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舒!
刘宏端详着这请罪表上笔画峥嵘的两个字,先前攒蹙而起的眉头舒展开了不少,也忽然朗声笑了出来,“好啊,好一个乔烨舒!”
“也好一把舍予之火!”
66.066(一更)廷上之问
烨舒二字直抒己志,让刘宏对乔琰也不免少了几分戒备之心。
一个手腕完美无缺,且有夺权做实事之能的少年天才,真正长成之后到底能否是他能够驾驭的,又能否是他未来的继承人所驾驭的,实在是个很难给出解释的问题。
但如果是孤臣酷吏呢?
在此前便有一个例子——司隶校尉阳球。
曾从事过平定九江山一带贼寇作乱的并不只是卢植,还有阳球,他正是因为在九江太守任上的除贼而崭露头角的,进而成为平原相、司隶校尉。
在诛杀宦官王甫一事上,阳球便是其中的主要负责人,其手段之酷烈迫使宦官抱团朝着皇帝求援,最终以曹节诬告阳球、致使阳球被下狱处死告终。
可刘宏当真不知道彼时的“诬告”是诬告吗?
倒也未必。
他借着阳球这等能臣酷吏的手将王甫、侯览这些擅权的宦官处死,全面执掌大权,又在剩余的宦官出于兔死狐悲的心态倒向他之后,杀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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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反过来的拉拢。
在乔琰已经将自己绑架州官的激烈行径作为把柄交到他手中的时候,他看到的到底是一个比之乔玄还要惊人的奇才,还是第二个阳球呢?
大汉崇尚火德,重视武功的风气,让阳球因母亲受辱而纠结同党杀郡中官吏,在九江山平定乱贼的同时还将郡中官吏给尽数铲除。
这样的人可为一时之间焚毁蠹虫枯木的炽火,却也必然会在时日过后成为被清算的对象,最终也让这把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即便有阳球在六年前的教训在先,依然有人以他为目标,并不求高位永固,只求一刻的青史留名。
在乔琰这种充斥着“下次还敢”意味的请罪,以及这个为一人担责而给自己起的表字之中,刘宏都看出了这种潜质。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随时留意着他脸上神情的张让,清楚地看到了在刘宏脸上,先前的密云积雨,都在此时变成了一种与其说是满意,不如说是发现了新制衡契机的痛快。
乔烨舒……
这是个张让此前并未听到过的名字。
但若结合上并州,他又不难猜到这是哪一位了。
这只怕是乔琰。
时隔一年再一次看到这位乐平侯跟一件大事联系在一起,不知道为何,张让就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只是大约有些人会不那么痛快。
他旋即就看到刘宏将随着乔琰送来的请罪书附带的两封信拿了起来。
其中一封正是乔琰所说的,她在彼时于乐平制造龙骨翻车落成之后,也给并州刺史的上书,这其上的日期正是三四个月之前。
而另一封……
“袁氏荒唐!”
刘宏不过才看了几行,先时遇到了个未来工具人的满意,又在此时变成了愠怒之色,更是一把将手中的书帛摔在了地上。
袁氏在张懿出任并州刺史位置上出了力这件事,刘宏是知道的,毕竟这也正是出于他在实行州牧制度之后的利益交换与平衡。
可在袁绍写给张懿的信中,言语之间让他凭借周旋于檀石槐死后的胡人势力中,让自己得到扬名的机会,也因此而稍有减少在这种时候对州中要事的处理,无疑是让刘宏直接调转了矛头。
姑且不论如果蝗灾不曾发生,会是个什么情况,他扶持骞曼与魁头对峙,是否真能让大汉从中牟利,只说说当下。
如若乔琰没有果断选择挟太守,下令治理并州蝗灾,以张懿这等还要听从汝南袁氏指派的情况,他到底能否下决心除蝗,又能否如乔琰这样快速将乱局平定下来?
以刘宏所驾驭过的能臣对比,他显然不能!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少了乔琰这个意外,并州又是否会变成如今凉州的局面?
在并州之地,也是有凉州这等叛乱发起的潜质的。
可凉州已经让他分散出去了这样多的兵力,并州还能有多少剩余的?
刘宏无法不因此而动怒。
他既然默许了世家在提名刺史上做出影响,便不会介意袁绍写信对张懿做出什么指导,但他介意的是有人在这样的局面下,对他的统治促成动摇的因素。
另一位由世家提名,作为弘农杨氏门生出任刺史的黄琬,已经用其抵达青州刺史任上的卓越政绩证明了这是一位有三公之才的能臣。
相比之下,张懿的表现实在是让刘宏觉得有点牙疼。
但好在,张懿的存在也不算全然没用,起码还通过这磨刀石,将乔琰这把利刃给磨出来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如何处置乔琰的这番举动。
这封请罪书中所说的确实不错,他不能因为乔琰在夺权之后达成的政绩,就将这个箭射刺史的罪名给轻拿轻放了,否则必定会被旁人效仿。
各州刺史中也诚然还有如张懿一般的存在。
比如说先前刘焉成为益州牧,就是因为益州刺史郄俭在任上横征暴敛。
再往小了说一些,凉州刺史耿鄙,虽然不像是郄俭一样,做出这等有害于民生的事情,却也到底只能算是平庸之才。
那么乔琰的这种举动若是被朝廷直接肯定,难保不会成为各州效仿之事。
可这些个大有可能打着相似旗号做事的人,却未必有乔琰这等魄力和手段。
到时候除了给天下生乱之外,又哪里会有一点好处!
所以刘宏不能放任。
但要对这把舍身烧灼的炽火做出什么惩处,刘宏又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有此等才华,又有此等为天子之利刃的决心,他如何会舍得将她槛车入京问罪。
他示意张让将他丢出去的书帛捡回来,又将其反复看了数次,在心中有了几分盘算。
三日后正逢的朝会之上,端坐上首的刘宏听完了底下众人的诸般汇报,尤其是三辅一带赈灾情况后,忽然说道:“朕有意复杨伯献为三公。”
杨伯献?
杨伯献也就是杨赐。
此前一年间,原本在三公位置上的几个纷纷被置换下岗,即便是杨赐也不例外。
不过杨赐早对此有所准备——他到底是年纪大了,再从事太尉这等总揽军事的位置耗费的心力太过,确实有些不合适。
加之他的儿子杨彪已经累积了足够的政治资本,再过上数年便能让杨氏再出一个三公,他也着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位“退休”了的老人家还颇有些闲情逸致地给杨修写了几封信,对他在乐平跟着一道经营地方所得到的经验做出了一番指点,也让他别觉得自家祖父下台就是什么要命的事情,除非他是靠着“我乃太尉之孙”留在乐平的。
他原本确实是觉得给乔琰县侯的封赏稍高了些,但在书信往来之中,意识到自家孙儿成长显著,大约是要比留在洛阳这地方更有前景后,他又觉得这县侯之位分属应当了。
他甚至前几日还盘算起了要不要趁着自己还能喘气,干脆去乐平小住上两月,也正好跟蔡邕去做个伴。
但显然,随着刘宏的这句话,他这个养老计划只能告终。
不过现在问题来了,杨赐原本是太尉,他这个官复三公到底是要复到哪个位置上。
司徒崔烈闻听此话脸色顿时煞白。
前几日关于是否要放弃凉州的争辩,在傅燮对他那个要么是不智要么是不忠的指责之后,刘宏直接认可了傅燮的说法,决心死守凉州。
这让他虽然还保有如今的司徒位置,却也无疑是失了圣心,更为同僚之中同样支持傅燮想法,严守大汉气节的一批人所鄙夷。
现在听到刘宏有意复杨赐为三公,第一反应自然是——他要被撤职了。
然而他紧跟着就听到刘宏说道:“张伯慎领车骑将军位出外平叛,司空之位空悬,令杨伯献先为司空。”
——张温去接替皇甫嵩平定凉州之乱去了,正好空出了司空的位置,留给杨赐接上。
崔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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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了一口气。
可他又立刻意识到,刘宏这话里分明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什么叫做“先为司空”,那岂不就是过阵子还要调整……
他的位置依然很不安全。
刘宏可不管崔烈这会儿是怎么想的,他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杨公先时在太尉任上虽有小错,却无大过,其选贤举能、恪尽职守,可称三公表率,青州刺史黄子琰,栋梁之材也,杨公见其能,识其才,举荐中央,故而有如今的青州平定,朕以其功复为司空,不知诸位有何异议?”
如今在朝堂上的还有不少弘农杨氏门生,对于刘宏的这个举动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也正如刘宏所说,杨赐所举荐的黄琬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执政水准,那么本就做过三公,又有举荐之功的杨赐先被重新提拔到司空的位置,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众人都未料到,刘宏让杨赐去做那司空,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旋即又道:“杨赐举青州刺史有功,那么朕倒是想问问,袁次阳举荐张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袁基既为太仆,便也在这下方官员之中,他骤然听闻刘宏的这句指责,当先就是一愣。
在袁隗如今暂被免职的情况下,他自然是该当站出来回答的。
袁氏举荐张懿的想法,也正如乔琰所猜测的那样,是出于袁绍提出的“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的说法,为袁氏谋求一条后路,等同于是世家风险的分摊。
但因袁氏一体,此事无可推诿,这种留有退路的说法也不能在刘宏面前明说,袁基在出列后躬身持笏回的只是:
“张子泰察举孝廉,品行中正,初为地方令使,郡国之相,政绩清明,可为地方之长,故而袁公荐其为并州刺史,敢问陛下,并州可是有要事发生?”
刘宏难辨喜怒地回道:“蝗灾可能算是大事?”
袁基迟疑发问:“不知情势几何?”
蝗灾这自然算是大事,看看洛阳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也就知道了。
只是这大事也得看看具体情势来定,蝗灾到底是天灾,又是自三辅兴发的,总不能说因为蝗灾波及到了并州,就说这个并州刺史是个废物。
再进一步追究到举荐人的身上,这多少有点不合适。
“情势几何?”刘宏冷笑了一声,“甚好啊,都平定了。蝗灾几乎不曾造成损失,并州百姓坐等秋收,因处理蝗灾甚速,连带着胡虏不敢入侵,说来也是应当问问右扶风、左冯翊和京兆尹的几位都是如何办事的。”
“……?”袁基茫然且谨慎地抬头朝着刘宏看去。
倘若真如刘宏所说,张懿此人应当是有功,而非是有过才对。
也难怪最近抵达京城的奏报之中并无从并州送来的,显然是想等着局面平稳后直接送达好消息。
可听着刘宏那连名带姓的称呼,又显然是对其大为不满,指责之意更重些。
还没等袁基将问题问出口,他便听到刘宏将手中奏表摔在了桌案之上的声音,“可这些跟张懿有什么关系?”
“下令捕杀蝗虫的指令出自乐平侯之口,张懿所做,也不过是在四个月前拒绝乔烨舒所提,建造龙骨翻车防备蝗灾的建议。”
“以蝗种换粮,以夜火诱虫,以翻车灌地,以沟渠埋杀,桩桩件件都出自乐平侯之手,那张懿做了什么?”
“他可真是丢尽了一州刺史的脸面。”刘宏语气中指责之意尽显,“接到蝗灾临门的快马飞讯,竟不及做出什么妥当的应变处置,就先因无能,被个孩子给拿下关押了,说出去简直是天下笑谈!”
别说正面被叫出来回应的袁基,在场的诸位官员都惊呆了。
刘宏这话里的信息量着实是太多了点。
什么叫做张懿被一个孩子给拿下关押了?能有此等本事的孩子,除了乐平侯之外,显然也没有第二种可能。
擅自监禁朝廷命官,还是一州刺史,这得是何等胆大包天的人物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但在刘宏的上一句话中所勾勒出的,又分明是个格外英明果断的形象。
能快速制定平定蝗灾的政策,甚至能够下定决心采用捕捞蝗虫的手段来对抗天灾——
即便是在场诸人大多是从地方上一步步混上来的,也没有哪个敢打包票,自己就能够做到乔琰这种程度。
可是她这行事手段,确实是过激了一些。
这么算起来,张懿会被刘宏当廷斥责,甚至连带着他的举主也被牵连,而杨赐因为对比之下的举荐有功重为三公,也完全不是一件难理解的事情。
这并州真是,先前没什么消息,却在此时来了个大的。
袁基尚在语塞之中,深觉自己是遭了飞来横祸,又忽听刘宏转向了另一人问道:“崔司徒,你以为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崔烈:……?
他一点都不想在此时被点名。
在本来就可能因为左脚先进殿被褫夺职位的当口,为什么要把这种令人窒息的问题抛到他的面前!
67.067(二更+5w营养液加更)一百……
崔烈忽然体会到了上一个被刘宏找茬的袁隗,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他们上朝的时间确实挺早,但如今这八月的天气,冬季延长后被侵吞掉的热气,好像都在这夏日被尽数返还了回来,先前的朝会上奏,也已经让时间被拖到了日出之后,以至于他此时只觉得自己后背渗出了一层汗。
他又不敢当廷对着陛下说,这问题接着让袁氏解释就挺好的,没必要问他这个局外人。
但这种话,他肯定是不能说的。
这让他不得不疯狂转动起了脑筋。
他得自救……
最好还能将先前那个“放弃凉州”的说法造成的负面影响也给洗脱下去。
甚至于他的坏名声可不只是放弃凉州这一档子事。
刘宏觉得他对于崔烈是个必要时候的“选择”,但单从崔烈的视角看并不是这么回事。
因为他的司徒位置——
是买来的。
他这人吧,祖父是汉朝出了名的文学家,他自己也颇为争气,早年间就混到了冀州名士的位置上,先做了太守,又做了廷尉。
然后他便琢磨着,既然三公也标价出售了,岂不是也能买来过过瘾。
但是刘宏标价的一千万钱稍微有一点多,于是他又干了个骚操作。
他通过刘宏的傅母程夫人,走通关系后只花了五百万钱就当上了这个司徒,打了个对折。
刘宏满意地把一个有金字招牌的“冀州名士”,放在了原本袁隗坐着的地方,虽然有些遗憾少收了五百万钱,但总的来说损失不大。
可崔烈就有点麻烦了。
一个月前他问儿子崔钧,也就是崔州平,说现在别人是怎么看他的。
崔州平这人未来能跟诸葛亮混一起,可想而知是个什么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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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他才不给自己的老父亲留脸面,当即就说你现在这个情况,“论者嫌其铜臭”,气得崔烈拔出拐杖就要揍儿子。
这件事也无疑给他造成了相当大的心理阴影。
既然先是通过不太正当的途径得到了三公的官职,又说出了个不合适的论调,那他这时候的回答就很重要了。
成了,或许能够洗脱掉身上的骂名,不成,他差不多就可以准备准备赴死以全声名了。
崔烈深吸了一口气,自觉自己已经从刘宏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倾向性来,于是回道:“臣以为,二人均无罪,错在将其置于一地。”
见刘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崔烈说道:“乐平侯,乔公祖之孙也。昔年周仲飨为豫州刺史时,乔公祖为梁国小县功曹,尚敢拦路请除羊昌,不顾大将军梁冀之势,押解羊昌入洛问罪,故可称刚直之士也,乐平侯有其祖遗风,慷慨激昂行事,实属寻常。”
崔烈借着持笏的动作,小心地抹了一把冷汗。
要不是刘宏居然怪责的是张懿“被”乔琰给绑票,而不是怪乔琰去挟持刺史,崔烈还是挺想说这孩子作风不对的。
但有刘宏这个无形中的暗示在——
还是说她有乔玄的遗风算了。
说起来他也没说错,乔玄在大将军梁冀还能一手遮天的时候,居然敢将他所包庇的羊昌调查罪状,槛车入洛,简直是个铁血手腕且头铁的人物。
那说起来乔琰也是这么个行事方式着实……着实不奇怪。
他继续说道:“张子泰,清谈中庸之士也。于陈国相任上以道德教化为重,料来袁公所愿,也正是他以此等行事促成南匈奴安居并州。”
刘宏没将袁绍和张懿往来的书信拿出来——以他对乔琰还存着几分打压意愿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将这种决定性的证据拿出来——因而崔烈只以为张懿是没做成实事的情况下被乔琰夺权,想了想还是给他找出了一点美化的说法来。
崔烈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小心地朝着刘宏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发觉他并未对这两句话报以什么不满,稍松了一口气。
他便跟着总结道:“乐平侯为烈性跅弛之士,张子泰为行事井然之辈,二者一在秩序之外,一在秩序之中,必定相冲。今日之事,不过性情使然而已。”
“乐平侯所为在国在民,张子泰也无过错可言,既并州蝗灾已解,陛下实不必为此生怒。”
崔烈自觉自己这稍有些偏向于乔琰的话,应当和刘宏要听的相差无几。
他这话也明显两方都没得罪。
说来,刘宏的这种倾向很好解释。
凉州久久不克,在这蝗灾当头之时劳损人力,也没让天子改变将出征军士撤回的打算,更是决意不放弃凉州,可见自黄巾之乱后,陛下格外喜欢这等刚直进取之辈。
只因一旦天下有变,这样的人当即便可成为督军将领。
所以乐平侯是要保的。
但她此番做得太出格了些,甚至超过了乔玄所做之事的程度,陛下大约也还是得稍稍打压几分才是。
果然刘宏紧跟着便冷声问道:“以崔司徒所言,一州刺史不尽其职,可称为清谈德化,一方县侯不尊法纪,挟掠刺史,可称威振火耀?”
崔烈连忙回道:“臣并非此意,罚自是要罚的,只是乐平侯既有忧民之心,平乱之才,若真将其下廷狱,未免有损并州民心,张子泰只是无为,却非无德,若除职革办,恐伤士人倒向陛下之心。故而罚必慎重。”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袁基跟着说道:“臣亦以为如此。”
得了袁基的支持,崔烈总算多了几分胆魄,也稍稍挺起了胸膛。
不过以旁观的太尉张延看来,这两个人说出这话的重点不同。
崔烈的目的在于遵循着陛下的想法,将乔琰从这挟持刺史的罪名中捞出来,而袁基则是出于袁氏子弟的想法,将张懿给捞出来。
他默不作声地继续当个看客,也顺便打量了一番刘宏的神情,只觉得这位陛下在权术制衡之道上越发有了成熟老到的手段。
可他怎么想都觉得,这好像并非是个长久之道。
可惜这种事情不是他该说的,或许下一次出现什么天灾的时候他就要成为个挡箭牌,被撸下马去。
现在的朝堂平衡,也不是他应该插话的。
他只是听着刘宏在此时问道:“那以两位爱卿所见,朕应当如何处置这两人?”
闻听刘宏此言,袁基当先回道:“乐平侯劫持太守之举不可令人效仿,然她年岁尚小,该当减免惩处。”
袁基刚开了口就发觉那崔烈朝着他投来了个感谢的眼神,显然是要多谢他当先来回答这个问题。
可这是袁基能选择先后回答顺序的吗?
归根到底,刘宏在问询崔烈的时候,其实也只是给他看一个态度而已。
张懿属于袁氏门生,现在犯下了过错,那么对乔琰的罪责给出开脱的说法,其实也是在维护袁氏的体面名声。
若让这朝堂之上的其他人来回答,必定要斥责乔琰一句行止无端。
可这句话,谁都能说,唯独他袁基不能说。
即便他心中觉得此事算是袁绍惹出来的麻烦,也必须出于世家本为一家的想法,先将其扫平下去。
他继续说道:“以臣愚见,不若将乐平侯禁足三两年,给其指一礼法名师,令其自此后规范行事。乐平侯天资纵横,遇蝗灾之害也能力挽狂澜,实为大汉栋梁,谨慎教化便是。”
“至于张子泰——”
袁基心中忖度了一番后回道:“并州虎狼之地,以其文典之才不宜长居此处,不若将其撤职刺史,给一中原州郡太守位置继续磨砺。”
此前是袁氏将其托了一把,现在将其重新放回原本该去的位置,只怕也正合适陛下的心意。
在听得刘宏沉吟片刻回了个“可”字后,袁基意识到自己做对了。
这句话也只能从他们袁氏的口中说出来,才能确保这场县侯夺权太守的事情,不会引发更大的波澜。
但也更能让刘宏因张懿的无能所生出的愤怒,绝不会波及到他们袁氏身上。
而有了这个开头,随后的安排也就好定得多了。
不过在这桩事里还有个麻烦事。
刘宏环顾一周,又问道:“并州方遭逢蝗灾之难,不可无刺史督查,以各位爱卿看来,何人堪配为并州刺史?”
既然要将张懿撤职,寻个平稳地方去做太守,更符合他本身的能力,那么谁来做这个接任之人呢?
如黄琬这般的人才不多见,资历和年岁足够的人也大多在其原本合适的位置上,贸然调任多有不妥。
但总还是要有人出来给刘宏一个答案的,总不能个个都安静站在这里。
崔烈想了想决定开口。
先前的问题令人失措,但这个关于并州刺史选什么人的问题,他却觉得还是相对好回答的。
而且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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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未尝不是个让他洗脱名声的好机会。
他沉声答道:“臣有话想说。”
在刘宏准允之后他说道:“先时傅南容言,凉州不可弃,令臣听来振聋发聩,已知先前意图让大汉自断臂膀的举动实属不该。故而此时不得不说,凉州不可弃,并州亦不可弃,此为头等要务。”
虽然说这种明摆着是在给自己挽回脸面的事情,必定也会遭来一部分人的耻笑,但这话说出来肯定是要比没说的情况要好的。
崔烈一边给自己找足了心里安慰,一边说道:“如此,这接任的并州刺史必得有雄阔督战之心,勇据匈奴之愿。”
听听他这话说的,现在就有骨气多了!
崔烈对自己言辞堂堂的表现颇为满意,又说道:“也正如先前袁太仆所说,对乐平侯需得以德行名士教化,责令其改正言行,若是安排一名士前往,乐平区区小地而已,难免有些不妥,倒不若这并州刺史可兼任此事。”
“臣以为,所选的并州刺史该当兼具二者。”
然而让崔烈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下一刻便听到刘宏说道:“那便由爱卿去吧。”
“……?”崔烈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比先前被刘宏点名发表意见的时候还要茫然得多。
眼见他这等表现,刘宏语气淡淡地问道:“君非德行教化之才?”
崔烈也不能说自己不算。
他这最令人诟病的事情就是花钱买官,但偏偏买官这件事是由刘宏折腾出来的,若是说此事不合适,也就无疑是在说,刘宏这位帝王的决策失当。
以他那家学传承,加上他儿子崔钧刚举为孝廉的情况,他也同样不能否认这一点。
“君非誓抗匈奴之人?”刘宏又问道。
崔烈同样不能否认这个问题。
他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怪自己为什么要说话说得这么快,现在好了,他先自己说了傅燮的话将他给骂醒了,这么一来,他再说自己没这个胆子对上匈奴,便是个欺君之罪。
既然这两者都不能反驳,那也就是默认了,自然很符合他先前建议的条件。
照这么说来,刘宏觉得他可以担任并州刺史,也并不是一件随便说说的话。
但这个刺史的位置……
从司徒到刺史这是降级啊!
崔烈心中郁卒难当,可他又忍不住想到自己在抄起拐杖想要揍儿子一顿的时候,他那好儿子所说的话。
除却那句他并不知道会流传后世的“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的名言之外,崔钧还说过,以前别人提到他崔烈都说的是他有三公之才,然而在他选择买官成为三公之后,天下人又不这么觉得了,正是所谓“天下失望”。
若是他先回去做了个并州刺史,在任上做出些贡献来,岂不是也能重新证明他确实是有这个本事?
崔烈心中飞速思量,最终成了他朝着刘宏拱手所回的一句“臣领命。”
只是当朝会散去的时候,崔烈还是不免在心中长叹——
他的五百万钱啊!
花了整整五百万钱,却在这三公的位置上才不过坐了不到半年就被撤职了下来,这都叫个什么事!
何况并州刺史,可着实是个不那么好做的职位。
他此后一来要跟那些个胡人打交道,二来还得如袁基所建议的那样去教学乔琰这个刺头。
他连自己儿子都说不过,真的说得过那个胆敢关押刺史,霸占职权,还得到过许子将“雏凤清声”评价的乔琰吗?
崔烈在心中生出了几分疑虑,又努力让自己将此事暂时忘记。
总归这些个麻烦都得等到抵达了并州再说——
而比起崔烈的郁闷万分,刘宏就无疑要舒坦得多了。
在他看来,将崔烈指派到并州刺史的位置上,既是对乔琰的警告,也是对乔琰的放纵。
何为警告?
博陵崔氏,累世名门,崔烈更是冀州名士,如此一来,乔琰这等剑走偏锋之路可以针对此前声名不盛的张懿,却绝不能用同等办法对付崔烈。
加之崔烈领了个监管乐平侯的职责,在身份地位上也有了稳压住乔琰的意思,纵然没有到真让拜个师父的程度,约束其言行总是能做得到的。
何又为放纵?
崔烈此人与蔡邕相仿,可为名士不可为重臣,虽然前者是因为能力,后者是因为跟同僚之间的关系,但归根到底,崔烈不适合当司徒,也不适合当并州刺史!
那么就让他看看,他这位以请罪书和给自己取字来阐明心迹的孤臣,能做到哪一步吧!
但这种盘算,自不必跟谁言明。
在他听到张让小心问及为何要令崔烈去接任并州刺史位置,不明天子心意的时候,刘宏一边看着眼前令宫人假扮作外头街市样子的场面(),一边回道:“三公值一千万钱,崔威考只交五百万钱,时间折半而已。”
饶是张让早知道刘宏在有些时候想法与常人不同,此时听到这个答案还是不免呆滞了一瞬。
现如今在三公位置上的的确大多做不满一年就被撤职调换,按照这个逻辑来说,崔烈只交了一半的钱,所以也在职一半的时间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何况这样一来,重新空缺出来的司徒位置也就可以继续拿出来兜售。
张让听说曹腾养子曹嵩,也就是曹操的父亲,有意购买个三公位置。
他也的确有这个财力。
虽说他好像更属意太尉的位置,但能有个司徒做做,说不定还能便宜些,他肯定也是乐意的。
对刘宏而言,这便又是一笔新的钱财进账。
张让想清楚了这一点,险些想倒抽一口冷气。
可还不等张让对刘宏这种精打细算的谋划做出什么评价,又见这先前就给自己换上了商贾衣服的天子,牵着头顶冠冕的猎犬,大摇大摆地走入了这佯装而出的街市上,分明已是不想再过问朝堂之事的样子。
总归他今日对朝堂的安排已毕,正是他该当享乐的时候了。
——这便是刘宏此时的想法。
那头顶官帽的猎犬仿佛也颇得其主的气势,在行动之间比那些个公卿大臣还要显得昂首挺胸。
刘宏对其大为满意,转头又见两个小黄门互相殴打了起来,表演的正是街上的行人与商贾之间,因价格谈不拢而动起手来的景象。
他朗声一笑,将腰间的玉佩朝着其中一个摊位上抛了过去,将摊位上的酒壶给拿了过来。
这些个蝗灾事项,且等他醉罢再说吧!——
乔琰此时无从得知刘宏的诸多举动。
但这种未知并不意味着需要有所失态。
既已送出了那封并州蝗灾情形的奏报和那封请罪书,她该做的事情已经都做完了,也着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此前的封侯一事,加之因州牧封建论而跟刘宏的正面交锋,足以让她确认,刘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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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行事之中贯彻始终的平衡和掌权二字,对于世家势力已成,或者是处在士人领袖立场上的人看来,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可对于乔琰这等游离在外的存在——
却恰恰是一出最好用的筹码。
并州的急雨过后,她在晋阳城里又待了七八日,而后,在依然让人限制着张懿和太原郡太守自由的情况下,自己领着典韦一道返回了乐平。
谁让这八月中旬,正是北方的秋收时节。
自北山过境,眼见阔别一月有余的乐平县出现在她的面前,饶是乔琰已在晋阳周遭见到了田野中麦田金黄的景象,可现如今见到的场面所属的地方叫做乐平,她还是不由心中油然而生了几分成就感。
这是她的领地。
今年比之去岁她初到乐平的第一年,郊野农田也更有一派丰收景象。
蝗灾的来袭,虽然难免在有些叶片上留下痕迹,但因其快速扑灭,并未让这种灾害的恶果延续到丰收上来。
乔琰牵着马缓步而行于田垄之上,正见县民于田中来回忙碌。
当今时节的小麦亩产不过百斤出头,很难见到后世那等颗粒饱满到压弯了茎秆的样子,但当户均五十亩的农田连绵成一片,连带着秋收之色也层叠铺展成长卷的时候,倒也毫不影响这视觉上的震撼。
唯独特殊的大概是间隔了一段距离出现的草庐。
此前为了防止放火波及到农田,在草庐的周遭还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只不过是因为落了雨,先前或许有飞鸟带着草籽掠过,让那些地方生出了一些顽固的杂草。
乔琰朝着那些地方看去也颇觉有趣。
在不必以燃火之法吸引周遭蝗虫后,乐平县中对这些个草庐感念有加的县民,将家中多余的粗布拼拼凑凑地做成了装饰,挂在了草庐之外。
以至于从远处看去,倒是有些花里胡哨的样子。
好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可以算是身着百家布了。
乔琰想到这里不觉一笑,也正是在此时,一个年不过五六岁的女童从一旁的麦田中钻了出来,刚要爬上田垄,忽然对上了她的视线。
这孩子倒也不怕生,看了看乔琰和她牵着的马儿,以及她身后活像是个铁塔的典韦后,忽然转头高声喊道:“君侯回来啦!”
还不等乔琰让她小声些,别这么一副和欢迎凯旋战士没两样的表情,下一刻她就听到——
因这孩子的一声呼喊,在连绵的麦田之上,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是在传递一样的“君侯回来了”,一直朝着县城的方向扩散而去。
这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像是遵循着浪潮推进的规则,又混杂了麦田的摇曳声响,形成了一种特殊且此起彼伏的韵律。
直到在乔琰的耳中都已经只能听到几声依稀可辨的声音。
也明明只是五个字而已,她却无端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
这好像是一种太过隆重的欢迎仪式。
从情理上而言,乔琰能理解这样的行为。
只因对这个时代的黔首来说,能让他们吃饱饭的人便实打实可算是个明君。
只可惜大多数时候,这种异常朴素的目标也很难达成。
那么乔琰在乐平所做的种种,就着实是对他们有活命之恩了。
但当她亲身经历这种浓烈而朴实的感激之时,她也不免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此前跟徐福说,对弱者怀有怜悯之心的前提是自己是个强者,而她彼时还不是。
现在的她可以算吗?
乔琰自己也不知道。
她心中思绪辗转,难免有些忽略眼前,等她低头一看的时候,那女童的胆量好像就是喊出那第一声而已,现在又已经钻入了麦田中跑了个没影。
这让乔琰想抓这个“罪魁祸首”问问收成的情况都做不到。
不过或许她是不必去抓个什么人了。
因这浪潮一般快速传递到县城方向的消息,她才又往前走出了一段,就看到自县衙方向和远处影绰可见的山田方向,都各自有几匹奔马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等到行抵近处,分明是一个个熟人。
好在这些人骑乘的马匹之间到底还有那么点优劣之分,总不至于在田埂上就互相撞个正着。
先到的先下马往旁边站一站,后到的早点刹车。
但在他们一个个下马之后乔琰朝着他们扫了眼,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场面比起那草庐穿着百家衣还要滑稽得多。
“你们这算是个什么情况,等着我检阅?”乔琰挑了挑眉头,“何必露出这么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状态。”
以免让乐平牵扯入内,她连乐平侯所属的家臣都没带去晋阳,以戏志才和程立二人对她想法的揣度判断,也足以做到将其他人都拦截在乐平县内。
除却跟着她直接出行的那一批人之外,也就只有戏志才因为领的是乔琰拍板的俸禄,而没有具体的职位,更还因为此前未到八月没有落户户籍,才能无所顾忌地前来。
一听她这话,就连在乔琰看来一向稳重的秦俞都不由微红了眼眶,“君侯何必如此冒险?”
这话也是其他人想问的。
虽然知道有典韦和褚燕随行,从各郡政令下达的情况来看也能看出乔琰的行动顺利,她也并非没有让人折返乐平报个平安,但没见到人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乔琰这些时日忙于州府事务,她脸颊上都稍显出了几分清瘦之象。
即便这也让她那双眼睛更显意兴飞扬了些,更透出一股子强干锐利的神采,看在乐平这些跟着她“起家”的人眼里,却无疑是太过操劳的表现。
“冒险归冒险,能活一州之地,也未尝不能一做。”乔琰回道,“你们也别那么操心,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她一边继续朝着县城方向走去,一边说道:“何况我回来可不是看你们在这里当木桩子的,而是来看薯蓣收成的,你们要是敢用什么想着我还没回来找理由……”
乔琰朝着他们看了一眼,顶着这一片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的眼睛,她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语气一拐地改了口,“那……那就明年再种吧。”
被陆苑搁在马背上载过来的蔡昭姬直接就笑出了声,“君侯大可以放心,你就算不说,这几日里有几位可是直接睡在薯蓣田边上的小屋里的,就怕雨水淤积将这收成影响了。”
被她无形中点名的赵云和徐福尴尬地别过了头。
乔琰朝着两人看了一眼,觉得还是给他们留点面子算了,“那好,便去看看。”
算起来薯蓣成熟的时节乃是八月到十月。
大多数收获的时节还是十月。
只可惜乔琰虽然自觉,刘宏不至于因为她挟持州府的行为,就给出褫夺县侯封号的惩罚,也觉得还是不要等洛阳使者抵达之后再进行收获为好。
好在八月半的薯蓣也已经成熟了,倒也不至于造成什么损失,顶多就是一点口感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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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别而已。
在这一个多月中依然在顺着支架攀援的薯蓣青藤,已将整片山岭都给覆盖成了郁郁葱葱的一片。
乔琰一眼望去也觉得这收成差不了。
在她下达了收获的指令后,负责种植薯蓣的黑山军便手上裹着麻布,小心地穿梭在这山田之间,将薯蓣从田地之中挖掘出来,放入了身旁的背篓之中。
许是因为这山田土壤的肥力因此前未种作物的缘故,乔琰旁观这薯蓣的挖掘,觉得好像长得跟她认知之中的山药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就算稍显纤细了几分,总也是要比去岁从山中摘回来的种植样本要壮硕不少。
或许会比她预估的数量高出一些来……
她心中稍有估计,也留意着这些即将落户乐平之人的举动。
一年的辛劳在此时收获,即便是其中在打架的时候最粗手粗脚的家伙,也因为中耕阶段养成的细致习惯,和对薯蓣产量的期待,变得说不出的小心谨慎。
要朝着左右环顾了一圈的张牛角看来,这些个大老粗着实像是在干接生的行当。
但他一看这些人虽慎重却也快速地进行着收获行动,又没了分心的念头。
乔侯回来了,现在还是八月,这不就是那三千户籍敲定的时候?
好嘛!现在的收成就是最后一战!
张牛角恨不得拿出全部的气力,拼着直接猛干到底的气势,直接将所有的薯蓣都给收获了再说。
不过着实架不住这里有六万亩的田地,而他们也就只有几千人而已。
这挖掘偏偏又是有些考验耐心的活……
等他负责的部分尽数收获出来的时候,他摸着自己的腰,感觉快有点不听使唤了。
可当六万亩山田上收获出来的薯蓣堆积在一处的时候,着实是一副壮观异常的画面。
因其生长出的形态弯曲,不便只通过体积来估算其中的数量,在入库囤积之前,这些经过适当晾晒的薯蓣先一批批过了秤,这才记录在案。
随着登记在册的薯蓣数量累积,这周遭围观的县民和黑山军都不由发出了一声声惊呼之声。
然而最后一批薯蓣称重结束,整个场地反倒安静了下来。
直到一个声音忽然打破了此时的沉寂。
“乔侯!”
急奔而来的张牛角这会儿早忘了什么户籍的问题,在有些发黑的脸上泛着一层激动的红晕。
“一百万石!足有一百万石的收成!”
68.068(一更)使君到来
百万石!
这实在是个太过振奋人心的数量,尤其是在先有蝗灾临门,几乎让人以为要出现粮食减产的情况下。
好在,好在先前连夜巡岗捕杀蝗虫,小心伺候这六万亩山田所付出的努力无疑是得到了卓著的回报!
张牛角这一句难以抑制住激动心情的声音一出,周遭之人也接二连三地爆发出了极尽喜悦的丰收欢呼。
在种下这片薯蓣的时候乔琰便同他们说过,这是给乐平县储备的备用粮,就同她一开始带来的那三万石粮食一样,若是未曾遇到灾年,就是乐平的仓储库存,但若是出现旱灾饥荒,那就是救命之物。
先有对山贼的归化,后有廉价的楮皮防寒衣,再有对蝗灾的治理——
逐渐积累起的声威之下,乔琰甚至能够在返回乐平之时得到这些县民以传声方式拥趸,他们又如何会对她所说之话有所怀疑。
这便等于是乐平在明年彻底有了活命的资本!
谁又能不为此觉得激动!
就连乔琰——
即便是她早在秦俞跟她汇报山田数量的时候,就已经对薯蓣的产量有过一番估计,但当保守估计之下的九十万石变成了实打实出现在面前的百万石的时候,她还是不免随着眼前的此起彼伏之声而觉心潮澎湃。
这是保命之粮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让自己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
不过她还不能在此时太过松懈,因为这百万石听来惊人,却不是全部能直接入口之物。
其中的一部分将作为明年种植薯蓣的块茎储备,按照去年秋季采摘山中薯蓣回来后的方式存放,也即那一层沙一层薯蓣的方式。
事实上,今年种出的薯蓣也要远比去年山中所得更适合当做栽培的块茎段,因施肥和护理的种种操作提升品质,明年在出苗的成活率上也必然有所提升。
“君侯要考虑明年多种上一点面积吗?”见乔琰站在那已经完全变成了乐平农业分布示意的沙盘模型面前沉思良久,秦俞忍不住问道。
“不,不扩张了。”
在此等惊人的产量面前,乔琰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增加薯蓣种植的想法,“还是按照原本说的,将之前留出的另一半土地作为栽种薯蓣的地方,今年种薯蓣的位置改种豆类养护。你带人去将留种的薯蓣分拨出来,单独放一个仓库。”
贪多嚼不烂,加上原本不能直接进行下一轮种植的田地上还要种植豆苗,其实也还需要一部分管理人手,以乐平的人力是吃不下更多田地的。
加上薯蓣的这部分收成,完全是建立在黑山贼没有自己的田地,以这将近万人完全作为机动队伍来活动的前提下的——
若是让县民全部去种,只会适得其反。
“让褚燕来见我。”在秦俞退出去的时候乔琰又说道。
她先前只带着典韦赶回乐平,褚燕在安置好了那些随从后也随即赶了回来,此时听到乔琰有事吩咐,来得并不慢。
对他来说可没有什么太过劳累之说,他只觉得这正是乔琰对他委以重任的表现。
在听到乔琰所说的话后,褚燕更是不由神情一振。
“我要你带着三十万石的薯蓣前往中原。需要带多少人手你自行调配,沿途将其以药材的方式售卖给药铺,以粮食的方式售卖给蝗灾区域,换回的现钱带回并州,前往太原上党等郡购置米粮。我会让徐福与你一道前去,以免在交易中计算失当。你们二人相互帮扶,务必将此事给我办妥。”
薯蓣的产量虽大,但并不能像是粟米一样经年放置,即便是处理好了通风的问题,又有被延长的冬季使得保存更为便捷,充其量也只能存放半年多而已,因此乔琰不能让这些薯蓣烂在这里。
直接分发给黑山贼作为食物库存的会占据一部分,和县民直接进行交换的会占据一部分,冬季人手空余的时候还可以制作出一批薯蓣粉兜售往并州他处,但这些还不够!
还会有相当一部分的剩余。
一种合适的处理方式是,考虑到并州受到蝗虫灾害的影响较小,各地都还有粮食富余,可以将薯蓣用于与其他郡县交换,但因并非急需,换回的米粮必然有所损失,倒不如选个稍微麻烦一些的方法。
只有急缺粮食之处,薯蓣才有从药材往救济口粮完全转变过来的可能,所得到的收益才能更高。
不过前往粮荒之地必定也面临着危险,要跟这些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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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道也需得足够硬气,所以这种事情,乔琰权衡之下也觉得,只能交给褚燕去做。
“我想问乔侯两件事。”被交托这样的一件大事,也并没有让这位头脑灵活的黑山领袖失态,他旋即开口说道。
“你说。”
“第一,乔侯将三十万石的薯蓣交托给我,是当真不怕我将其卷携而去,再不回来了?”褚燕认真发问。
“你既然选择来到我的面前自荐,料来也不是这样短视之人,我为何要疑你。”乔琰气定神闲地回道。
褚燕当然不会如此短视。
今年在完全是新手上路摸索的状态下,尚且可以收成出这个数量,那么明年呢?
何况他跟随着乔琰一并前往晋阳,亲眼见过她抬手出箭挟制太守的一幕,对乔琰已又有了个杀伐果决的绝高评价,深知这正是能做大事之人,更不会觉得他若卷带着这批粮食离开,便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也说不好是不是因为他能在乐平侯手底下谋求一个差事,其中还经历了个颇为不易的问答过程,让他对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更有了一种珍而重之的意思。
乔琰所说不错,他确实不会选择在此时离开。
他复又开口道:“第二个问题,敢问乔侯,途径蝗灾过境后的饥荒之地,若是遇到可接收的流民,该当如何处置?”
乔琰笑了笑,“这难道不是我让你前去这些地方的缘由之一吗?”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收拢到的流民是无法完成在乐平的落户的。
他们和黑山贼的情况不一样。
黑山贼有迹可循兴起于何处,且乔琰并不在意于让周遭知道她做出了俘获黑山贼的行为,也正是因为这种情报的告知,才让她从常山郡太守处得到了一部分“启动资金”。
但乔琰没有将薯蓣收成高达百万石的事情到处宣扬的意思,即便是跟相熟且对她多有支持的郭太守说的,也只是收成四五十万石而已,那么将多余的粮食运出去换钱,还招募一部分流民回来的事情,自然也不必跟什么人都说。
故而这些人只有可能暂时作为乐平侯麾下的藏匿人口存在。
等到合适的时候,他们才有可能成为拥有正经户籍之人。
可在对有些人来说连活命都显得有些奢侈的情况下,他们又如何会在意于这种事情呢?
乔琰这也着实不能算是在发民难之财。
她不过是在合理的范围内为自己谋求得更多的利益而已。
有乔琰这个态度,褚燕就知道自己该当如何做了。
他当即就准备出门去找徐福,二人一道协商需要带上多少人手,只是在他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到乔琰说道:“你也正好先出去避一避。”
褚燕的脚步顿了顿,他脸上神情微有动容,直到渐渐被原本平静的神色所取代,这才重新恢复了原本的行动。
他虽然并未在此时说出什么承诺之言,但他在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怎么样,他必定要为乔侯将事情办成!
而有了这部分对外的交易后,跟县民交易的工作也要压力小得多。
乐平县内五十万亩田地的产出,约莫也就是百万石上下,因为蝗灾的少许破坏,确实稍有减产,但也减得不多,龙骨翻车的浇灌,甚至能将这部分损失给弥补回来。
那么以粟米置换薯蓣,为了让县中储备粮能存放更久的时间,就并非是一件乐平县中无法做到的事情。
各家各户在权衡了是否会对薯蓣出现风疾反应,经冬时节能存放多少薯蓣后,纷纷前来县衙响应交换。
倒也多亏了此前经历的蝗灾,以蝗种交换粮食的过程里,由程立带领的乐平县吏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接待、交易、登记的体系,在此时也绝不会出现什么手忙脚乱的情况,不过是还需要再增加一个入库的过程而已。
眼见薯蓣按照稍有折损的方式兑换成了米粮,作为更加稳定的粮食库存,乔琰也不由放下了几分心头包袱。
可惜这部分交易不能过重,谁让山药虽有饱腹感,却到底不如粟米的热量高,在高强度劳作的情况下,是不如米面顶用的。
现在正卡在这个合适的界限上。
等这番兑换之事尘埃落定,也便是处理黑山军落户的时候了。
正赶在这个人口登记的时候,要完成这个人口从常山往乐平的转移并不难。
乔琰先前就在跟常山郡守的书信中提及过此事,对方巴不得这些个流民匪冦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又哪里会拒绝乔琰的建议。
唯一的问题不过是,对这将近万人的黑山军来说,只能先按照这一年里的功劳分出三千人来落户,着实是太少了些。
有了乐平的户籍,就能按照乔侯提出的新规定执行,要么在山地上自己开垦够足够的田用来维系生计,要么依然耕作现在的薯蓣田,不过田中一半收获都属于自己。这两个选择都不错。
而在今年七月,也便是乔琰闯上那州府之前,去岁临时执行一年的免除口赋和亩赋的规定,又被她往后执行了一年,在这种情况下,乐平的待遇比之他处更好,谁又会不想落户此地呢?
只可惜只有三千人。
这就得严格遵循规则进行筛选了,不然落选的还得不那么服气。
当先领了乐平户籍的戏志才干脆当起了评判和登记的负责人,又抓了蔡琰和杨修两个当了协助。
乔琰眼看着张牛角拎着记录他那工作量的书简走过来的时候,一个人能顶这三位负责人加起来的体积,却怎么看都有种给老师交作业的小学生表情,着实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场面实在是说不出的滑稽。
张牛角没留意到乔琰的表现。
对拿到了户籍的他来说,这就算是达成了褚燕给他制定的职业规划中重要的一步,他心中情绪激昂,哪里还能留意到别的东西。
说起来,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对,是认字!
听说乔侯有意要在今冬除却继续保持的楮皮衣行当之外,要扩张楮皮纸的产量,也显然是为了增加识字之人的人数。
但识字实在是对他难了点……
张牛角颇为得过且过地想着,反正认字是迟早的事情,先把纸张准备起来总是没错的,那他认字头疼的话,不如先去多砍一点楮树回来。
他跟同样靠着田地劳作争取到了这户籍的兄弟一交流,发觉跟他混得好的都是这么个想法,当即拉扯了一批人浩浩荡荡朝着山里去了。
“要不是刚才看到了这家伙拿着户籍和拿着婚书也没两样的表情,我真要以为他打算重新落草为寇去了。”乔琰忍不住跟系统吐槽道,“这举动放在现代有个很合适的说法——差生文具多。”
【……】系统陷入了沉默。
它有点想问乔琰这样招揽人口是不是又跟她谋士的定位不太符合了,却又紧跟着听她说道:“好在种植薯蓣并不只是力气活,在精细的管理上还是心思细腻的女子更为出色,前期的诸多筹备以及楮皮衣的论功上更是女性占多,这三千人中女子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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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数以上,你说若是她们有识字的机会,她们是否还能做出更多事情,而不只是作为此前跟随黑山军入山的附庸呢?”
乔琰眼含希冀之色的样子,让系统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想说的是什么。
作为一个依然合格的气氛组,它当即应声道:【宿主放心,肯定会的!】
乔琰满意了。
这倒也不全然是为了将系统给忽悠过去,也的确是她对未来的展望。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去解决另一个问题。
在秋收和落户几乎收尾的当口,她收到了守在轵关陉的手下送来的急报,朝廷使者正在进入并州境内。
乔琰立即启程回返了晋阳。
等到崔烈行抵州府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位年少县侯玄衣赤冠,举手投足间颇有一派浊世君子之风而来,虽是口称“恭迎使君”,却实有一种远超过她年龄的镇定气场。
饶是崔烈已经猜到,这位做事如此之大胆的君侯,必定不会在接迎使者的时候来上什么披发赤足、负荆请罪之类的举动,也还是不免被她这好一番东道主迎客的做派给惊了一跳。
离开京城的时候,刘宏还专门叮嘱他要好好教导乔琰,起码也要以这名士身份稍微压一压她的气焰。
可崔烈怎么看怎么觉得——
他压不住啊!
而相比起乔琰的从容风姿,那张懿刺史的表现就实在是有些令人失望。
他虽被乔琰所禁锢,可乔琰也没在吃食上短缺了他,甚至还把他养胖了一点。
现在这看起来白净丰润的家伙抓着崔烈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遭到了乐平侯何其无礼的对待,希望崔使君作为天子使者如实将此地的情形上报,怎么看怎么觉得确实和乔琰相差太多。
“子泰啊……”崔烈眼露纠结地回道:“使君一称呢,可称天子使者,也可称州郡长官,我着实有些对不住你,我是后者。”
崔烈顶着张懿戛然而止的声音,小声继续说道:“我是陛下钦定的新任并州刺史。”
69.069(二更+6w营养液加更)乐平……
并州刺史????
张懿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然他为什么会听到面前的崔烈说,他并非是作为天子使者而可被称为“使君”,却是因为接任并州刺史的身份而作为“使君”前来?
崔烈在三月接任司徒一职的时候,天下虽有不少因为他此番行动沾染铜臭味而觉他名士声望不保的,张懿却不在其中。
要他看来,崔烈的想法也不难理解。
天子公然将三公位置出售,若是在的确有财力购买的情况下不去试一试,将机会留给旁人,岂不是再难坐上宰臣之位了?
先谋求坐上高位,再图对天子劝谏就是了。
崔威考冀州名士,料来要在这司徒位置上坐稳也不成问题。
张懿甚至还曾经给他写信去恭贺过。
他本以为……
他本以为自己连日来在州府中所念种种都得以上达天听,这才得以让三公为使前来此地。
那么崔司徒既到,一来能将这为恶的县侯拿下论罪,二来也给他这受了委屈的刺史申冤正名,也不枉他在被禁足于州府没用绝食来抗争,而是将力气积攒到此时,就为了这场诉苦告状。
结果他所以为的“使者”身份是挺高的,却是来当并州刺史,顶替他的位置的!
“崔公何故要开这等玩笑?”
张懿的表情险些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面前石化,他努力将自己酝酿出的那些个控诉情绪都给收了回去,这才开口问道。
他心中情绪动荡更因为,若崔烈真是来做并州刺史的,这其中宛然有了个潜台词——
天子对现在的并州刺史不满!
这岂不是他此前所遭受的种种委屈都是白受的?
天下哪有这样荒唐的事情!
可崔烈显然不是来跟他开玩笑的。
先前他还因为两人之间到底有过书信往来,加上崔烈真有这么点对张懿的同情,所以说的是“对不住他”,但在张懿居然怀疑他在这种时候还说瞎话来开玩笑的时候,崔烈立刻就板正了脸色。
他也当即就从随行的侍从手中拿过了圣旨来,当场宣读了起来。
天子之令,绝无儿戏。
诏书所言,张懿撤并州刺史位,迁调广陵郡太守,崔烈接任并州刺史之位。
“广陵郡为徐州要郡,地域广阔,海产丰富,此番又未曾遭逢蝗灾之害,也算是个好去处,其实也……也比在并州吃风沙的好。”崔烈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该当安慰安慰这倒霉蛋,又小声开口道。
可要张懿说来,崔烈还不如别说这安慰的话。
如今这特殊时节,一郡太守如何能跟一州刺史相比,再者说来,这并州也并未沦落到如崔烈所说,就要吃边地风沙的地步。
偌大一片晋中盆地内依然可称原田肥沃,秩序井然;南匈奴归化臣服之后进献的牛羊并不在少数,就连饮食上都可称一句油水丰厚;边地战事固然危险,却也未尝不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凡此种种,又哪里是广陵郡可比的。
张懿深深感觉到,崔烈的到来根本不是来拯救他的,而是来让他感到窒息的。
但他自觉自己还不能在此时倒下去,起码还得听听对乔琰这个行僭越之举的混账玩意,陛下到底是如何安排的。
然后他就听到了更窒息的东西。
刘宏在圣旨中所说,乔琰礼数不端,举止无方,然观其行,有救民于水火之能,也诚于并州力挽狂澜,若是重罚似有不妥。
故而他以冀州名士为并州刺史,令乐平侯禁足不出乐平两年,期间每隔旬日前往州府聆听教诲,务必以教化之法端正言行。
上党太守郭缊,明知乔琰此举失当,不仅未曾劝阻,反上书为其求情,责令其调任为雁门太守,抗击匈奴,反思己过。
“……?”
——这大概是张懿此时心情的真实写照。
且先不说前者这个禁足到底有多大的执行力度,就算是真让她不能出乐平,那能算得上是什么惩罚?
乐平再怎么只算是个县,也到底是个享有万户的县国,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也总还是要这么个小半日的,怎么看都要比他先前被关在房中的待遇要好上太多。
尤其是,处理国中事务的乐平相还是乔琰一手举荐出来的,这地方便等同于是她的一言堂。
在自己的地方随便撒欢,这叫什么禁闭!
至于每隔旬日需要前往州府聆听教诲,这就更不算是惩罚了!
崔烈的祖父崔骃,《达旨》吐典言之采,《七依》入博雅之巧1,与班固、傅毅光彩比肩,又以《四巡颂》闻名大汉,除却文辞造诣之外,其家学诗书春秋同样卓著,崔烈崔蹇便显然是其后嗣中表现最为卓著之人。
能在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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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这里聆听教诲——
张懿觉得,要不是他立刻就得走马上任的话,他其实也可以留在这里听一听。
再一想到乐平还有个蔡邕在,他就更气了。
这叫什么?旬日往来州府一趟,其余时间还能听蔡邕讲书?
谁家禁足的日子是这样过的,太学也不过如此了!
再看看对郭缊的惩罚,张懿更觉得有点来气。
这位上党太守前些时日就已经抵达晋阳,甚至还在张懿面前出现过几次,态度坚决地表达了对乔琰的支持,就因为这个,张懿没少在心中连带着他一道骂,深觉这家伙真是阳曲郭氏中出现的异类。
他明明有一手好牌,却非要站到这等篡逆的人这里。
要知道若是洛阳追究乔琰的罪责,纵然背后有世家撑腰也不能让他脱罪。
如今将他从一富庶郡守调任成了边地太守,瞧着倒像是个降职的意思,可从郭缊的行事作风中已不难看出,他就是个硬骨头!
这样的人,反而还真觉得自己凭借这次的事情,落到了梦寐以求的岗位上。
张懿觉得自己已经不只是心口发闷了,看到郭缊那个都懒得装模作样的得意表情,他还有点牙酸。
但他再怎么觉得心中不快,也显然没这个资格去质疑天子的决定。
此时并州地界上权力最大的并州刺史不叫做张懿,而叫做崔烈。
见崔烈已将圣旨宣读完毕,张懿强忍着自己翻腾的心绪,从牙缝里挤出了那“接旨”二字。
然而正在他准备甩袖离去、眼不见为净的时候,乔琰却忽然走到了他的面前,朝着他恭敬地行了个礼,开口说道:“琰此前多有得罪,还望张太守勿要见怪。”
“……”张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因为乔琰刻意说出的太守称呼而露出什么失当的表现。
但他下一刻又听见乔琰说道:“太守即将启程,按理来说我该将从州府中暂借用之物,除却官印之外尽数返还,但不巧的是,有些东西我已送呈给了陛下,大约是还不回来的。”
张懿刚想开口问她此话何意,就听到她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吐出了“袁本初”三个字。
张懿眼神一震。
“太守不必担心,陛下又未曾在圣旨中提及此事,料来也觉此离间胡人之策可行,还不回来就还不回来了,只是若还想收藏此笔墨,得再索要一封就是了。”
见张懿脸色不妙,乔琰抬了抬眸,“张太守何故这个表情?”
张懿讪笑回道:“这就不必了,当今书法名家甚众,我另择一人相求就是。”
这消息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乔琰所提出的那个建议也简直没有任何可实施的余地。
这短时间内他还哪里敢联系袁绍?
固然刘宏的确是没在下达的旨意中体现出对这封信的只言片语,但把他从并州刺史降级作广陵太守的安排已经足够说明态度了。
这绝不只是因为他无为无能而已,而分明还暗藏了几分警告。
这么一看,远走广陵,安心去此处治理,也未尝不是个好去向。
乔琰目送着张懿离开,唇角露出了几分笑容。
听新抵达的这位崔刺史问两人方才在说些什么,她不疾不徐回道:“上月我于张太守处见一大作颇有雅趣,因乐平有书画名家,便想着借阅一观,他若急于要走,还需有那么点时间去将此物取回。但这位张太守虽在庶务上稍有不通,人情上却着实豁达,说是另择一副字画就是。”
崔烈离得远了些没有听清,但他总觉得以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应该是乔琰所说的这样才对。
但既然张懿直接转头就走,未曾对此事提出什么异议,乔琰话中也颇显礼数,看起来就像是个正常的小辈,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崔烈对着她那双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了所以然来,便也没在这件事上深究下去。
不过他也越发觉得,乔琰此人绝不会是个很容易教导的角色。
对方在接旨之时的气度沉稳已非等闲,如今言谈之间的冷静更让人想高看她一眼。
此外,他虽然在做官上没有太高的天赋,眼力总还是有的。
比如说,他稍一思量便知,乔琰在并州得到的绝不只是郭缊这一位太守的支持而已。
若要做到如她这般政令下达,下方遵从,必定还与此地的世家之间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崔烈心中忖度,没留意到乔琰还真在此时和人群中的王扬交换了个眼神。
这一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说实话,天子没有对乔琰做出重罚,在她的意料之中,王扬也从乔琰的表现上猜到了这一点,但直接做出替换并州刺史之事,还是让两人都有些意外。
先前乔琰在拉拢王扬的时候,给他画出的大饼是:等到张懿的声望折损,也就是他们这些个并州世家可以行动的时候了。
只是没想到刘宏干脆利落地空降了一个并州刺史过来,让此地的情况再一次回到了原本的状态。
不……倒也不算就是原来的状态。
乔琰对张懿的了解不多,对崔烈这名字却耳熟,也约莫知道一些他那花钱买三公位置的事情。
出于崔烈身份的考虑,他和张懿之间存在一个最大的不同——
他的背后绝不会有一个指手画脚的袁氏。
这对王扬这些个并州本土势力来说可能未必是好事。
毕竟在已经被前司徒占据了并州刺史位置的情况下,要再一次出现替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便难免需要揣度一下崔烈的态度。
对乔琰来说却可以算是个好消息。
起码崔烈在言谈中表现出的态度,是有几分拉拢示好意思的。
她给王扬投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跟着崔烈踏入了州府之中。
但让她并未想到的是,崔烈并不只是带着好消息前来的。
这位新上任的刺史踏入州府的书房,见其中一月之内的往来文书也颇有井然有序之象,只近日因乔琰赶回乐平主持丰收之事才积攒了少许未曾批复的,对她不由生出了几分敬佩之心。
想到他此番前来的另一个目的,他还是很快收回了观摩周遭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乔琰的身上,问道:“杨公之孙是否还在乐平?”
这问题乍听起来好像是在问个废话。
有杨赐对杨修留在乐平的默许,杨修自然是该当还在乐平的。
但着实架不住这年头的读书人总喜欢出外访友旅游,崔烈自觉还是要防备一下这种意外情况的。
好在他旋即便听乔琰给出了个肯定的答复。
崔烈松了一口气。“那我立刻让人前往乐平,或者劳驾乔侯派人前往,速速通知杨修,杨公病重。”
崔烈都忍不住想要说一句时也命也了。
刘宏在张温出征凉州之后,将先前被撤职的杨赐重新提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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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公的位置上。
可或许是因为迟迟未到的雨终于在此时落了下来,让洛阳从热转凉,又或许是因为这两月之间担忧于蝗灾民生,杨赐的身体一直就不算太好,总之在这个委任诏书刚宣读出来不久,崔烈刚要出行前往并州的时候,杨赐就彻底病倒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在如今年岁已然不小的杨赐身上表现得尤其如此。
这难免让前来探病的崔烈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大限将至的表现。
故而他连忙接下了杨氏委托他,在抵达并州后传讯杨修的任务。
他此来晋阳一路车马如飞,并不只是为了尽快解决并州刺史和乐平侯的这件事,还为了传达这个消息。
杨修若是赶得及,应当还能在祖父过世之前回返洛阳。
乔琰闻听杨赐病重的消息先是愣了愣,又当即回道:“我立刻让人前去,使君的随从对路线不熟,难免耽搁时间,此事还是我来做吧。”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
可忽闻杨赐病重的消息,她也越发意识到,这大汉临近末路的气象,在这一个个汉室忠臣的衰老病死面前,变得越发清晰。
甚至于,如今已是中平二年,距离刘宏自己的死期也只有不到四年了。
准确的说,三年零九个月。
乔琰心中所想到的未来不可能对面前的崔烈提及,她只是又对崔烈开口说道:“说来,使君大可不必以君侯二字称呼我,既然陛下有旨,让我静思己过,并听从使君教导,虽无师徒之名,也可算有师徒之实,以烨舒二字称呼我便是。”
崔烈并未对此表现出什么诧异之色。
先前刘宏在朝会之上已经提到过了乔琰的表字,要崔烈看来,这还当真是个格外符合她的字,光是看她在迎接洛阳来使之时的表现,便已经足以从中窥见她的性情特质。
只是一想到这是一把随时能在他的地盘上烧起来的火,他就忍不住有些苦恼。
所幸如刘宏所说,乔琰必须禁足于乐平两年,打磨打磨她这太过狂横的心性,二人之间的交流应当还是比较和平的。
这么一想,崔烈便觉得与其担心他自己,还不如担心担心张懿。
这位上一任刺史在临到离开并州的时候,又从乔琰这里得到了个暴击的消息。
虽然乔琰很想说自己不是在刻意针对张懿,但是怎么说呢……做都做了,还是让对方当个知情人比较好。
“请张太守勿要见怪,先前为让并州百姓决心捕杀飞蝗,我在刺史文书中写,若世上当真有蝗神,其责在刺史一人,不在百姓。”
张懿刚要上马的动作卡壳在了当场。
又听乔琰说道:“料来这蝗神之说也不过是无稽之谈,若真有神明垂怜,如何有可能被我们捕杀殆尽,张太守不必担心。”
“乔侯此话真是……”张懿努力绷住了面色说道,“真是直戳心肺啊。”
听听她这话说的,跟昨日崔烈那一句他是当刺史的,简直是难分伯仲的扎心。
但这么一来,张懿还真难免想到了是否真有蝗神报应一说。
这并州灭蝗因果倘若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让他从刺史位置转去了太守位置上,还真解释得通。
偏偏这些因洛阳使者到来而于州府门前围观的百姓,绝不会因这种联想而对他生出什么感激之心来,而只会因为乔琰这家伙代行刺史之命的舍身一搏,而将其视为并州的衣食父母。
但天子旨意已下,胜负已分,他这位袁氏门生小瞧了对方在发觉他立场后的迅疾行动,落得一个远走广陵的下场,也着实没有什么好再多说的。
好在此后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应当不会有什么碰面的机会。
张懿想到这里,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安慰。
对方年不过十一已有此等手段,还不知道等到再过几年会长成个何等样子,总归这种事情将来要留给朝中那些人来头疼。
从刘宏此番保乔琰而舍弃他的举动中,在辗转反侧了一夜后张懿品出了点别样的意思来。
这明摆着是乔琰在并州之地拿出的执行力和政务水平,已经足以抹消掉她在性别和年龄上所存在的限制,极有可能会在特定的时机面前,不再只是食邑万户的列侯,而是成为实权官员。
但她今日可以将短弓搭箭,指向一州刺史,明日也极有可能剑指三公!
遇上这等危险角色,陛下竟不打压彻底,反而决意要用她,只怕迟早要惹出祸端来!
张懿带着这些个絮叨的想法,直到离开了太行山脉,听不到并州境内对于这蝗灾后续的感慨,这才觉得自己心里舒坦了不少。
然而刚想到这里,就看到几个眼熟的家伙护卫着个孩童策马越过了他的队伍朝前赶去。
张懿眼皮一跳。
他难忘当日之事,便敢发誓这其中必定有当日跟随乔琰闯入州府的家伙!
但这伙人跑得着实是快,不过须臾就不见了人影,根本没给他发难的机会。
张懿想了想自己隐约记得的乐平诸人,其中符合那孩童特征的大约便是——杨公之孙杨修?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才让他行动如此匆匆。
若真是一件对乐平来说的坏事,他离开并州前还能找回点安慰。
只可惜他的愿景大概是没法实现了。
杨修此前留在乐平的决定,并不意味着弘农杨氏站在乔琰的后方,作为支撑她行动的世家势力。
顶多就是乔琰对杨修这个凭脑子做事的稍有几分期待。
如今他不得不因祖父病重而暂时离开,虽说确有遗憾,但对乐平来说损失不大。
甚至于这个损失可能只是暂时的。
杨修在离开乐平之前,留下了一封请人转交给乔琰的信。
信中提及,他虽然不愿意将事情往最差的方向去想,然而世情大多不遂人愿,若是祖父已到无力回天的地步,他必定要以嫡孙身份扶灵回返弘农,为祖父守孝尽心,三年之中便难以回返。
身在乐平一年,他更知自己去岁在洛阳城中的挑衅实在可笑,和乔琰之间的差距也并非只是见闻与眼界的差异而已。
那么在先前与蔡邕一道编纂完了那识字歌谣之后,也暂时没有什么别的地方能帮得上忙的情况下,倒不如潜心进学数年。
他如今已不复先时在洛阳时候的浮躁锐利,正可以闭门而诵,学习如何处理庶务,届时学成再回。
只愿彼时人才济济之乐平,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杨修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实在是得担心一下这个问题的。
虽然现在看起来乔琰手下主动来投的大多是武将,比如说赵云、褚燕和张杨等人,可光是戏志才和程立就已经能够各自顶起半边天了,在只有一县之地需要治理的情况下,也着实不需要再有人在分割权柄,否则或许会因为意见不够统一而生出乱子来。
不过此时想这些还有些远。
往近一些想,便是祖父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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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并未意识到自己刚骑马超过了个被乔琰祸害的前刺史,只是想着——
他在乐平的一年多时间里,自己酿过酒,自己种过田,见过山贼群起为求活路,见过秋收丰收百姓欢歌,这骑马的本事也是这一年之中学会的。
这些都在信中跟祖父提及过,但想来亲自见到孙儿的长进,他应当会更加欣慰才对。
这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来说,实在是个莫大的安慰。
想到此,他收回了对暂时离开乐平的诸多不舍,转为了对回返洛阳的归心似箭,也便成了这轵关陉道上一列飞尘激扬。
有这些武力值不低的护卫在侧,他回洛阳的安全性毋庸置疑。
乔琰是这么想的,也就自然没在这位未来下属的行程上多加担忧,而是将思绪转回了眼前。
她此时算是半个戴罪之身。
虽然崔烈没有说那禁足之事要当即执行,但她该激烈行事的时候已经将事情做完,让刘宏觉得她可为义烈之孤臣的目的也已达成,最妥当的处事之道便是在此时往回退一步。
既然如此,在张懿已经离开了并州,她又对崔烈此人的作风稍有了些数后,自然也该回返乐平,严格执行禁足命令才是。
她步入院中,本打算跟崔烈请辞,却忽见那州府的院墙之上挂着一只竹篾纸鸢。
见纸鸢之上隐约有些纹样,她便让典韦爬上了院墙,将那只纸鸢给取下来。
她本也只是想着,在州府附近放风筝的人着实有些不多见,若是能从其上的标记上看出什么线索来,说不定还能找到纸鸢的主人,将其归还回去。
但当纸鸢到了手中的时候,看清其上所写,她又不由陷入了沉默。
在这竹篾为架,蔡侯纸为身的竹篾之上,被人小心地写出了一个个谢字。
除却有几个字还写得规整些,其他的那些比起是书写,要更像是模仿着其他人的笔迹画出来的。
缺胳膊少腿的、结构松散的、一眼就看出笔画顺序不对的简直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可就像那日乔琰闻听到连绵起伏的“君侯回来了”的声音一样,这种充斥着质朴意味的感谢,让她忽觉“我言秋日胜春朝”之言,倒是在此时有些应景。
只是她刚觉得眼眶微酸,想去见一见想到这等感谢主意的晋阳县民,就被崔烈说起“想要跟着一道去乐平看看”的话给打断了感动的情绪。
“使君何必亲自往乐平去?”乔琰将纸鸢移交到了典韦的手中后问道,“既是天子让我禁足,如今并州也不复蝗灾之景象,我自然不会做出什么擅自逃跑的事情,倒也不必……”
不必由一州刺史亲自“押解”了吧。
算起来崔烈刚到此地,还需对并州各级官员的情况有个了解,怎么想都是暂时无暇分心的。
不过大约是因为他已经在言谈之间表现出了几分稍显放纵的特质,他昨日在跟乔琰说了杨赐病重的消息后,又就着书房中堆积的文书跟她谈了谈并州治理的问题。
这种上来就将自己老底给抄了的行为,让乔琰格外理解他为何会在三公位置上坐不久。
但她显然可以从中受益,也没必要纠正他的行为。
比如说,张辽因为在上一任刺史抵达并州的时候,凭借剿灭云中山山贼的缘故坐上了这个武猛从事的位置,算起来张懿的撤职多少是会影响到他的。
但在崔烈显然没对安排个自己人到这个位置上有什么想法的情况下,在乔琰仿佛随口提到的建议下,他得以继续在雁门一带参与小规模作战磨炼。
再比如说,西河郡的护匈奴中郎将以酒业倾销之法从南匈奴换取牛羊马匹的方针,在崔烈无意于插手的情况下,依然能够继续执行下去。
再再比如说……
反正这种很有“他无为而治,你等各自逞凶”意思的上官,好像也确实可以给自己多放放假,那想往乐平走一趟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崔烈自觉自己还有个更加合乎情理的理由——
他要去拜访拜访蔡邕。
然而当他抵达乐平后,他的目光却先一步定格在了山间的龙骨翻车上。
在此时并未运转的龙骨翻车,横卧在同样深色的山地之间,看上去不太像是浇灌的救星,而像是这纵深而上的一道丑陋疮疤。
这种状态之下,让人难免有些不能理解,为何这东西能够达成节省人力,甚至是预防蝗灾的目的。
崔烈也随即将目光从翻车上挪到了一旁纵横错落的山间田地上。
在他这位新刺史抵达并州之前,乐平的诸人已经将地里种植的薯蓣全都收获上来,造成的结果就是,这田地之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坑洞。
在并不知道此前这里种植了何物的情况下,这山田简直像是个刚被乱耙过的样子。
而在这片田地上还套种着大豆,现在才开始被人一处处地采摘起来。
他举目望去,正见凌乱的山田上,背着筐采摘此物的劳工还穿得有些不合身的衣服,将仅存不多的大豆给收获起来。
崔烈又哪里知道,这衣物不合身,完全是因为黑山军中的妇人大多被乔琰委以重任,根本没有时间给那些个男人补衣服,让他们只能自己动手,最后成了这么个将就穿着的状态。
他只在此时发出了一声在乔琰听来完全是出自内心的感慨:
“你这乐平多有不易啊……”
70.070(第二卷终)居乐平易
乐平不易?
别说此时刚领着自家兄弟扛着楮树枝下山的张牛角,要朝着崔烈投去一个茫然且迷惑的表情,就算是在乐平之外,收到了戏志才日常来信的诸多名士,若是听到崔烈此时所说,只怕也得朝着他翻个白眼。
看看戏志才那家伙!
在自家县侯被禁足于乐平后,他也跟着少了不少需要出谋划策的活。
于是,在乐平继续走得虽慢却稳的发展步调之中,他的来信里简直洋溢着一股子自由散漫且养生的意味。
差点没把何颙给眼馋死。
但何伯求也知道,自己如今为三公府议事的主持,身在洛阳的旋涡之中,显然不可能往回退一步。
中平二年十月,司空杨赐薨逝,同去岁乔玄的葬礼一般以北军送葬、辒辌车载尸的仪仗将其送回弘农安葬。
同月,光禄大夫许相被提拔为司空,顶替了杨赐留下的这个位置。
光禄勋丁宫担任司徒,成为了崔烈的接替者。
中平二年十一月,车骑将军张温破北宫伯玉于美阳,取得了大汉对阵凉州叛军的阶段性成果,但负责追击零羌的董卓和周慎并未能够进一步巩固战果。
转入中平三年,江夏赵慈反叛,在黄巾之乱中颇有战功建树的南阳太守秦颉被杀,中平三年十月,武陵蛮起兵反叛,十二月,鲜卑寇幽州,四方动乱之声越发频频。
然而这位当朝天子又在做什么呢?
张温还朝重任太尉,车骑将军位置空悬,刘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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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了机会将中常侍赵忠给推上了实权官员的台面,就任车骑将军之位。
前太尉张延当日朝堂之上看得明白这位天子的权衡之道,却看不到自己会落得一个为官宦污蔑下狱处死的结果,成为了一把在刘宏看来可以燃尽的烈火。
司徒丁空、司空许相、太尉张温为之震悚,在三公府议事之中,诛宦一事甚至再未遮掩地被摆到了台面上。
但此时的刘宏刚刚尝到让宦官掌权后,这些只能依靠自己而活的宦官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又哪里会在此时让这种昭彰之声取得实质性的战果。
何颙只能在给友人的书信中,以仅仅记录所见景象的笔调写道——
【怪事频频,怪事多矣。
洛阳民生儿,两头四臂,两头共生。
秋过怀陵,有雀万数悲鸣,因斗相杀。1
何故?何故?
幸有天下大赦,或可灾免。】
何颙要说的显然不是最后一句,什么幸亏现在还有大赦天下的政令,能够让这些怪事背后的邪祟给平息下去,但他乃是居于洪流之中的士人,在这等局面下若是他什么都说,除了让他自己步上张延的后尘之外,没有任何一点好处。
所以他也只写怪事而已。
对比之下,戏志才未免过得也太滋润了。
中平二年的冬日,乐平收获的薯蓣为了防止保存失当,其中的一部分被趁着这个不需农忙的时节,由乔琰雇佣县民制成了薯蓣粉,着人送到了晋阳兜售,在他写给何颙的书信之余也附上了几罐。
说是乔琰因为先前跟华佗之间的一点交情,写信去问了薯蓣粉中加入什么药物合适,最后成了这罐子里的东西。
【薯蓣、人参、白术三味并作,理脾胃虚弱之症,念伯求诸事繁忙,心气不顺,不思饮食,故而送来一试。】
这送药的信里总算是少了点平日里促狭风味。
但如果戏志才不要在信中言及,这乐平的薯蓣因栽培得法,比之寻常山中薯蓣长势更好,料来药效也更佳就更好了。
谁让这家伙根本不是想夸奖药效的,而是随即开始大谈特谈从薯蓣衍生出的美食。
在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你不思饮食得开胃,我现在吃得就挺好的,我把食谱分享给你,要不你也试一试。
比如说戏志才之前就在得风寒时候被乔琰送过的薯蓣排骨汤。
当时的排骨是羊排,毕竟在并州这地方,往北一带的畜牧业发达,吃羊肉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这一次的排骨是猪排。
将猪阉割这种事情,在商周时期就已有了,若非如此也没有《易经》中所言的“豮豕之牙吉”的说法,算起来如今的猪肉味道已算不差。
不过猪在汉时为天子太牢礼之一,也因粮食短缺,家养不易,相对来说还是价格要比其他肉类贵上一些。
可乔琰为乐平侯,还是能吃得起的。
再加上她处在禁足的状态下,按照戏志才所说,因她颇为重视乐平民生,干脆翻出了前汉编纂而成的《汜胜之书》,寻到了其中有一条所写“破以为瓠,其中白肤以养猪致肥”,在乐平搭建了猪圈后先令人劁猪,而后以葫芦饲养。
大概就是以当时的农书作为凭据科学养猪。
因而在中平三年的冬日,乐平吃上了正版的山药排骨汤。
有了这等合理养殖,肉味鲜美的猪肉,戏志才的养生美食人生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何颙接连两个月,差点想看到信是戏志才写来的,就将其给撕了。
这混账玩意先写什么,乐平侯以冰糖提色,烹煮出东坡肉,虽然戏志才不知道为什么这菜要叫做东坡肉,但并不妨碍他觉得,此物色如琥珀,入口即化,着实是色香味的三重享受。
而后又说这乐平猪肉异味甚少,肉质尤肥,开春之后于县中郊游,支烤架炙烤肋排,佐以春酒醇香,实是人间享受。
何颙盯着这封信,深深体会到了一种感觉。
一个欠揍的人稍微说了几句人话并不能改变他的本性,迟早会写出让人觉得想跟他绝交的话来的。
然而何颙偏偏还不能这么做。
谁让戏志才所说的这几句人话尤其重要。
乔琰确实是被禁足于乐平地界,但她每隔旬日都要往州府走一趟,并未减少接触并州的其他地方。
虽在第二年,崔烈这位并州刺史用想要跟蔡邕探讨东观汉记的成书这等理由,将原本乔琰的登门寻求教化变成了崔烈自己送上门,稍有减少乔琰的外出,可她自中平二年的夺权平蝗灾一事,在并州地界上建立起来的威信,让她居于乐平也自有法子听取到并州全境的声音。
比如说,雁门太守郭缊,联手并州武猛从事张辽,在雁门云中一带与魁头的交手中取得了上风,这才让鲜卑寇边选择了幽州作为突破口,而非是袭掠幽、并二州。
不过戏志才也在信中提及,【魁头胞弟步度根野心勃勃,有领袖之风,边陲必有一战,不知局势如何。】
当然,他不是跟何颙诉苦的。
他紧跟着就说,能不能考虑跟陛下说说,让我们乐平侯早点解除禁足,我们乐平吃得饱穿得暖,连带着整个上党地界上都颇有一番基础需求得到了满足之后养出的好战之风。
除却此前投诚于乐平的黑山贼之外,有不少流民因中原蝗灾自长治经过抵达乐平,形成了一支随时可在雁门戍守的队伍。
这句话让何颙不由在心中犯起了些的其他想法。
若是在相对和平的时期,戏志才在信中透露出这种信息,此等拥兵自重一事,何颙必定将其上报,将她这种据有私兵的情况给打压下去。
但如今的情况不同。
叛贼一起,各地长官罹难的情况比比皆是,能手握一支足够强势的武装力量,对在地方上保全自己尤其必要。
而在京中宦官势力坐大的当口,在外掌握实际作战能力的乔琰能否作为一支可拉拢的力量,也就成为了何颙在心中评估的事情。
她确实跟毕岚有些交情,就连在乐平大量建造的龙骨翻车也是毕岚的杰作,但这位跟赵忠张让之流稍有些不同,起码并未插手到朝政的事情上,如今在继续督建玉堂殿而已。
那么乔琰本人呢?
因张懿的缘故,袁本初对她有些微词,但她自从于黄巾之乱里因功封侯开始,便有了与一般的后辈完全划开了一个档次的声望,在州牧封建论中所表现出的政治观点,更是让人觉得中正合适,且颇有远见。
在有许子将这等名士人物为其张目的评价过后,算起来她和士人之间还可以说得上是有一份交情的。
只要有这个引子在,也就有了谈论拉拢的可能。
让她如今发展出一支潜在的兵权势力,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在他提及,还有戏志才可以作为居中联系的桥梁后,三公府议事上的各位都默许了这个想法。
而乐平所表现出的潜力还并不只是在这一方面,还有被张辽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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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山贼以这个名字称呼过,也真被乔琰以之命名的——
乐平侯纸。
从最开始的楮皮衣,再到楮皮纸的研究,在这两年内因造纸技术的越发成熟,而取得了长足的进展。
何颙并不知道,在乐平的仓库之内,以防潮手段存放的楮皮纸已经累积了相当多的数量,甚至足以支撑起乐平县内的启蒙开化教育,毕竟乔琰也只是让戏志才通过写信的方式展露了一下己方的造纸成果。
而后以制作成本不低的说法,说明只能少量供应于好友处。
甚至供应的也不只是纸而已,而是将蔡邕所编纂的东观汉记其中一册的手抄本,寄给了何颙后,问及他是否觉得其中有需要修正的地方。
何颙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在往他这里套史料套人手,可一边摸着这远比此前不易损坏的纸张,想到士人言谈必定能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朝着周边传达,何颙就只能捏着鼻子,在回信中附了一批竹简。
潜台词大概就是,你们想要的东西我给你送来了,你们把纸多送一点过来。
乔琰深知此时自己此时还必须跟这些士人打好关系,毕竟他们在口诛笔伐之间足以动摇一个人的声名,故而也没跟他弄什么弯弯绕绕的,当即就让何颙在半个月后收到了一批可用的乐平侯纸。
当然在此之前,更大份额的纸张已经送到了刘宏的手里。
乔琰在给刘宏的奏表中写到,她自闭门思过开始,苦读进益,因累牍繁重,故而想到了改良纸张,如今以楮树皮等物制造出了这新纸张。
只是这纸张中尤有几样东西的成本未曾压下去,不若蔡侯纸一般成本低廉,还不能大规模制造,只能先紧着宫中供应,也送出给了洛阳中有交情之人一批,等想办法降低了造价,再将造纸秘方献于宫中。
别说刘宏此时没有这个多余的想法派人前去乐平求证,就算真要做这种事情,乐平这边也可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位出了名个人享乐的帝王也并未在此事上深究。
总之这乐平侯纸的名声虽然传了出去,却也大多只在士人官僚阶层。
但这已经足够让何颙等人在评价上再将乔琰拉高了一个档次了。
隔着太行山脉他们无从得知,此时的乐平到底在这段时日内到底还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进展,但乔烨舒蛰伏两年必成大器,几乎已经形成了一个固有认知。
当然同时出了名的,大概还有戏志才这“乐平美食品鉴家”的名号。
写给何颙的信里,他还多少会跟乔琰协商之后,为了谋求乐平政治地位的抬升,而写出一点其他东西,在写给颍川友人的信中,他却不必有这些个顾虑。
这就纯然是个长期节目,还是可以命名为舌尖上的乐平的那种。
靠山吃山这事,在只能活动于乐平地界上的时候,被乔琰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在戏志才的信中所说,何止是豚豕之肉美甚,这山中凡木奇珍种种各有用途。
比如说一种名为橿子栎的植物,在太行山中并不少见,这是典型的用来制炭的木材,但他们最近发觉,因其种与粟米中所含物质相仿,亦可用于酿酒,所出之酒水有山木之气。
再比如说山中的野葡萄,也就是在诗经中被称为葛藟的那种,戏志才想着豌豆都用来酿酒了,那野葡萄也不是不行嘛。结果还真调配出了一种口感兼并酸甜气的,也一并在他寄出去的信中提及。
他又在信尾写道——
【以猪油拌饭,佐以豆酱,野菜一盘,排骨高汤一盅,清酒一壶,坐观山花,回看庭前孩童持风车过,风车乃乐平侯纸所做,顾视山田,薯蓣又熟矣,奈何今日饱腹,且明日制糕吃来。】
若按照虚岁计算,刚到十八岁的郭嘉拍案而起,顶着荀彧看过来的目光喝道:“戏志才欺人太甚,我去乐平找他算账!”
至于到底是去算账还是去看看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等到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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