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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永定河作为京城的护城河,已有几百年的历史,这河水极为湍急,平日游人稀少,如今天冷,夜里合上更没有人影。
一艘小船随着水流而走,流水潺潺,却驱不散夜里的湿冷。
阮阮坐在船内,满心的不解:“侯爷这样带阮阮出来,会不会……被人看见。”
清阴阁是祁慎的,给祁慎敛财,为祁慎刺探消息,他出入都是在夜里,今日却公然邀了阮阮出门,不知他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无妨。”祁慎闭着眼,声音懒懒的,“弹个曲子听罢。”
阮阮皱了皱眉,她忽然想起上一世,祁慎耐不住阮阮的哀求,终于在夜里带着她来了永定河乘船,夜里却遇上了刺客……
如今时间好像提前了一些,但此情此景……应该就是今天了吧!
阮阮心跳加快,此时只有两人在船上,绿岫卫宵再过一个时辰才来接她,这不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威猛大人虽然还在清阴阁内,但只要她走脱了,再唤它出来便是。
拿起琵琶,阮阮看了看祁慎,手指弹拨琴弦,一曲温柔婉转的南方小调倾泻而出,乐音从船上洒下,沿着永定河水荡漾开来。
祁慎的手随着这小调点在小几上,狭长凤目睁开,看向阮阮。
她挽着参鸾髻,鬓发如墨肌如雪,耳珠上衔着碧玉耳坠,半抱琵琶,是让人心颤的娇。
不过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方才弹错了一个音。
祁慎伸手一拉,琵琶声便停了,他将阮阮抱在膝上,低头轻嗅着阮阮的发,声音克制低沉,“阮儿乖些,只要阮儿不再乱吃药,以后再不勉强你做不愿意的事。”
阮阮转眼看向男人,见他眉目含笑,声音缱绻,像是世间所有陷入痴爱的男人一般。但经过上辈子的事,阮阮已经将他看得清楚明白——那笑,还有那些缱绻,都不过是他戴在脸上的面具,若无用,是随时可以抛弃的。
不过此时此刻,阮阮也并不想惹怒这个阎王,于是掐着自己的腿,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来,这小模样要多可怜,就多可怜,要多娇气,就有多娇气,让人看了心疼。
她的手抓着祁慎的衣襟,泪珠就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她颤颤地看向祁慎,声音也有些哽咽,“阮阮只是……害怕。”
祁慎脸上的笑意缓缓散去,眸子里是方才没有的认真神色,他伸手擦去了阮阮眼角的泪珠,声音轻轻的,“阮儿在怕什么?”
阮阮的手指缩了缩,声音闷闷的,“阮阮知道侯爷在图谋大事,担阮阮力薄,对侯爷不能有所助益,反而时时让侯爷费心,若是此时又有了孩子,更绊住了侯爷的手脚。”
祁慎眼中神色一敛,蓦地情绪复杂难辨,似是极度震惊,又似是极度心疼,他微微闭上了眼睛,等再次睁开时,已然平静下来。
他亲了亲阮阮的发顶,声音极深情:“阮儿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
阮阮点点头,小小的“嗯”了一声。
船外只有流水声,水面倒映着城墙上的灯火,倒是十分静谧安然。
忽然一声极轻的“咔嚓”声从不远处传来。
“阮儿别怕。”
祁慎话音一落,便有破水之声传来,阮阮抬头一看,只见六七个黑衣人自水下窜出来,已然上了船。
将阮阮护在身后,祁慎拂袖站了起来:“谁派来的。”
黑衣人并不说话,只是手中刀光寒影,随时准备冲上来。
“早死。”冰冷的话才一出口,祁慎便已出手如电,冰冷的手如同蛇一般,直取来人咽喉。
“咔嚓!”
那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惊呼,便已没了气息,随着祁慎松手,尸身砸进了水中,喂了永定河里的王八。
剩下几人俱是一愣。
他们虽然知道祁侯是有些武功傍身的,但并没料想他竟是这样的高手,此夜凭他们几个,恐怕擒不住他。
但如今也已没了退路,只能拼上一拼了。
阮阮坐在船舱中,看着船外近乎屠杀景象,双手微微颤抖。
她看见祁慎捏碎了一个人的肩膀,那人疼得满地打滚。
祁慎又掰断了一个人的手臂,那人喊得好大声。
他不用任何武器,来的几个黑衣人便死的死,残的残。
解决这几个人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总共六个人,五死一残。
断了手的那个人蜷缩在船的一角,眼中神色一狠,正要动作,却被祁慎卸下了下巴,口中装有毒药的蜡丸便没能咬碎,这没咬碎的蜡丸也成了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雪白的皂靴踩在那人的手掌上,祁慎蹲下身来,极温和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将头扭到一边,颇有些誓死不屈的意思。
“你现在说我还听,过一会儿,我可就不想听了。”
那人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簌簌如秋日落叶一般,却依旧没有招供的意思。
一身靛青长袍的男人笑了笑,他笑得极温柔,玉面如仙,只是眉宇之间驱散不去的邪气。他两指缓缓捏住脚下踩着那只手的食指,缓缓用力,那根手指便以诡异的姿势缓缓弯曲。
“咔嚓!”
“唔!”
刺客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
“这才只是一根手指,你还有九根。”
刺客满头冷汗,恐慌到了极致,也纠结到了极致,然而在他还在考虑犹豫之时。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九声骨头碎裂之声已传入了耳中,这九声接连传来,丝毫没有停顿。
接着难以忍受的疼痛便袭向了那可怜的刺客,他疼得失去了理智,疯狂地扭动着身子,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刚才为什么没有早点咬碎那蜡丸!
“是谁?”
“是瑞安王!是瑞安王让我们来抓你!”
那刺客再不敢犹豫,疼痛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只想快些解脱!越快越好!
“咔嚓。”
刺客的脑袋以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歪下去,到死他都睁大着眼睛,因为一切都太突然了。
靛青长袍的男人立在船头,身姿傲然如松柏,夜风吹起他的衣摆,仿若即将羽化登仙。
他才徒手杀了几个人,身上却滴血不沾,人命于他似蝼蚁。
看着祁慎用那样暴戾的手段杀人,阮阮吓得浑身发抖,但为了能逃走,只能勉强定了定神,坐在船舱一动不动。
她想祁慎现在应该很难过吧。
上一世祁慎是真心与瑞安王相交,十几年相互扶持的情谊并未作假。然而当瑞安王知道祁慎有江家的宝藏,便再按捺不住心中的贪欲,派人来捉拿逼问祁慎。
瑞安王是祁慎唯一真心相交的人,所以那个漆黑阴冷的夜里,祁慎万念俱灰,他对所有的事物都失望透顶,甚至放弃了复仇,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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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活下去的想法。
水中忽然冲出一个黑影,双手握住祁慎的腿,猛然用力。
“噗通!”
祁慎掉进了冰冷的永定河里。
水面只波动了两下,便彻底安静下来。
阮阮心跳加速,她扶着船舷缓缓走到了祁慎坠落的地方。
水面很平静,水也很轻,阮阮看见两米多深的地方隐约有一个靛蓝色的影子。
对就是这样,放弃活下去的希望,放弃吧。
阮阮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涩,一滴泪落了下来,被她快速用袖子擦掉了。
上一世祁慎也是这样失去了生的欲望,那时的阮阮又痴又傻,竟想要和他一起死,她也跳进了春四月的水中,河水冰冷刺骨,她缓缓抱住了那个男人,河里很黑,阮阮很怕,但那时阮阮觉得抱着祁慎又不怕了。
水底的祁慎终于睁开眼睛,他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阮阮,已经一片虚无的眼底终于生出了一点微光。他带着阮阮游回船上,过后阮阮发了烧,被诊断出有了身孕。
但这一世不同了。
阮阮趴在船上,看着那靛蓝色的影子缓缓下沉,缓缓下沉,阮阮的心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她猛地坐起身来,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水渍,不再想有的没的。
这次出来她没拿什么东西,但好在之前她的小包袱还藏在外面,那里有籍契,还有很多的银子,现在只要她把船划到对岸去,躲开绿岫和卫宵,再找个地方藏身,召唤来威猛大人就好。
船上能用的东西不多,阮阮只把自己的披风系好,便去寻船桨。
那船桨颇有些沉重,阮阮拿着已经很费劲,但想到自己再不是谁的工具,不是谁的笼中雀,心中就莫名的开心。
一轮明月挂半空,水光粼粼春风浓。
一个小小的笑在阮阮的脸上绽开,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她想起自己之前的计划,去边境小城开个胭脂铺子,她就是铺子的老板,想开门就开门,不想开门就关门,心中不禁美滋滋的。
“小阮儿想去哪?”
一道极轻的声音传进阮阮的耳中,阮阮却如坠地狱。
她僵硬转头,便看见离船一丈之处的水面上钻出一个人,那人半个身子浮出水面,鬓发正在滴水,一张脸白如银纸,唇角带笑,双目赤红。
不是祁慎又是谁?
第32章
祁慎双目赤红,脸上却盛满了笑意,他缓缓靠近小船,伸手抓住了船舷。
“小阮儿好狠的心啊。”
祁慎浑身湿透,面白唇红,与往日如仙似魔的气质不同,现在的祁慎不如仙,只是魔。
他像是来自地狱的嗜血妖魔,双目赤红盯着阮阮,眼中是翻滚不息的……怒火。
阮阮舔了舔唇,过度紧张让她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她看了看周遭,依旧静谧无声,不禁握紧了手中的船桨。
祁慎忽然嗤笑了一声,唇角勾起的弧度极好看,他稍稍浮出水面,轻声问:“小阮儿是想用船桨把我打下去罢……”
阮阮本就是敢想不敢做,如今又被戳破了心思,小手几乎握不住手里的船桨。
祁慎的眸光一沉——她是真的准备用船桨打他!
方才他在水下看得清楚,她竟满眼期待地盼着他沉下去,她的眼里有满满的希冀,满满的盼望,她不但没有任何救他的心思,反而迫切地希望他沉得快点,再快点!
祁慎握住船舷的手不禁收紧,小木船发出“吱嘎吱嘎”的哀鸣,仿佛在提醒祁慎:是的是的,你的小阮儿想你快点沉到底儿。
她收拾东西,划船离开的动作太过潇洒,晃的祁慎眼睛疼。
而刚才,如果他没看错,她是准备用船桨砸他的。
想到此处,祁慎的手猛然抓住了阮阮纤细的脚踝。
他的手杀人最好,像这样纤细的脚踝,捏断十个八个都只需要眨眼的功夫。
他紧紧握着这纤细的脚踝,手心灼热的温度烫得阮阮身子都有些颤。
祁慎自水中抬头,眼中是让人绝望的疯狂,“不如小阮儿也下来。”
四月的天气,大夜里的永定河,那水有多凉,上一世阮阮已经感受过了,再不想感受第二次。
她吓得蹲下身,声音颤颤的,又带着卑微而刻意的讨好,“水里太凉,侯爷快些上来,别生了病。”
祁慎微微眯起眼睛。
水凉?刚刚你还想用船桨打我来着。
祁慎手中用力,阮阮一个站不住跌了下去,眼见就要被祁慎拉进水里,祁慎却借着这劲儿一跃翻上船来,同时拎着她的脖子防止她落水。
他站在甲板上,浑身上下都在滴水,若是借着月光看,仿佛浑身还在冒着水汽。
阮阮的嗓子有些干,她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条秋香色绣海棠花的手帕,然后捏着手帕踮起脚尖,轻柔擦拭祁慎额头上的水渍,满眼的谄媚讨好。
祁慎身材颀长,站如青松,比阮阮高出不止一头,他不低头,阮阮自然就要踮起脚,身体的接触无法避免,看起来倒像是她在投怀送抱。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中奔涌着滔天怒火,声音却格外的温柔平静,“小阮儿刚才是要逃走吧。”
阮阮几乎要哭了,却还是含着泪摇摇头,“没有,阮阮是想去找人救侯爷,阮阮不会游泳。”
娇到极致的少女双眼含泪,满脸的委屈。
祁慎伸手接住了她掉落的一滴泪,眸子暗了暗,手掌轻轻摸了摸阮阮的头。
一见祁慎这副模样,阮阮只觉事情还有转机,不禁主动抱住了湿漉漉的祁慎,把小脸贴在祁慎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侯爷不要生阮阮的气,阮阮不会游泳,跳下去也救不了侯爷,阮阮是想去找卫宵他们。”
“嗯。”
听祁慎应了一声,阮阮只以为他消了火气,虽没能跑掉,但总归是捡了一条小命,不禁抬起头来,十分乖巧的笑了笑。
看了这个笑,祁慎抿了抿唇角,眼中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他一把将阮阮抱起,然后往船边走了两步,只等一松手,阮阮就会掉进这永定河里。
阮阮惊叫一声,猛地抱紧祁慎的脖子,声音都发了颤,“不要……不要把阮阮扔进河里……”
祁慎不说话,手上的力道也松了,阮阮全靠抱紧了他的脖子才没掉下去,声音不禁也带了哭腔,“阮阮错了!阮阮再也不敢了!侯爷别把阮阮扔河……河里,阮阮害怕。”
明月清辉落在男人如仙似鬼的玉面上,带着浓重的邪气,却是阮阮如今活命唯一的稻草,让她不得不紧紧抓牢。
女子娇软可怜的求饶声在水面回荡,祁慎低头看着这小小的娇娇女儿,心肠似是软了下来,手掌轻轻拍了拍小女儿的背心,缓声道:“知道错了?”
阮阮慌忙点头,像是小鸡吃米一般点得又急又快,生怕点头慢了祁慎不相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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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将她牢牢搂在怀里。
湿发上的水滴落在他的眼上,阮阮忙伸手去擦,擦完还眨眨眼,十足十的乖巧懂事。
“噗通!”
“咕咚!”
巨大的水花溅起,惊得远处山间的飞鸟“扑棱棱”飞走了。
寒冷入骨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涌进了阮阮的口鼻,她张大了眼睛看着站在船头那人,他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刚刚不是不生气了吗?怎么还是把她扔进了河里!
恐惧从浑身的毛孔里渗入,她要死了吗?
四周越来越黑,已经只能看见水面的一点点光影,她的脑袋越发的昏沉,渐渐不再挣扎,向水底沉下去。
河水忽然波动了一下,阮阮艰难睁开双眼,看见一个影子自光明游向她,一直游到她的面前。
他的眼里依旧满是愠怒,像是要食她肉寝她皮,但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浮木。
阮阮的手死死的抱住了祁慎的脖子,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接着她被祁慎抱着游上了水面,阮阮被提着领子拎到了小船上。
“咳咳咳!咳咳!”
原本娇俏妩媚的少女此时浑身狼狈不堪,她像是刚从水里捞出的一团水草,滴滴答答不停往下滴水,一张小脸更是白得可怜,双眼也湿漉漉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河水。
祁慎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小可怜儿,眼中的怒火终于稍稍熄了一些。
阮阮咳嗽了半晌才终于缓过气来,她睁着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看向祁慎,鼻音重重的,委屈极了,“侯爷,河水好冷的……”
这个娇娇的少女满眼都是泪水,浑身都在控诉他的暴戾。
但这样娇软惹人心疼的阮阮,反而让祁慎想起方才的情形——看着自己沉向河底,她竟然释然的笑了?笑了!
祁慎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抬脚,把阮阮再次踹进了永定河里。
死了吧!下地狱吧!一起下地狱吧!——
马车里,阮阮缩成了一个小团,蜷缩在车内一角,她耷拉着小脑袋,像是一只无辜可怜的小兽。
另一面是双手抱胸的祁慎,他浑身都在滴水,眼含杀气,在马车里肆意释放着迫人的压力和戾气。
阮阮把自己的小脚又往裙子里缩了缩,仿佛这样祁慎就看不到她了。
湿衣服紧贴在身上,四月的天气尚冷,阮阮觉得自己快被冻死了。
而祁慎快被气死了。
他的脑中一遍一遍闪现落水时,阮阮那个笑,真的是……过分刺眼了。
尤其是她还想扔下他,自己走?
祁慎琥珀色的眸子看向缩成一小团的阮阮,她还委屈上了?
两人回了清阴阁,热水姜汤都已经备好,阮阮沐浴后出来,饭菜已摆好了,祁慎背对阮阮坐在桌边。
经过这大半天的折腾,阮阮早已饿了,但碍于祁慎的阴晴不定,一时之间不敢过去。
正犹豫间,却听祁慎声音淡淡,“过来吃饭。”
阮阮小小的应了一声“嗯”,垂着头走到桌边坐了下,她不敢离祁慎太远,怕惹了他生气,又不敢离得太近,所以欠着屁股坐了凳子的一角。
祁慎的眸色一沉,阮阮虽不敢正眼看他,却也察觉出来了,忙把屁股坐正了。
饭碗里是极好的粳米饭,清香软糯,四菜一汤都是平时阮阮喜欢吃的,她小口吃着,只觉得自己吃的是珍馐美味,不知不觉饭便下去了小半碗。
祁慎的眼睛眯了起来,她吃的倒是香啊……
“撤了吧。”
阮阮吃的正香,本想再添半碗饭的,忽然听见祁慎这样说,便想开口,谁知见祁慎又是一脸的阴晴不定,哪里还敢开口,碗筷都被收走,肚内却还没饱。
祁慎转身上了床,阮阮有些手足无措,正犹豫间。
“熄灯。”
阮阮十分听话,赶忙去吹熄了灯,然后走到床边,准备歇息。
“你离我远些,去榻上睡。”男人的声音冷漠平静,在漆黑的夜里听着,还带着点厌弃之意。
阮阮抽了抽鼻子,乖乖应了一声,便委委屈屈去到了窗边的小榻上。
这小榻本是平日小憩用的,下面虽然铺着褥子,却不够松软,倒也有一床薄被,不过这样的天气盖着,还是有些凉的。
阮阮慢吞吞躺到了榻上,又用薄被裹住自己的身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阮阮睡得快,床上的祁慎却迟迟无法入睡,他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回忆阮阮那个略带欣慰的笑。
他掉进水里要死的时候,她欣慰的笑?
祁慎自己都未意识到,床沿已快被他捏碎了。
“冷……”
小小的一声呓语,在这静谧的夜里却格外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
起身下床,他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一头墨发如瀑,在这样的夜色里,看着像来自地狱专门吃人的鬼神。
他站在小榻边,低头看着双眉颦起的少女,肌肤如雪,樱唇似血,一头墨发铺满了枕头,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娇的可怜,媚的入骨。
因为冷,她蜷缩着身子,紧紧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看着极温驯可爱。
但她开心划船走的时候一点都不可爱!
祁慎闭了闭眼,终于还是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
下次,千万不要选错了。
第33章
阮阮醒来时,已是晌午,人在床上。
昨夜里她睡的极不安稳,做了好多个梦,其中一个梦是她终于摆脱了祁慎,她在空旷的山野间疯狂地跑,紧张又快乐。
她的头有些疼,身上也发烫,绿岫已熬好了药端过来,黑漆漆的一碗药,看着就很苦。
偏偏绿岫还说:侯爷离开时特意吩咐了,让大夫用最苦的药,苦是药才有效用,也能让姑娘知道药是不好吃的。
这分明就是特意折磨她。
咬牙吃了药,阮阮的头依旧昏昏沉沉的,这一觉又睡到了天黑。
醒来时看见祁慎坐在桌边看书,依旧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阮阮有些怕,便闭着眼装睡,躲过一时是一时。
过了许久,祁慎既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阮阮却终于躺不住了,她本就病着,浑身疼痛难忍,口里又渴,终是熬不住坐起身来。
她脚步虚浮走到桌前,声音小小的:“侯爷。”
祁慎没应声,阮阮拿了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却因手上无力洒了一些出来。
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拿起水杯,颤颤地喝尽了一杯水,胸口的灼热之感终于稍解,但憋闷之感丝毫未减。
她剧烈喘息了两声,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整个屋子都在旋转。
眼看就要摔倒,祁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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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伸手接住了她。
她呼吸沉重急促,脸上有着病态的嫣红,小小的一个姑娘,蜷缩在他的臂弯里。
即便她昨夜对他见死不救,也让他心软了。
将这个小人儿抱回床上,祁慎端了药来,淡淡道:“张嘴喝药。”
阮阮皱着眉,将脸埋在枕头里,不肯张嘴。
“不喝药,病怎么会好呢。”
“药太苦……”阮阮的声音小小的,委委屈屈的。
祁慎摸了摸阮阮的额头,很烫,呼吸声也很沉,不喝药是不行的。
祁慎一手将阮阮抱在怀里:“听话,吃了药就不烧了。”
药送到唇边,阮阮却把头埋进了祁慎的怀里,难受的哼了两声。
对于昨夜两次扔阮阮下水,祁慎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后悔。
他仰头将含了一口药,他低头压住了阮阮的唇,阮阮想挣扎,奈何头被祁慎牢牢固定住,只能“呜呜”地表达自己的抗拒。
苦得发酸的药汁流入口腔,进入喉咙,阮阮根本毫无反抗的力气,一连三口药,阮阮都气哭了。
拿温水给阮阮漱了口,哄着她躺下,一面轻拍她的背,祁慎脸上的寒意终于消散了一些:“安安稳稳睡一觉,明早便好了。”
阮阮难受浑身疼,脑袋也十分昏沉,哼哼了两声便沉沉睡去。
半夜阮阮喉咙疼,睁开眼见在祁慎怀里,娇声可怜道:“侯爷……我嗓子痛。”
祁慎睡的本就不沉,睁开眼见阮阮脸红红的,眼睛里也水漉漉的,心是彻底软了下来,下床拿来一直温着的水,让阮阮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碗,又摸了摸她的脑门,烧退了一些,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阮阮拥被坐在床上,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如瀑青丝披在半露的肩上,更衬的肌肤赛雪,越发惹人心疼怜惜。
他卸掉了一身的戾气,蹲在床前,仰头看着可怜兮兮的阮阮,像是商量的口吻:“我不应该把阮阮扔进水里,害阮阮吃了这么些苦,但阮阮以后也不要自己走,好不好?”
阮阮眨了眨眼,想了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好。”
祁慎眉眼舒展开,上床抱着阮阮沉沉睡去。
听见他均匀的呼吸,阮阮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床顶,心绪不宁,上一世明明是祁慎自己想死,怎么这次又不想死了呢。
她还记得,上一世河上刺杀不久后,瑞安王就安排了另外一次刺杀,这次刺杀如果不是她替他挡了一剑,祁慎应该也会死的。
那应该就是她再次脱身的机会了——
上次落水后,阮阮的风寒虽然好的差不多,但偶尔还是会咳嗽,滋补平喘的药喝了不少,却没什么效用。
都说春天的咳嗽不容易好,但总归不那样难受,只不过是夜里睡不踏实罢了。
祁慎最近有些忙,已经好些日子不来清阴阁。
魏双刺杀户部尚书一案成了悬案,凶手死了,却什么都没有交代,最后还在刑部大牢里死在了温秉直手里。
他的死将猜忌的种子埋在了所有人的心底。
一日夜里,接阮阮的马车再次停在了清阴阁的门口。
应该就是今夜了,祁慎再次遇刺。
这几日阮阮把能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威猛大人早已将阮阮的小金库拿出去藏好,也约定好了脱身后汇合的地点。
祁慎已经在马车内等着了,阮阮在他旁边坐下,小声问道:“侯爷这是要去哪?”
祁慎将阮阮拉进怀里,把下巴搁在她的脑瓜顶,右手放在阮阮的小腹上,声音低哑:“小阮儿瘦了。”
阮阮缩着脖子,小声嘟囔:“因为病了呀。”
祁慎把头放在阮阮的肩膀上,微凉的脸贴着阮阮的脸,声音透着一股子慵懒,像是等待捕猎的猛兽:“阮儿以前不总说想多出来走走,如今城外的景色正好,今日有空便带你去赏春景。”
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这风黑月高的,出城去看什么春景,骗鬼呢?
不过上一世,这次出行确实是阮阮不停央求才得来的,只是没来得及赏春景,他们便遇刺了。
其实两世为人,很多事都不同了,以前没出现过的人,没发生过的事,这一世出现了,也发生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阮阮可以改变自己的结局。
马车到了城外,明月清辉普照,碧草连天。祁慎拉着阮阮坐在草地上,她坐在他身侧,眼中都是星光。
祁慎低头看她,柔声道:“阮儿总觉得城里太闷,时常嚷着想出城看看,往后我常带阮儿出来好不好?”
阮阮心中一动,一股异样的情愫缓缓蔓延开来,他好像是在对她剖白心迹……
他的眸子像是夜里的海,深不见底,此时正痴痴看着阮阮,等她的回答。
强压下心底的古怪之感,阮阮点了点头:“嗯。”
此时夜风起,半人高的草“沙沙”作响,电光火石之间,早已埋伏在附近的刺客跃然而起,数道雪亮的剑同时刺向祁慎。
祁慎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抱着阮阮侧身一滚,又迅速跃起,一退数丈,摆脱了他们的包围。
此时阮阮才看清不远处竟有十二三人,这些人俱是一身黑衣,黑巾遮面,目光肃杀。
当中一人猛然冲将上来,只一息之间,剑尖便将周围的空气撕开了一道口子,剑尖直取祁慎而来。
一手揽着阮阮,祁慎闪身后退数步,那人一见有破绽,提气追了上来,那柄剑就在阮阮眼前,只要剑尖再往前送一寸,便能取祁慎性命。
正在这生死一线之际,祁慎忽然伸手如电,捏住剑身。
“咔嚓。”
那本应削铁如泥的宝剑乍然断裂,黑衣人未曾料到,正愣神的瞬间,断掉的剑尖已经没入他的胸口。
一滴血溅在阮阮的脸上。
“阮儿莫怕。”轻轻擦掉少女脸上的血迹,祁慎安抚道。
见同伴死的这样干脆,剩下几人心中俱是一凛。之前来的那波人无一活口,他们还只是猜测是祁侯身边有高手,却没成想高手就是祁侯。
没人知道他是这样的高手!
一个众人皆知的废人侯爷,竟是绝顶高手,他们这些人今日能擒住他?
但如今的行事,就是心中再没有底气,也是退不得了,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从三个方向同时攻了过去。
他的手中没有武器,但他的手本身就是杀人的凶器,一旦被他的手碰到,非死即伤。
黑衣人的头领眼看同伴越来越少,便生出破釜沉舟的想法来,对同伴比了个手势,那人便不要命一般攻向祁慎的面门,头领却就地一滚。
这一滚直接到了祁慎两米之处,长剑送出。
“噗!”
剑身穿透了祁慎的小腹。
这一剑阮阮看的很清楚。
上一世,这一剑是阮阮替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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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挡了,当时她已有身孕,因挡了这一剑,那孩子自然没了。
祁慎终于松开了阮阮,他后退两步,低着头,喘息有些沉重。
阮阮看不见他的神色。
“呵呵。”他缓缓弯下腰,单膝跪在地上,手掌捂着额头,冷笑出声。
“呵……小阮儿。”
他半跪在地上,背脊挺直,殷红的血流在地上,染红了一片青草。
阮阮后退两步,此处离城内不远,只要她跑回去与威猛大人顺利汇合……她只要跑回去就好了。
阮阮向着远处的城门跑去,甚至没有回头看祁慎一眼。
一名黑衣人见状扭身便追,却忽然并闻“咔嚓”之声,接着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祁慎一身黑衣浴血,似鬼非人,竟是生生扭断了那黑衣人的脖子。
他看着远处那个拼命奔逃的倩影,扯了扯嘴角:小阮儿,你又选错了。
他握住插入身体的剑,缓缓的,缓缓的拔了出来,剑身在滴血,血珠落在青草上,像是在催命。
祁慎轻轻扬起下巴,墨发被风吹乱,状似厉鬼,一手持剑,一手垂在身侧,声音阴恻恻的:“你们一起死吧。”
黑衣人从四面包抄上来,他们的心里是恐惧的,这个人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动作却依旧没有停滞半分,他们能赢吗?但他们早没了退路,只能拼个你死我活。
只不过祁慎没给他们拼命的机会。
那把长剑像是吐着信的毒蛇,所到之处摧枯拉朽,骨肉断裂,断肢横飞。
他站在累累血肉之间,笑着擦掉了脸上的污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有杀气,有不甘,更多的却是疯狂。
见人杀人,见神杀神,都一起下地狱吧!
钊铭现身,见自家主子不说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见祁慎的血尚未止住,也并没有想止血的意思,不禁小声提醒道:“侯爷先止血吧,姑娘没管您已经先跑了,您这苦不是白吃了,不过卫宵已经跟上了。”
姑娘没管您已经先跑了……
姑娘没管您已经先跑了……
姑娘没管您已经先跑了……
他的小阮儿不管他死活,自己跑了!
一道风声破空而来,银色长剑发出低低的哀鸣,深深扎进了钊铭身前半寸之地。
祁慎喉咙动了动,声音微微沙哑:“钊铭,话少些,命才长些。”
第34章
阮阮前世见人从城墙狗洞里钻出去过,于是暗暗寻了半晌,总算找到了那个被|干草掩盖的狗洞,钻进城后边躲边跑,一路上只遇见了几个出来卖热浆的,平康城很大,路她自然是不熟的,所以与威猛大人约在离城门不远的淄衣巷。
这巷子里多商户,更有长租短租的外地商贾,所以来往的人要杂一些,好避人耳目。
巷子里黑漆漆的,借着旁边人家院子里透出的光亮,阮阮一面壮着胆子往里走,一面心中叫着威猛大人:【小猛儿你在里面吗?出来呀。】
【小猛儿小猛儿,你出来呀!】阮阮心里从未有过的开心,她终于自由了。
【叫魂儿呢你,本大人在此!】
黑暗中的围墙之上,忽然伸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阮阮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威猛大人!
威猛大人的身上还系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一套普通衣衫,还有阮阮的宝贝小金库。
阮阮眼泪汪汪,咧着嘴想笑,声音却带了哭腔:【我逃出来了,咱们走吧!】
威猛大人看着阮阮要笑不笑,要哭不哭,忍不住抱怨:【女人真是麻烦,你这是哭还是笑?】
阮阮忙低头擦掉了眼泪,再次抬头已彻底笑了出来:【我开心,是在笑呢。】
威猛大人背着小包袱一跃跳下来,落在阮阮的肩膀上,肉乎乎的爪子往前一指:【现在有些晚了,车行也关张了,先找个地方住一宿,明日早早来租辆车,出了城就放心了。】
阮阮重重点点头,信心满满。
然而这信心很快就被现实打败了。因从年初开始这平康城内便各种事情不断,平康府衙对来往投宿的人管理十分严格。阮阮手中虽然有两张偷来的籍契,但却没有官府的路引,一连走了几个客栈,伙计都怕惹麻烦,纷纷拒客。
阮阮抱着威猛大人可怜巴巴坐在巷子口,又冷又饿又可怜,还有点害怕再次遇上人贩子。
“是……阮阮姑娘吗?”
一辆马车停在阮阮面前,车帘挑起,是一个极清俊的男子,男子微微皱眉,正疑惑地看着阮阮。
是平芜馆的孙妙山。
之前因上元节献舞,阮阮与孙妙山有过几次接触,也说过几回话。
阮阮从石阶上站起身,抱着威猛大人微微点头:“孙先生。”
孙妙山见她微微有些狼狈,不禁关心道:“夜深了,阮阮姑娘一人在此不安全,我才赴宴回来,不如送姑娘回去。”
阮阮忙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阮阮怎么可能再回去。
孙妙山仔细观瞧阮阮的神色,一听便知她撒谎,又想起她那日酬神舞的仙逸之姿,不禁心中一动,道:“如今城中防卫巡逻森严,阮阮姑娘坐在这里……有些不妥,若是暂时无处去,平芜馆倒可以让姑娘稍住几日。”
祁慎在城外遇刺,若是被发现,肯定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到时全城戒严,阮阮这样孤零零坐在街上肯定会被带走。
阮阮想了想,自己现在确实无处可去,而且现在已经入了夜,在平芜馆内躲几个时辰,天一亮就去租车,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阮阮上了马车,柔声道:“阮阮确实有些难处,多谢孙先生援手,还请先生替我保密,别让人知道我在先生处。”
孙妙山一身月白长袍,眉目如画,听阮阮这样说,眸色一动,道:“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之人,我晓得的,自不会出卖你。”
阮阮愣了愣,随即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收留了我,过后被人知道,来寻你的事,我明日一早便走,绝不给先生惹麻烦。”
孙妙山眼睛一暗,见阮阮脸上蹭了些灰,自袖中拿出手帕,极自然地伸手要给阮阮擦掉那灰尘。
阮阮不防,当下愣住,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眼里满是防备:“不必劳烦先生。”
孙妙山尴尬一笑,把手收了回来:“阮阮姑娘莫怕,是我一时……”
阮阮有些后悔了,向威猛大人求救:【他看起来不像好人……】
威猛大人伸了个腰,锐利的猫目瞟了孙妙山一眼,随即又趴回阮阮的膝盖:【好人不好人的,你现在还能跳车逃走?到时惊动了别人,就彻底跑不脱了,先随他回去,拿话敷衍着,再寻机会出来吧。】
平芜馆在城南,周围都是民居,从外面看,平芜馆只是雅致,院子里却布置得极用心,小桥流水,假山垂柳,但阮阮心里只觉得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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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只知道祁慎是坏人,如今逃出来了,却觉得到处都是坏人。
孙妙山让人收拾了一间房出来,领着阮阮进了屋内,笑道:“我这平芜馆人少,倒也还算清净,阮阮姑娘莫拘束,有什么事和我说便是。”
阮阮后退半步,福了福身:“已经很麻烦孙先生了。”
孙妙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笑着道:“上元节那日,阮阮跳的酬神舞实在精妙,妙山纵然略通音律,亦自小学舞,却也惊为天人,不知可否与姑娘谈论一二?”
他虽是请求的语气,人却已坐下,含情款款,略带了些挑逗的意味。
阮阮站在门边不肯进去,心中已急得不行:【小猛儿快想想办法,他没有好心眼!】
威猛大人此时已经站在了阮阮的身前,一副随时准备挠人的架势:【你先敷衍他,说想在这多住几日,暂且拖延一时。】
“夜深了,我也有些倦了,若是孙先生这里方便,阮阮想多住几日,不如明日先生再来?”阮阮颦眉,柔弱又倔强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发痒。
孙妙山的喉咙动了动,极力克制着内心某种欲望。
他为了谋生,不得不成为这平芜馆内的妙山君,与那些看之生厌的达官显贵们品茶品琴品诗,附庸风雅,但他心里知道,别人不过是爱他的才色,但心底都把他看得卑贱。
他也是个男人,他也想……有人以他为天。
而眼前这个娇娇媚媚的白阮阮,正合适。
看她的情况,应是偷偷从清阴阁里跑出来的,只要没人知道,就没人能找到她。
孙妙山站起身,似是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恭恭敬敬一礼,十分体贴的样子:“阮阮姑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平芜馆的门永远为阮阮开着。”
娇俏的少女站在门口,姿势有些防备,声音也颤颤的:“多谢孙先生。”
“阮阮姑娘早些睡,其他的都不必担心。”因为以后你就只是我藏在这平芜馆里的一个娇娇儿,以后他就是她的天。
阮阮反插了门,才觉得浑身都颤抖的厉害,她抬眼可怜巴巴地看向威猛大人:【怎么办呀?】——
马车内,眉眼间满是戾气的男子正在听卫宵的回报。
“姑娘寻客栈不得,遇到了孙妙山,被孙妙山带回了平芜馆。”
“咔嚓!”
不知是车内的什么东西裂了。
好啊小阮儿……好啊!
你真是选的好,极好!你越发长了能耐了!
“侯爷?”卫宵在车外有些困惑。
“去平芜馆,”车内声音平静,但平静之下是风雨欲来:“抓人。”
平芜馆内,阮阮见孙妙山是这副样子,哪里还敢在这里长呆,她吹熄了灯,背上自己的小包袱坐在床上等了许久,外面依旧很安静,这才小心开了门,准备溜出去。
好不容易摸到了门口,那门栓却怎么都打不开,借着月色一看,谁知那门栓竟然被一把铜锁锁住了。
阮阮紧张极了,不敢再弄出声响,只能贴着墙根寻找其他的出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处稍矮些的围墙,那墙下还扣着个大缸,正好借力。
手脚并用爬上了大缸,阮阮正要去抓墙沿,却听下面传来一声嗔怪。
“我就说这缸放在这里碍事的。”
阮阮险些吓哭了,她颤颤转头看去,孙妙山已站在身后,旁边还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
“我……我要走。”阮阮明显底气不足。
孙妙山讥讽一笑:“阮阮这样娇嫩的女孩子,出了我这,只怕会遇上危险,不如就留在平芜馆里,你我做一对深情鸳鸯,让我好好疼你。”
阮阮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我要走,我不要留在这里。”
“阮阮真是可爱得紧,你亦是贱籍,只怕卖身契还留在清阴阁罢,你既然是偷跑出来的,只要你一离开这,我立刻就派人去清阴阁告发你。”孙妙山笑的极得意,眼中却佯装深情,对阮阮伸出了手。
“阮阮听话下来,我会好好疼你的。”
阮阮咬了咬牙,忽然抬脚踹在孙妙山那张极清俊的脸上。
“哎呦!”
“爷没事吧?”那两个大汉忙上来扶住孙妙山。
阮阮就趁这个空档,双手抓住墙沿,身子一用力翻上了墙。她的自小练舞,很是柔韧,跃上这样的高度本是极轻松的,不过因惊惧交加,脚下一滑,动作便慢了。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腕,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缠了上来。
孙妙山握着阮阮的脚腕,脸上被踢的有些红肿,面容也有些扭曲:“阮阮下手这样狠,一会儿我可要好好疼你,还不下来!”
阮阮死死抱住墙沿,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不停用另一只脚去踢孙妙山,两只脚却都被抓住。
威猛大人一见这样,“喵喵”叫着冲了上去,却被那壮汉一把挥开,“砰”的一声撞在旁边树干上。
“你们别动它!”阮阮双眼通红,声音又凶又颤。
“一只畜生你竟这样伤心,真是有一副好心肠。”孙妙山给一个大汉使了个眼色,那大汉便去把已奄奄一息的狸花猫拎了过来。
孙妙山哄骗道:“你乖乖下来,别伤了自己,否则我就踩死这只畜生。”
【小猛儿你快醒醒!你快点醒醒!你怎么样?】阮阮满眼的眼泪,不停呼唤着威猛大人。
然威猛大人却毫无反应,被人拎在手里像是拎了一件破衣服。
阮阮的手松了松,又听下面的孙妙山威胁:“你快些下来,再不下来我就把这畜生杀了。”
孙妙山并非不能把阮阮硬拉下来,只是怕伤了她的皮相,但他也不能在这里耗费太长时间——万一被人看见了,他还怎么金屋藏娇?
“松手。”
明月清辉之下,一人浑身浴血立在墙上,他的头发微乱,双眸嗜血又疯狂,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阎罗。
他低眼看向艰难抱住墙沿的阮阮,勾起嘴角笑了笑。
“抓到你了。”
第35章
“抓到你了。”
这是阮阮此生最绝望的时刻。
她的手有些颤抖,再也抓不住粗粝的墙沿,要掉下去的瞬间却被祁慎捞起。
孙妙山早已吓傻了,退后数步:“你……你是谁?”
祁慎已将阮阮稳稳放在地上,他一步一步逼近,双目赤红,声音阴恻恻:“哪只手碰的她……哦不,两只手都碰了。”
那两个壮汉虽也害怕,却不得不挡在孙妙山前面,怎知还没来得及冲上来,便已被掀飞,一个撞树,一个撞在假山上,瞬间头破血流,出气多进气少。
孙妙山看着眼前恶鬼修罗一般的男子,浑身抖如筛糠,哪里还有往日的风度翩翩。
“你……你要干什么?我要报官了!来人……啊!唔!”
那只摸过阮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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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被折断,剧痛袭来,却叫喊不出来,因为嘴里被塞了一把新鲜的草。
“去下面报官吧。”祁慎轻轻勾起嘴角,一根一根掰断了孙妙山的手指。
他笑了笑,握住孙妙山的右手,在他眼前,如之前一样,一根根的掰断了。
听说他弹琴很好,不过以后不必弹了。
孙妙山疼得满地打滚,却因嘴里塞满了草而只能发出凄惨的“唔唔”声。
“咔嚓。”
孙妙山不动了,因为祁慎踹断了他的脖子。
祁慎一身黑衣被血染透,他背对着阮阮站在这庭院之中,一时没有说话。
夜已很深了,很安静,安静到阮阮能听到祁慎有些沉重的喘|息。
他不应该已经……死了吗?
阮阮浑身颤抖,她在丢下他逃走时,以为那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了。
然而仅仅几个时辰的时间,他又像不死不休的厉鬼一般再次出现。
手指动了动,阮阮终于稍稍摆脱巨大的恐惧,她率先抱起了威猛大人:【小猛儿你醒一醒!醒一醒!】
面前的祁慎已经回过头来,他眼中的杀气疯狂都不见了,里面只是充满了希冀。
他一步一步走向蜷缩在墙根的,他的小阮儿。
“阮儿,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到处找你。”他蹲下身,用满是血污的手摸了摸阮阮的头发,声音也是温柔到骨头里。
那蜷缩在墙根的小人儿却已瑟瑟发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祁慎低头轻轻亲了亲她惨白的唇,喉咙动了动,哑声道:“说话啊阮儿。”
娇得惹人心疼的少女傻傻看着他,一滴泪沿着眼角滑了下来。
祁慎俯身连人带猫一同抱了起来。
卫宵和钊铭从墙外跳进来:“院子里其他人已处理好。”
这院子里住的人不多,还有几个做饭的婆子和洒扫的小厮,都被卫宵和钊铭迷晕了。
看着自家主子抱着阮阮进了屋,钊铭有些担忧:“主子不会掐死她吧?”
卫宵却没有什么同情心,低声道:“她把主子扔下自己跑了,你觉得呢?”
祁慎抬脚踹开房门,那门发出可怜的悲鸣,要掉不掉挂在门框上,晃晃悠悠。
他将阮阮放在床上,转身去点了蜡烛。
屋子亮起来,应该是一间客房,烛光将祁慎的影子拉得很长,阮阮完全覆盖在他的影子之下。
他走到床边蹲在阮阮身前,微微抬起头。
他浑身的血,之前伤口也没处理,却混不在意。
伸手摸了摸阮阮的脸,声音温柔又缱绻:“为什么阮儿?”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阮阮紧紧抱着那只肥硕的狸花猫,仿佛溺水的人抓着浮木,却无法回答祁慎的问题。
她瑟瑟发抖,可怜巴巴,满是惊恐的双眼像是河水决堤一般,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啪嗒啪嗒”落在祁慎的手背上。
祁慎闭上了眼睛,呼吸沉重起来,半晌终于再次睁眼,那双平日冷漠又无情的眸子里,此时满是嘲讽,他唇动了动,没有声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询问:“为什么?”
阮阮能说什么呢?说我以为你要死了,所以我先跑了?说我其实一直想跑,我根本就不想呆在你身边?
说她去找人救他?
祁慎不会信,他又不是傻的。
于是阮阮只是紧紧抱住了那只黄狸猫,嘴闭得紧紧的。
祁慎终于垂下了头,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呵呵。”
他冷笑出声,再次抬头已满眼都是疯狂之色,他双手抓住阮阮的肩膀:“阮儿你不要我,你想要谁?你想要谁!你还想要谁!”
阮阮的肩膀被抓的生疼,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却激得祁慎越发疯狂:“疼吗?疼就对了,我比你要疼百倍千倍!你来陪我一起疼啊!”
祁慎的手,是用来杀人的。
阮阮疼得浑身发抖,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呜”一声哭了出来。
祁慎浑身一震,他愣愣松开了手,他的阮阮怎么受得住这样的折磨……
但他一低头,便看见阮阮紧紧抱住那只肥硕的狸花猫,一瞬间再次疯狂起来。
“你要一只猫也不要我!”他猛地将猫从阮阮怀里拉了出来,手一挥扔到了门外。
“不要!”阮阮想去抱回威猛大人,却被祁慎拉回来,重新扔回了床上。
“那只猫你都带着!却不要我!”祁慎双目赤红,一拳砸在墙上。
阮阮很害怕,害怕下一拳是砸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定很疼的。
“你宁愿要一只猫!你宁愿要一只猫!”
祁慎像得了失心疯,手边能碰到的东西统统砸了,花瓶,茶壶,杯子。
“砰!”
一个茶杯在阮阮耳边炸开,碎裂的瓷片四溅,有一片直向着阮阮的脸飞过来。
然而那瓷片终究是没碰到阮阮的脸。
一寸的距离,祁慎握住了那枚锋利的瓷片。
殷红的鲜血从手心缓缓低落,祁慎闭上眼,用力握紧了瓷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滴血滴落在青石地面上,溅起一朵小小的血花。
“回去吧。”——
清阴阁内,祁慎只着亵裤半靠在小榻上。
“过来给我上药。”
阮阮手里拿着伤药,慢慢挪了过去,蹲在了小榻边上。
祁慎身上的伤很多,手上有伤,手臂上有伤,最厉害的伤在腰腹处。
即便此时,那伤口依旧在不停流血。
殷红的血顺着肌理流到了小榻上,阮阮在伤口上洒了一些药粉,那药粉是极好的金疮药,遇血凝结,血终于稍稍止住。
阮阮洗了一条帕子,小心擦去了周围的血迹,又拿了纱布小心包好。
她做得极小心,极谨慎,像是害怕祁慎再发疯一般。
祁慎只是看着她,一声不吭。
包扎好这处伤,阮阮又给祁慎手臂那处上了药,然后就只剩下一处。
“手。”这是阮阮被找到后说的第一个字,因为哭过,嗓子有些哑。
修长的手指张开,一道狰狞的伤口展现在阮阮的眼前,她小心把药粉均匀铺开,又用纱布包好了伤口。
两人就这样对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但无论是之前的落水,还是今日的遇刺,阮阮心里都有一个疑问。
两次祁慎都应该死了,却都没死,仿佛是在故意试探她。
阮阮垂着头,声音小小的:“侯爷一直在试探我。”
祁慎慵懒靠在软榻上,眼中依旧有隐约可见的戾色,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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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淡漠疏离,他伸手握住了阮阮的一缕头发,轻声答“是”。
一瞬间,阮阮觉得浑身冰冷。
也就是说,上辈子,她跳进河里去抱他,替他挡剑,都不过是他的试探?她那样的牺牲和拼命,都不过是祁慎的试探。
是了,祁慎他没有心,他不是人。
贵人们哪里会有心呢?只有傻子……才有心。
“离开我,阮儿想去哪里?”男人垂着眼,看不出情绪。
阮阮知道,此时即便她撒谎,也不过是激怒祁慎罢了,又因两世的试探,她心里也觉得憋屈,憋屈了,胆子就大了些。
“阮阮想离开平康城,不想在这清阴阁里当一个傀儡。”
她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却极坚定。
他应该会生气吧,气呼呼的对她发火。
祁慎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温和,只是眼中戾气渐浓:“离开平康城又能去哪里呢?你父母双亡,孑然一身,能去哪里呢?”
阮阮就知道他不会允许自己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做梦,她低头小声道:“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离开平康。”
离开你。
祁慎沉默了许久,伸手擦掉了阮阮脸上的泪珠,淡淡说了一声“好”。
说完祁慎起身,背对着阮阮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他说“好”……是要放自己离开了?
威猛大人依旧没有醒,他窝在床上,呼吸沉重,伤的有些严重。
【小猛儿你醒一醒……你伤的怎么样?】
阮阮轻轻摸了摸威猛大人圆圆的脑袋瓜,威猛大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阮阮急得想哭:【你醒一醒好不好,我给你好多好多的小鱼吃……】
一点白茫茫的光自阮阮的掌心飞出,光团逐渐扩大,最后将威猛大人完全笼罩其内。
威猛大人原本已经呼吸极弱,在被白光包裹之后,呼吸却变得有力起来,胸腔原本塌陷着,现在却仿佛在被白光所修复,断裂的骨头渐渐长好,胸腔重新鼓了起来。
威猛大人的眼皮动了动,终于睁开。
【小猛儿你终于醒了!】阮阮委屈得想哭,一把抱起威猛大人,把鼻涕眼泪都蹭在它的毛上。
若不是威猛大人才苏醒有些虚弱,肯定会一脚把阮阮踢开。
【你已经可以使用怨气了。】
阮阮擦干净了眼泪鼻涕,愣愣的:【是我用怨气治好了你?】
第36章
威猛大人用爪子把阮阮的脸推得远了一些,极为嫌弃:【所有的话都是有意义的,不过大多数人说的话,就只是话而已,但你有怨气的加持,当你从心底说出了什么话,只要你有足够的怨气,说出的话就能依靠怨气的力量而实现。】
阮阮懵懵懂懂,问道:【所以我说要你好起来,你就好了?】
威猛大人还有些虚弱,它把圆滚滚的脑袋靠在阮阮的手臂上:【你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怨气所剩无几了,你的‘忘忧’解药暂时是别想要了。】
阮阮:【……】
但阮阮很快从低沉的情绪里摆脱出来,只要能离开平康城,再想办法收集怨气,总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只不过今日已经是十二了,不知十五之前她能不能收集足够的怨气来换解药。
或者她去求祁慎把“忘忧”的解药给她?阮阮觉得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她已经两次气疯了祁慎,此时再去找不痛快,只怕也是白去。
阮阮抱着威猛大人合衣躺下,心中忐忑。
几日后,天微微亮,绿岫带着阮阮出了门,门口是一辆从车行租来的马车。
“你走吧,车费已经付过,会送离开平康城。”
阮阮的心狂跳起来,她甚至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手,发现并不是在做梦,便不再犹豫,左手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右手抱着威猛大人,不等车夫放下脚凳便爬上了车。
车轮缓缓而动,把清阴阁远远留在了身后。
阮阮不会知道,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的马车,那男人神色极温柔,声音淡淡:“阮儿,你很快就会知道,外面是很危险的。”——
前一日。
东宫秘阁里,唐满城站在阶下,恭敬垂眼道:“殿下,江家那个小女儿有消息了。”
因纵欲过度而眼角微红的男人猛然睁开了眼,声音压抑又兴奋:“在哪?是谁?”
户部尚书丁晁早已是司马廷的人,滕州铁矿和兵器的事,也是司马廷指使的,但自从上元节丁晁被杀,滕州的事情也有些遮掩不住,父皇就有意疏远他,虽然目前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但儿子知父。
司马廷虽是太子,但昭明帝却时刻提防他,别说兵权,就是处置政事的权利也没有。昭明帝对他防备之心甚重,对瑞安王司马阙却很有几分放心,连京城防卫司的兵权都交给了他,虽然防卫司只有三万守兵,但平康城之内才有多少驻兵?
如今颓势已显,他若是再不能扭转乾坤,恐怕再过些时日,储君之位落在谁的屁股底下,还未可知。
司马廷之所以私下养兵,是因为昭明帝不肯给他任何权利,日后若想废除他,也不用费一丝力气。
世上的人,哪个能任人宰割呢,只要他手中有兵,将来即便事情有变,他亦有一搏之力。
养兵需要银子,他虽是太子,却难以拿出那样巨大的数目来,父皇留了祁慎这么多年,为的不也是江家的宝藏?这些年不管是季修远还是崔息,都在暗中不停调查,他当初有意招揽唐满城为自己所用,也正是因为他身在刑部,季修远若有消息,唐满城便可查探一二。
唐满城忽然神色肃然地跪下叩首:“微臣有罪,险些因一己之私坏了殿下大事。”
司马廷皱眉,一时之间不能理解唐满城的意思。
“自季悯行回京之后,臣便多方打探,得知他寻回一幅江家的旧画,画的便是当年未寻到尸身的江家小女儿,之后臣便时时留意他的动向,发现他对清阴阁的白阮阮格外上心,不仅多次刻意接近试探,而且还去府衙的户籍库查了白阮阮的户籍。”唐满城神色微敛。
“清阴阁的白阮阮?”司马廷眸中厉色渐浓,那江家的小女儿竟早已曝露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了?所以清阴阁的主子是祁慎?好大的胆子?好险的棋啊!
“应该就是她,因为查过籍契不久后,季悯行便南下去了洧川,跟踪他的人回来禀报,也说他确实是去洧川查过白阮阮。”唐满城眼神坚定,“白阮阮若不是江家的小女儿,季悯行何必这样跋山涉水查一个舞妓呢?”
司马廷内心狂喜,恨不能马上去将那江家的小女儿抓回来拷问,但又怕此事惊动了昭明帝:“父皇可知道此事?”
“应是不知道的,季悯行虽然怀疑,但依旧不能确定,我看他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多方打探。此事涉及重大,且魏双才死在了刑部大牢里,季修远如今也身处困境,若此时未及证实便上报天听,只怕就彻底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唐满城再次伏身下去,声音提高了些,“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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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贪慕白阮阮的美貌,险些坏了殿下大事,还请殿下责罚!”
看着阶下忠诚的属下,司马廷并未发怒,只淡淡道:“只要你不对她手下留情便好。”
“臣万万不敢!”
另一边,阮阮不敢稍作停留,她去买了些吃食,添了两身暖和衣裳,准备的差不多,便让那车夫自己走了,单独去车行租了一辆车,才带着威猛大人出了城。
如今进城难,出城却容易,阮阮拿着籍契安然出了城。
她在马车里回望平康城,见城门巍峨,城墙高耸,是上一世她困了一生的地方,这一世终于得了自由,她自然欣喜,欢快地哼着小曲,看着城外春草无边。
若是一路上顺利,天黑前他们就能到达俞阳驿,到时她再换一辆马车,保管祁慎再也找不到她。
心里这样想着,困意却上来了,她想着许是昨夜没睡的缘故,便抱进了威猛大人昏昏沉沉睡去。
再行过来是,眼前漆黑一片,车也停了,身下却是冰凉的——她不在车里!
“小美人醒了。”
黑暗中一点火星亮起,牛角宫灯散发出的昏黄灯光照在说话之人的脸上,一半光明一半隐没在黑暗之中。
这张脸是阮阮一直以来的噩梦。
太子,司马廷。
她明明已经离开平康城,为什么会在这里!
阮阮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上辈子的记忆太过让人恐惧,虽然身体是新生的,但她清楚记得那一夜,记得所有的细节。
男人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神色虽沉郁,眼中却隐隐透出病态的兴奋,他靠坐在对面的软榻上,声音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终于找到你了,江榕。”
阮阮张了张嘴,嗓子却因过分的恐惧而无法发声,她想说:我不是江榕。
司马廷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阮阮,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绝望彻底吞噬了阮阮。
之前为了救威猛大人,她的怨气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威猛大人不在这屋里,她呼喊了好几声,却没有回应,即便想要和司马廷同归于尽……也做不到。
身穿黄色蟒袍的男人蹲下身子,冰冷如蛇的手握住了阮阮的下颌,他手上的力道很大,疼得阮阮浑身战栗。
“说吧,江家的宝藏在哪里。”
阮阮完全不知司马廷说的是什么,她不是江榕啊!她哪里知道江家的宝藏在哪里?谁来救救她!
惊恐到极致的少女睁大了双眼,眼泪无法控制涌了出来,她张了张嘴,却依旧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拼命摇头,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江家宝藏……
“到了我手里,”男人的手向下移,抓住了少女纤细的脖颈,“就早些说了吧,不然可是要吃苦头的。”
呼吸有些困难,阮阮想把司马廷的大掌从自己的脖子上拿开,奈何力气太小,像是一只孱弱的待宰羊羔。
眼前渐渐发黑,阮阮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的时候,那样绝望,那样痛苦,她只想好好过这崭新的一生,她不想报仇,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报仇,所以她真的只想离祁慎远远的,离平康城远远的,离这些阴谋诡计也远远的,找一个偏远宁静的小城,好好的过日子。
她不是江榕,她自己知道的。
上一世,直到她死,她都只是白阮阮,从不是江榕。
她不甘心。
但是已经不能呼吸,什么都听不见,眼前也一片黑暗。
司马廷的脸因兴奋而格外扭曲,他感受着手下肌肤的滑腻,看着娇软美人满眼泪水,手忍不住又收紧了一些。
门外,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眼中肃杀已起。
侯爷说过,只准司马廷吓吓姑娘,若是他真的要动手,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即便是杀了他。
上次祁慎闯宫杀死了司马廷多年来培养招揽的高手,那之后,司马廷重赏求才,他们二人便在侯爷的安排下进了东宫。
以他们二人的身手,杀了司马廷,带走姑娘,不难。
手握住刀柄,正待动作之时。
“殿下!殿下!有、有人来了!”司马廷的内侍小跑着进了院子,神色惊惶。
两名侍卫缓缓松开握刀的手,杀气消散,神色如常。
第37章
门从里面被拉开,神色狠厉的男人声音迫人:“谁来了也不见!你是想死吗!”
那内侍连滚带爬到了门前,呼吸急促不安:“是……是皇上身边的柳公公。”
仿佛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司马廷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此处是他秘密别院,父皇怎么会知晓,还派了柳公公来?!
“看住她。”
司马廷甩袖离开,快步消失在了院门口。
来到大门口,司马廷便看见了端正站在门口的柳公公,以及站在柳公公身后的……季悯行。
司马廷眸色一冷,季家倒是真忠心——
两个时辰前。
郑承彦约了唐满城喝酒。
年轻俊朗的男子神色落寞,许是饮了酒的缘故,面色微红,眼角含情。
他已经喝了不少酒,清冽的酒水进入喉咙,热得胸腔发烫。
“黎之,别喝了。”一双手按住了郑承彦抬起的酒杯。
郑承彦怔怔抬头,见唐满城满眼担忧怜悯。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推开唐满城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自嘲道:“你总说我身为永寿王府的世子,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许多名门闺秀都倾心于我,可是你看,阮阮姑娘她就不要我的这颗心。”
“她不稀罕。”
“一点都不稀罕。”
两人在包间内,外面人声鼎沸,里面消沉落寞。
唐满城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口:“或许是阮阮姑娘有什么苦衷。”
“她不是有苦衷,她只是不稀罕我的心,”顿了顿,郑承彦再饮下一杯酒,他抬头看向好友,双目微红,“你说她为什么不肯让我为她赎身啊……”
“黎之,你当真这样喜欢阮阮姑娘?”唐满城神色郑重。
郑承彦抬头,缓缓绽出一个极难堪的笑:“喜欢啊。”
似是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唐满城面色郑重冷肃:“你现在认真听我说,阮阮姑娘现在有危险。”
“危险?”被烈酒麻痹的头脑快速清醒过来,郑承彦焦急追问,“阮阮姑娘有什么危险?”
“你听说过云梦州江家宝藏一事吗?”
郑承彦点点头。
“阮阮姑娘就是被祁侯藏起来的江家女儿,她应该叫江榕。”唐满城看着已经呆住的郑承彦,给他片刻缓了缓,才道,“圣上在找江家的宝藏,太子也在寻找。”
郑承彦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理解了唐满城的话,心不由揪了起来:“都有谁知道了阮阮姑娘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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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满城却不急于回答,他起身背对着郑承彦,声音平静:“你知道,我是太子的人,依附着太子,我告诉你此事便是赌上了自己的前途,你千万替我保密。”
“自然。”
“太子已经知晓,如今阮阮姑娘应该已经被抓住,我猜她会被送到太子的秘密别院,你若是想救她,就快去想办法。”唐满城顿了顿,提醒道,“想从太子手里救人,你需要找有些分量的人。”
郑承彦脑中本就混乱,听了这话一时间更是不知该怎么做:“有分量的……”
唐满城已经开了门,他脚步顿住,转头看向郑承彦:“季悯行也知道阮阮姑娘是江家的女儿。”
悯行也知道?想把阮阮姑娘从太子的手中救出来,谁能做到……除了当今圣上,谁能做到?
马车在季府门口停住,郑承彦本来心中焦急,正要掀开车帘,却忽然僵住了。
他一路都在担忧阮阮姑娘的安危,却忘了自己是永寿王府世子,他参与其中,便是永寿王府参与其中,他迈出了这一步,即便最后救了阮阮姑娘,却也让永寿王府与东宫对立了。
与未来储君站在了对立的位置,即便郑承彦少涉政事,却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他的冒险,很容易让永寿王府陷入危险。
但他只是微僵了片刻,时间紧迫容不得他瞻前顾后。东宫那位对待女人的手段他早有耳闻,阮阮姑娘若真的落在他手里,只怕活不过今夜。
她那样的姑娘,那样好的女儿,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快步入了季府,郑承彦见到了季悯行。
一炷香之后,因病许久未露面的季修远入了宫。
不久,天子近侍柳公公同季修远同出,早已候在宫门口的季悯行接了柳公公,同去了太子别院——
太子别院门口,无声的对峙。
柳公公跟随昭明帝多年,虽不想得罪司马廷,但他心中知道此事已触碰了皇上的底线,即便不想得罪太子,也得得罪了。
柳公公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殿下,圣上口谕,舞妓白阮阮涉及一件重案,还请殿下将人交给刑部审问。”
司马廷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铁青,额头青筋暴跳,声音里满是威胁的意味:“不知她是涉及了什么案子?这个舞妓冒犯了我,所以把她抓来教训教训。”
“太子殿下,”柳公公皮笑肉不笑,却极恭敬地拱手道,“奴才不过是个传话的,涉及什么案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让殿下将人交给刑部。”
圣上的命令,你敢违逆吗?
你敢吗?
司马廷的呼吸沉重了些,忽然轻声问:“若我说她已经死了呢?”
柳公公“哎呦”一声,似是有些惊恐,转而却笑道:“殿下可别开这样的玩笑,即便是人死了,也得把尸身交出来才行呢。”
“柳公公不愧是父皇身边的人。”司马廷冷笑一声,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季悯行。
季家也是一条好狗。
司马廷一挥手,一直跟在身后的内侍立马转身进了院子。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雪白衣裙的少女艰难走了出来。她走得艰难,浑身剧烈颤抖,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和脖子上都有青紫的痕迹。
显然已经吃了苦头。
她走到门边,看见司马廷正站在门口,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双手使劲儿抓住门框,才勉强没跌倒。
柳公公笑眯眯的上前扶住,和蔼道:“姑娘随我走吧。”
阮阮不知这人是谁,但不管去哪里,都比在司马廷手中强千百倍。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定了定神,在柳公公的搀扶下走出了大门。
将阮阮扶上了马车,柳公公又回到司马廷面前,行了个礼:“多谢殿下没为难奴才,殿下留步。”
季悯行坐在马车外,正要驱车离开,从车里却伸出一只颤颤的小手,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季悯行掀开车帘,见少女跪坐着,满眼乞求之色。
“怎么了?”
阮阮张嘴想要说话,那话却生生卡在了嗓子里,只发出了极小的“啊啊”声。
她说不出话了。
少女惊惶可怜的双眼看向季悯行,焦急又无助。
“有事离开再说。”
阮阮使劲儿摇了摇头,一滴泪落在季悯行的手背上,蓦然间,季悯行心神剧烈颤动了一下:如果他没有去查江家,如果他没有查江榕的下落,是不是就没有人知道白阮阮就是江榕。
他和白阮阮的相遇是他的预谋,但是这个单纯的姑娘慷慨施舍给了他一顿饭。
他却回馈给了她灭顶之灾。
季悯行伸开手,轻声引导:“会写字吗?写出来。”
阮阮慌忙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圆润的指尖在季悯行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小小的字——猫。
猫?
季悯行皱眉:“什么猫?”
少女慌忙再次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我的猫。
她写得又急又快,似是害怕季悯行不耐烦。
“你的猫还在这里?”季悯行很快反应过来。
阮阮使劲儿点了点头。
“放心。”
说完,季悯行跳下马车,再次走了回去。
不多久,太子内侍抱着一只猫出来,将那猫接过来,季悯行才快步走回车边。
掀开帘子将那狸花猫放进阮阮的怀里,季悯行安慰道:“猫没事,只是中了迷香还未醒。”
阮阮点点头,抱着狸花猫缩在车角,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坐稳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刑部门口,看着早已等在门口的好友,季悯行也有些无奈,率先跳下车,拍了拍郑承彦的肩膀:“人回来了,你也赶快回去吧,季家如今已经如履薄冰,永寿王府还是不要踩进这汪浑水里来。”
郑承彦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点了点头:“我只是来看一眼,无事我便回去了。”
季悯行叹了口气:“随我来吧。”
车帘掀开,蜷缩在车角的少女吓得浑身一颤,然后郑承彦只觉眼睛一痛,他看见了阮阮脖子上青紫的痕迹。
勉强定了定神,他轻声安抚道:“没事了,进去之后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悯行不会为难你的。”
少女紧紧抱着怀里的猫,满脸惶恐地点了点头。
阮阮没被关进大牢里,而是被安置在一间四面无窗的小房间里,门外还有人守着。
季悯行给她倒了一杯水:“喝点水,我有话要问你。”
阮阮紧紧抱着威猛大人,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小心接过茶杯,喝了一小口热茶,茶水滑过嗓子,火辣辣的疼。
“说吧,江榕。”
第38章
“说吧,江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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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江榕,她明明不是江榕啊。
阮阮摇了摇头,想说话,却依旧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声,一时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季悯行皱眉,应该是伤到了嗓子。
不多时找了大夫来,这冯大夫本是常来刑部给人看伤的,医术不错,搭着脉脸色越发难看。
“可是有些严重?”季悯行问。
许久,冯大夫摇了摇头,收起了脉枕,拉着季悯行:“小季大人过来说。”
等离阮阮远了些,冯大夫才开口道:“这姑娘的问题不止在嗓子。”
季悯行有些奇怪:“不止在嗓子?”
“她之所以说不出话,一来是因为惊惧过度,再则是被伤到了嗓子,这倒也不打紧,吃两副药调理调理,兴许就好了。”冯大夫眉头紧锁,转头看了一眼安静坐在桌前的小姑娘,眼中有些许怜悯之色,“这姑娘身上还中毒了。”
“中毒?”季悯行惊讶。
冯大夫点点头:“我观她的脉,猜想她已中毒有些时候了,若她如今十七八岁,这毒便已中了十年以上,我就是个普通大夫,并不会解毒,但她这毒又有些奇怪,是要每月定时服用解药的,否则不知能不能挨得过去呀!”
也不知是谁这样的狠,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也忍心下毒。
季悯行也转头看了看阮阮,她如今才十七八岁,中毒却已经十年以上,这十几年她到底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呢。
若她真是云梦州江家的那个女儿,本应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江家连辟寒犀这样的宝贝都能给她寻来,对她该是怎样的娇惯。
可她却被从小教习歌舞,又被送进了清阴阁里跳舞卖艺,这应该是十年囚笼一般的日子吧。
“劳烦先生先给开些治嗓子的药。”
大夫离开后,季悯行拿了纸笔放在阮阮面前,又坐在阮阮的对面。
“我问,你如实回答即可。”
阮阮点了点头,双眼微微有些红肿。
“你是不是云梦州江家的女儿江榕。”
阮阮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在纸上写:我不是江榕。
季悯行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会在清阴阁?”
虽然阮阮现在还在惊恐惶惑之中,但其实稍稍一想就知,这些事恐怕都是祁慎安排的,他怎么可能那样轻易放自己走。
既然如此,她也不会为祁慎遮掩什么。
她提笔写:祁慎把我放在清阴阁。
季悯行点了点头,虽然白阮阮不承认自己是江榕,但他已有七八成的确定。
他仔细观瞧阮阮的神色,见她目光澄澈并不回避,于是缓声问道:“你知道自己中毒了吗?”
阮阮的一张小脸垮了下来,她似有些委屈,提笔在纸上写:知道,祁慎给我吃的忘忧,每月十五要吃解药。
季悯行眸色暗了暗,又问:“为什么?”
阮阮在纸上写:不知道。
极柔弱的少女神色倦怠,显然今日的遭遇已经让她身心俱疲,季悯行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江家宝藏在哪里吗?”
意料之中,阮阮诚实地摇了摇头,字体娟秀:不知道。
季悯行离开,不多时有人送了药和饭食进来。
阮阮的嗓子实在太疼,只小口喝了小半碗药,饭根本咽不下去,她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全身疼痛难忍,只能抱着威猛大人蜷缩在床上,硬熬着。
她猜这一切都是祁慎的谋划,原本她还在做美梦,觉得终于可以离开平康,结果转眼却掉进了噩梦里。
如今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但听季悯行的意思,若找不到什么江家的宝藏,她依旧是脱不了身的。
阮阮脑袋昏昏沉沉,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承明殿内。
一身黑衣的忠顺候坐在轮椅上。
御阶之上,昭明帝眼中满是杀气。
“才抓住了江家的女儿,忠顺候便沉不住气了。”
轮椅上的男子眼中有讥讽的笑意,他虽坐在轮椅上,却浑身都散发着压迫感。
“陛下未免太过自信,我既然敢来见陛下,自然有能见陛下的理由。”若不是他气质如仙似魔,容貌倒也称得上俊朗。
“没了江家的女儿,你手中还有什么?你若能老实待在忠顺候府里,朕自然也不会赶尽杀绝。”昭明帝缓慢摩挲着龙头扶手,眼中满是不屑。
祁慎扯了扯嘴角:“虽然江家女儿现在刑部,但只怕问不出陛下想知道的事,而且……江家的女儿活不过明日。”
昭明帝的眼睛眯了起来,仔细审视着阶下的年轻人,半晌却忽然抚掌大笑:“进了刑部,不过是个柔弱的女人,我不信她能受住刑。”
祁慎笑了笑,眸色微沉:“我给她吃了秘药,她已什么都忘了,她即便受不住刑,只怕也说不出陛下想知道的事。”
昭明帝脸上的笑消失了,声音里透着狠厉:“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陛下有什么不敢呢。”祁慎微微直直看着昭明帝的眼睛,“臣今日来此,只是想和陛下做一个交易。”
昭明帝并未说话,静静看着阶下双腿残废的男子。
“我帮陛下找回江家宝藏,陛下……放我回凉州。”祁慎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又劝道,“我在这京城过得很惨,陛下放我回封地去,我一个瘸子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陛下,该不会连个瘸子都不放过吧。”
“瘸子”两个字,祁慎说得很重,仿佛在提醒昭明帝,自己的腿就是他派人打断的——
天亮之后季修远也来审问过阮阮,依旧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威猛大人倒是醒了,一人一猫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阮阮已经很久没有搜集到怨气了,再过两日只怕也没有怨气可上缴。
然而眼下,最让阮阮担忧的是她身上的毒还没解,今日便是十五了。
才到夜里,阮阮的头便隐隐有些疼,她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挺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疼痛越来越难以忍受。
外面守门的听见屋内动静,害怕出事就去禀报了季悯行。
不多久阮阮便听见了敲门声:“阮阮姑娘可还好?”
阮阮疼得一点声音也发不出,脑袋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季悯行说了句“得罪”,便推门进了屋里,点了灯便看见蜷缩在床上,全身已经汗湿了的阮阮。
“阮阮姑娘这是那毒……”
阮阮艰难点了点头,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她的脸上,一双眼睛水漉漉的可怜。
这时大夫也到了,见阮阮这副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安抚道:“小姑娘你莫怕,我看看。”
这毒看着诡异,他确实不会解,但医者父母心,看见这样一个好看可怜的姑娘在受苦,亦是不忍心,把脉之后从医箱里拿出了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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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疼你稍稍忍耐些,这针扎下去能昏睡一会儿,便感觉不到疼了。”
阮阮艰难点了点头,纤细雪白的小手死死抓住了被褥,豆大的汗珠却还是从额头不住往下掉。
长长的银针刺进了百会穴,阮阮的身子剧烈颤抖了起来,良久才渐渐放松,昏睡过去。
“怎么样?”
大夫看了季悯行一眼,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暂时压制住她的神志,让她不那么痛罢了,这毒诡异霸道,若是今日还是没有解药,恐怕是挨不到天亮。”
这两日,不管是季悯行,还是季修远,都未能从阮阮的嘴里问出什么信息,白阮阮中毒一事也禀报给了皇上,就是不知道皇上做何打算。
他听说祁侯进了宫,但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晓。
但按照季悯行的推测,这白阮阮必然就是江榕了,她身上的毒,既是控制她的手段,更是制衡别人的手段,若想从祁侯手中得到解药,只怕是痴人说梦。
为今之计,只有让父亲再进宫一趟了。
“小季大人,外面、宫里来人了!”
季悯行一愣,随即快步迎了出去。
门口除了宫中常传旨意的一位公公外,还停着一辆马车,忠顺侯府的马车。
那公公见了季悯行,上前笑道:“圣上让奴才来传旨,请小季大人将那位姑娘交给忠顺侯。”
季悯行看了看那马车,想了想对车边的一名侍卫道:“你随我来。”
两人进去不久,那侍卫便抱着个昏睡女子回来。
那女子虽然昏睡着,却眉头紧锁,一头如瀑墨发披散,衬得她脸色苍,仿佛脆弱得马上就要随风去了。
侍卫回头,对季悯行点了点头:“多谢小季大人了。”
忠顺侯府的马车离开后,那来传话的公公笑着道:“小季大人宽心,圣上说如今既已找到了江家的女儿,后面的事便好办了,小季大人只安静等着便好。”
季悯行拱手:“臣知道,多谢公公,夜深了,公公慢行。”
目送宫中的马车离开,季悯行陷入了沉思。
这几天的事不管怎样看,都透着诡异。
自己调查白阮阮的事,除了自己亲爹知道,再不曾向谁透露过,太子如何就知道了?
郑承彦又怎么知道太子的动向?他绝口不提从谁那听说的,但季悯行自己也猜测出几分来——唐满城。
这个才入官场两年,却左右逢源的侍郎大人,很是可疑啊……
如今虽看不出幕后之人想干什么,但造成的结果却很明朗。
第一,太子也想要江家的宝藏,并且这样的心思被皇上知晓了,只怕嫌隙已生。
第二,季家卷进了这场风波里。不管之前季家如何中立,如何不参与太子和瑞安王的争斗中,经此一事,是彻底得罪了太子。
第三,祁慎隐忍多年,如今江榕被找到,他再不能装聋作哑,不管是因为胁迫,还是做了交易,他都不得不去帮圣上寻回江家的宝藏了。
这一切最终受益的又是何人呢?
瑞安王。
那么唐满城在这其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他明面是太子的人,暗中却是瑞安王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线?
第39章
马车上,阮阮被祁慎抱在怀里,她浑身发烫,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她脖子上满是青紫的手印,脸上的伤虽然好了些,却依旧有浅浅的印子,看起来极可怜无助。
男人身上散发出汹涌的杀意。
他明明说过,只允许吓吓她!这分明已经伤了她!
祁慎忽然非常后悔。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赌气把她送到司马廷的手里。
他真的后悔了。
才不过几日,她就瘦了许多,缩成小小的一团让人心疼。
马车进了侯府,祁慎将阮阮抱进了自己的寝室内。
阮阮依旧没有醒,只是眉头紧锁,极难受的样子。
洗了块帕子,祁慎小心擦了擦阮阮额头上的汗,轻声唤道:“阮儿醒醒。”
湿发粘在脸上,衬得这张小脸娇得过分。
“阮儿醒一醒。”祁慎蹲在床边,轻轻摸了摸阮阮的脸。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珠漆黑明亮,只是有些迷茫。
这里并不是那间四面无窗的屋子。
“阮儿。”
男人的呼唤声近在耳边,她缓缓转头看过去,就看见了那似仙似鬼的男人。
一瞬间,少女眼中的迷惘之色尽数褪去,只剩下惊惶和恐惧。她艰难爬进了床里,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的身体。
祁慎目光落在她青紫的脖子上,眸色微沉,心里像是被狠狠插了一刀,声音越发温柔,“阮儿莫怕,没事了。”
他起身想要将阮阮拉进怀里,手将要碰到阮阮。
“啊啊!”少女嗓音沙哑,拼命推拒着他的触碰。
祁慎愣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阮阮,拳头死死攥住,“你的……嗓子怎么了。”
可怜的小人儿满眼惊恐地看着他,恨不能把自己塞进墙壁里,她看着伸向自己的手,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这深深刺疼了祁慎的眼睛。
他真的后悔了。
“阮儿,没事了,不要怕。”祁慎再次想把阮阮拉近怀里,阮阮却更加惊恐,哭得十分凄惨可怜。
阮阮痛苦抱着头,面上全是痛苦之色,是“忘忧”又毒发了。
祁慎再顾不上其他,一把将阮阮抱进怀里,轻声安抚,“阮儿乖,吃了药便不疼了。”
他的掌心躺着一粒碧色药丸,正是“忘忧”的解药。
剧痛中的少女睁开了眼睛,她的眼里都是委屈和惊惶,却不拿那药丸,她的手撑住祁慎的胸膛,拼命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指了指祁慎,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委屈的哭了,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想说的话,又气又急,哭得越发厉害,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
祁慎忙拍了拍她的背,细声安抚她,“阮儿不急,不急,吃了药再说。”
那粒碧色的药丸就在阮阮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怔忪了片刻,忽然伸手拍开了祁慎的手,那粒药丸也不知滚到了哪里。
祁慎垂眸,看不见眸中神色,沉默良久才再次抬眼看向阮阮,温柔道:“你再怎样生气,也不能不吃药。”
手边没有纸和笔,阮阮一把拉过祁慎的手,一笔一划在祁慎的手心写道:是不是你把我送给太子?
祁慎沉默。
阮阮又倔强地再写了一遍,然后睁着那双已经哭肿的眼睛瞪着他,她要听他亲口承认。
怀里的小人已经疼得浑身颤抖,却咬着牙不肯轻易放过,祁慎终是拗不过,他把脸转开。
“我只是想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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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你,没想过会让你受伤。”
一瞬间,阮阮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又把她送给了太子,那是她的噩梦啊!现在还让她常常惊醒的噩梦!
她终于亲耳听到他承认,终于……可以安心恨他了。
两世,两次。
祁慎你根本就不是人!
她的身体虽然已经疼得要碎了一般,但此刻那些疼痛却比不上心底绞碎的某处疼。
祁慎的触碰让她恶心!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用力推开了祁慎,自己却因无力摔在了地上。
“阮儿!”
祁慎丝毫没有防备,就这样被阮阮推得松了手,眼睁睁看着已经浑身是伤的少女狠狠摔在地上。
他伸手去扶,阮阮却避如蛇蝎,她满眼厌恶,嘴角带着讥讽自嘲的笑意,她轻轻摇头不停往后退,已是厌恶极了他。
这深深刺痛了祁慎的眼睛。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平静,他声音有些沙哑,“不管你现在如何想我,先吃了解药,之后你想怎样便怎样。”
听闻此言,娇弱的少女笑出了眼泪来。
想怎样便怎样?
当阮阮是傻子吗……
他走到阮阮面前,居高临下看着阮阮,伸出那只冰冷的手,“现在起来,吃药。”
阮阮直直看着祁慎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压倒祁慎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了下来。
他蹲身抬起阮阮的下巴,双目赤红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知你生气,但分明是你两次弃我不顾,我只不过是想吓吓你罢了,你别这样看我!”
少女眼中的不屑厌恶让祁慎无法忍受,他捂住阮阮的眼睛,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别这样看我。”
阮阮的身体却渐渐软了下去,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祁慎将她抱回床上,重新拿了解药喂她吃下去,过了一会儿,阮阮的脸色才好了些。
祁慎摸了摸洁白玉颈上青紫的痕迹,眸色蓦的一沉,她……那时应该很疼吧。
不一会儿,找的大夫来了,看过之后,只说是嗓子受了伤,加上惊惧过度,所以暂时说不了话,又开了些安神的药,让好生将养着,千万不能再受惊吓了。
药熬好送过来时,阮阮还昏睡着,祁慎扶着她的头,将整碗药都灌了下去。
夜深了,祁慎便上床将阮阮抱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心安抚。
听着她清浅的呼吸,看着她紧蹙的眉,祁慎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他好像真的吓到了阮阮了。
年前他暗中离开京城去滕州时,明明他的阮儿还满心满眼都是他!为什么短短半月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相处时她不再像以往那样放松,也不会把情绪放在脸上,而是小心翼翼,怯怯的。
她在惧怕他。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有了永定河上的第一次试探,有了城外刺杀的第二次试探。
结果两次试探,她都弃他不顾,她竟然想逃!
把她送到司马廷手里,因为那是他的一步棋。
更因为他想让她看看这险恶的世道,外面并不如她想象中的美好,这样她就会老实地待在他的身边,在他羽翼的庇护之下安心生活。
但如今阮阮眼底的恐惧和厌恶,她身上刺眼的伤,让祁慎真的后悔了,他不该这样吓她的。
不管她怎样厌弃自己,他都不该这样吓她!
怀里少女身子猛地一抖,惊醒过来,她仿佛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只是拼命挣扎,再次蜷缩到了角落里,满眼惊恐厌恶地看着祁慎。
安神药好像也不管用了。
祁慎不管她眼中的惊恐和厌恶,伸手将她拉了回来,阮阮却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她拼命想要逃离祁慎的触碰,根本不管这样会不会伤害到自己。
“阮儿,是我错了。”祁慎将阮阮牢牢按在怀里,贴着她的耳边轻声细语,“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怀里的少女发出“啊啊啊”的痛苦哀鸣,根本不管祁慎说什么,只是拼命挣扎着。
“以后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只是永远别想让我放你走。”祁慎将发怒小老虎一般的少女死死按在怀里,神色黯然。
阮阮的手脚都被牢牢固定住,整个人完全被祁慎压制着,但她心底的怒火绝望无处发泄,马上就要烧死她,她像是疯了一般一口咬住祁慎的脖子。
男人的身体僵了片刻,便放松下来,他有些落寞,却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似是感觉不到疼,“慢一点,别着急。”
洁白的贝齿狠狠咬住了皮肉,阮阮的嘴里都是铁锈的味道,和着脸上的泪水,腥咸难忍。
“阮儿不急,咬累了,歇一会儿再咬。”祁慎能感觉到阮阮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便止不住哄道,“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让阮儿咬个够。”
过了好久,阮阮终于缓缓松了口。
她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眼泪,每一滴都落在祁慎的心里,让他悔不当初。
阮阮抬眼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肩膀很宽,肌肉匀称结实,此时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颈肩之处血肉模糊,殷红的液体缓缓流动,染红了衣服。
他其实生得很好看,上一世阮阮极爱他的长相,只不过过分阴郁了,让人不敢靠近。
但上一世的阮阮是不怕的,她常常伏在他的膝上,娇娇怯怯地看他。
明明是一点都没有改变的模样,为什么如今阮阮再看,只觉得可怕。
他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带着要将一切吞噬的野心,把阮阮也拉进了地狱里。
祁慎伸手擦干了阮阮脸上的泪,把自己的手臂伸到阮阮唇边,柔声哄道:“想咬就咬吧,只是不要伤到自己。”
少女皱眉看着他,满脸厌弃嫌恶,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第40章
不过几日,朝中的局势巨变。
皇帝因为太子在太后祭日饮宴大怒,竟下旨斥责,并让太子入宗庙斋戒三个月。
这样的旨意一出,人们心里都忐忑起来。
太后已经仙逝了八年,虽说按照礼制不应在祭日饮宴,但实际上也没有几个人真的会遵守,礼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较真。
可是皇帝却因这样的一件小事下旨斥责,还要入宗庙三个月,说是斋戒祈福,实际就是变相软禁,软禁了一国储君意味着什么,恐怕所有人心里都有数。
不过这些事,身处祁侯府的阮阮是不知道的。
她只是喝着一碗又一碗的苦药,忍受着每夜祁慎的触碰,如果她不让碰,祁慎就又开始发疯。
或者摔东西、砸墙。或者将阮阮狠狠抱着,不准她推开,都要把她的骨头揉碎了。
然而祁慎的触碰确实让她无法忍受。
所以她每夜都不让祁慎碰自己,祁慎每夜都发一阵疯,直到把阮阮折磨得撑不住,祁慎才满眼炙热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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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阮阮睡去。
好在有威猛大人陪着她,让她在这样的煎熬之中,觉得还有逃走的希望。
然而有一件事没变,她依旧无法说话,虽然大夫看过了,伤也好了,但是她依旧说不出话来。
【小猛儿,你说我会不会变成小哑巴啊?】阮阮抱着威猛大人,担忧极了。
威猛大人叹了一口气,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话多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变成个小哑巴也没啥。】
阮阮的脸皱成了一团,满脸的愁苦:【可我不想变成小哑巴……】
【这我可没法子,你先别担心这有的没的,快点想办法脱身才是正经,我看那祁慎像个疯子,怪吓人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身黑衣的祁慎推门进来,他看见屋内的少女,神色柔和了许多,“怎么还没吃饭?”
阮阮低着头,不肯看他,他却走到阮阮面前蹲下,微微抬头望着她道:“阮儿乖,吃过饭我带你去外面走走。”
少女抬眼看他,一双清澈异常的眸子里透着疑惑。
“真的,今日有空,带阮儿出去走走。”
阮阮不知祁慎又想干什么,只是防备地看着他。
“阮儿别这样看着我。”祁慎伸手盖住了阮阮的眼睛,声音低沉,“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不再离开我,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阮阮把他的手推开,想了想,在他的掌心缓缓写了几个字:我只想离开。
祁慎笑了笑,握住阮阮柔嫩的小手,苦笑道:“我说过,除了这件,别的我都能答应。”
阮阮把手抽出来,便不肯再看祁慎了。
不多时,饭菜送进屋里,祁慎给阮阮盛了一碗鸡汤,哄道:“喝点汤,对你的身体好。”
见阮阮依旧没有动筷的意思,祁慎想了想,道:“你好好吃饭,我便解了你身上的‘忘忧’。”
阮阮忍不住抬头看向祁慎,虽然他在极力表现出温柔的一面,但是眼底戾气出卖了他。
想了想,阮阮端起碗,小口把汤喝了。
阮阮的嗓子还是有些疼,所以吃的很慢很慢,祁慎也不催,等阮阮吃完饭,便抬头直直看着他,等他给自己解开“忘忧”。
祁慎俯身将阮阮抱起来放在膝上,低头轻轻在阮阮的脸上亲了一口。
阮阮大怒!她以为祁慎是要给她解毒,怎么他竟蹬鼻子上脸了!
看着怀中少女眼中冒火,祁慎轻笑一声,胸口震动,却是极认真看着阮阮,“‘忘忧’在你昏睡时就解了,往后阮儿再也不用每月都吃药了。”
他见阮阮还是一副怀疑的样子,便摸了摸阮阮的头发,声音沙哑,“真的已经解了。”
阮阮躲开祁慎的手,推开祁慎下了地,自己又坐回椅子上,垂头发呆。
祁慎走到阮阮面前,柔声问:“阮儿想出去走走吗?”
出去走走又有什么用?在祁慎面前,她还能找机会跑掉不成?
阮阮摇了摇头,显然没有什么兴趣。
晚上阮阮先上了床,她躺在床边,并不准备让祁慎上来。
沐浴过后,祁慎只穿了件白色的里衣,头发披散着,柔和了平日过于锋利的五官。
男人站在床边,似笑非笑看着满身戒备的阮阮,身姿出尘,芝兰玉树,仿佛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正含情看着自己的小娇妻似的。
“阮儿不让我上床,今夜我在哪里睡呢?”
阮阮抱着被,一脸抗拒,这已经成了每天夜里都要上演的一幕。
祁慎直接无视了阮阮的拒绝,一把将人抱起来,趁机便上了床。
阮阮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拼命推拒着祁慎的触碰。
祁慎也已经习惯,硬是将阮阮塞进怀里,任由她又踢又踹。
“阮儿轻些,别伤了脚。”
如今阮阮算是见识了祁慎的无赖,她挣扎一会儿,实在是累了,便不情不愿睡着了。
她睡得香,祁慎却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