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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季子漠耍无赖威胁齐玉,齐玉虽说气恼的厉害,心里却还是牵挂的。

他牵着季丫站在村口的杏花树下等着,阳光穿过枝丫,落下斑驳痕迹,一行人越来越近,齐玉心里松了口气。

回来的人面目沉重,唯独不见季子漠,齐玉脸色骤变,疾步上前:“季子漠呢?”

如水滴油中,一群人猛的变了神色,忙在一行人中寻找。

“季子漠呢?”

“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有人回头望了下,只见右侧小道上一个人影,提着的心落了下来:“这不是在那,吓死个人。”

说着朝路上喊:“季子漠,你快点。”

季子漠原是想把野鸡还给屠峰,屠峰熟悉山道走的快,他没追上。

后又想着慢一点走,省的野鸡被人看到,旁人又开始说东说西。

眼下一群人等着自是躲不掉了,提步走了过来。

一个野鸡瞧着有三斤多重,捆的结结实实,自是无法遮挡,这下众人也顾不得埋怨他走的慢了,忙问哪里来的野鸡。

季子漠抬了抬手中的野鸡道:“树桩枯草堆里的,傻不隆冬的也不知道跑,我就绑着拿回来了。”

野鸡的嘴被绑着,连反驳的叫两声都做不到,它是山上矫捷的野鸡,不是傻不隆冬不知道跑的。

季子漠的话离谱,却又无懈可击,只是这运气能让人羡慕的流下泪来,当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

分出两个人去县上报衙门,另外的人各自散去。

季子漠拎着鸡,齐玉牵着季丫回了家。

犯错的人总是自觉乖巧,季安在家里扫院子,编竹筐,一刻都没让自己闲着。

季子漠看了眼也没管他。

野鸡扔到猪圈里,季丫眼馋的挪不开眼:“大哥,这鸡要养着吗?”

季子漠:“不养,等钱多来从县上回来,让他帮忙杀了。”

理所应当的话引得齐玉侧目,季子漠沉默了两秒:“不会杀鸡很丢人吗?”森*晚*整*理

季丫的小脑袋点了点:“大哥,村里的大人都会杀鸡呢!”

季丫在猪圈捧着下巴看鸡,齐玉靠近季子漠故意冷笑了声:“还想着杀人旁人给你递刀,连个鸡都不敢杀,杀的哪门子的人。”

报复的意味太明显,双眸如刀子一般的落在身上,季子漠静默不语老实听着,毕竟刚才他拿那事威胁齐玉着实有些过分了。

齐玉不是个会讥讽人的,说了这一句也不知怎么说了,季子漠瞅准时机,讨好的撞了他一下:“齐玉,我错了,以后绝对不再提了。”

齐玉:“呵,你说的话可曾算数过?认错比谁都快,犯错也比谁都快。”

他并非是没脾气的人,只是大多都把脾气闷在心底,这次实在是被季子漠气的狠了,此刻清冷的眸子都染了怒色。

季子漠拿昨日的事威胁他,齐玉有三分恼,另外七分,则是季子漠信口说话的习惯。

前脚可以赌咒发誓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后脚就能毫不在意浑说一通。

“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你,季子漠,说的话可有一根羽毛的重量?”

他似是恼的厉害,转身回房看都不看季子漠一眼。

季丫从猪圈里面勾着头,看着季子漠怯怯道:“大哥,你做错什么了?嫂嫂好像很生气。”

季子漠抬手摸了下耳朵,和季丫嘀咕了句:“脾气还挺大。”

暗自反思了下,他说话好像还行吧?很虚空吗?

现如今也买不起笔墨,季子漠拿了两本开蒙的书给季安,教他认字等。

他看出季安的惴惴不安,也未曾多说什么。

夜里落了雪,早上起来已经是白茫茫一片,睡在被窝里都冷的天气,吃了早饭季安还要编筐,季子漠直接把那堆东西挪到了一边,不准任何人再碰。

再编手还要不要了。

季子漠原是打算今日上县里,现在还在下着小雪,走到县里怕是半条命都没了,当下也歇了心思。

远客来的突然,马车上下来的人手捧着汤婆子,一袭白色披风垂在脚踝处,里面是月牙白绣着金色祥云的华服。

若是从背后看,这身穿着打扮,与以前的齐玉一般无二。

董寒玉踏进院子,嫌弃的打量着一圈,最后把居高临下的目光对上粗布麻衣的齐玉,嗤笑了一声。

季子漠让季安领着季丫回屋关上门看书,等季丫听话的把门关严实,他才搂住齐玉的肩头。

什么话都未说,护人的态度确实十足。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用不着如此防备,就是来与齐玉说说话。”

“怎么,大老远来一趟,不请我进去坐坐?”

肩头手掌尽显占有欲,驱散了齐玉微微狼狈,他依旧如傲然的青竹,对董寒玉道:“你我无交情,自是对你不欢迎的,坐坐也就不必了。”

如纸糊的老虎长了爪子,虽还不锋利,却也足够让人诧异,董寒玉抬起的脚不由停住,像是遇到了一个陌生的友人。

季子漠手掌在齐玉肩头轻揉了两下,状似夸奖。

董寒玉想到今日为何来这一趟,收了外露的敌意:“我有些话要与你说,借一步说话。”

房间内床椅老旧,衣服只能叠在箱子中,董寒玉脚踩在屋中夯实的泥地上,屈尊走过去瞧了眼箱子里的衣物,眼中情绪莫名。

“一朝天落地,过的可还习惯?”

屋里只有一张椅,齐玉冲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开口打断他的废话:“你有何话要和我说?”

董寒玉站着未动,沉默了半晌,直直望向他道:“我之前与你说过的麻尤虎之事,你可信了?我若是说齐先后一事也是季子漠算计的,你可信我?”

齐玉似是看着跳梁小丑般:“你这趟来,又是想挑拨我与夫君的关系?”

董寒玉:“他阴险卑鄙,心狠手辣牵扯无辜”

齐玉:“齐文后夺我家产,如何是无辜”

董寒玉:“齐文后不无辜,可他家中哥儿老小”

齐玉:“从他们跟着齐文后住进我家时,他们就算不得无辜。”

两人你来我往,话锋如剑,不等话落地就被对方抢过来还了回来。

在董寒玉眼中,齐玉一直像个圣佛一般,忍受着恶,却不会作恶。

可现下一句句,像是圣佛快要坠魔,让他有些心慌,不是慌齐玉,而是慌季子漠。

齐玉的品性是长在四方格中,最多碰触到四周的隔断,却不会出头,可季子漠不一样,那就是一个无底线的人。

齐玉的话,明显就是季子漠把他吃死了。

终于,他问出今日来这一趟的目的:“我家的事,你可和季子漠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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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玉眸光闪了闪,直言道:“说了。”

漫山遍野被白雪覆盖,董寒玉看着不敢看他的齐玉,犹如被浑身千钧雷霆击中。

像是被最信任之人背叛,董寒玉目眦欲裂,眼中有了恨意:“你为何要与他说。”

齐玉对上那抹恨,丝毫不让:“若不是你先污蔑季子漠,我如何会与他说,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使坏,你哥的事我们烂在肚子里,你若再有想害他的心,就算季子漠不说,我也会给你宣扬出去,到那时我们谁又能比谁好。”

两人闹别后,齐玉从未对董寒玉说过这么多话过。

人生二十一载,这是他第一次威胁人,第一次放狠话,不管心内如何,面上的鱼死网破惹人心惊。

董寒玉似是被他镇住,也似被他伤到,撑着桌子先是低声的笑,后笑声越来越大,直直笑红了眼。

他转过头,像是胸前中了一刀,疼的整个脊背都弯了:“齐玉,我哥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以前他有一颗糖,都是你一半我一半,第一次跟船出去,省下住宿钱,在破庙睡了两夜,给你买了个七巧板。”

“我叫他哥,你也叫他哥,我哥出事,你哭了半个月,跑遍了州府去打听大夫,你说我哥是英雄,你说以后谁敢拿这事说嘴,你一箭射穿他。”

董寒玉很少哭,他觉得那是最无用的东西,可现下却让泪水砸到桌上,溅起一朵朵小花。

董寒玉声声控诉,旧日情意一件件揭起,犹如七尺冰针击穿齐玉五脏六腑,疼的他浑身颤抖,白皙的脸上无一丝血色。

外面的乌鸦哭啼,阴影中的董寒玉强撑着直起身,满身阴鸷如落入了深渊:“齐玉,若是这件事再有旁人知道,我和你,和季子漠,不死不休。”

齐玉未曾想过害人,所以哪怕自己当时被董寒玉害的声名狼藉,他也未曾起过这样的念头。

齐玉只想让大家各自安好。

他用支离破碎的嗓音给着承诺:“你别别再害季子漠,他不会说出去。”

恐慌,愧疚,害怕百般情绪涌在嗓子口,齐玉语不成调。

董寒玉转回头,赤红的眼中尽是嘲讽:“他那样的人,你管得住他吗?”

齐玉浑身一怔,张了张口终是说不出一言。

外面的风雪渐大,董寒玉戴着幕蓠走出季家院门,踩着脚凳上了马车,那张脸阴沉至极。

村口处的那棵杏花树下,季子漠慵懒的靠在上面。

马车停下,马车门从里打开,季子漠没上去,只敲了敲车窗。

哭过的双眸会弱人一等,董寒玉不是示弱的人,依旧带着幕蓠,从内推开车窗。

季子漠:“我现在可是有夫之夫,上马车不方便,没什么事,就是这几日我没去县里,问问你关于我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名声帮我澄清了没?”

董寒玉:“嗯。”

得到结果,季子漠也就不多待:“那行,慢走不送。”

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对了,我家齐玉嘴笨,你以后少拿话压他。”

第52章

董寒玉嗤笑一声:“既觉得我欺负他,为何还让他与我单独待在一处?”

季子漠面上纠结了好一会,最后给了个回答:“因为你们关系复杂。”

按照他的理解,董寒玉从头到尾不过是嫉妒,许是嫉妒齐玉的优秀,也许是嫉妒那个人喜欢齐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有了上次董寒玉的提醒,季子漠觉得董寒玉这人复杂归复杂,应该也不至于真的欺负了齐玉去。

若是回到那日,董寒玉想他定是不会再开口提醒,就让齐玉下狱流放好了,省的现如今受人制肘。

对董寒玉来说,百个齐玉也不如季子漠可怖。

现下哥哥还未掌家,容不得出岔子,董寒玉忍住对齐玉的恼恨,淡然开口:“听说你缺钱,连给妹妹买解寒丸的银钱都没有。”

幕蓠的白纱微晃,季子漠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以前真的很嫉妒齐玉,就算他跟着我回了杏花村,你也是时刻关注着,怎么着,是看着他过的不好你就开心了,还是他过的不好你想居高临下的接济一番?”

董寒玉:“齐玉心高气傲的,怕是我接济他也能把我的银票扔出来。”

季子漠转着手里的一截枯枝,玩笑道:“没事,他扔我捡,总不会让你的银票碎成纸屑。”

“拜不是,再见,路上小心。”季子漠扔了枯枝离去。

“这是两百两银票。”

季子漠穷的叮当响,银票这两个字就如梦中之物,遥不可及。

猛然落在耳边,不由的停住脚步回头。

素白的指尖轻捏着两张薄薄的银票,很轻,却能解万千愁绪。

白吃的午餐,一般都裹着剧毒,特别还是董寒玉给的,季子漠更是不敢吃了。

他看着那银票,眼角眯起,想着董寒玉这又是闹的那处。

不过片刻,便笑了出来:“董少爷这是给我封口费?”

细雪落在指尖,董寒玉隔着幕蓠看季子漠,被这笑晃了神,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聪慧过人,算无遗珠,齐玉却蠢的可笑。

可是为何走到如今,他处处不如人,齐父齐母把沉默寡言的齐玉宠成宝,不顾旁人的嗤笑,愿意把偌大的家业给一个哥儿。

他才学自问也不比齐玉差,为何郑柏叙只钟情齐玉,他已言明不在乎身份只求厮守,郑柏叙却还是婉拒了去,说不忍齐玉心伤。

就算是等成老哥儿,两人招了赘,自己怎还是不如他。

无涯寺中,董寒玉说招赘一事自己赢了,可他骗不了自己,当赵大勇的夫郎,他不甘。

为了孩子的几夜恩爱,他把自己当成死鱼般任由赵大勇折腾,黑夜里流下泪来。

赵大勇实在太蠢,自己招来的弃子,却变成了旁人手中的刀。

董寒玉脑中突然冒出个想法,若是,若是自己招的是季子漠,是否一切都会不同,对内是英俊郎君,对外是个帮手。

董寒玉想的出神,好半天未曾言语,村口这地方三面无遮挡,冬风横冲直撞冷的厉害。

董家的马车自然不小,季子漠直接上前推开了马车门,边进边道:“看来一时半会是谈不完了。”

马车里跪坐着一个伺候的哥儿,季子漠进来后坐在案桌对面,把手放在暖炉旁烤了烤。

两张银票从对面推了过来,季子漠瞥了一眼没动。

董寒玉摘掉幕蓠,嗤笑道:“你既上来了,不就是已经想好要拿这两张银票。”

季子漠实话实说:“心动,但是还没决定好。”

董寒玉手指落在银票上,做收回状,季子漠猛然按住一角。

董寒玉收回手:“你发誓守口如瓶,这两张银票便是你的。”

季子漠想,如果齐玉还和董寒玉熟络,董寒玉一定不会让他发誓。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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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在董家不主动找茬的情况下,我如果把你哥的事说出去,就让我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季子漠举手发誓。

董寒玉目露毒针,一字一句补充道:“你若是言而无信,就让齐玉沦为青楼楚馆的哥儿,受万人骑”

“你TM的别给我太过分。”

散漫的人突然发了火,似是被激怒的雄狮,季子漠额头青筋跳动,告诉自己董寒玉不是男人,强忍着才没动手。

两张银票直接朝着董寒玉的脸上砸去,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让董寒玉猝尔笑了出来。

“不如你休了齐玉,我弄死赵大勇,你入赘到董家如何?”

怒气直冲天灵盖的季子漠:

董寒玉拢了拢袖口:“我说真的。”

季子漠打了个寒颤:“艹,你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脑子结构太复杂了。

董寒玉弯腰捡起地上的两张银票,又从桌上推了过来:“我与齐玉自小的情意,自是不希望他落得那个地步,不过是玩笑两句罢了,你发如此大的火,看来是在意他的。”

他面上不显,心里酸涩纵横,自己这次又输的厉害。

被董寒玉这一吓,季子漠实在不想和他打交道了,董寒玉点了点银票:“你妹妹的解寒丸,眼下又要过年,别是一顿饺子都吃不上。”

因董寒玉腿不能受凉,出门在外的车里都熏着药香,此刻药香细如棉线,缕缕钻入口鼻。

季子漠垂眸看着蜿蜒而起的细细烟雾,心中憋屈之余,又是深深的挫败。

他弯腰抽了张银票:“算我借的,以后有钱就还,没钱你就当做善事了。”

季子漠转身欲下车,董寒玉唇瓣带笑问道:“你就不怕我和齐玉说你拿了钱?”

季子漠抖了抖手中的银票,回头意味深长道:“你没把齐玉坑死,还真是心善。”

“放心,我也挺敬佩你大哥。”

说完跳下车,转身离去。

车里的董寒玉端起茶,这下倒是真笑了起来。

一旁从头听到尾的哥儿一脸懵懂:“少爷,齐家姑爷最后怎么突然说起大少爷了?”

董寒玉吹了吹茶盏里的浮沫,喃喃道:“这下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还是找个聪明的好。

齐玉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要是知道季子漠利用大哥的事索要钱财,定是要闹个恩断义绝的。

他用一句誓言试出了齐玉在季子漠心中的份量,季子漠拿了银票就相当于也还了一个把柄过来,虽说这个把柄一般,却也能让人心安不少。

季子漠看出董寒玉的用意,也愿意给他这个把柄,董寒玉想,怎么赵大勇就没有季子漠的两分聪明呢!

不,哪怕是一分,也不至于被妾室庶子那边耍的团团转,无端的让董寒玉恶心。

赶车的车夫挥了马鞭,伺候的哥儿侧身打开案桌上的抽屉,奇怪道:“少爷,我明明记得这里有包杏干的,没吃呢,怎么就没了?”

董寒玉回神看向抽屉的位置,是刚才季子漠坐的那侧,脑中不由的划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落雪中,季子漠拆开一个油纸包,从里面捡了个杏干扔嘴里,俊朗的脸庞瞬间皱成一团,果然是他之前买的那家,酸的倒牙。

把油纸包重新包起来,想着拿回去给齐玉吃,齐玉喜欢这玩意。

季子漠回到家时,季丫季安正在灶房编着筐。

季子漠:他这一对弟妹,一个对养猪情有独钟,一个一有空就编筐,拦都拦不住。

他站在灶房门口,用脚尖踢了踢季安:“看书去,大冬天还下着雪,编什么筐。”

季安侧了侧身,露出另一侧的书:“大哥,我看着呢,我一边背书一边编筐,我还教季丫了,她现在已经能认两个字了。”

“一个筐能卖十文钱,可以买一斤半的糙米,够我们吃两天的,如果烧米汤的话,可以吃六天,现在是冬天不干活,其实可以不用吃那么饱的”

季安为识字闹的那一出,季子漠至今都未消气,说气不太准确,是心累的对季安冷了两分。

没有点炭盆的灶房也是冷的,这才回来多久,季安的手已经冻的红肿,利索的编着竹筐,像是做了千百回。

季丫说,二哥的手每年都是第一个冻烂的。

他埋着头苦干,嘴里念叨着怎么省钱,怎么赚钱,地里的庄稼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下来粮食

委婉的说着家里吃的太好了,要省着点。

季子漠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他发顶,季安受宠若惊的抬头看他。

“我想了个法子赚钱,能赚很多钱,等过完年,大哥送你去私塾。”

说着把一捆竹条提了出去。

灶房十岁的男孩嘴唇颤抖,语不成调,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委屈还是开心。

“小丫,大哥,大哥是不是原谅我了。”

从未得到过宠爱的孩子对人情绪敏感,季子漠未骂一句,耐心的教他识字读书,季安能感受的到,大哥对他少了那份打闹的亲近。

季丫小脑袋点头如捣蒜,激动道:“恩恩,大哥都没摸我的头,他一定是不生气了。”

农家的木窗简单,精雕细琢的图案一概没有,季子漠靠在墙上,敲了敲半开的窗户:“在不在不?”

窗户被人从里往外推开,季子漠闲适的眸子收紧,站直身子皱了下眉头:“哭过?董寒玉又挤兑你了?”

齐玉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后背:“没有,他来问我有没有把董大哥的事说给你听。”

冬天的色彩单调,房间内更是单调,连被子都是灰色。

齐玉立在窗边,语气平淡的说起他与董寒星如亲兄弟一般的过往。

他和董寒玉说有个大哥真好,董寒玉当成笑话和董寒星说起。

那个春日阳光很好,董寒星拿了两把木剑,一把给了董寒玉,一把给了齐玉,他递剑时说:你以后多个大哥,我以后多个弟弟。

齐玉声音发着颤,季子漠手撑着窗户跳进了房,关上木窗后按着他的肩膀,追寻的他的眼眸道:“我发誓你应当也不信,我保证,真的不和旁人说,信我一次,好不好?”

如露珠坠落眼眸,齐玉看着他确认道:“当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说?”

季子漠看着齐玉的双眼,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真诚:“我保证,就算董寒玉以后把我坑死,我也不说这件事,这是我给你的承诺,好不好?我这个人可是不轻易给人承诺的。”

齐玉嗯了声,眼眸闪动躲开了他的视线。

季子漠收回按在他肩上的手,笑着夸道:“不错不错,知道耍心思了,继续加油。”

齐玉怔楞后对上季子漠打趣的笑意,脸上发热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季子漠边从怀里掏出杏干边说:“从你第二句话开始吧!不过放心,我给你的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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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是真的,我铁定不会说出去。”

“更何况,一般情况下,你哭过之后不会想让我看到,会不开门不开窗的把自己闷在房间里。”

今天推开窗的那双眸泛红朦胧,哭的让他心疼,委实有些故意为之了。

齐玉像是落到了开水里,浑身都在发烫,一眼都不敢再与他对视,齐玉和季子漠在一处,只觉像是被剥了个精光,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

看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随了你的意,逗弄着你玩又让你生不出气来。

季子漠打开油纸包,捡了个杏干塞他嘴里:“慢慢练,争取早日成长为老狐狸。”

“早知道你这么不放心我,我当时就不问你了。”

杏干酸的牙疼,齐玉垂眸遮掩神色,手在身后握成拳,他看着油纸包,又闻了闻季子漠身上的药香,似是无意的问:“杏干哪里来的?”

第53章

季子漠:“我刚去问董寒玉把我的名声恢复了没,顺手在他马车上顺的。”

齐玉不确定道:“偷的?”

季子漠一脸正色道:“怎么能用偷这个字,司琴说之前董寒玉老是喜欢你的东西,他一说你就送,那些东西都老值钱了,现在吃他一包杏干怎么能算得上是偷。”

“强词夺理。”

“那你吃还是不吃?”

齐玉:“吃。”

季子漠把一包杏干塞齐玉怀里,乐的哈哈大笑,真是贼拉可爱。

齐玉臂弯被塞进来一包杏干,他慢慢把敞开的油纸包起来:“你们同在一个马车上,说了些什么?”

回想董寒玉的发癫,季子漠抱着胳膊又打了个冷颤:“他开玩笑说让我把你休了,他把赵大勇弄死,让我入赘到董家”

“当时差点没把我吓死。”

刚包好的油纸包坠落到地上,几颗杏干跑出来沾了泥土,齐玉思及季子漠想吃软饭的念头,如坠冰窖,手指无力蜷缩,像是风中落叶。

季子漠猜不准齐玉惊怕的缘由,他蹲下身捡起油纸包,拍打掉上面细微的尘土。

站起身,用肩头撞了撞齐玉,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想要的爱人是无论我如何算计都不会防备我的?”

齐玉回神,嗯了声。

季子漠:“我收回那句话。”

齐玉转头看他:“为何?”

季子漠分析道:“因为我发现我自己也做不到,如果我当时入赘的不是你家,而是董家,就冲董寒玉这么疯魔的样子,我铁定也防着他。”

“再如果是我有钱娶了他,我更是要防着他了,他说把赵大勇弄死的时候,说的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吓的我一激灵。”

最后感叹道:“还是你家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齐玉张了张嘴没告诉季子漠,其实他娘,好像,似乎,大概,也存了太糟糕就弄死他的想法。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进了董宅,董寒玉还未进院子,就见小厮疾步走来。

“少爷,姑爷又在青楼玩上了,刚才让人回来支八百两,我借口说没现银,取了两百两给他。”

油纸伞挂着流苏,红的那般艳丽,董寒玉立在雪中闭上眼,遮住里面的恶心与悔恨。

“你去看看我大哥现下忙不忙,不忙我过去一趟。”

小厮忙跑去。

房间的红梅暗香浮动,下人忙着加炭煮茶,董寒玉想着一团糟心的事,指尖落在红梅上,无知无觉间把一支红梅毁了个彻底。

“出了事?”董寒星因受的伤,气质稍显阴柔,嗓音也不复以往低沉。

知董寒玉找他,他便和王氏直接过来了。

董寒玉把碾碎的红梅丢在桌上:“大哥,赵大勇我想处理了。”

王氏拿着帕子上前,给他擦拭掌心的红梅汁液。

董寒星点头:“可以,我这就去安排。”

董寒玉用自己做谋算他原本就不同意,只是拗不过他罢了。

还未跨过门槛,董寒玉就喊住了董寒星,现在不是收拾赵大勇的时候,容易把自己折进去不说,之前的打算也前功尽弃了。

董寒玉自己又改了口,董寒星和王氏都有些无奈。

现如今,已经分不清选赵大勇是对还是错。

赵大勇是很好摆布,可是丝毫无脑,妾室庶子那边随便使点手段,就恶心的人想吐。

还不如当时找个品性良好的,哪怕是齐家夫婿那样的也不错,虽然说谈不上品性如何,但对齐玉是好的,如此处境也没说休郎科举。

董寒星站在阴影中,负手而立,沉了两息问道:“你去了杏花村,齐玉可还好?”

董寒玉恨不得踹齐玉两脚,想和大哥说齐玉是如何的狼心狗肺,又恐说起那事他哥难受,只道:“挺好的。”

董寒星点点头:“那就好。”

出了董寒玉的院落,王氏低头不语,董寒星停住脚:“我去书房。”

王氏忙道:“快要用饭,不若回院里吃过饭再去书房?”

如珠似玉的人抬着头看他,眸中闪着期待的光,董寒星轻声说好。

青石板的小道上,王氏拽过他背在身后的手,和他大掌对小掌,缓慢的十指相扣。

董寒星想抽出,她强势的娇嗔:“就要牵着,不准躲。”

洋洋洒洒的雪落在脚尖,落在发间,王氏抱着他手臂,轻轻倚靠着,裙摆的桃花开的正艳。

杏花村

因有雪,钱多来就没去县里,季子漠让季安去喊钱多来来杀鸡,去掉内脏三斤左右的鸡加上萝卜白菜的炖了一锅。

季子漠又让季安端了一碗给赵傻子,季安回来时关上院门,跺着脚上的雪说:“大哥,狗蛋爷摔了。”

狗蛋爷?哦哦哦,季子漠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他爷吗。

今天多了个钱多来一起吃饭,灶房就有些坐不下了,冒着雪把饭菜都端到了堂屋。

季子漠让季安把堂屋的门关上,边拿起筷子边问:“怎么摔了?严重吗?”

季安和季丫坐在一边:“赵傻子说摔在了那个大粪坑旁边,还是他给背回来的,狗蛋爷不让狗蛋去喊人,现在疼的躺不住,狗蛋才去叫了坏心肠家的,现在那个坏心肠的人正在狗蛋家里骂着呢!”

季子漠边吃边给季丫夹了个鸡腿。

齐玉筷子轻盈的落在碗沿,扭头问季子漠:“狗蛋和坏心肠都是谁?”

季子漠:“狗蛋爷,就是我爹的爹,也就是我们几个的爷爷,狗蛋呢,是我们爷爷捡的哥儿,当孙子养的,今年多大来着忘记了,比季安大。”

钱多来插了一句:“十七。”

季子漠:“这么大了?坏心肠呢,就是我爹的大哥家,也就是狗蛋爷爷的大儿子家。”

看齐玉有些懵,季子漠把上一代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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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遍,这事不是什么私密,杏花村都知道,也就不在乎钱多来是不是外人了。

齐玉听完更懵了,当是齐母只告诉他季子漠与族人无来往,内里如何却没细说。

现下听着,里外里都是季子漠父母的错。

齐玉睫毛浓密,连眨两下略显呆萌,季子漠轻笑道:“如你所见,确实是我们爹娘的不对。”

季子漠说的随意,桌上的其他人瞪大了眼睛望他,钱多来夹了块萝卜,点头说了句:“村里人都是这样想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季子漠爹娘不是个东西,但是架不住人家孩子争气。

有人说父母坏话,季丫听的似懂非懂,季安放下筷子想生气又不敢生气,闷着脸连鸡肉也吃不下去了。

若是之前季子漠会问两句,让他把话说出来,现在算了,尊重每个人的性格,能憋说明事情不重要,真的忍不住就是哑巴也能想办法比划出来。

被风吹的粗糙的脸闷在饭碗里,桌上的人自是能看的出来,齐玉撇了眼季子漠,见他不理装没看到,又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季子漠吃饭的动作一顿,无奈的放下筷子,用下巴点了下季安:“听着,我要考科举,你年后去把大勇叔家的五亩地租过来,明天起,和钱多来一起去县里扛货,赚来的银子都归我,你累死累活的我不管,反正要供我十几年,等到我考上了,你不准沾我的光,因为我嫌你笨,会拖我后退,所以到那个时候,咱们要断绝关系,听懂了吗?”

神明俯视蝼蚁,语气最多也就这般淡漠了,季子漠装的太像,他容颜俊朗,无悲无喜,像是日月之巅遥不可及。

季安傻傻点头:“听懂了,我明天去码头扛货。”???手中的筷子摇摇欲坠,季子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和想象中的不同。

“可是大哥,你要是不休弃嫂嫂,你是没办法科举的。”季安小声提醒,虽然他不讨厌齐玉,但是要是大哥肯休夫郎去科举,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木讷的眼里闪了光,季子漠痛苦的朝一边倒,齐玉忙伸手扶住他,不知怎的,季子漠的头就倒在了他的肩上。

“齐玉,你一刀捅死我吧!教孩子太难了。”特别还是一个三观跟着大哥走的孩子。

虽然这个大哥现在是他。

季子漠拉着尾音喊齐玉,谈不上撒娇,却让他怦然心动。

钱多来傻傻的看向两人亲密的姿势,夹的萝卜块啪叽一声掉在桌上。

齐玉脸上臊的发热,放在季子漠腰间的手像是着了火,推了推他的后背,催促道:“快起来。”

季子漠从他肩头起来,顺手给他拍了拍肩膀:“我刚洗头没多久,不脏。”

依旧大雪不停,季子漠点了下家里的食物,还有季丫的药,想着还能撑几日,便也不急着去县里。

身上有了一百两银票,心里的焦虑自然是得到了缓解,他自己无所知,齐玉却盯着他看了几次。

老虎的事报了衙门,暂时也没个说法,村里人小心注意着,睡觉前必是反复检查着院门,查看是否已关严实。

睡的森*晚*整*理警醒不说,床前也是必放着农家武器的,如铁锹,长棍,菜刀等。

院门关上,灶台收拾好,季子漠护着手中的蜡烛,和齐玉出了灶房。

季子漠:“怕吗?”

脚步踩在积雪上,寂静中有细微的沙沙声。

齐玉转头看他:“怕要如何?不怕又要如何?”

季子漠诧异道:“我以为你会斩钉截铁的说不怕。”

“你要是怕”季子漠想了想道:“要不挪一个屋睡?”

是床并非炕,搬过去也废不了多大的力气。

第54章

季子漠越想越是个好办法,齐玉拒绝道:“不用。”

抛除季子漠不说,季安已经十岁,齐玉无论心中是否害怕,都不好去睡一间房的。

当日初回杏花村的那夜是没法子,更何况他贴着季子漠睡。

只此一夜无妨,要是搬到一个屋,多有不便。

季丫的房中有着烛光,齐玉欲接过季子漠手中的烛台,季子漠身子侧了下,上前一步靠近他,低声问:“真怕?”

烛光跳动在两人眉眼,季子漠如诱哄着孩童,语气那般轻柔,齐玉无知无觉间同样软了语气:“不怕。”

季子漠把烛台给他:“怕就大声叫我名字,我肯定连鞋都不穿的跑过去。”

齐玉随着他的话低头看去,在齐家黑色的靴子变成了农家的棉鞋,不知道有没有被雪打湿。

齐玉说等一等,端着烛台进了房,不过片刻就拿着一个包裹出了来。

“上次你去县城就想给你的,你走的快没追上。”

季子漠不用打开就知里面是何物,指尖搓揉了两下,抬手接过:“行,那我到时候拿去典当,办点年货。”

季子漠提着装着齐玉锦衣的包袱回了房,季安和季丫趴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看书认字。

把锦衣连同白色披风一起压在箱子底下。

他弯腰藏衣物的动作被烛光印在墙上,微风一吹,摇摇晃晃着。

蜡烛的光原就昏黄微弱,季子漠走过去抽掉被窝里的书:“睡觉,这么暗的光伤眼睛。”

季丫叫了声大哥,忙躺好闭上眼,季安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桌上的书,缓慢的躺好睡去。

老虎这事季子漠也猜不透什么结果,想想除了这屋还有齐玉那屋,便直接和衣而睡,就算有个万一,反应也能及时些。

吹了灯,季子漠轻声问:“季安,你很喜欢读书?”

被窝被大哥掖的严实,要是一动就会进风,季安眼睛有些酸,不敢伸手揉,只连续眨了两下道:“我想认识字,以后可以当个账房先生。”

和其他农家的孩子比,季安的这个梦想也是非常有前途的了,季子漠道:“好,睡吧,年后送你去私塾。”

家里断粮,季丫最后一粒解寒丸吃了去,路上的雪也化了大半,只是雪化后的路上都是泥泞。

季子漠提着他的棉布鞋想了好几个办法,都没办法保证不湿,最后索性也就不再管,直接穿上出了门。

刚跨过院门,就见钱多来牵着牛车而来,见到他喜色道:“年关了,去县里的人多,我爹说让牛车做个拉人的生意。”

这可真是瞌睡了来个枕头,季子漠问他多少钱,钱多来自是说不要他的钱。

若是钱多来是亲爹娘,在家里受宠爱,季子漠也不与他争论这个,但是个小爹,处处都是难做。

季子漠能耐着性子做事,但本身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教赵祖义与季安一两日还好,日日辅导带孩子,他面上不显,动作间有了几分燥意。

齐玉见了便把活揽了过去,现下正在堂屋教着两人。

季子漠推开虚掩的门,冲齐玉挑了挑眉。

齐玉停下话走到门边:“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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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漠:“我坐钱多来的牛车去县里,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齐玉道没有,见他两手空空,不由问道:“不把衣服拿去典当吗?”

季子漠谎话张嘴就来:“我刚才已经拿到钱多来牛车上了,他在杏花树那边。”

有了一百两银票,哪里还用得着典当齐玉的衣物,从齐家出来时,连个牌位都拿不出,全身上下也只有那么一身衣服了。

齐玉心中怯意未退不想进桑农县,瞧见季丫季安想去,季子漠就让他们跟着。

做牛车到县上每人八文钱,是钱多来小爹定的价格。

八文钱不算多也不算少,有心疼钱的依旧是走路,故而车上坐的算不得挤。

还有十几天过年,桑农县已经提前布置了些,商户门前大多挂了大红灯笼,瞧着就热闹的厉害。

季子漠抱着季丫,季安紧紧跟着他,三个人在县里买买买。

最先去的便是愿安堂,直接拿了两瓶解寒丸。

其后便是米面各二十斤,季子漠原是想多买些,怕齐玉疑心多猜只能先少买些。

肉也克制了不少,买了五斤五花肉,以及半筐没肉的大骨头,记得说是骨头汤比较补,他们这一家子都要好好补补。

其他杂七杂八的不少,买的季安心慌不已。

一穷二白的家里什么都是缺的,哪怕季子漠克制着减了数量,最后还是装满了板车。

东西太多坐钱多来的牛车不合适,季子漠又去雇了辆驴车,那掌柜自然是没好脸色,不过也未说些难听的,只套车前先让季子漠把钱付了,省的像上次一般,他那边让伙计弄好了驴车,进来和他说不租了。

三人找了个摊子,买了六个肉包,又要了三碗馄饨,热乎乎的馄饨撒了葱花,淋了芝麻油,馋人的厉害。

季丫季安不停手的吃着,季子漠咬着包子视线扫过面前的人来人往,又在想着怎么能搞点钱来。

代写书信的摊子上摞着红纸,前面挎着篮子的妇人站着等着。

季子漠从桌上的盘子里拿了个包子:“季安看着季丫,别乱跑,我去对面看看。”

季丫乖乖点头,季安让他放心,他们俩就在这吃馄饨。

就几步远的地方,也出不了什么事,季子漠边啃着包子边走到书信摊子旁。

等到站着的人离开,他才开口问:“你这一幅对联多少钱?”

这摊子还是上次写弃郎书的摊子,摊主还是那个摊主,他刚把手插进棉衣袖口中,就听到头顶的问话。

“二十文,要写吗?”

季子漠:“如果我用你的纸笔自己写,要多少钱?”

摊主:

“十文。”

季子漠把最后一点包子塞到嘴里,十文,那就是利润十文+,50%以上,本钱就是笔墨红纸。

摊主把刚暖热的手又掏出来,打算给季子漠研墨。

季子漠忙道:“我现在不写,就是先问问价。”

摊主:好想动手打人,不不不,我是读书人。

季子漠牵着季丫在街边想了会,最后似是定了主意,抱着季丫,踢了一脚蹲着的季安:“走。”

季安忙站起来跟着他走。

热热闹闹的大街,正中的一家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远山书肆

因来往大多都是读书人,所以吵闹声到这处都少了许多,

掌柜的瞧见季子漠稍显诧异,边想着他所来为何,边从长案后出来。

笑着道:“季少爷来了,可是需要些笔墨?”

季子漠笑道:“我现在不过是一庄稼人,当不得少爷,你称呼我季子漠就好。”

掌柜的奉承道:“这是哪里的话,季少爷十二岁考中秀才,谁人不夸一句文曲星下凡,若是季少爷觉得如此称呼不合适,那我就改为秀才公如何?”

季子漠嘴角抽了抽,说实话,不如何,秀才公还不如叫名字。

心里吐槽不断,面上却微笑道:“自是可以。”

掌柜:“秀才公可是来找少爷的?我家少爷今天没来书肆。”

似是怕季子漠多疑,又道:“秀才公与我家少爷相识,应当也知道我家少爷一看书就头疼的毛病,平日是能不来就不来的。”

季子漠笑道:“知道,我今天不是来找吴苍明的”

季子漠带着季丫季安走后,齐玉就关了院门,心里估算着那件衣服能值多少钱。

上次两件披风外加季子漠的锦衣,也才典当了六两,这次怕是最多二两左右。

二两银子杯水车薪。

编了一半的竹筐,两捆竹条放在正堂墙角,齐玉记性不错,也曾专门看过季安编筐的纹路动作。

他坐在木凳上,抽出一根竹条,笨拙缓慢的把竹条一端接到筐身上,动作精细的像是在雕刻最精美的玉器。

临近年关连风都齐齐跑来凑热闹,扇在脸上手上如刀子一般,快要把人的耳朵鼻子冻掉。

齐玉虽坐在屋内,却也是手脚皆凉的,没编几根,手指就开始变的僵硬不再灵活。

说来也是世事无常,来到杏花村之前,他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居然连盆炭火都舍不得点。

细心劈开的竹条薄而利,齐玉顾着这双季子漠喜欢的手,神情专注。

院门被人砸响,如惊雷在耳边劈开,齐玉猛的站起身,薄薄的竹条在他掌心快速划过。

齐玉低头看了眼,掌心握成拳,短暂的收拢着血,随后朝着院门走去。

“有人在家吗?有人在家吗?送东西的。”

门外的人被冻的跺着脚,喊了两声,赵婶子也去了县里,故而是她家的夫郎悄悄开了门,看看是何种情况。

齐玉一只手开了门,另一只手背在了身后。

叫门的人听到动静刚想说话,就见了齐玉的容貌,顿时在心里喊了声乖乖,这哥儿长的真好。

“树这边第五家,这是季子漠家吧?你是他夫郎?”

刚才砸门声响,齐玉以为是找事的,现在瞧着又不像,点头道:“是。”

车马行的人确认好,忙侧身指着驴板车道:“这都是你家夫君买的,租了车让我送过来的。”

米面,木炭,两只活鸡,两条残喘的活鱼,还有一床崭新的棉被,另其他的一些东西,把板车上塞的满满的。

齐玉微楞后想着先把东西拿下来,具体的总要等季子漠回来后才知。

只是他刚动了一步,车马行的伙计就忙道:“别别,不用你,你家夫君多给了钱,说让我帮你搬进去,不让你动手。”

东西零碎没重物,伙计跑了六七趟才把车上的东西搬完,一边搬还一边念念有词。

“活鸡扔鸡圈里,这个放灶房里,鱼要是还活着就放在水盆里”

齐玉站在院门处站着,全程像是个局外人,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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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是送货的。

忍不住轻笑了下,在心中念叨了句季子漠爱操心,自己又不是纸糊的。

隔壁的院门半开着,从里往外探着身子,齐玉含笑的眸子看过去,对上一张惊慌的双眸。

“我,我是听到有人喊,所以出来看看。”

齐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地上低落了几滴刺目的血,赵婶子家的哥儿忙指了指,齐玉把身后的拳头握的更紧了些,低头用脚尖把血踩进泥土里:“没事,被划了下手。”

“哦哦,那你按点盐或是按点草木灰,可以止止血。”

两个土法子让齐玉眉头微蹙了下,随后恢复如常道了谢。

伙计是个负责的,做完了所有的事,又站在门口回想了下季子漠的交代,确定无误才牵着驴掉了头。

炊烟从烟囱逃离,冲往天际,季子漠就在各家喊着吃饭了的声音中进了家。

推开虚掩的院门,站在灶房门前看到了留守在家里的人。

齐玉在哥儿中长的算高的,一米八应当是有的,那么大的个子此刻蹲在灶前,像个大大的孩子塌着肩头,鼓着腮帮子往灶里吹着气。

把火苗吹起,熟练的抓过身后的柴,似是感觉到抓的多会闷火,又抖掉了些,这才把柴塞进灶膛。

院中从屋檐到树上横了条麻绳,是平日晾衣服的,此刻上面挂着两只褪好毛开膛破肚的鸡,还有两条打理干净的鱼。

季子漠余光看到猛的怔楞住。

把火稳住,齐玉有所察觉的转了头,看到门口的身影心安了下来。

“可以洗洗手吃饭了。”

季子漠指了指麻绳上的东西:“你弄的?”

第55章

齐玉:“嗯。”

季子漠没再说话,齐玉最后又添了把火,站起身走到水盆旁,背着身把左手放在水里洗了洗。

“我放不好盐,还没放。”

季子漠说不出自己是何种感觉,就是心里发酸发胀,有些难受。

脑海中的齐玉,是衣着华贵,捧着手炉,踩着黑靴,淡漠如玉的贵公子。

现在跟着他的齐玉,烧锅做饭,杀鸡杀鱼。

那双手会伸进鸡肚子里,鱼肚子里,会触碰那些季子漠不愿意碰的东西。

“我不知道放多少盐。”齐玉又重复了一遍。

季子漠收了情绪,洗了手后往菜里放了盐。

齐玉右手落在身侧虚握着,左手把菜盛进盘子里。

很简单的饭菜,依旧是白菜萝卜大锅炖,里面加了些新买回来的猪肉。

另一个锅里是米饭,说是米饭不恰当,多兑了水,反而更像是粘稠的白米粥。

齐玉摆了四个碗在灶台上,正盛着饭呢,肩上落下个温热的掌心。

“很厉害,你这么厉害,弄的我这个一家之主很有危机感啊!”

季子漠收回手,把饭菜端到吃饭的箱子上。

锅底的余火啪嗒一声响,像是在烧着齐玉的心,他低着头任由自己眼里露出笑意,唇角扬起小小的骄傲。

季安季丫洗了手,四个人围着四方的箱子坐着,季子漠作为一家之主,郑重的夸奖了齐玉,夸完带着季丫季安鼓掌。

招摇得瑟的事齐玉难以适应,想伸脚踢下季子漠让他住嘴,动了脚尖才想起来这是箱子而非桌子,只能埋着头吃饭不搭理他。

齐玉脸上染了红,季子漠制止住鼓掌的季丫和季安:“停下停下,你们嫂嫂脸皮薄,再鼓掌要恼了。”

吃完饭烧了水给季丫季安洗脸洗脚,让他们回房睡去。

季子漠让齐玉回房睡,他摇摇头说不困,季子漠就让他坐着,自己站着刷锅。

“你”齐玉张了张口,话没想好怎么问。

季子漠:“你是想问我哪里来的钱?”

齐玉:“嗯,季丫的解寒丸买了吗?”

季子漠:“买了。”

把锅盖盖上,季子漠用一旁的干净抹布擦了擦手,用脚勾了个木凳在齐玉面前坐下。

齐玉看得出,他隐隐有些高兴。

“你觉得我什么名头最响?”季子漠眸如星光,闪着让人心动的破碎。

齐玉顺着他的话想着,还没开口,肩上就被人轻拍了下。

“神童啊!你家当时不也是看中我神童的名声才招我入赘的吗?十二岁考中秀才,不说大名鼎鼎,当时也算是风靡一时的吧!现在不还有人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额,这话是真,就是当事人自己夸自己,齐玉稍微有些不习惯。

但看季子漠高兴,他认同的点了点头:“嗯,确实。”

如孩子炫耀着成果,季子漠继续道:“所以我就想了个赚钱的法子,卖神童对联。”

齐玉:???

他眼神如清晨小鹿,迷茫后是理解,卖对联是好想法,只是有些超乎想象。

季子漠:“所以我找了远山书肆合作,今天采买东西的钱就是提前支的钱。”

齐玉:“嗯?你想写了对联放在远山书肆寄卖?”

季子漠:“算是,他们稍微帮忙炒炒热度,这样才能有价值,要不然我总不能写一堆放大街上卖去。”

“倒不是嫌弃在大街上卖赚的少,就是东西摆在街上就不值钱了,到时候会顺带着连我都不值钱烂大街了,找远山书肆合作,在桑农县打出稀有的名声,这就是每年的财路,每年过年都能赚这么一次,再者有什么匾额提字,书写碑文,一年接几单就够了。”

用名声换钱,大声吆唤着卖学问,对于在含蓄中长大的齐玉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样旁人应当会看轻你。”

季子漠:“所以我才找远山书肆,要是直来直往的卖我找他干嘛,谁说我卖了,我这是送。”

齐玉脑子还未转过来,忙道:“你刚才说卖钱的。”

季子漠嘿了一声:“咱俩谁跟谁,我肯定和你直说,对外面自然是另外一个说法,送归送,不得给点润笔费?也不过就是换个名目,就看怎么说的好听。”

“读书人自然不能提钱这个俗物,看中对方家中儿孙的才学送对联,别人给润笔费是不是就顺耳朵了?这样对我也好对卖家也好。”

“到时候我再用萝卜刻个章盖上去,完美。”

说到这里季子漠眼尾眯了下,思索道:“最好前面几年对送的人挑选一下,是真的有真才实学,到时候得到对联的人连续两三个考中秀才,就是最好的宣传。”

“不过这样的人钱上面就不太好说了,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折个中,前期少赚点也无妨,这样是麻烦点,主要是图个长远。”

“远山书肆只在临近几个县有门路,所以折腾不出什么花,这样最好,扬个小名,赚个小钱,多爽。”

“分成银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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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估计不会太上心,不过永久的买卖总不会往外拒,就第一年麻烦些,后面旁人找上来,坐等着收钱就是了。”

“咱们就是一年开个一两单,不求大富大贵的,一年衣食无忧应该能做到。”

他说完等着齐玉评价呢,谁知齐玉直直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季子漠在他面前招了招手:“傻了?”

齐玉回神:“不是,只是想到我娘之前说我不适合做生意,她喜欢游山玩水,若你是他儿子,她应当已经游遍了名山大川。”

谈到故人总是让人伤感的,季子漠似是有话难言,齐玉开口问:“你想问什么?”

季子漠纠结了下:“我是想问,要给爹娘立个衣冠冢吗?”

透过门缝处的缝隙,齐玉望着长长的黑夜失神,他总觉得,无论爹娘是生是死,他都要去阎王道走一遭,哪怕是找不到尸体,带回阎王道的一捧水也是可以的。

等到齐玉看向季子漠,等到陪他过完这一道,他想独自撑着船,不牵连任何人的去一趟。

齐玉说不用,静默中,他淡笑着,说起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我爹和旁人有了孩子,我娘才如此恨他的?”

季子漠微楞道:“难道不是吗?”

齐玉摇摇头:“我以前也是如此觉得的,后来我娘说,当时我奶奶太过厌恶她,给我爹下了狠药,我爹神志不清,痛苦如野兽才如此的,她说我爹是人,不是神,她不会用神的要求去要求他。”

季子漠不解:“既然如此,为何娘还会”

齐玉:“我娘是恨我爹的,她恨他要娶她的时候坚定如铁,在家里用尽了办法,聪明的,笨的都用了一遍,那模样像是不娶她,他也活不了了。”

“她恨他,当他娘提给他纳妾的时候,他话语搪塞,拖来拖去唯恐他娘伤了心,她恨他拒绝纳妾不似娶她时那般坚决。”

齐玉眼眶泛了红,像是无助的孩子:“我爹是钟爱我娘的,他顶着心狠的名声把齐言归赶了出去,我娘要生意就给生意,要管家就让她管家,可是我爹到死都不知道,我娘恨他的不是他犯了错,而是他在她怀孕时怕我奶奶伤心,左右逢源的搪塞。”

“我娘说,明明要娶她的时候敢从房顶上往下跳,娶了她之后就不敢了。”

如迷路中的人找不到方向,季子漠单膝跪在地上,轻柔的把他搂进怀里。

齐玉在他肩上落了泪:“我不知道谁对谁错,我心疼我爹,可我又懂得我娘,我从未说过让他们和好的话,我爹低声求过我几次,说人生不过几十载,不想和我娘活在相爱又怨怼的余生里,他说只要我娘能消气,哪怕让他立刻去死也愿意,想让我探探我娘的心思,可是我没有。”

直到此刻,齐玉才深深的理解什么是人生不过几十载,悔吗?是悔的,他是齐父齐母之间唯一的调合,无论两人是否再在一起,他都应该尽力去劝着两个人幸福的,或尝试着重新再一起,或放手分开。

许是与季子漠在一起的时日长了些,齐玉也学会了些弯弯绕绕,他不住的想着,当年他娘与他说起这些,是真的说与他听,还是想借他的口说与齐父听的。

有些悔恨的事不能想,越想越是痛苦崩溃,季子漠放在他后背的手往上移了移,停在了齐玉后脑勺。

“齐玉,娘是一个敢爱敢恨,果断的人,有些事不是你劝了他们就都能幸福,这事也没有对错。”

不甚宽敞的灶房,因做饭烧火留下的余热早已散去,埋在肩上的脸定是湿了大半,因季子漠脖间都感受到了温热。

温柔后是细腻的皮肤,幽幽的香味让人心软成海。

季子漠一只手横过齐玉膝弯处,如抱孩子一般的把他抱起。

齐玉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抬起头,满脸泪痕。

季子漠腰间用力站起身,把他的两条腿分开别在自己腰两侧,用下巴点了点微微烛光:“拿着,抱你回去睡觉。”

齐玉听话的拿了烛台。

“把关门了。”

齐玉忘记遮掩受伤的右手,伸出手合拢门。

“把门推开。”

齐玉把睡房的门推开。

“再把门关了。”

齐玉再把房门关上。

一阵缠绵的风裹着烛光恩爱了一番,带走了所有的光亮,只留下一缕白烟,与一室黑暗。

因抱着人,季子漠靠在门口歇了歇,粗重的呼吸在暗夜中异常明显。

齐玉虚勾着他的脖颈,在无人能看清的夜里红了脸。

被放在床上,被盖上了被褥。

“别再七想八想,睡得着吗?睡不着我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四个字不复以往清冷,软的不像话,浓稠的像是裹着蜂蜜。

季子漠坐在床沿侧了侧身子:“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

他讲的认真,齐玉不由的也正色的听了起来。

“讲的什么故事呢?讲的是从前有座山”

一盏茶的功夫后,齐玉从一开始的不解到最后的了然,扯过被子蒙住头,面朝里躺着,一副拒绝再听的样子。

季子漠闷笑了一声:“晚安。”

房门被人开了又关,齐玉闷在被窝里脸红如霞光,把自己缩成一团,轻轻笑了。

清晨,阳过落在精致的眉眼,单从脸上看,绝看不出被子下的睡姿是何种的嚣张。

齐玉被光刺的皱了下眉,睁开眼发了会呆,坐起来拿过一旁的衣服。

视线落在手上呆愣住,他昨日伤了手,伤口贯穿整个手心,按照那哥儿说的在伤口撒了些盐,除了疼痛加剧,效果也不是太明显。

一只手褪了鸡毛,刮了鱼鳞,动作间是把受伤的手虚握着,不想被季子漠发现。

现在那只隐藏了一晚的手,却被一抹白包扎着,齐玉把手移到鼻尖闻了闻,隐隐约约的药味。

齐玉不由的想,他睡的如此沉吗?

推开门,季丫高兴道:“嫂嫂,你看大哥给我做的鸡毛毽子,是不是很好看。”

齐玉笑着夸了句好看。

走进灶房,季子漠看了他一眼道:“洗漱吃饭了。”说着从大锅中的篦子上端出来一碗热水给他倒在盆里。

季安在烧锅,嘴角崩成一条直线,瞧着就是在生着闷气。

齐玉指尖落入温水中,瞧见了问道:“季安怎么了?”

季子漠:“没事,就是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季安梗着脖子讲理道:“不是我小心眼,是大哥太傻。”

第56章

不待齐玉再问,赵傻子就精神抖擞的提着木桶进了院子,脸上是属于他的傻笑,一旁跟着摇着尾巴的黑狗。

要不是笑的太傻,齐玉定是要认不出他。

脸上的皱成一团的胡子被剪的磕磕绊绊,一瞧就知是剪了又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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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剪不动了才停了剪刀。

还有乱糟糟成鸡窝的头发,也是剪的短的又短。

露出的皮肤依旧是黑色的,能瞧得出是黝黑而非脏,衣服

齐玉回头看向季子漠,瞧着整套都是季子漠的。

季子漠指了指院子里绳上挂的破烂衣服:“昨天洗的今天就穿在身上,我要不给他找一套换上,他能把自己冻死。”

齐玉随着他的手看过去,衣服沉的把麻绳压弯,还在缓慢的滴着水,这样的衣服上了身,怕是真的会冻死。

麻绳的另一头,晒着一条白色的粗布亵裤,齐玉看得出是季子漠的,他之前给他洗过,只是这次不知是何时洗的,现在已经不在滴水。

缸里的水满满当当,赵傻子把木桶放在一旁,拿着洗干净的碗蹲在门口,高兴即将吃到的热饭,嘿嘿的笑着。

季子漠把饭菜都盛好,对赵傻子吹了声口哨:“过来干点活,端饭到堂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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