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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齐玉静了一瞬,认真回道:“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若不想说,我问了你不过是找借口哄我罢了。”

季子漠笑了下:“那个鸡是山上猎户屠峰送的。”

解释道:“嗯屠峰是季兰喜欢的人。”

齐玉拧眉道:“屠峰不喜欢季兰?”

季子漠:“喜欢。”

这下齐玉不解了:“既然互相喜欢,为何是屠峰出不了聘礼?”

季子漠:“这个不是,有一说一,这个是季兰自己选的,屠峰拿了五两银子过来求娶季兰,是季兰拒绝的。”

原主像是不惹尘埃的人,只要家里有人照顾好他,有吃有喝被人供着,季兰嫁给谁都与他无关。

齐玉不解:“为什么?”

季子漠:“她太想逃离这个家了,嫁给屠峰,离杏花村太近了,往后余生,再难剥离。”

原主要靠人供养,季丫季安都是稚儿,太难了,生活上艰辛也就罢了,原主一副理所应当,本该如此的模样,让季兰看不到尽头,满心绝望。

“逃离季家,和嫁给喜欢的屠峰,她选了前者。”

“说起来,季兰比较像老大老二家的孩子,决绝,季子漠当时是神童,在旁人看来,只要熬过守孝的几年,就可以科举,她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他说季子漠是神童,彷佛是旁观者,齐玉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未曾多想,只道:“应是熬不下去了。”

季子漠点点头认同,如果原主能让她稍微看到点希望,她或许能坚持。

原主这个人,说白了,就是觉得自己是鸡窝里的凤凰,自持身份,看不上窝里其他的小鸡,活在自己腾飞的梦里。

季子漠停了话,转头看着齐玉:“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齐玉抿了下唇角,道:“你以前做的不太好。”

季子漠搂着他的肩头笑道:“说话的这么委婉?那是相当不好。”

季子漠的手劲大,齐玉坐的笔挺的上身重心不稳,往他那侧倒了倒。

一束光从地窖□□下来,落在两人的脚旁,季子漠搂着齐玉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孤身一人嫁到外县,嫁给一个不熟悉的人,不知道季兰过的好不好,希望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外一个火坑。

他刚才倒是没哄季丫,等到年后是要去看一看,看看那个苦了这么多年的瘦弱姑娘是否得到了幸福。

女儿红重新被埋在了地下,季子漠回头看了着,走的时候应当是不幸福的吧!酒都未打开喝一口。

季子漠心中无限感慨,从外看却是孤寂。

头上落下一个手掌,在他发上生疏又轻柔的揉着,季子漠头微动,眼睛往上看着,表情再次傻眼。

“你不知道男人头是不能随便摸的?”季子漠倒是未躲开齐玉的手,只是打趣的看着他。

齐玉猝的收回手,若无其事的垂下眼帘道:“你也摸过我的。”

季子漠:额“好像也是。”

反思道:“估计你有时候像小孩一样迷茫,我就把你当小孩哄了。”

齐玉瞥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木梯旁。

季子漠忙跟着起身:“生气伤身。”

地窖多潮湿,两人刚才席地而坐,身上沾染了湿泥,特别是P股那处。

齐玉脚踩着梯子的横木,季子漠看到他身上有泥,想也未想的就拍了上去。

饱满富有弹性的P股被人拍了下,而那手似是找到了家,停在上面忘记了离去。

齐玉震惊回头低眸,对上季子漠同样震惊的眼神。

齐玉的视线移到他的手上,季子漠的视线跟着他移了过去,随后反应过来急忙收回。

糟糕,一不留神又把齐玉是哥儿疏忽了。

齐玉脸红的像煮熟的虾,逃一样的爬出地窖。

季子漠站在梯子旁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看来哥儿还是和男人不一样,手感差的有点多。

这要是换别人,不得踹他一脚喊声流氓?

季安原是想去村口杏树旁练字,想着猪还未喂,就烧水给猪崽拌猪食。

季子漠追出来时,齐玉已经用凉水洗了把脸,若无其事的帮着季安提猪食桶。

季子漠走过去伸手接过,隔着猪圈墙倒在了猪食槽里。

他见齐玉垂着头似是不想再提,也就识趣的没多说。

“我明天去一趟县里,把写好的对联送去远山书肆。”

“嗯,好,我跟你一起。”

季子漠的脚步停顿住:“你跟我一起?”

齐玉点头:“嗯,一起。”

季子漠好奇道:“怎么突然敢去县里了?不怕别人议论纷纷了?”

齐玉只道:“总是要去的。”

有季子漠陪着,好像就不再惧怕了,心底的那份信任不知何时而来,齐玉知道,季子漠会挡在他身前,护着他。

只要是这样,哪怕闲言碎语的嘲讽到了耳边,也无什么重要的。

吃完傍晚的饭,四个人围在饭桌前,齐玉执笔,季丫季安兴奋的说着明天要办什么年货,季子漠时不时的补一两句。

写了满满一张纸,齐玉停下笔一样样的念着与他们核对。

明明只是一个名字,却听的季丫季安开心不已,彷佛已经森*晚*整*理买了回来。

翌日一家四口关了院门,季丫跳着往杏树下跑,钱多来的马车就停在了这处。

刚才吃饭时,季子漠看着赵傻子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未说。

此时齐玉走在他身旁,问了句。

季子漠揉了揉冻冰的耳朵道:“他那头剪的跟狗啃的一样,我原想着带他去县里修理下,然后就想到现在没有理发这个职业。”

齐玉奇怪看了他一瞬……

季子漠不解:“怎么了?”

齐玉收回目光:“没事,可以带他去无涯寺,让主持帮忙。”

季子漠:“那算了,又不出家刮什么光头,等下看看县里有没有帽子,有就给他买一个,要不然看的我难受。”

因年底拉人的生意好,村里有牛的也有架了板子停在路口拉人的。

季子漠和齐玉自然是上钱多来的牛车,季丫稳稳的坐在赶车的钱多来身后。

用小手戳了戳他的腰。

钱多来回头,季丫笑的眉眼弯弯,从怀里掏出两个用粗布裹着的白面饼子,还冒着热气。

她拆开粗布,拿了一个递给钱多来,又把另外一个认真的裹了起来,放在衣服里暖着。

钱多来也不客气,说了声谢谢小丫接了过来。

季子漠逗她道:“我说今年的饼子怎么少了俩,不过你这有点小气啊,就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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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多来说一个够吃了,季丫拍了拍自己怀里的饼子,开心道:“大哥你说去远山书肆,我知道呢,这个是苍明哥哥家开的铺子,上一次我们没见到苍明哥哥,这次说不定能见到,我要带饼子给他吃,这个是一锅里面最好看的一个。”

钱多来也跟着逗她,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子,失望道:“原来我的不是最好看的。”

季丫忙摆摆手解释:“你这个也好看,是第二好看。”

小孩的话引得众人笑着,季子漠随大流的笑了,小臂被人轻轻握了下。

齐玉碧海蓝天的双眸悬挂着关切,季子漠身子歪向他,低声笑道:“我没事。”

宠溺温柔在他眼底蔓延,只是此时自己难以发现。

今日天好,三辆牛板车上都坐了人,原是季子漠和齐玉并肩坐在一侧,后赵婶子和赵满上了来,赵满局促的坐到了齐玉身旁。

齐玉眉头皱了下没说话,季子漠低头和季丫说着话,也未看到。

坐车的有,脚力好走路的也有,三辆牛车都挥了鞭,大家各自聊着天。

走路的男人朝着钱多来车上喊:“季子漠,赵满,大男人坐什么牛车,还行不行啊!”

赵满被臊的当下就跳下了车,摆手说:“我行。”

谁也没想到他能回,当下哈哈大笑起来。

“季子漠,是个男人就下来啊!哥儿女儿孩子才坐牛车。”

季子漠摆摆手:“你们自己走吧!我不行,走不了。”

铺天盖地的笑声传来,连车上的哥儿妇人都大笑着,只有未出嫁的姑娘害羞一般的低着头。

季子漠有点懵,他看向齐玉,齐玉更是懵。

他坐牛车不走路这件事很好笑吗?

钱多来最近整日赶车,对村里的闲言闲语不知,也是奇怪着。

肩膀被人拍了下,季子漠回头:“大牛哥。”

大牛嘿嘿的笑着:“偏方要不要?”

季子漠满脑子浆糊:“什么东西?”

大牛低声解释:“我这不是成亲了吗?老丈人以前是个游医,现在在村子里给人看看病什么的,有很多对症的偏方,保准管用,等从县里回来,我带你去看看。”

季子漠: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他不确定又缓慢的问:“我应该看什么?”

大牛:“你不是不行吗?”

说着又好奇道:“你是站不起来,还是时间太短了?站不起来时间短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要是太细跟豆芽了,这个肯定不行,医术再好也不能给你加粗。”

季子漠:?????

季子漠:嗯?嗯?嗯?啥啥啥?

艹,不就是开个玩笑吗?这么认真的吗?

季子漠当下就撑着板车的一侧跳下了牛车。

后面的人听到动静,扬声问:“季子漠你到底行不行啊?”

季子漠拍拍手回他:“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我就是偷会懒。”

“那你为什么和你夫郎分房睡?”

季子漠又拿出那套说辞,季丫病还没好,夜里不太放心。

又是一片笑声传来,每一个笑都在说着:你看我们信不信。

“季子漠,你要给你夫郎肚子里种个娃娃,我们就信你能行。”柳寡妇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不害臊的喊着。

“就是就是,你行不行,这得让你夫郎说。”

这些玩笑季子漠听着还好,就是怕齐玉尴尬,他又跳上了牛车,把强撑着面不改色,心里却恨不得钻地缝的齐玉按在自己怀里。

“我家夫郎脸皮薄,你们脸皮厚的说话都注意些。”

季子漠没了笑,明显的是不高兴了,其他人收敛了些,只有柳寡妇还大笑着说:“这可不是我们说的,是赵婶子说的,说你家夫郎看不上你,把你赶出房去,都不愿意让你睡,肯定是你这事不行,让你夫郎很不满意。”

被按在怀里的脸死死贴着季子漠的胸膛,恨不得钻到季子漠的身体里。

齐玉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形,为何他们说起这些事,可以如此大声放肆。

季子漠伸手搂着齐玉,看向心虚的赵婶子,赵婶子哦的一嗓子跳下去,拽着柳寡妇的头发把她从车上薅下来。

“你个不要脸的,我让你浑说,活该你死了男人。”

“我呸,你没死男人,你把你男人欺压的在家里屁都不敢放,还不如死了算了。”

两个人抱着打成一团,滚在路中间,三辆牛车只能全都停下,赵满倒是想帮他娘,但他一碰柳寡妇,柳寡妇就大喊:“非礼了,赵满耍流氓吃老娘豆腐了。”

吓得赵满再也不敢动手。

季子漠懒得管她们,低头拍了拍齐玉的头:“没事,闲言碎语,别往心里去。”

齐玉微微从他紧绷的胸膛撤离了些,轻声说:“没往心里去,只是不想当猴给旁人看。”

季子漠若是不把他按在怀里,齐玉会勉强撑着,当贴上结实的温热,齐玉紧绷的身子猛然松了下去,贪恋着他给的避风处,不想再起来。

许是闷的,许是羞的,齐玉面如霞光,眼中有了抹水润,像是世间最美的风景,像季子漠看过的绚烂震撼的极光。

季子漠垂眸只看了一眼,就把他那张脸再次按在自己胸膛。

赵婶子是跳下车拽了后面一辆的柳寡妇,故而拦了后面两辆牛车,钱多来的牛车还是自由的。

一群人劝架都劝不开,季子漠刚想说让钱多来赶车,就见季丫像个小炮弹一样的站起身,大喊着:“你们都住手。”

季子漠震惊看着她,齐玉也从他怀里撤离,看向季丫。

打架的停了,劝架的也停了,万众瞩目中,季丫满脸怒气,捏着小小的拳头,大声道:“是因为我夜里咳嗽,睡觉哭,我大哥才来陪我睡的,不是嫂嫂把我大哥赶出去的。”

“我大哥很爱我嫂嫂,我嫂嫂也很爱我大哥,我病好了,我大哥今天就会回去和我嫂嫂睡,再过不久我就要有小侄子了,你们都不准再胡说嚼舌根。”

牛车悠悠向前,留下后面两辆牛车和一群人,季子漠脸上震惊神色好半晌都未褪去,冲季丫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行啊妹妹,牛啊!”

季丫捏着的拳头还未松,生气的看向季子漠。

第62章

“大哥你骗人,你不放心我才去我们房间睡的,还骗我们说是嫂嫂刚来杏花村不习惯,给他点独处的时间,我和季安还私下里说嫂嫂不对。”

背了黑锅的齐玉:

季丫:“大哥今天就回去睡,不准再睡我们房间。”

季安忙点头:“对,大哥回去睡,大哥那么高,我和季丫都不敢翻身,而且大哥睡的那么死,还是我夜里起床给你掖被角的。”

季子漠:

赶车的钱多来认同的说了几句,季子漠完全是帮倒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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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受了自己还委屈了季丫季安,也是委屈了齐玉。

怨气有点大,季子漠被季丫震的有点不好开口,等到路程过半她又开心的和季安玩起来时,季子漠靠近齐玉痛苦道:“我总不能去睡柴房吧!”

齐玉:“你可以把我绑起来。”

季子漠一时没太懂这个意思。

齐玉:“你把我绑着,我就不会踢到你。”

季子漠恍然大悟,他当时分开睡,和齐玉说的是他睡觉不老实。

季子漠:“别闹。”

齐玉认真的看着他:“我说真的。”

季子漠倒吸了口凉气,靠近他低声问:“你这么放心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齐玉:“你不会。”

季子漠沉默了齐玉对他的这份信任是哪里来的,他自己都不信自己。

不由的反思,自己是看起来不行的样子,还是圣人坐怀不乱的样子?

难道是装过头了?

季子漠脸色复杂,继续低声问:“咱俩睡一张床,你就不怕那个谁知道了会介意,对你心有芥蒂?”

齐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个谁是谁?”

季子漠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说出那个名字:“就是那个谁。”

前面不知道钱多来说到了什么,惹的季丫笑个不停,声音如银铃一般。

齐玉把分开的双膝拢了拢,合在了一起,垂眸道:“无事,我中意的人,他不介意这个。”

季子漠过了好半晌,才回了个大度。

钱多来把牛车栓在县城墙外,季子漠让他一起去县里逛逛,把牛车托给一旁的人,钱多来不放心。

季子漠单肩背了个细筐,里面是装的几幅卷起来的对联,一手牵着季丫,一手握着齐玉的手腕,季安落后一步停了下来。

季子漠回头,心累道:“你哥我就长了两个手,你嫂嫂第一次来县里害怕,我不得牵着他?下次牵你行吗?”

季安跑上前揪住他的衣服。

季子漠:行吧!一拖三。

在路上买了几个烧饼,三个姓季的边走边吃,只有一个姓齐的拿在手里。

季子漠又用肩头撞他:“凉了就不好吃了,入乡随俗,别不合群,咬一口,快。”

季丫季安跟着道:“嫂嫂咬一口,可好吃了。”

三个人齐齐眨眼看他,齐玉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们兄妹三人眉眼如此相似,让人心头发软。

在街上大口吃东西不符合齐玉自小学的礼仪,两侧人来人往,他低头咬了口烧饼,热乎乎的烧饼上面撒着黑色芝麻,暄软喷香。

季子漠+季安+季丫:“好吃吗?”

齐玉把烧饼嚼完咽下去,才回:“好吃。”

齐玉长相不俗,又与相貌俊朗的季子漠走在一处,其身份不难想象。

季子漠怕他受不住旁人的指指点点,齐玉笑着淡然道:“没事。”

昨日说过今日要来县里,他一夜未眠,设想着旁人会如何说,会用何样的眼神看他。

其实,此时的场景和他设想的一致,只是设想中的紧张未出现。

齐玉低头又咬了口烧饼,或许,是因为季子漠递过来的烧饼太过香酥。

到了远山书肆,被引上了二楼,季丫看到被他爹拧着耳朵的吴苍明,高兴的跑过去抱着他的大腿:“苍明哥哥,小丫来找你玩了。”

吴苍明耳朵还在他爹手里,忙用手捂着季丫的眼睛,低声跟他爹恳求道:“老头子,给点面子,快松手快松手。”

吴老爷留着山羊胡,因家里常年与书打交道,故而气质算得上儒雅,此刻有外人在,也不便多说,便气的哼了一声,松开了吴苍明。

吴苍明抱起脚边的季丫就跑,边跑边喊:“季子漠,小丫我抱走了,忙完去集贤酒楼等着我们。”

下了木梯,吴苍明似是把季丫扛在了肩头,引得季丫笑声如银铃。

季子漠余光看了看吴老爷的脸色,气依旧是气的,却也并无其他不满。

季安眼巴巴的看着木梯处,季子漠拍了下他的头:“没办法,谁让你没季丫可爱。”

季安委屈的耷拉着脑袋。

上次来未见吴老爷,只和书肆掌柜的谈了谈,季子漠等着,他去吴宅禀了吴老爷,说是老爷说可。

一旁的棋桌上棋局散乱,吴老爷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看向季子漠道:“来一局?”

季子漠:

“吴老爷,晚辈不太精通此道,您若有事不妨直说。”

吴老爷垂眸不语,只梳理着黑色棋子。

季子漠对这个真的不懂,硬着头皮坐在对面,用右手捡了白色的棋子到手旁的棋笥。

齐玉搬了个圆凳坐在季子漠左手旁。

棋子捡完,桌下的手被人握在掌心,又轻轻翻了个面。

季子漠诧异的看过去,齐玉侧脸如故,并未转头看他。

黑棋先落子,季子漠缓慢的拿起棋子,缓慢的思考,缓慢的落下。

圆润的指尖在掌心一笔一划,阵阵痒意传到心底。

季子漠抱歉道:“吴老爷,晚辈确实不善此道,想的时间比较久,要不就这样?”

吴老爷心里急的恨不得破口大骂季子漠墨迹,面上却笑呵呵道:“没事没事,不着急,你这不是下的挺好的吗!”

吴老爷自认论棋,他下遍桑农县无敌手,原有些不耐,等到饮了口茶,猛然一怔。

这下哪里还管急不急,他自己都慢了下去,季子漠拿棋子时他还嘱咐道:“不急不急,想好再落子,不能因为图快走了昏招。”

沙漏时间流逝,一局结束,齐玉动作轻盈的把那只左手放回去。

季子漠手指蜷缩点在掌心,似是不舍那个划动的指尖。

吴老爷捋着胡子乐的哈哈大笑,直言找到了对手。

这下不用季子漠提,主动开口说起了对联生意。

“这事说的有些晚,事情有些赶,你上次留下的几个法子,我想了想又做了些变动,现下已经把你的名声打到了临近几个县。”

说着他捋了捋胡子继续道:“不过,你沉寂了太久,神童名头不复以往,有些耕读之家倒是愿意求一张回去,但是价格拿不到多少,真的有钱大家感兴趣的也有,不过,还差点助力。”

季子漠看出他自有一番思量,提起四方壶,倾身给吴老爷斟茶:“那吴老爷的意思是?”

吴老爷端起茶,眯着眼角道:“我想着,你若是图些小名,润笔费定是有的,只是不会多,若是想扬名多些润笔费,不若你做首诗来,证明神童依旧,毕竟诗词文采最是骗不了人的。”

吴老爷言之有理,却也有另一番心思,想瞧瞧季子漠文采如何。

扬了名声,别说对联,就是一字都值百金,若是神童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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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也就拿个浅薄的润笔费,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他能帮些忙,却也不用再多费心,交给下人去办就好。

季子漠所图不过碎银温饱,只想着在桑农县混点钱,并不想扬名大笙。

不过旁人一片好意,他也不好多说。

笑着道:“吴老爷一片好意子漠感激,只是好诗难得,子漠回去必定细细琢磨,年前怕是来不及。”

吴老爷点点头,常年接触学子,自是知道好诗不易。

“不急,只是若是如此,哪怕我尽了力,润笔费怕是只能拿到三十到五十两左右的价格。”

季子漠起身抱拳感谢:“已经足够,子漠多谢。”

季安坐在几步远的地方,想说话又不敢,彷佛屁股上有钉子一般,见季子漠要告辞了,终是忍不住一脸急迫道:“大哥,大哥你有诗的。”

吴老爷来了兴趣,忙问是何诗。

季子漠心里暗道一个不好,原主那些诗都要人命啊!

顾不得什么,忙大步走过去想捂季安的嘴。

谁道季安嘴那叫一个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后面的话被季子漠捂在了嘴里,呜呜的说不出。

只听得两句,吴老爷便灵魂一颤,只觉得一道炙热的光击中苍老的心脏处,回过神来忙追问:“后面呢?后面呢?”

季安说的是这两句,而非原主所写的诗,季子漠一时不知道是要悲要喜,捂着季安的手没松,对着吴老爷解释道:“这不是我写的。”

吴老爷见季子漠不说,大力推开他蹲下身问季安:“你来告诉我,全诗是何?”

也不知道吴老爷怎么手劲如此大,季子漠被他推的一踉跄,齐玉忙上前扶住他。

季子漠脑袋疼,叫了声季安。

吴老爷回头瞪了他一眼,拉着季安走到一遍,诱惑道:“你想不想让你家有很多钱?你告诉我,你哥的润笔费就能翻几倍。”

季安想扭头看季子漠,吴老板掰着他的头不让他转:“看我。”

季安知道大哥不想让说,但想到钱,就低头扣着手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大哥在灶房念给嫂嫂听的,我就记得后面的这些,前面的不记得了。”

在吴老爷敬仰的望过来时,季子漠无奈解释:“真的不是我写的。”

季安忙跟着说:“大哥当时也说了,不是他写的。”

吴老爷:“那是谁写的?”

季安:“大哥说是一个叫杜甫的写的。”

吴老爷:“杜甫在哪里?”

季子漠:“仙去了。”

吴老爷:“葬在了何处?墓在哪?”

季子漠:

吴老爷性子较真,见到了这个时候季子漠还是不认,猛的站起身,拉着季子漠往外走:“走走走,你带我去杜甫的墓,我也不说别的,只要是碑上写了杜甫两个字,我就信这诗不是你写的。”

说到最后,季子漠已经无力解释,只是吴老爷无论怎么软硬兼施,季子漠都不说全诗,他真没有当文抄公的打算。

默默的在心里和杜甫说了句抱歉。

季子漠下楼给季安季丫买笔墨,齐玉落后了一步,吴老爷看着他问道:“近来可还好?”

两家有些交集,齐玉唤他一声吴伯父,道很好。

又拱手拜谢道:“多谢吴伯父提前支与我夫君的银两,齐玉感激不尽。”

吴老爷疑惑道:“什么银两?我并未支给他银两。”

齐玉还在做着拜谢的姿势,闻言怔楞住。

买了纸墨笔砚被吴老爷亲自送出书肆。

季子漠意外的看向忐忑不安的季安:“你还在灶房屋偷听了?记忆力不错啊,就听了一遍记住了这么多。”

阳光被一旁的房屋割成条,季子漠眉眼落了光,他挑了挑眉。

没有责骂只有夸奖,季安抬头看他,弯着唇角笑了。

三人到集贤酒楼时吴苍明还未来,伙计说郭少爷已经派小厮来说,他们带季丫玩后过来,如果季子漠早来了就等会。

三人到了包间,小厮上了茶水糕点,齐玉有些失神,季子漠伸手在他脸前摆了摆手:“怎么了?”

齐玉摇了摇头说没事。

三人等了会,吴长明抱着季丫推开了包间门,后面还跟着另外三人。

在他们齐聚时,远山书肆也聚了四个人,分别是桑农县正四少的四个操碎了心的爹。

“怎么样?你不是说人品如棋品,专门来和季子漠下棋,想测测他的品性吗?”

第63章

一个四方桌,吴老爷坐着不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落下泪来。

其他三人:

“吴老头你哭个什么鬼,季子漠下棋是行还是不行?他善诡计你下输了?”

吴老爷擦了擦泪:“赢了两子,季子漠棋品正,如此品行高洁让人敬佩的人,我怎么能那般冤想他呢!”

其他三人:

吴老爷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又把诗念了一遍,其他三人齐齐愣住,心头万千情绪,由衷的升起敬佩。

“他不认是自己写的诗,说了个杜甫的名字,我问他人在何处,坟在何处,他一概答不出来,季安说他大哥说过,杜甫是唐家村的人,咱们都活了半辈子了,你们知道桑农县有个唐家村吗?”

都回:“不曾听闻。”

郭家是世代的胭脂水粉铺子,胭脂中会加入药材,郭老爷有时跟着船出去收药材。

过了半晌,郭老爷叹气道:“咱们桑农县山好水好,离边塞远还未察觉,外面百姓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对外有敌,对内有灾,皇上又哎”

“我这次去的地方稍微远些,听说皇上现在日渐有雪灾的地方报上去,下面的官员都不敢往上报,导致毫无救济,冻死饿死的不少。”

吴老爷悲戚道:“敢报的都去流放了,剩下一些贪生怕死的。”

解愁当铺的孙老爷小声问:“那太子?”

郭老爷闭上眼摇了摇头:“太子是个明主,只是谁也说不出为何,瞧着皇上恨不得生吃他的肉,流放的那一批说是犯错,不过是皇上想剪掉太子的羽翼。”

“前几年心思还隐蔽些,现在是日渐明显,连我等寻常之人都看了出来。”

“凤凰县雪灾,太子自己在朝堂上奏了,只是”说到这个郭老爷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似是想起了什么,郭老爷继续道:“我去了皇城,皇城的百姓说,流放那日,流放的官员和家眷族人长的看不到尾,十几个官员豪放大笑着喊:只要皇上能变了荒唐想法,吾等死了也甘愿。”

众人忙问是什么,郭老爷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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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知。

吴老爷不解道:“不懂太子为何出宫别住,历朝历代都是住在东宫。”

郭老爷倾身小声道:“据说,是太子在东宫中毒了两次,第二次险些送了命,年过六十的太师带着他的学生,把太子从宫里抢出来的。”

这消息震的三人头皮发麻,皆是不敢置信。

糕点铺的周老爷心中一团郁气:“我就想不明白,皇上太子的那也是亲父子俩,为什么就非要斗来斗去的,皇上多子也就罢了,他膝下就俩子,小皇子才牙牙学语,就算偏心也不至于,更何况太子是嫡又是长。”

方老爷忙摆摆手:“莫说莫说,这等事与我们无关,只希望吴县令能连任县令,能继续护着我们桑农县。”

朝堂变幻莫测,一个弄不好就会惹火烧身,有些善谋的都给家中的儿孙谋个外放的差事。

吴施中便是如此,在皇城有家族可倚,为人算的上正派,护得住桑农县一片祥和,若是换了人,一切就是未知难料。

桑农县的街上繁华如往昔,四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站在窗前,期许着安稳。

过了好一会,郭老爷道:“季子漠想要扬名,哪怕这首诗不全,只拿那两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就足以。”

吴老爷道:“他嘱咐我只想在桑农县赚些许润笔费,不愿声名过旺。”

“哎,如此才学,若是朝堂清明,定会是一代能臣,造福百姓。”

集贤酒楼里,吴苍明等人待季子漠一如往昔,不过今日因有齐玉这个哥儿在,闹腾少了些。

上了饭菜,季子漠时不时的给齐玉夹着菜,偶尔低头对他说一句,始终未曾冷落着。

惹的另外四个人呜呼着,酸话说了一句又一句,季子漠挑眉任他们打趣,丝毫不收敛。

齐玉低着头夹菜,面上不显,被黑发掩盖住的耳朵早已红了个透彻。

季丫与吴苍明莫名投缘,只要两人见了面,大多都是吴苍明抱着她玩,此刻坐在一桌吃饭,也是坐在一处。

吴苍明帮她剥虾。

郭子方哈哈大笑道:“苍明还没娶妻,就直接当爹了。”

吴苍明把一只虾喂给季丫:“我这辈子就算了,孤身一人挺好。”

说完看着季丫眨眨眼卖萌,又开始了那套说辞:“小丫啊!以后我跟你大哥埋在一起,记得逢年过节了给我烧两张纸,你苍明哥哥受不得穷。”

季丫嚼着虾,点头如捣蒜:“恩恩,我给你烧很多很多纸。”

这话说过很多遍,只有季丫应了下来,把吴苍明高兴的不行,当下就又开始夹菜喂她,问季子漠,自己能不能认季丫当干女儿。

季子漠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吴苍明不当回事道:“咱们各论各的,季丫叫你大哥,叫我爹,咱们俩还是以兄弟相称。”

这乱七八糟的把一桌人乐的够呛,季子漠眯起眼打量着他和季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俩一样的岁数,你就比季丫大十三岁,你能当她爹?”

吴苍明:“那有什么,我年岁上差点意思,办事绝对不差意思,以后家里分的钱财地产,都给季丫,她想给我披麻戴孝就给我披麻戴孝,不想也无妨,每年给我烧纸就行”

他话不停,季子漠听的脑仁疼,郭子方冲季子漠道:“别搭理他,他爹现在催他成婚,见催婚不成,又说给他纳个妾,留个后,现在苍明都要被逼神经了。”

季子漠小声问:“他真就打定主意不成婚了?”

郭子方:“可不是,前几天他爹逼的狠,他自己把头发都剪了一缕,说是去无涯寺当和尚去,把他爹吓的不行,现在好些了,不敢逼太狠了。”

见齐玉好奇的看过来,季子漠给他夹了片笋干,散了场,离了吴苍明几个才把事情解释了一番。

齐玉听了心下也是一片唏嘘。

猛不防被牵着的季丫开了口,似是发誓般道:“我以后一定给苍明哥哥多烧点纸。”

季子漠低头看她,一时失语,果然,还是小孩好,只有她把吴苍明的话当真。

他从怀里取出纸张:“走,采购。”

齐玉看向长长的单子:“钱够吗?”

季子漠:“自是够的,刚才吴老爷不是说了,按照他的预估,就算是一幅三十两,三幅对联就是九十两,九十两还能过不好这个年?”

日后婚丧嫁娶,卖卖字,小日子不就过起来了

季子漠积压了许久的郁结不安散了许多,他弯腰抱着季丫高兴道:“走,想吃什么,大哥都给你买。”

热闹的大街,兄妹三人高兴的往前,齐玉不知怎的落了下来,他看着前面的身影,有些恍惚。

前面的季子漠抱着季丫回头,俊秀的眉眼不解道:“走啊,傻站着做什么?”

“嫂嫂走呀,大哥给我们买糖吃。”

齐玉动了动嘴角,抬步跟上,季子漠用肩头碰他:“你棋艺不错啊!以前司琴说你琴棋书画,骑马射箭全都会,我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你的真本事。”

说完又看了下齐玉的双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集贤酒楼的二楼,窗前侧身立着一人,身形宽厚,衣袍绣着嫰竹。

他似是看到了难以理解的画面,拧着眉头望向下面的大街,脸色有些古怪。

师爷饮了杯暖酒,走过来不解道:“大人看什么看的入了迷?”

吴施中指了指街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家大人我这瞧着,齐家哥儿不像是对季子漠排斥仇恨的样子。”

师爷伸着头看了眼,赞同道:“是不像,被季子漠牵着乖的像只绵羊一般。”

吴施中抱胸琢磨着,广大衣袖垂落到腰间:“那日的事,我们俩之前觉得是季子漠凑了巧,恶有恶报,齐家的哥儿侥幸得了善报,我现在再琢磨,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街下的人已经走远,两个人面对面说着话。

师爷:“现在瞧着,季子漠确实不像是算计金银,贪钱夺利,要不然应该休了齐玉,然后走科举才是。”

吴施中认同的点头:“确实,难道是季子漠把本大人耍了?还是有人帮他把本大人耍了?”

虽如此说,脸上却并无一丝恼意,师爷笑着道:“若是如此,大人打算如何?”

吴施中:“能如何,管他如何,能对上面交差不就得了。”

随后感兴趣道:“你说,若是真的是季子漠耍了本大人,那当日他对着本大人甩脸色,是真意还是作假?”

“刚才在楼下那一身气派,还有眉眼的明亮,和那日在本官面前可不一样,若是作假,又是为何作假,就不怕本大人整治他?”

师爷把事情在心里过了一边,道:“许是和大人同样的想法,不愿蹚皇城官场这个浑水。”

又好奇道:“如果齐文后之事是他算计的,不知道这样善谋善断,又心狠手辣的人去了皇城,会如何。”

随后心中一动:“不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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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皇城的事吴施中就头疼,沉默了片刻道:“皇城那边孤掌难鸣,太子没了斗志,已经几日未曾森*晚*整*理上朝,大势已去。”

“不说其他,就算神童真的是天纵奇才,这样的手段你敢送去?何苦给旁人添了助力,我与太子相熟,离他而去当了逃兵,已是”

师爷叹息后道:“任期将满,大人是回皇城,还是想继续留在桑农县?”

第64章

吴施中:“不回,在桑农县多自在逍遥,朝堂之事非我能左右的,我还是顾着自身吧!”

“走走回衙门去,回去点了铺头去边塞,也不知是多窄的心眼,眼看就要过年了,连年后流放都等不及。”

县衙的铜锣突兀的敲响时,季子漠已经把单子上的东西买的七七八八,凑热闹一般的,他抱着季丫,和齐玉一同往那边去。

王铺头把铜锣敲的震天,瞧见身边聚拢了不少的人,便停了下来。

指着贴好的告示朗声道:“泽山有猛兽下山咬伤人,泽山附近各村都自己觉醒些,县衙的捕快也会寻山察看。”

“另寻勇猛之才擒猛兽,若是虎狼之畜生,不论生死,都可拉到县衙换得三十两赏银。”

一只虎换三十两赏银,这价格实在是高,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王铺头挑拣了几个问题答了两句,便带着人,拿着铜锣离开,赶到另外一个贴告示处敲锣。

齐玉不确定道:“泽山,是我们去找季安的那座山?”

季子漠眉头深锁,点点头道:“是那座山,我们今早来的时候村里正常,没听说有野兽下山。”

当时查到虎印,各家各户都小心谨慎,等到两三日没了动静,便也都松下了心。

一旁知道内情的人聚拢着其他人开始道:“我刚才在县衙那条街上,看到桃花村七八个人哭倒在县衙门口,呼喊着说猛虎下山咬死了人。”

其他人吓了一跳,忙追问:“咬死了?”

那人点点头:“说是几个孩子围在一起玩,老虎叼着小孩就往山里跑,纳着鞋底的哥儿去追,最后只找了一截残尸回来。”

这消息听的人心里难受。

“造孽啊!眼看都要过年了。”

“这虎不好好在山上待着,下山来做什么,真是让人年都过不好。”

季丫害怕的搂紧了季子漠的脖子,季子漠和齐玉心头同样沉重起来。

季子漠:“东西买的差不多了,回家吧!”

齐玉点点头道好。

把钱多来牛车上的东西搬到堂屋,季子漠拿了一百文给钱多来。

钱多来推拒不要,季子漠直接塞到他怀里,言今日算是他包车了。

因路上闹的那一出,季子漠让他先赶车走,其他人的钱自是无法再收。

钱多来拿着一串钱,脸上窘迫尴尬,季子漠又说了几句兄弟情深的话,钱多来说他知道。

在季子漠家吃了饭,钱多来走在土路上,仍由北风往他脸上刮。

树上枯枝咯吱咯吱响,扰人心烦,钱多来蹲在一棵粗树旁,用冻僵的手解开钱串子,数了十文钱出来。

第一次做这事,那颗心跳个不停,他又数了五个串到钱串上,留下的五个塞到了鞋底下。

关上院门,季子漠在灶房烧了水,齐玉坐在一旁陪着他。

水开,季子漠提声叫季丫季安过来洗漱。

季子漠最后一个洗脚洗脸,他收拾好去推房间门,才发现被季丫季安从里面插住了房门。

“季丫,季安”季子漠低声叫了声。

季丫季安在被窝里蒙着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假装没听到。

季子漠叫了好一会,里面都毫无声响,无一人来开门。

季子漠那叫一个头疼:“季安,那被子总要给我吧?”

另一侧房门咯吱一声响,齐玉披着发走出门来:“在这里。”

季子漠不解的转头问:“什么?”

齐玉:“你的被子。”

烛光摇曳,两人站在床前无言,床上只有两床新棉被,铺一床盖一床,旧被子不问用,肯定是被两个小的扣在自己房间了。

这玩意别说打地铺,就算是睡柴房都没被子。

季子漠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要不我去钱多来哪里睡?”

昏黄的光线把人影拉的温柔,齐玉转身出了门,在季子漠不解其意时,从院子里拿了捆麻绳进来。

他站在季子漠面前,把麻绳递向季子漠。

季子漠一时间哭笑不得,他接过麻绳道:“别闹。”

开了门把麻绳扔到院子里,转过身来,齐玉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紧紧贴着墙,睁着眼望着房梁,似是察觉到季子漠不错眼的目光,未转头轻声道:“睡吧!”

一刹那,季子漠察觉出了齐玉的不同,但若是要具体说出来不同之处,他又有些朦胧不清。

季子漠走到床前蹲下身,搓了搓手掌,待感觉到手掌热乎了些,把右手落在齐玉额头:“不舒服了?感觉少了些精气神。”

温热的手连同关切的目光一同落入身上,齐玉心中一阵悸动,他把身子往被子缩里了,轻声回没事。

齐玉似是小羊,对于两人同睡没有任何不满,没有任何要求,季子漠挣扎了许久,吹了烛光,走到床的另一头躺下。

他又不是柳下惠,齐玉那个睡觉姿势,要是天天往他怀里钻,季子漠不确定自己能把持的住。

齐玉因他的选择身子凝固了下,随后也松了口气,紧贴着墙睡。

两人的气息在一床被子底下交融混合,明明很困的两个人,却都清醒的厉害。

“你”

月亮行程过半,院中飘起了雪花,齐玉轻声说了个你,季子漠忙问:“什么?”

“你之前说家里是我管钱,话还作数?”齐玉盯着乌压压的房梁,语气平淡的问道。

季子漠不曾想他问这个:“算数。”

齐玉:“那你说说,你从吴老爷哪里支取了多少银子,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黑暗是最完美的遮挡,季子漠不曾怀疑什么,一五一十道:“支了一百两银子,花了差不多二十几两,具体还剩多少不知道,我明天拿给你。”

今天买的东西有些多,米面又买了不少,又置办了四个人的衣服鞋子,还有家里的碗筷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季子漠直接大手一挥扔了重新买新的。

齐玉:“好。”

过了好半晌,季子漠手往一旁摸索着,碰了碰他的小腿:“睡着了?”

齐玉:“没有。”

季子漠:“怎么不睡?”

齐玉反问:“你为何不睡?”

季子漠实话实说:“很困,睡不着。”

齐玉睡的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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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交叠在腹部,不解问他:“为何?”

季子漠张了张嘴没回答,总不能说自己闻着他的体香,心猿意马的睡不着吧!

一共就这么大的床,齐玉全身都有那缕哥儿香,若有若无的飘到鼻尖,想不闻都难。

隔了一会,季子漠轻声唤了声齐玉,没有得到回答,便想着应该是睡了,也就闭上眼开始属羊。

隔壁的公鸡打鸣,季子漠听到轻微的响动,睁开眼看到齐玉站在床边穿衣服。

许是齐玉太过高挑,厚实的冬衣穿在身上,丝毫不觉得臃肿,季子漠坐起来拿过床头的衣服。

听到动静,齐玉回头看了眼他:“夜里下雪了。”

季子漠动作迅速的穿好衣服,弯腰穿着鞋道:“我说怎么这么冷。”

“下雪天你起这么早做什么,我去做个早饭,你再睡会。”

季子漠话说的随意,齐玉却柔了目光,他一边拿起桌上的桃木梳子,一边道:“我给你烧火。”

推开门,四方的院子一地白雪,季子漠缩着脖子往厨房走。

他撞了撞齐玉:“你昨天夜里没睡?要不然我还是去找钱多来睡?”

齐玉推开了厨房的门,垂眸道:“随意。”

季子漠:……齐玉不留他,他怎么还有些失落呢!

“不过我就奇怪了,赵婶子怎么知道我们分开睡的?小丫说她没说。”

两人一个做饭一个烧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季丫季安醒来穿好衣服,跑到院子里第一件事就是看两个猪崽子。

见两个猪崽子哼着鼻子活的好好的才放下心来。

又跑到灶房欢快的叫大哥嫂嫂。

季子漠擦了擦手,瞥着两人冷哼了声:“大哥?那你昨天把大哥关门外面。”

季丫上前抱住他的大腿,抬起脸卖乖的笑着:“小丫想要小侄子嘛。”

季子漠拍了拍她的头道:“洗脸去。”

真要再来个婴儿,季子漠哭都没眼泪,直接站在山头让雷劈死他得了。

齐玉帮两人拍掉身上的雪,在木盆里兑了温水让他们洗脸。

今日脚下有积雪,头上有飘雪,杏花村却热热闹闹的,各家串门,互相聚在一处,说野兽下山咬死人的事。

饭刚端到饭桌,院门外有人喊:“季子漠,村长让各家去个男人到他家里,说是有事商量。”

季子漠从灶房出来回了声好,那人又说:“快点啊!”

等人走后,齐玉抬眼道:“许是商量野兽下山的事。”

季子漠点点头:“嗯,估计是,之前没什么动静不那么害怕,现在都吃人了,吓的人不得安宁。”

外面又喊了声季子漠,季子漠拿着个白面饼子站起来:“我先去了,看着挺急的。”

齐玉急忙道:“还有粥”

季子漠边走边说:“你帮我温在锅里吧!我回来吃。”

时间流逝,落雪不停,等到众人从村长家散去,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

院门外的屋檐下,一人撑伞而立,伞面上积了层层白雪。

季子漠正和几人朝这边走来,余光瞧见雪中的一抹天青色麻衣,猛然怔楞中,随后抛去几人大步走到屋檐下。

季子漠接过齐玉手中的油纸伞,把他冰凉的手掌握在掌心,牵着进了家门。

后面跟着的几个长辈互相看了看,撇了撇嘴,其中一个道:“我怎么瞧着子漠家的夫郎不太灵巧,下了雪都傻的不知道进屋里。”

把人牵到灶房,季子漠把伞放在了门外,和齐玉面对面坐着,握着他的手掌搓着。

“冷吗?”他低着头,齐玉垂眸看着他的发间回:“不冷,粥给你温在了锅里,时间久应当凉了。”

季子漠:“没事。”

两双手温度相融,季子漠把齐玉修长的手收在掌心,他能察觉到齐玉望过来的目光。

“齐玉。”

“恩?”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夜晚的灯,雪中的人,像是空中的风筝线,每一次都在把季子漠这只风筝往下拽。

无根的人贪恋这抹属于他的守候,两个人相隔半步远,季子漠有些想把他抱在怀里,抵着他的额头,把自己的身影印在齐玉清澈的双眸中。

季子漠一时分不清这种情感归于何处,是对于温暖的渴望,还是心上的喜欢。

亦或者,是对齐玉□□上的y望,是的,y望,季子漠无法否认,他对齐玉,这个哥儿,有了拥吻,甚至是更近一步,让他在自己身下蜿蜒哭泣的贪念。

只是还分不清,这是属于男人的欲望,还是更深一层的爱恋。

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这个齐玉望着墙角想了一会,最后说不知。

爹娘已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生活。

如何防备山上的野兽,村里人在村长家争吵了半天,最好的法子就是轮流值守村子。

只是如今雪都未停,夜里能冻死个人,便也有一半的人不同意值守。

最后没法,商讨好先把村里的狗集中起来,拴在村前村后的路上。

夜幕降临,季子漠摸着耳朵,略显尴尬的跟着齐玉进了房。

“留你们三个在家我不放心。”

第65章

齐玉嗯了声,似是不在意季子漠的去与留,自顾自的脱了棉衣,掀开被子上了床,紧贴着墙闭上眼。

他淡漠的犹如天上仙,让季子漠的心脏针扎般骤疼了下,这一瞬,竟觉得齐玉离他有千尺远,那般的遥不可及。

睡在一张床,两个人秋毫无犯,季子漠胸腔生出些许酸涩。

“睡不着吗?”

话音刚落,一只脚落在了他的小臂上,季子漠猛的松了口气。

黑暗里,齐玉睁着双眸,感受着脚背传来的温热,脸上有些发热。

雨雪天,季子漠闲着无聊,带着季安和季丫串门到隔壁,主要打听过年的一应事务。

如:饺子如何包,需要蒸炸些什么,以及蒸的流程与注意事项。

赵婶子大字不识一个却好为人师,季子漠问的又是她擅长之事,当下就说的吐沫横飞。

直说了一个上午,说的口干舌燥,等季子漠走后,仓促的吃了几口饭,又去路边找人说季子漠的稀奇事。

从古至今,从未见过,娶了夫郎的男人居然出来张罗这事,连饺子怎么包,陷怎么调都要问。

杏花村的婶子大娘听的叹为观止,不爱出门的齐玉不觉间,成了哥儿界的耻辱,怎有这么无用的夫郎。

当真是除了一张脸毫无用处。

齐玉坐在灶房烧水,季子漠从赵婶子家走回来,刚看到他就痛苦道:“我脑子晕的不行,感觉记了很多,又感觉什么都没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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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低头问腿旁的季丫:“丸子怎么炸的来着?面变成什么样可以蒸馒头来着?”

季丫抬头看他,迷糊的眨眨眼,想到丸子和馒头,不由的舔了舔嘴巴,除了在齐家的一个月,家里好几年都没炸过丸子,蒸过馒头的。

锅里的水翻滚着,齐玉熟练的把木柴拉出来插在底下的锅灰中,淡定道:“我等下拿着纸笔再去问一遍。”

季子漠脸上伪装的痛苦消失,猛然失笑,走到洗手的齐玉身旁碰了碰他的肩头,嗓音温柔,眼中是他自己都不知的宠溺:“别闹。”

齐玉转头望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心中是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在父母面前,在季子漠面前,他都有种自己是泥娃娃的错觉。

父母小心翼翼的护着他,季子漠也是如此,替他想着他的少爷自尊,替他顾着他的清高性子。

季子漠从锅里舀了水,兑了大半盆温水,喊季丫过来给她洗头发。

季丫低着头,季子漠边洗边冲一旁的齐玉道:“赵婶子说过年要拜祖宗,拜老天爷,土地神,灶王爷。”

“堂屋,院子里,厨房,都要烧纸磕头,还有点香和红烛,等雪停了我们再去趟县里,把这些买上,再补补年货。”

季子漠倒也不是迷信,只是想着来都来了,跟着入乡随俗也不错,图个心安。

祖宗季子漠拜不拜还没想好,自从原主爹死后,这一家就没去坟地拜过季家祖宗了,猛的要去拜,怕会生起波澜。

但是不拜的话,这就是他季子漠的缺陷,古人重孝道,不敬祖宗的人,传出去总是不好听。

雪下了两日终于露了太阳,季子漠抱着季丫,一旁跟着季安,走出了院门还在回头问齐玉:“真的不一起吗?今日天气不错。”

齐玉少见的伸手摸了摸季丫的脸,浅笑道:“我在家等着。”

季子漠:“关了门谁敲门都可以不用开,我办好事就回来。”

齐玉眸光似水,点点头道好。

季丫被季子漠抱着,趴在他肩头冲齐玉摆手,软糯道:“嫂嫂乖乖在家哦,让大哥给你买糖葫芦带回来哦!”

东风卷起惨雪,齐玉立在院门外看着他们三人渐行渐远。

说不出为何,齐玉嘴角的那抹浅笑让季子漠心里踏实不下来。

季子漠先到了书肆,因那两句杜甫的诗,吴老爷对他很是热情,问他急是不急,对联有几个富贵人家感兴趣,若是不急可再等几日,价格怕是会高出不少。

他如此说,季子漠自然说是不急。

从董寒玉那边拿的百两银票还剩大半,暂时不缺钱花。

因记挂着齐玉,富贵人家什么情况季子漠就没再问,想着吴老爷是个稳妥的人。

故而季子漠带着季丫季安离了书肆后,未在县里多做停留,只买了所需的东西就赶回了家。

院门合拢未锁,几间房间同样如此。

跨进院门,季丫甜甜的叫嫂嫂,季子漠把东西提到灶房,也扬声叫了声齐玉。

院中的积雪堆在两边,清扫出了一条走人的小路,一阵风掠过,杏树上哗哗的落雪。

除了这两声唤,整个院中只有几只麻雀跳动的动作。

季丫歪着头奇怪道:“嫂嫂出去了吗?”

季子漠心里那股不安涌胀的他心慌,细细想来,齐玉这几日无不同,却又似处处有不同。

顾不得整理东西,脚步急促的往齐玉的房中走去。

“齐玉?”

两扇木门被大力推开,摇摇晃晃的难以安定,最终强撑的力道消散,终是沉寂下来。

简陋的床上被子被叠的尤其整齐,一张巴掌大的红纸上押了个碎石,格外明显。

季子漠看着那张纸,猜不出是什么内容,这一刻,他心情复杂到胸口发闷。

骨节分明的手拿开碎石,拿起红纸。

【有事要去做,是否回来不定,勿找勿念,盼君一世无忧】

纸上的字迹清晰熟悉,季子漠心口窒息,呼吸都变的急喘,仿若五脏六腑被人握紧扭扯着。

季丫季安还在院里院外的找着齐玉,季子漠没有把红纸条安稳叠好的力气,只虚攥在掌心。

季子漠走出房门,季丫季安忙围了过来:“大哥,没找到嫂嫂呢!”

季子漠垂眸:“你们去找钱多来过来,让他来家里陪着你们,我出去一趟。”

头顶的太阳偏斜的厉害,小道两旁一片雪白,季子漠走到城门外才察觉到,他的足袜早已湿透,一双脚冻到麻木。

此时抽空想了想,应该租个牛车过来的。

这一路三个小时,他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未想,齐玉是个成年人,留下的纸条字迹工整,绝不是仓促之下写的,想来是深思熟虑的决定。

齐玉若是有了好去处,季子漠不拦他的路,只是为何要不告而别,这个缘由季子漠如何想也想不通。

站在城门外的柳树下,季子漠抬手缓慢的放在胸口处,彷佛不解里面为何难受到发疼。

齐玉一个他穿越过来最熟悉的一个人。

董府中,董寒玉与董寒星/王氏,在其母院中吃饭,兄弟俩人都不言语,只有王氏时不时的说两句逗董母高兴。

董母笑过后瞧见董寒玉又是叹气又是皱眉:“你一个哥儿,性子别那么要强,大勇那孩子有些小毛病,但人还是好的,你服个软,小意奉承着,他总是会给你做正夫郎的颜面的。”

“男人哪里有不寻花问柳的,只要一家子和乐,日子就能过的下去,凡事别太较真。”

“你看齐家,不就是齐母太善妒强硬,弄的现在连撑门户的兄弟都没有,等以后齐玉挨打受气的,谁能替他出头。”

说到这里,董母嘴角扯动了两下,似担忧似笑意,其中内里如何,怕是她自己都分不清。

董寒玉原是今日胃口不错,听得这话当下就没了食欲,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冷着脸道:“娘,我吃饱了,先走了。”

董寒星随着放下筷子道:“我有事和寒玉说,娘你慢吃。”

站起身又看向王氏道:“我昨日放在桌案的书没寻到,你伺候娘用完饭回去帮我找找。”

王氏忙哎了声,董母平日无聊,最是喜欢拉着人说话,要是没理由走,能说到半夜去。

知道董寒星是给她找由头,王氏冲着董寒星笑的甜如蜜。

那笑容灼人,烫的董寒星别开了眼,带着董寒玉出了董母院落。

这边还未分开,门房就让人来传了话,说是齐家的姑爷现在在角门处,找二少爷。

董寒玉因董母的话冷着的脸更是结了霜:“莫不是一百两银子花了去,现在又来索要银钱的?”

董寒星侧眸看他:“什么一百两?”

董寒玉心里懊恼自己说漏了嘴,无法,只能把事情告知董寒星,齐玉已经把事情说给了季子漠听。

白雪上的乌鸦格外醒目,嘎嘎的叫声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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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悲泣,董寒星沉默了会缓缓笑了,若有若无道:“既如此,他要什么就给他吧!只一点,嘱咐他拿了钱,莫要亏待了齐玉。”

他说完转身离去,董寒玉心里的气愤实在难忍,把齐玉这个白眼狼骂了又骂。

角门外,墙上倚靠的男人眉清目冷,连流畅的下颚线都如冰刃,听到脚步声靠近,转头问:“皇城那边来人了吗?”

一路上盘算着要用多少银两打发季子漠的董寒玉:

“什么人?”

“郑柏叙。”最初的最初,这个名字对于季子漠来说,只是个名字。

不知何时起,季子漠不想说出这个名字,直到此刻,说出这个名字,如鲠在喉。

董寒玉怀里抱着汤婆子,搭在上面的手指一顿,看着他未回答,反问道:“为何如此问?”

季子漠耸了耸肩头,随意道:“好奇,随便问问。”

董寒玉心中念头几转,猜疑道:“齐玉是和你闹了?”

随后不怀好意的笑道:“人我倒是没见到,信却收了两封,不过我没拿给齐玉看,估摸着郑柏叙又托人送到了齐玉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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