让张辽作为幽州的总负责。
此人年纪虽轻,行事却稳重,尤其是情商表现得相当之高。
他说的是“吕小将军”而不是“小吕将军”就让吕令雎对他的印象大好,扬声接下了张辽给她布置的这个任务。
“吕中郎将这头的责任也不小,”他回头朝着吕布说道,“我等在广阳和渔阳境内的夺城之战虽然动静不大,可凡是交战总有民众迁徙之事,幽州与冀州的边界上此时或许已经有逃离幽州的民众了,消息必然会在随后传入袁绍的耳中。”
“我知道,我按君侯所说戍守涿郡。”吕布想都不想地回道。
若是公孙瓒逃出了渔阳郡范围,让他没能对对方实现追捕攻杀,就得去守那劳什子的边防,吕布肯定不乐意。
但眼下的情况是,公孙瓒之死里有他做出的好大一份贡献,又在和女儿的争功斗嘴之余,眼见她已有了几分未来名将的气度,那他在此时转道涿郡,就不是什么和袁绍隔河对望,甚至因为二州边界的问题不得不去当缩头乌龟了。
他是去耀武扬威,让对方在恐惧之中猜测他会不会出兵的!
这若不是对吕布而言最合适的职务,又还有什么是?
张辽又补充道:“此外,仲达和甘将军也一并前去协助吧。”
司马懿面上神情未变,心中却不由泛起了几分无奈。
如果说之前和甘宁一道从辽河口沿渤海湾行船,他就已觉要当甘宁的军师不大容易,现在还得再加上和吕布配合,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饶是他自诩自己在语言艺术和看人下菜的本事上不差,但遇上的是这样的组合,南面又是那手握冀州青州的袁绍,还是忽觉眼前一黑。
虽说这个特殊的位置比起徐州那边,还要更有可能建立起让他脱颖而出的功勋……
司马懿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可若说对于人员的调配,张辽所做的又没有任何的问题。
吕布的守边是由乔琰亲自规定的,以他在乔琰麾下的资历和战绩,用来威胁冀州,做出可能要进攻的假象,没有任何一点问题。
而被乔琰在密令中所提到的幽州拒马河,是一条对幽州而言甚少出现水流枯竭情况的河流,在如今这枯水期也依然有流水经行,连带着其经行过的华北明珠白洋淀和流入的渤海都还是水源相对充沛的状态,正是个合适于甘宁发挥余热之地。
要知道,早在那批跨海而来的军粮送到辽东之时,甘宁就已知晓了益州易主之事。
他本也对刘焉没有太高的归属感,此刻已接受了自己不再是益州从属,而是乔琰下属之事。
既然还有让他一争战功的机会,还是和邺城朝廷所属的冀州正面抗衡,甘宁可没必要拒绝这样的好事。
这或许是唯一让司马懿觉得有些安慰的事情了。
吕布和甘宁都有着极强的胜负欲和拼劲,总要比遇上两个消极怠工的好太多了。
也好在,这只是一个暂时的安排。
等幽州的战况汇报到乔琰那里,总还是应该要做出一些委任调整的……吧?
想归这样想,在司马懿看向张辽和太史慈的时候,目光中还是隐晦地露出了几分遗憾。
要是由他们两人来配合该有多好。
可惜张辽要负责扫尾渔阳郡和右北平郡的事务,将公孙瓒在成为幽州牧后在这两郡内留下的影响力尽快消除,显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参与到边境驻扎上。
而太史慈则是被张辽喊上一道协助了。
“昔年子义兄在青州东莱郡担任属官,又曾在辽东长居过,无论是政务的处理还是对幽州的了解都应当不差,劳烦子义兄为我搭把手了。”
收到张辽的这个协助邀请,太史慈哪有什么不乐意的。
“承蒙文远喊我一句子义兄,但你比我早效忠于君侯数年,不必如此客套。此间如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吩咐就是。”
张辽笑了笑,“似子义兄这般分明本事高超,却顶着大司马府府掾的位置整整两年,还能稳坐泰山的,属实是不多见了。公孙瓒之死和这幽州平定之中必定有你的一笔战功,何必计较什么先后。”
他指了指太史慈麾下的神臂弓营,说道:“不过既然子义兄已说了尽管吩咐,我还客套就没必要了。劳驾子义兄带着人手和公孙瓒的死讯即刻前往右北平郡的州府,将那地方的府库文书带回渔阳。此外,右北平郡州府几乎已和辽西接邻了,距离最近的县治之一就是公孙瓒的故居令支——”
“公孙瓒的族人大多居于此地,因早年间和公孙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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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不过尔尔,少有往来,不若将其中有才德之人请来一二,以定幽州豪族之心。此事我会在随后报与君侯知晓。”
太史慈朝着张辽抱了抱拳,对对方这等面面俱到的安排,已是钦佩之极。
距离此地已不算太远的右北平郡郡治和辽西令支,几乎不需骑兵长途跋涉,只需给出一定的武力威胁就已足够了,就像此刻太史慈和其所率领的部从所做的那样。
而当他将张辽所说的右北平文书送到渔阳之时,此地在没了公孙瓒这个幽州牧之后的秩序重建,已经在张辽和他担任太守期间所培养的人手操持下开始进行。
太史慈刚回,就见张辽抬了抬手中的账本,对着他说道:“我看还得劳烦子义兄替我再多走一趟了。我原本以为在此地要做的也不过是看看因我等这几日的交战,让渔阳等地损失了多少人手,现如今还剩下多少人口与田亩,谁知道还有了个意外的发现。”
“我本以为公孙瓒这样的人,早年间平乱悍勇,前几年盛气凌人,不屑于去做什么狡兔三窟之事,谁知道他倒是不改北方坞堡营建之道,将这两年间的渔阳郡税收都给送去泉州。”
太史慈好奇问道:“不在柳城?”
张辽摇了摇头:“柳城位于辽西深处,是中原军队少有能抵达之地,用于安顿他的妻妾子嗣,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然公孙瓒此人既敢谋夺幽州牧之位,又哪里只是一个柳城就能满足的,他自然还要一个南下的坚城壁垒。”
这地方若无机会启用,也就只是公孙瓒用来积攒自己的私财之地,可若是需要它派上用场,那便会是他南下冀州的桥头堡!
公孙瓒的幽州牧位置还是从袁绍这里得来的,但对袁绍这个“盟友”,他是真没有半分敬畏可言。
“以文远的意思是,这个地方我们要如何处理?”
张辽回道:“请子义兄走一趟清点此地的库存也就是了,等这份清单送回渔阳,我想柳城那边的好消息也该到了,正好一并送回到君侯的手中。”
这原本是公孙瓒给袁绍准备的惊喜,现在却可能是他们给袁绍准备的了!
不过要如何将这批征敛出的物资派上用场,还要看君侯的意思。
张辽所估计的也并未出错,泉州那地方所存放的财货粮草以及军资着实不在少数,公孙瓒甚至在此地派出了为数不少的兵力戍守,即便是他的死讯已在渔阳郡内传开,也并未让这些人出现擅离职守的情况,以至于让太史慈攻破此地还花费了不少时间。
当他带着此地的账册回返渔阳之时,柳城那边也已经基本完成收尾了。
公孙瓒的下属关靖自知已是末路,绝非他们的对手,在发觉也无法趁乱将公孙续送出,或者说就算送出去了也无人可投奔后,干脆在柳城内燃起了一把大火。
这位对公孙瓒多行规劝之举的忠臣,一如他在历史上得知公孙瓒死讯后率军杀入袁绍军中战死殉主,选择在柳城自焚而死。
一并在此地烧死的还有几个人。
除了公孙瓒的儿子和从弟之外,还有公孙瓒的三个结义兄弟。
不错,确实是结义兄弟。
公孙瓒自己出身小吏,母亲身份不高,他便也喜欢同一些在当今时代的评判标准中堪称地位低下之人结交,比如说在辽西这边不太受待见的算命师傅和商人。
公孙瓒自称老大,让那卜数师刘纬台、贩缯李移子、贾人乐何当和自己结成兄弟之盟,甚至让自己的儿子娶了他们的女儿。
这几人的家产多少,是一回事,公孙瓒将他们比作自己的曲周、灌婴,对他们诚心相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虽知乔琰的部从在进攻柳城得手后也未必会迁怒于他们,在关中对商人还能算是多有优待政策,为了报答公孙瓒对他们的知遇之恩,在得知关靖意图给公孙瓒殉死后,他们也加入了进来。
等到吕令雎在诸葛亮的协助之下攻入柳城的时候,城中治所的大火已经到了无法扑灭的地步了。
对于吕令雎来说,砍下蹋顿的头颅并没有让她有过任何一点犹豫的表现,将公孙瓒所率领的白马义从围杀殆尽也没有让她皱一点眉头,听闻这等兄弟同死之事,却让这个小将军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唏嘘之色。
“令人将他们厚葬了吧,尤其是那关长史,也得算是一位义士了。”
“公孙瓒因背弃下属而送命,却还有人愿意为他赴死,或许这就是枭雄人物的矛盾之处吧。”乔琰合上了手中这封从辽东送来的战报后说道。
在幽州之战进行期间,她已经将益州的种种安排都给落实到了位,等到朝廷那边在收到傅干送去的那份奏报后,将她最需要的几个官职敕封给安排了下来,她便动身北上。
在行到汉中地界的时候,恰好收到了张辽朝着这边发出的传书。
幽州之战是由她一手策划的,对于公孙瓒给出这最后的一句感慨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场战事从筹备到进展到完成,既有在她意料之中之事,也有让她意外的。
意外的一是那些少年人的成长,二是张辽已经表现出了更令她放心的样子。
这接下来的幽州治理,她可以放心交给对方了。
而益州这边,益州牧刘焉死后,益州的州牧位置废除,改回刺史督查太守治理的状态。
乔琰势在必得的三个位置——益州刺史吴懿、牂牁郡太守赵昂和护羌蛮中郎将姚嫦,委任的诏书也都已经到了手,余下的事情就不是非要在今年内完成的了。
尤其是那些位处于益州南部的南蛮,有些要寻到人都未必是件容易事,更何况是将他们收入囊中。
不过能否尽快收服对方并不重要,因为进取益州对乔琰来说最大的收获,就是这成都平原的沃野千里之地和扼守长江上游水道后可以随时出兵荆州、徐州和扬州,其他的都慢慢来好了。
所以当她北上的时候留给姚嫦的指令就是,凡事以稳为主,尤其要小心南方环境下的疾病,真要有所行动,也得等到池阳医学院的后续医疗部队抵达才行。
乔琰想到这里的时候,徐庶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君侯是在想要如何定夺公孙瓒身死的战功?”
在张辽给她送来的幽州战况中,公孙瓒那个让人只觉巧合无处不在的身中四箭情形也被写在了其中,请她定夺于战功的高下。
这年头的仵作还叫做令史,非但没有唐宋时期仵作的专业验尸手段,地位也更低,要想验出公孙瓒的标准死因,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张辽说他们将公孙瓒的尸体以石灰处理后送往长安了,但要乔琰说来他还不如就地安葬。
一想到彼时在幽州那边发生的情形,乔琰都忍不住有点想笑了。
她回道:“倒也不必如此担心此事,反正都将什么动物排兵布阵当做课题布置过了,现在多一个动物先后中四箭再被踩一脚到底是因何而亡,也不算太奇怪吧?”
“……”那还是有点奇怪的。
“开个玩笑罢了。”乔琰忽然从先前有些调侃的语气转为了此刻的认真。“元直,为何非要去分这个战功的高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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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幽州接连落入我等的掌控之中,只要我们能将这些地方守住,就算不将那益州南部的未开化之地纳入考虑中,我也已据有这天下近半之地。”
“若到如今我还不敢为自己的下属去争一争那将帅之名,我又何来那独对天下群雄的胆魄!”
徐庶将她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明白,也在这一刻,只觉自己的心神要比拿下益州之时还要沸腾得多!
她说的,是“我已据有”,不是那身在长安的天子已据有这片土地!——
当乔琰从汉中回返关中之时,因这份奇袭成都的战功,她甚至比起当年狩猎汉中回返之时还要让长安城中的官员觉得她声势惊人。
并州、凉州、司隶、益州……
在乔琰之前的哪一位权臣能在汉室四分五裂的局面下将其拼凑到这个地步吗?
大概没有!
以至于当她站在朝堂上的时候,明明她和刚离开长安前往弘农郡的时候也只是间隔了数月不见而已,却让人觉得格外的陌生。
陌生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也让王允越发确信,益州之变原本就出自于乔琰的谋划,也代表着她很可能已经不再满足于那个拥趸天子即位的权臣位置!
他调整了一番心绪后决定小心地对她试探一番,“大司马,不知关于那益州变故,可否容我问您一个问题。”
“可以是可以,不过……”乔琰语气淡淡回道,也将目光转了过来,“王司徒,在您问出这个问题,或者说是我们在朝堂之上讨论益州之事前,我想先同诸位说一件事。”
王允神情一滞。
他觉得自己绝不会看错,当乔琰的目光扫向他的那一刻,在其中流露出的一层冷意和嘲弄,分明是她早已看透了自己的想法。
但即便她知道了又如何呢?
大权在握,是否有僭越之意,原本就不是王允可以下定论的事情。
何况,哪怕她真有此心,王允又能做什么呢。
乔琰朝着刘虞行了一礼,“陛下容禀,辽东公孙度已自徐州海陵发兵的战船威慑下归附于我长安,在乐平书院学子的配合之下平定辽东属国的乌桓之乱,乌桓单于蹋顿伏诛。”
如果说这就已经是一个让朝堂为之震动的消息,那么乔琰的后半句话,就几乎是一道惊雷劈在了此地。
“上谷郡太守张文远同时自居庸关出兵,联手平北中郎将吕奉先先后夺取广阳、渔阳城池,东西二路合兵,公孙瓒授首,其亲属也已在柳城被俘。”
“恭贺陛下,幽州已定。”
320.320(第十卷开始)战果惊人……
幽……幽州已定?
王允差点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也在这个消息的冲击力之下,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和乔琰说的是什么。
说乔琰在益州的行事多有违制之处,说乔琰的进军方略过于冒险,一旦她的计划没能成功,必定会让长安朝局陷入动乱之中,还是说她应当让天子之名传播于益州僻壤,不能只让被克复之地只记得有她乔烨舒?
这条“公孙瓒和蹋顿伏诛毙命,不只是辽东,就连幽州也已经回到了他们手中”的消息被她出来的那一刻,王允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他是不是……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听?
但他很快发现,他并没有出现这个幻听。
只因当他朝着周遭看去的时候,他的那些同僚都和他一般表现出了愕然和迷茫之色,同样是那种如在梦中的状态。
上首的刘虞也未曾好到哪里去。
这些人再怎么沉稳的心神也得在公孙瓒身死的消息面前被冲击了个七零八落。
幽州啊,那可是横跨距离最远的幽州啊!
如果说在乔琰的前一句话中,她让人依靠着海航之法,从徐州海陵出发抵达辽东,将公孙度给说降,已经让人为之震撼,这其中甚至无从判断,她当年因徐州之变提出设立海陵驻军地是否正是为了此时,这后半句就更是人绝无敢想象的事情了。
今年的年初,淳于嘉还因为乔琰对天灾的种种筹备,阴阳怪气起了她在此前的两年中并未出兵之事。
只是因为到了年中,关中地界上出现的旱灾情形,确实让人不得不将关注的重点放在此事上,又因乔琰提前做好的种种筹备让关中非只完成了民生的保护,还能收容流民于司隶东部——
别管是不是怕被祢衡的毒舌再攻击一次,淳于嘉都先暂时偃旗息鼓了。
这些有争议的声音被压下去了之后,就算她今年依然着手于内政而不是对外扩张,其实也没有人会说她半个不字。
但她没有。
袁术之死导致的豫州陷落中,她先知先觉地发动了对豫州的进攻,抢下了从司隶到豫州的跳板,也就是颍川。
刘焉之子刘璋和那益州人赵韪意图谋夺益州牧的位置,甚至是从朝廷中独立出去,又被她以走广汉属国阴平道的方式,完成了对成都的奇袭,进而掌控了益州。
如果说这两件进军行动中所表现出的只是她在面对危机之时的应对,以攻代守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恰到好处地从中谋取到了足够的利益和地盘。
那么这后一件事……
幽州内部可没有发生什么越界的进攻和继承人的战斗,而分明就是乔琰全盘策划的掠夺之战!
要一举拿下幽州的难度到底有多大?
刘虞这个天子曾经做过幽州牧,也是被公孙瓒给驱逐出境的,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被乔琰以轻描淡写语气说到的辽东公孙度归降,在刘虞听来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辽东那种比并州还应该叫做边陲的地方,公孙度就算是在实力逐渐发展起来后想要在那边独立出去,在刘虞看来都不是一件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有船抵达了辽东又如何,只要人数不如辽东的民众多,他完全可以将海船给直接覆亡。
更遑论是与这些人配合将公孙度说服,由辽东出兵击败乌桓的蹋顿!
而身在居庸关的张辽和一直在干着养马和搬运盐卤之事的吕布,若不是名字被乔琰给重新提起,众人都几乎要忘记,乔琰当年出兵塞外之时,他们是有参与过的。
怎能忘记了他们彼时的威风赫赫呢?
那是一经出兵便如猛虎出笼的悍将啊!
不过话虽如此,听到连公孙瓒都死在了他们的手中,刘虞还是觉得有点恍惚。
已经快过去三年了。
距离他的长子刘和死在公孙瓒和他交锋的乱军之中,已经快过去三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年的滨海道一战中,要不是张辽的出手救援,他都险些折在那里,这种从死亡边界线上被捞回来的情形,曾经无数次在他的午夜梦回之间出现,让他对于公孙瓒的认知越发朝着实力莫测的方向发展。
现在骤然听闻到他的死讯,刘虞第一反应并不是心中的巨石落下,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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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种不上不下的迷茫。
公孙瓒不是个庸才,却在乔琰短短几句汇报战功的话中,让他显得像是个庸才。
那他呢?他这个曾经败在公孙瓒手中的人,又应当算是什么呢?
将“恭贺陛下,幽州已定”八个字说得掷地有声的乔琰好像根本就没有发觉他的这种挫败感,她朝着周遭看去,说道:“诸位何必这等神情,那公孙瓒在幽州境内只知以民膏养兵,行穷兵黩武之举,数年间虽有幽州牧之名,却绝无幽州牧之实,充其量也就是幽州地方军罢了。”
“又仰赖于陛下昔年在幽州所施予民众之恩,文远携长安朝廷之名,自居庸关破境而入,城池少有为公孙瓒固守者,反有开城而投,以待王师莅临者。若要取得全盘战局的胜利当真不难。”
这话说来真是简单。
但公孙瓒若真是连边境战线都守不住的人,到底要如何率领他手下的白马义从呢?
乔琰话中或许有真实的部分。
就比如她说的公孙瓒只是用幽州的进项来养兵,分毫也不考虑民众的死活,这话就有极大的概率是真的。
毕竟刘虞当年还在幽州的时候和公孙瓒之前的矛盾便在于此。
但那句开城而投,却大概率是在公孙瓒死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可他们有什么必要在此时揭穿她玩的这一点文字游戏呢?
幽州和益州虽地处偏僻,乔琰却没有必要在她所达成的战果上谎报。
如此一看,他们长安朝廷竟是在两年的厚积之后,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完成了对地盘的翻倍扩增,谁又还能对这位能征善战的大司马提出任何一点微词?
即便……她今日的语气好像并不如往日一般谦逊。
她又朝着刘虞说道:“幽州既下,所剩的也就只有两件事了。”
“其一就是幽州和冀州接壤之地的戍防之事。文远暂时调度过去的人手中,司马仲达在军事谋划上的经验还是少了些,这条战线又涉及数郡,我意在以公达前往涿郡协助,不过既要这般安排,便需有一督军官职。”
光是靠着荀攸那大司马府参军的位置显然是不够的。
若是在乔琰自己亲自领兵的情况下,作为军师无妨,但在下头还有吕布和甘宁这两个刺头的情况下却不行。
刘虞问道:“不知烨舒想为公达求取的位置是?”
“骑都尉吧,那袁本初麾下的沮授沮公与,在这数年间担任的都是这个位置,幽州有变,兵陈边界,冀州那头派出来的人有极大的可能就是他,起码不能让公达在对方的面前吃亏才是。”
“此外——”乔琰顿了顿,又道。“平定益州内乱的有功之人均已得到敕封,幽州战事的也不例外,敢情陛下为诸将论功行赏。”
刘虞本不觉得这论功行赏有什么问题,就连王允也难得觉得,只要乔琰没有在刻意为自己谋求僭越的待遇,从这乐平侯、大司马追讨一个封王的破格,他对她所表现出种种的狐疑,不是不能压制在心中暂时不表现出来。
但当公孙瓒的尸体被送抵长安的时候,这些人都直接傻眼了。
只见乔琰指着公孙瓒的尸体说道:“因围困此人之时白马义从的阻拦,行围剿之举的众人不得不以箭射之,最后留下了这几处箭伤,可惜等到将公孙瓒从乱军中带出之时他已毙命,无从分辨到底是哪一支箭要了他的命。”
王允和淳于嘉等人当即就警觉了起来。
乔琰接着便道:“不如陛下对他们四人都做出一番嘉奖吧,以示其斩杀贼首的功勋。”
王允:“……”
淳于嘉:“……”
这看起来像是演的!
哪有这种一个人身上同时四道致命伤,还想要对每一位动手之人都按照首功封赏的荒唐事!
若要乔琰自己说,她可真是完全遵循了实事求是的原则,一点都没有夸大张辽等人对公孙瓒所拿出的战绩,这四人争功的情况完全就是一出意外而已。
可放在王允这些对她怀有“偏见”的人眼中,她这完全就是在以胡搅蛮缠的方式给自己的下属争夺战功!
是了!
她这位大司马已经不适合再往上头进一步升迁,否则难免让人觉得她的举动有违她当年对汉灵帝的承诺,但将她的下属一个个提拔上去,却未尝不可。
可若是其中还有原本只是府掾甚至白身的,这和直接说她要在麾下形成一支盘根错节的势力有什么区别?
汝南袁氏那四世三公之家的提拔门生都没有到眼前的这个地步吧……
王允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大司马此举,似乎有些不讲道理了。”
乔琰冷笑了一声,回问道:“讲道理?讲你王司徒未曾抢下一州一郡之地,便凭借着当年的长安护驾之功和为官经历坐到三公的位置上?”
“若让你去幽州统兵,也不知你这将陛……将前天子弄丢的本事,到底是能打到何处!”
“你!”王允脸色顿时气得涨红。
乔琰却分毫不给他面子地接了一句:“怎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值此特殊时节,若不能对武将给出足够的封赏,且看他们是会为你竭诚南下之志,还是找那袁本初问问,要是他们倒戈到邺城去,到底能得到何种待遇。”
“我想,袁本初不会介意从我们这里捡漏的。”
这可能还不叫捡漏呢!
就算是其中年龄最小的那几个,也已经表现出了大将和顶级谋士的潜质,将这个一度被刘扬对着袁耀所嘲讽的乐平书院毕业考核,变成了一场演绎才干的大秀。
袁绍只要不是个瞎子,就会知道他们若能成长起来会变成多可怕的对手。
别说只是公孙瓒的身上多几个窟窿了,就算是让公孙瓒被扎成个刺猬,乔琰也不介意通过这种手段将他们的功劳给坐实的。
“有功不赏,谁又能继续干这等卖命的行当?不是人人都能和你王司徒一般高坐明堂的。”
乔琰看也没看王允的神情,直接转向了刘虞的方向,“请陛下明断此事吧。”
刘虞:“……”
现在这个问题抛到他的面前了。
更棘手的是,乔琰在对王允的痛斥之余根本没有给出要为下属求索何种职位的标准答案。
她唯一给出的也只是对即将前往涿郡的荀攸的任命建议,令其凭借着骑都尉的官职和对面的沮授打擂台。
那些真正参与了夺取幽州之战的人,又该当和谁对标呢?
这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他先用需要仔细定夺此事的说法劝停了乔琰和王允之间的争吵,随后就将内朝专属的尚书台属官都召集到了面前,协助他参谋一二。
可惜荀彧这个本可以给他提供些建议的侍中此时还身居洛阳,替乔琰处理着洛阳那头的民生管治之事,尚书令的位置也还空悬着,他能问询的人实在少得可怜。
他却并未留意到,此刻作为尚书台的一员而被刘虞咨询的人里,有一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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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怀疑人生的茫然了。
正是那被袁绍派遣过来卧底的田丰。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在他升官之余,还要面对这样的难题?
决定即将对自己的老东家发起进攻之人的官职,算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将他的这一番遭遇说给此刻身在冀州的人听,大概是没人会相信有这种巧合的。
可这样的事还真的发生了。
在刘虞带着几分殷切的目光将这个问题朝着他们抛出来的时候,对于从他们这里得到一个答案还有着势在必得之意,也显然没有给他回避的机会。
不过等等!
田丰本还觉得有些郁闷自己要参与到这样的事情当中,一想到幽州的易主代表着冀州可能会很快成为开战之地,也就更加心焦万分,却忽然在此时意识到了一件事。
天子要对幽州之战中的功臣进行嘉奖,既然是从内朝的尚书台做出的官职委任,往往也就需要由内臣前去宣读敕封旨意,行犒军之事。
对于亲近宦官的汉灵帝来说,这个位置在大多数的时候会被交给黄门和常侍来做,甚至成为了他们收受贿赂的有效手段,但对刘虞来说,这件事要么交给他在幽州时候的臣属,要么交给他们这些协助议政的尚书台成员。
涿郡——距离冀州只有一步之遥。
若他能去宣旨的话,他距离回去也就不远了!
这分明不是个苦差,而是他能回返冀州最好的机会。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拿出一套既能让刘虞满意又能让乔琰满意的敕封方案,以便让这个宣旨之事顺理成章地落到他的手中!——
长安城中的暗流涌动,让这场分明是迅速攻占两州的胜利,都被不知觉间蒙上了一层阴影,但非要说的话,这好歹是一出胜利,怎么都要比邺城那边的情况好上太多了。
当袁绍看到报信的信使以一种几乎连滚带爬的慌乱姿态冲进来的时候,他的眉头皱得都快要能够挤死一只苍蝇了,“慌慌张张的像是个什么样!”
今年内令人震惊的消息难道还少吗?
袁绍都觉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被彻底练出来了。
先是天象真按照乔琰在长安所预判的那样出现了旱灾,伴生的蝗灾也让袁绍头疼不已。
他一面要提防于这些灾变所引发的民怨,一边又为长安那边出现的印刷术而觉心绪不宁。
偏偏就是在这样的处境中,田丰升官的消息伴随着乔琰将一把凿井所用的蒲扇锉给送到了冀州,让他为了猜测出对方的心思想了好久。
随后的豫州战事,让他既为曹操的势力膨胀而觉不安,为乔琰反应过快可能存在的消息渠道而觉困惑,又在同时不免觉得,袁术死后出现这样的情况,对他而言可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结果都这样了还没消停!
十来天前长安那边传出了消息,益州牧刘焉过世,益州结束了州牧坐镇的状态,回到了由刺史督查的局面,等同是自此之后完全听凭长安调配,益州的粮草更是通过水路送往了处在南北对峙的徐州。
这条消息,直接让袁绍原本还觉得自己有一些的耕地数量优势彻底不复存在。
只能说在下属的劝说之下他可以确认,因益州和关中之间的交通不便,又并没有和袁绍的地盘接邻之地,他面对的危险没有想象中的大。
即便如此,袁绍还是为此掀了桌子。
有这“珠玉”在前,他这些下属怎么还没被练出足够的承受能力?
这般慌慌张张的样子,若是被人给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他训诫下属无方!
那报信之人却觉得自己别提有多委屈了。
谁听到这种突如其来的消息能不慌啊。
袁绍当年还干过为了防止公孙瓒南下,增强北部防线,将征讨袁术之事交给刘备这样的操作呢。
当时身在幽州的是公孙瓒,如今却……
“明公!出大事了!”
信使开口的语气中尤带了几分张惶,“幽州牧公孙伯圭在公孙度和张辽的夹击之下身亡,幽州落入了长安伪朝的手中,此刻他们已陈兵涿郡,距离那边最近的高将军已经赶过去了。对方眼下还未越过拒马河进军,但若全军出动,高将军说自己未必能拦得住,请明公尽快派兵支援。”
这信使所说的高将军,并不是戍守在太行山陉口防备麴义进攻的高顺,而是河北名将之中的高览。
他原本是被袁绍派遣在北面盯着公孙瓒会否出现异动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公孙瓒意图南下彰显威风的举动没看到,只从那些被战事影响的百姓口中和随后的涿郡守军变动里,收到了这样的一个可怕的消息。
在拒马河对岸的,已不再是公孙瓒的守军,而是吕布的队伍!
对方甚至还在白洋淀那里预备了一支水军。
高览没有听过在益州响当当的锦帆贼名号,甘宁在幽州之战中做出的贡献也显然还没传到高览的耳中,他只能从对方在那里筹备的兵力窥探出对方绝不是个旱鸭子将领。
一个吕布就已经够让高览喝一壶了,现在还多了个不知来历的水军将领,那还得了?
高览一边让人悄悄前往幽州探查个清楚,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边赶紧让人将这个消息送到了袁绍那里。
这对冀州来说哪里是开战的时候!
要粮食,粮食不足。
要兵器,挖出的铁矿有不少被用做打井工具了。
就连地势上也不占优势。
幽州易主之后,并州军将不再需要通过翻越太行山的方式来完成对冀州的进军了,大可以直接挥兵南下,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袁绍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在骤闻这消息的一瞬间,他的脑中闪过的无数个想法,和高览在获知此事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
比起直接在闻讯后离席而起,或许这个不知道应该站着还是坐下的当场失态,要更显示出他此刻的魂不守舍。
但此时绝不是他为之发愣的时候!
袁绍立刻回转了思绪,朝着那信使问道:“与公孙伯圭联手的蹋顿呢?”
他听从了下属的建议,对蹋顿等乌桓人实行分化的手段,但这只是为了防止他和公孙瓒联手,给袁绍这边造成麻烦,又没对蹋顿直接做出削弱。
那公孙瓒当年可以想到联合鲜卑支部的轲比能与这乌桓的蹋顿一道进攻刘虞,为何今日就忘记了向那蹋顿求援?
信使从冀州北部出发的时候,还没收到与之有关的任何消息呢,当然不知道这一点。
不过另一条消息很快从北面送到了邺城,或许是因为路上奔马跑得更急的缘故,在袁绍刚把下属召集到面前的时候,那位新到的信使就出现在了袁绍的面前。
“高将军让我告知于明公,幽州出事的……不只西半段,辽东的公孙度投诚长安,乌桓数部惨遭灭杀,蹋顿也已死了!那头已没有了内乱发生的苗头,便随时有可能会朝着冀州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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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请速速支援高将军!”
再不出兵协防,他们冀州就真的要遭逢灭顶之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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