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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风情
袁预没想到一个区区小倌,手上力道竟这般大,他的腕骨差点被拧断。
他皱着眉,转头?看向秦阙,忍着疼嘲弄他:“怎么?还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生出感情?了?记清楚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个在鸣玉坊做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的小倌。”
文掌柜在一边听到袁预这话,抹了一把虚汗,想?提醒却插不进去话。
秦阙眸光稍稍偏移,看着躺在榻上的祝蘅枝神色未动,加重?了语气反问袁预:“水性杨花?”
袁预倒吸了口?气?,仰头?看着他,在碰到秦阙眸光的那?一瞬,他没由得心慌了下,那?个眼?神,当中尽是杀气?,根本不像是一个靠出卖色相为生的鸣玉坊小倌的气?势。
但他还是道:“你呢,也别心存侥幸了,其实对于他来讲,你这样的人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我猜她一定和你许诺了什?么以后来了鸣玉坊只点你一个,为你赎身,许你金银无数,其实,她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
秦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但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袁预,好像是在说?“你有种再说?一遍”。
袁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深吸了口?气?,才和秦阙继续说?:“我说?,那?些都是骗你的,这姓祝的女人,来了洛阳,和多少人不清不楚,就连那?位右都御史?陈大人也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说?谁?”秦阙此时的怒气?似乎已?经直冲天灵盖,这几个字仿佛是从他的后槽牙中挤出来的。
袁预颇是得意地勾了勾唇角,“我说?,右都御史?陈听澜,这谁人不知道,祝氏刚到洛阳的那?天,陈大人便给她安排了住宅,特意在宅子门口?等她,她甚至还留了陈大人用晚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袁预越说?越得劲,根本没有留意到一边的文掌柜给他使眼?色。
“就这还不够,别人给她送礼,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俊朗小生,她可都没有拒绝过?,就这样,陈大人竟然还对她更是亲近了,我劝你一句,对这样的女人,少用点心思吧。”
秦阙手上重?重?一拐,直接将袁预的整个手腕都卸了下来,然后才颇是掀起地松开自?己的手,一边将亵衣上的系带系好,一边唤了声:“谈辛。”
话音刚落,便有人自?门口?将门踹开了,谈辛并没有理会?一边已?经差点抖成筛糠的文掌柜,只是在秦阙面前抱拳,道:“主?上。”
袁预捂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强忍着疼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只这一眼?,便看见了谈辛腰间挂着的刀。
是绣春刀,他不会?认错。
他突然想?起了刚才对上的秦阙的眼?神,能使唤得动锦衣卫,在朝中必然是达官显贵,他所?知道的朝中和祝蘅枝有往来的也不过?是陈听澜,于是以为面前站着的便是陈听澜。
文掌柜跪在一边,连声求饶:“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饶小人一命。”
袁预也不顾上手上的疼痛,在地上磕头?,“求陈大人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小人不该在陈大人面前妄言。”
秦阙从地上捞起自?己的外衫,一边往身上披,一边挑了挑眉,一边问:“可你刚刚不是还说?她水性杨花,就差点说?我有眼?无珠了么?”
袁预连连扇自?己嘴巴:“是小人不会?说?话,小人白长了这条舌头?。”
虽然他在朝中也算有靠山,但和当朝新贵、天子近臣,位极右都御史?的陈听澜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得罪了陈听澜,他在朝中的那?位也不会?护着他半分。
“哦,”秦阙淡淡地应了声,说?:“不会?说?话,罪该万死,那?这条命也不必留着了。”
袁预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而后想?起眼?前的男人对祝蘅枝的态度,灵机一动:“小人不该胡说?,大人您和夫人一定能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秦阙系衣带的手指突然顿了下,又转过?头?来看了袁预一眼?,只看见袁预极其谄媚地抬头?和他笑着,似乎完全?忽略了自?己刚刚废掉他一只手的痛苦。
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秦阙素来不吃这套,这样的脸他见过?太多了。
可这个叫袁预的,确实有一句话说?的不错,那?便是他和祝蘅枝一定可以白头?偕老,这句算是说?到他心上去了。
秦阙没有再继续看他,只是和谈辛吩咐:“后面这句,说?的像是人话了,把舌头?割了吧。”
“是。”谈辛应了他这句。
“马车备好了么?”秦阙看向祝蘅枝时,眸色有些复杂。
“回主?上,已?经在鸣玉坊底下停好了。”
秦阙以鼻音应了他一声,而后从揽过?自?己的披风,将祝蘅枝裹在黑色的宽大的披风里,拦腰抱起,阔步下楼。
时辰其实算不上早,但鸣玉坊这种地方,本就时昼夜欢宴的,因此外面人还很多。
如今看着秦阙怀中怀中抱着个女人下了楼,一脸阴沉。
于是议论纷纷。
“那?个娘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好像是那?位新来洛阳的祝娘子。”
“怎么回事,我那?会?儿看见她不是和袁老板一起来的吗?那?个郎君又是谁,看着气?度不俗啊?”
“看着气?派,我猜应该是朝中哪位相公。”
“嗐,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位右都御史?陈大人啊。”
“还有这等秘辛?快快快,说?来听听!”
这些话自?然一句不落地都传进了秦阙地耳中。
但他没有发作?,只是将祝蘅枝的脸从自?己怀中拢回,不想?让旁人看见她。
祝蘅枝锤了了下他的腰身,怒道:“秦阙,你是要闷死我吗?”
她在房中装晕本就是权宜之计,但她没想?到秦阙知晓了坊间盛传的她和陈听澜的谣言,二话不说?便要把她带走。
她不傻,秦阙此番带她走,必然是回燕宫。
她不要被秦阙重?新圈养起来。
但秦阙不为所?动,根本没有理会?她的动作?。
一路从鸣玉坊的三楼到了一楼,秦阙一脸坦然。
祝蘅枝挣扎不开,只能任由着他将自?己塞上了马车。
但今日凶险,也是秦阙在场,她才不至于被袁预算计成功。
如若她真得按了那?个手印,她都不敢想?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祝蘅枝想?到这里,从秦阙怀中直起身子,低头?:“今日多谢了。”
“嗯。”
祝蘅枝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本来想?和他说?自?己与陈听澜并不是他听到的那?样的,话到嘴边,又吞咽了回去。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再者,一旦开了这个口?,秦阙再追问她和陈听澜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时,她又该如何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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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吗?
那?按照秦阙如今对她的态度,会?不会?拿陈听澜来威胁自?己就范?
所?以又转过?头?去,揭开马车的窗帘,看了眼?外面的光景,和秦阙道:“前面就是我的宅邸了,你放我下去便是。”
秦阙看了她一眼?,没有答应她,而是扬声和车夫吩咐:“再快些。”
车夫不敢违逆秦阙的命令。
祝蘅枝见状,连忙想?要起身跳车,但却被秦阙捉住了手腕,按回了座位上。
祝蘅枝看向他:“你做什?么,秦阙?”
秦阙转头?看着她,反问:“你说?我要做什?么?”
祝蘅枝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秦阙一下子揽住了腰,紧紧箍在怀中。
“秦阙,你我之间的事情?不是强求就会?有结果的。”
她和秦阙贴得很近,即使隔着衣物,她也能感受到秦阙的体温。
“别乱动,你再动,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在马车上做出什?么来。”
祝蘅枝一下子就想?到了三年前,她尚且是秦阙的太子妃的时候。
她的内心突然被一阵恐慌攫住了,试图冷静下来,和秦阙谈条件。
但秦阙只是将她揽在怀中,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直到回了宫中,她被秦阙抱在怀中带进了他的寝殿。
上一次,还是在东宫。
她不断地踢着腿,但换来的只是秦阙更紧的怀抱。
帝寝的门被大力地摔上。
祝蘅枝几乎是被他以扔的动作?放到了帝寝的床榻上。
床榻铺得很厚,感受不到疼痛。
祝蘅枝用手撑着床,坐了起来,问秦阙:“你到底要做什?么?”
寝殿里的烛光把秦阙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祝蘅枝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近。
“我都把你带到寝殿,你说?我要做什?么?”
祝蘅枝几乎是本能地往后缩,“秦阙,你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吗?你想?清楚了?”
但秦阙只是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你倒是玩的开?和陈听澜,和鸣玉坊各种不一样的小倌,还有那?些收入府中的小生?”
祝蘅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和陈大人,不是他们所?传的那?样。”
秦阙笑了声,“不是那?样,是哪样?”
祝蘅枝还在想?着怎么圆回来。
秦阙已?经轻轻捏住了她的下颔,“你带着我的女儿,在澧州的时候和乌远苍不清不楚,将我拒之门外,来了洛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我的亲信不清不楚,你好大的本事。”
“我……”
她还没来得及说?,便被秦阙用拇指抚上了唇瓣:“蘅枝,我吃醋了。”
第52章疯批
祝蘅枝看?得清他眼中不加分毫掩饰的情欲,想要轻轻别过头去,但却不能动弹。
秦阙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不但没有松开她,反而离她越来越近,“你就这么厌恶我、排斥我吗?”
祝蘅枝双手攀上他握着自己下巴的胳膊,想要挪开,“秦阙!你弄疼我了!”
秦阙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一并握住,带到一边,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转移到了她的后脑,迫使她离自己更近些:“乌远苍是不是也这?般对你?陈听澜是不是也这?般对你?你和鸣玉坊的那?些小倌、和你收进府中的那?些小生,是不是也这?般过?”
不等她回?答,秦阙又继续道?:“那?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
他这?句话的尾音落得很轻,有质问,又有试探。
但祝蘅枝捕捉不到秦阙这?些微妙的情绪,“秦阙!你混蛋!”
秦阙的呼吸渐渐急促,他的拇指在祝蘅枝不留意的时候已经到了她的耳垂处,一边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耳垂,一边凑近她说话,热气就这?样一股一股地吹到了她的耳廓上,“我如果不混蛋,怎么永远把你留在我身边呢?”
祝蘅枝几乎是本能的抖了下,瞳孔一震,“你是不是疯了?”
这?句话叫她又想起?了当时被秦阙软禁在东宫的那?段时日?,没被太医诊出身孕前,秦阙对她,几乎是夜夜索求,根本不考虑她能不能受的住。
秦阙对于祝蘅枝怎么骂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了,“对啊,我就是疯了,我才见不得人任何人碰你。”
当秦阙的手指揩到她面颊上时,祝蘅枝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已经顺着眼眶淌了下来。
“你这?么抗拒我,是在为谁守身吗?乌远苍?还?是陈听澜?”
秦阙的语气危险。
她与乌远苍之间从来清清白白,陈听澜更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但秦阙却将这?两人当作自己的假想敌,她一时更是气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趁着秦阙不防备,突然转头在他的手腕上狠狠一咬。
秦阙却并没有如同她意料中的那?样,吃痛地松开手然后对她怒颜相向。
只是突然笑了声,看?着祝蘅枝:“蘅枝,你咬我?我太高兴了,你真得愿意咬我?”
秦阙脸上的笑意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祝蘅枝还?没来得及错愕,秦阙已经先松开了禁锢着她双手的手,也松开了她,她才得意喘息。
而后她亲眼看?着秦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祝蘅枝留在自己手腕上的那?排细细密密的牙印,就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祝蘅枝趁着这?个空隙,迅速起?身,与秦阙拉开了距离。
秦阙看?着她的动作,也不恼,就坐在榻上看?着她:“你觉得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祝蘅枝一愣,她向后看?去,是可?以称得上幽深的帝寝,出了这?个帝寝呢?也是深深的宫闱,没有令牌,她出不去,在燕宫中,出了秦阙,她唯一认得的人便是陈听澜。
可?她又要如何告知陈听澜带她出去呢?
按照秦阙如今的执着程度,陈听澜即使能带着自己从燕宫出去,还?有这?洛阳城,还?有燕国的数座城池。
三年前她能从上京一路逃到澧州,也是因为挑了秦阙登基时的混乱时机,那?个时候秦阙对陈听澜更是完全?信任,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秦阙掸了掸膝头,好整以暇地抬眼看?着她:“蘅枝,别想逃了,陈听澜带不走你的,他能不能活到明?天,还?要看?朕的心情。”
一阵冷意突然就席卷了祝蘅枝的周身,她质问秦阙:“你要对他做什么?”
秦阙双肘撑在膝盖上,身子前倾看?着祝蘅枝,唇角勾了勾:“怎么?这?么担心他?我为什么没见你这?么担心过我呢?”
祝蘅枝强稳着心神,她无论如何也与秦阙做过一年的夫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生杀予夺,他从来不会皱办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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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比当时灭了高阳王满门一样。
他说秦宜宁没有死,但祝蘅枝来洛阳这?一个多月,并没有见过秦宜宁,也没有听到过她的半点?消息。
她去过当年的高阳王府,那?里现在还?是一处废宅。
周边的人以为她是看?上了那?处宅子想要买下来,便悄悄和她说那?是当今圣上下了旨意不让碰的宅邸,其实不过是想让这?大燕的人都看?清楚和秦阙作对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也听说了当年不曾知晓的一些秘辛。
说是先帝最?为宠幸的宋淑妃,在先帝驾崩后不但被今上一剑贯腹,还?被做成了人彘,最?后扔到了京郊的乱葬岗,前礼部尚书,也就是宋淑妃的兄长?,在秦阙上位后,主动辞去官职后,第二天他的头颅便被悬挂在了上京的城墙上。
但在治国理政上,秦阙又颇有明?君风范,不但遣回?了许多宫女,也轻徭薄赋,农、桑、商并重?。
故而大燕上下都以“阴晴不定”四?个字来评价这?位新君。
秦阙见她眸色空洞,似乎是在回?想什么,索性起?身,慢慢踱着步子靠近她,问道?:“你说,要不要我把陈听澜召入宫中,让你亲自为他选一种死法??”
祝蘅枝知道?秦阙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拿陈听澜可?以要挟自己,那?同样的,他也会拿自己去要挟陈听澜。
她深吸了口气,道?:“陛下,我和陈大人,不是你想的那?般不堪。”
秦阙露出一副“你觉得我信吗”的表情。
祝蘅枝还?是决定和秦阙坦白,毕竟不能让他继续误会自己和陈听澜了。
“陈大人,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长?。”
“兄长?。”秦阙重?复了一遍,声音淡淡,只能分辨出一丝轻蔑来。
“既然是妻兄,那?按照道?理他是不是应该喝我们的一壶喜酒呢?”
他的语气并不善。
祝蘅枝只觉得一阵胆寒。
“你说,赐什么酒好呢?鸩酒?还?是鹤顶红?”秦阙已经到了她面前,眸子深沉如寒潭。
祝蘅枝甚至连呼吸都在发?颤,良久,才问出来一句:“秦阙,你就这?么恨我吗?所以恨不得杀了我身边所有的人,拔光我身上所有的羽毛,把我留在你身边吗?”
“胡说,我怎么会恨你呢?我爱你还?来不及呢,”秦阙说着拉起?她早已沁满冷汗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处,“你感受不到吗?”
祝蘅枝蜷缩着手指,她只有陈听澜一个亲人了,她不能让他陷入危难了。
她合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便滑了下来,“你只要能放过我身边的人,我,我任你处置。”
她能感受到秦阙手臂收紧了几分,她的身子也被提起?了一些,她下意识地咬紧了唇。
她本来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从前又不是没有被他这?般折辱过。
但秦阙只是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了一吻,蜻蜓点?水一般,一碰即松。
而后说了句什么,她并没有听清楚。
祝蘅枝一阵怔愣间,秦阙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榻上,又为她拉上了床帏,说:“睡觉吧。”
这?句说完,便离开了。
她只听见珠帘被掀开的声音。
但祝蘅枝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在榻上如何辗转都毫无睡意,又侧耳听去,并没有听到秦阙的声音。
渐渐的,她的胆子也大了些。
祝蘅枝试探着用手指拨开床帏,内寝里并没有秦阙的身影。
甚至灯也被他熄灭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在地上投映出斑斑驳驳的影子来,祝蘅枝找到自己的鞋履,趿上鞋子,一直到了外殿,没有一盏灯燃着,也没有秦阙的身影。
她不敢回?头再去看?那?个床榻,只是抱着膝头坐着,看?着窗外的月色,算着时间,看?看?能不能偷偷跑出去。
帝寝往宫外的路,她知道?怎么走。
如若不成功,最?多是被秦阙抓回?来,但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那?条路的方向在她脑中回?放了无数遍,一个时辰,她却像是等了一百年一样。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祝蘅枝才揉着有些发?麻的腿站起?身来。
这?个时间,秦阙应该在上朝,根本不会留意到她。
秦阙将她留在了帝寝,她便在外殿翻箱倒柜地找,竟然真得找到了象征秦阙身份的玉牌。
她将那?枚玉牌紧紧攥在手心里,并不是平常玉牌那?样的温凉,甚至渗着一丝的冰冷。
她推开了帝寝的大门,外面值守的内监和侍卫看?到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并不讶异。
她吞咽了下口水,走下了台阶。
那?些人见了她,也只是朝她行礼,很是恭敬地说:“娘娘。”
祝蘅枝的容颜并未发?生多少改变,她只以为这?些是秦阙吩咐好的。
毕竟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是比逃走更为重?要的,在洛阳更是不能久留,她出去就要给乌远苍去信,然后找到陈听澜,让他和自己一道?回?澧州。
她拿着秦阙的玉牌,一路畅行无阻。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她不知道?的是,秦阙此时正立在宫内的廊桥上,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淡。
“蘅枝,我要让你心甘情愿地回?到我身边。”
第53章泥潭
祝蘅枝在?洛阳的宅邸离燕宫并算不上近,即使是驾车,也需要小半个时辰。
但她从出了燕宫,一直直奔自己在洛阳的府邸,竟也没有觉得累。
她到祝宅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中天了。
时春在门口焦急地走动,看?见祝蘅枝到门口的时候,几乎是飞奔向她。
“娘子,您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怎么……这般狼狈?”时春松开她的手后看?着祝蘅枝这般道。
去鸣玉坊谈生意,祝蘅枝不是第一次,但之前也都是衣冠整齐地回来了,从未如?同今日这般——鬓发散乱,头上的金钗也只剩下?了两只,堪堪能挽住头发罢了,衣领歪歪斜斜的,浮光锦的破裙的袖口此?时也皱皱巴巴的。
祝蘅枝抬手扶了一下?快要掉下?来的金钗,缓了口气,和时春道:“我现在?来不及和你解释这些?,去书房,备纸笔!”
时春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对祝蘅枝的动作需要疑惑着究根问底的小丫鬟了,听了她这话点了点头,便扶着她进了宅子的门。
祝蘅枝进了书房的门,看?见桌子上有一杯早已冷透的残茶,并没有多想,将那杯残茶泼到桌子上的临洮砚里后就绕到了桌子后面,挽起自?己宽大?的袖子。
时春也迅速为她研磨。
这封信她几乎是草草写?就。
“远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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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洛阳情况危急,秦阙欲囚禁我于燕宫之中,望兄能在?徐州接应我。皎皎。”
她在?落款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下?,没有如?往日一般写?“蘅枝”,而是写?了“皎皎”。
时间有限,事情复杂,她来不及和乌远苍交代前因后果?,只能写?这么一句。
逃跑的路线是她在?路上计划好?的。
她没有时间像三?年?前那样绕道离开燕国了,秦阙必然知?晓她要逃,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燕国最快的路线,只要进了楚国的国境,她就是安全的了。
她将纸折好?递给时春:“找我们养的最快的鸽子,将信送到澧州,南越王手中。”
时春依言从笼子里找出鸽子,将信纸封好?系到鸽子的脚上,放飞了鸽子。
祝蘅枝看?到信送出去了又和时春吩咐:“即刻收拾行装,所有的金银都不用带,只带银票就好?,带上筠儿,还有去,备马,我要去哥哥家中找他,要立刻离开洛阳!”
时春本不打算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提到了陈听澜,又给乌远苍送信,时春大?致知?晓了是和燕国的那位陛下?有关。
只好?道:“娘子没有碰到陈大?人?吗?”
祝蘅枝一愣:“这个时候,哥哥不是应该在?上朝吗?即使下?朝下?得早,也应当在?都察院值守,怎么会和我撞上?”
“娘子您有所不知?,昨天夜里我们本以为您如?往常一样,是歇在?鸣玉坊的,结果?半夜的时候,陈大?人?突然敲开了门,问您可否回来,我们又去了鸣玉坊问了文掌柜,那掌柜讳莫如?深地说您被一个玄衣男子带走了,陈大?人?只能先回来,让手底下?人?去找您地下?落,又告了假,在?这儿等了您一宿,”时春一阵讶异,慢慢和祝蘅枝叙述了昨夜她在?宫中被秦阙为难的时候,外面发生的事情。
“那哥哥现在?人?呢?”祝蘅枝蹙眉焦急地问。
时春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说:“陈大?人?刚走,说是之前接手的一个案子出了问题,他要立刻前往都察院。”
“什么时候走的?”
“大?约一个时辰前。”
一个时辰前,那应当是她刚从燕宫出来的时候。
她来洛阳这两个月,陈听澜有什么事情从来不会瞒着她,她从来不知?晓陈听澜最近两个月处理过什么很重要的案子,而且时间又是这般巧。
莫非,秦阙已经发现了自?己逃跑一事?
她来不及细细推敲。
祝蘅枝拔下?头上的金簪,随手挽了个单髻用一根簪子别住,“备马,去都察院!”
一炷香后,祝蘅枝出现在?了都察院门口。
不出意外地,被拦住了。
她匆匆取出陈听澜送自?己的玉佩,递给门口值守的小吏:“拿着这个去通报你们陈大?人?,就说有人?要见他。”
小吏颇是狐疑地看?了祝蘅枝一眼,“陈大?人?现今不在?都察院,他今日告了假,一炷香前,就已经回家了。”
祝蘅枝攥紧那枚玉佩,和那个小吏道了声谢,便翻身上马,直接前往陈府。
又是一炷香,怎么会这么巧?
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监视着她。
但她不确定是不是秦阙。
祝蘅枝抬眼看?了下?天色,这个时间点,按照正常情况,已经下?朝了,秦阙要是发现她逃了,按照他的性?子,早该直接来祝宅堵她的去路了,怎么会任由?着她还来都察院?
她猛地摇了摇头。
毕竟当务之急是找到陈听澜,而后带上筠儿火速离开洛阳。
但凡晚一步,她与陈听澜都会有性?命之忧。
可当她到陈府的时候,却看?见门口密密麻麻值守的是锦衣卫。
她顿时感觉到不妙。
“我要见陈大?人?。”
“都御史?大?人?并不在?。”拦截她的锦衣卫如?是回答。
“可否告知?我他去了哪里?或者他走的时候有留什么话吗?”
锦衣卫摇了摇头,说:“并没有,陈大?人?走得匆忙,是陛下?临时让他出京城去查一件案子。”
“去了何处?”祝蘅枝赶紧接了这句。
锦衣卫按着腰间挂着的绣春刀和她揖了下?,“这我等便不知?晓了。”
祝蘅枝知?道此?时问这些?人?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她看?着深深的院落,开始怀疑是否是秦阙将陈听澜软禁在?了陈府,以此?逼迫她?
她在?此?处得不到结果?,只能先回家,让家中下?人?分?散到洛阳城的各个城门去问,今早可否见到右都御史?陈大?人?出城。
半个时辰后,她得到的回答是陈听澜确实出城了,但去向不知?。
莫非兄长真得只是公务缠身?
祝蘅枝当机立断,如?若是这样,那秦阙一时还不会对陈听澜动手,但自?己若不走,就真得走不了了。
于是问时春:“让你收拾的银票都收拾好?了吗?”
时春点头,将那匣子银票和都递给了祝蘅枝。
祝蘅枝刚来洛阳,家中也没有多少侍奉的下?人?,便将他们都招到跟前来,给了他们一人?一张银票:“我有急事要离开洛阳,你们可以另寻去处了,这些?钱也够你们在?洛阳谋下?半生了。”
算是就地遣散了这些?下?人?。
而后让时春抱着筠儿,从马厩中牵了马,打算立刻离开洛阳。
这时来了陈府的一个侍卫,祝蘅枝认得这人?,她在?陈听澜跟前见过几次。
他将一封信交给祝蘅枝,“祝娘子,这是我家主上派我交给您的。”
祝蘅枝颤抖着手拆开,看?见是陈听澜的笔迹:“吾妹皎皎无需多虑,兄要务在?身,来不及告别,一切安好?。兄长陈伯玉。”
看?完后,她算是松了口气。
本都打算走了,在?洛阳新开的铺子的柳掌柜却来找她,说是前天运出去的那批货在?路上遭了山匪,被扣了下?来。
“您也知?晓,这匹货的量大?,是要送到西域的,我们才和西域那边打通了商路,按照定好?的时间,重新再?织已经来不及了,若是违约,后果?不堪设想。”柳掌柜一边擦着汗,一边战战兢兢地道。
祝蘅枝没有说话。
筠儿拽了拽她的衣角,问:“那阿娘,我们还走吗?”
祝蘅枝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来,道:“筠儿乖,先和时春回去,阿娘先去处理这件事。”
筠儿遂跑到时春跟前,牵着她的手。
祝蘅枝看?了一眼筠儿,和时春吩咐:“如?若有万一,不,现在?,你带着筠儿立刻走,到徐州,和南越王会合,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会回澧州。”
“不行,我怎能将您一个人?留在?这虎狼之地?”时春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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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拒绝祝蘅枝。
祝蘅枝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和时春分?析太多,只道:“听话,带着筠儿走,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
陈听澜如?今不在?洛阳,而秦阙已经知?晓了筠儿就是他的女儿,保不齐会拿筠儿和时春来威胁自?己,只有让他们先走,才是上上之策。
而且倘若秦阙真这般做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为了筠儿,向他低头。
时春知?道祝蘅枝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做出妥协来,只好?说是。
安排好?这边后,她便找柳掌柜好?好?了解情况。
“可知?道是哪个山头上的截了这批货?”
一路到了她在?洛阳的商行,柳掌柜给她倒了杯茶,“您先润润嗓子。”
祝蘅枝没有拒绝,直接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是洛阳城外虎首山上的土匪。”柳掌柜站在?一边。
祝蘅枝略略思索了下?,说:“他们截这批货,无非是想倒卖了,为了银钱罢了,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算大?事,这样,你带着银票去虎首山,和他们谈,我们拿银子换那批货,而且,随意他们开口。”
她粗略估算了下?,自?己在?洛阳的房产商铺够这些?土匪狮子大?开口了。
柳掌柜应了她这话。
黄昏的时候,柳掌柜带了消息回来。
那土匪头子愿意说自?己不在?乎银子,但要祝蘅枝亲自?来见他,当面谈。
旁人?谈的,不作数。
第54章无力
祝蘅枝拨动着算盘的手指顿了下,抬首问柳掌柜:“没有别的了?”
“还?有,那土匪头子说叫娘子您一人去便好,不许带别人。”柳掌柜说这话的时候立在?一旁。
他也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也不是没想过替祝蘅枝争取过,但他根本?见不到那个所谓的土匪头子,还?是他们那个二当家的转告他的。
祝蘅枝几欲张口,最?后还?是作罢了,只是问了柳掌柜时间和地点,便让他退下了。
时春得了她的命令,已?经带着?筠儿离开了,除了尚且在?外办差的陈听澜,秦阙如今并?不能?拿她身边的人要挟她了。
但令她惊诧的是,秦阙应当早早发现了自己?离开的事情,竟然没有气急败坏地追出来,她在?洛阳的这一日,仿佛就如昨夜之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那真真切切的记忆,她几乎要以?为昨夜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了。
虎首山的头匪头子定的时间是在?三日后的晌午,地点也是鸣玉坊。
她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她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凑不出数量一样的货来,必须要找到这个土匪头子来将被他劫走的那批货物?拿回来。
一旦解决了这件事,她便离开洛阳。
她想和过去一刀两断,她不想让秦阙帮她回忆起那段荒唐的经历了。
等待和那个土匪头子谈事情的三天,于祝蘅枝而言,仿佛过得无比漫长。
这三天里,她既没有陈听澜的消息,秦阙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有一种?面对未知的恐慌。
以?至于三日后去鸣玉坊约好的雅间时,她甚至是提前一个时辰到的。
但对方似乎早有意料她会早到。
也没有如平日里谈事情那样唤歌妓与小倌,只是隔着?一层纱幔站在?里面。
即使是这样,她也可能?看得出里面的男人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
“提前了一个时辰,还?真是心急。”
祝蘅枝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由于男人的声音是隔着?面具发出来的,因此?不太清晰。
只以?为是自己?这两日忧思过度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遂摇了摇头,让自己?的神识清醒了几分,才道:“你比我到的早,应当比我更急吧?”
男人没有否认,反而是轻笑了声:“见你,我当然心急。”
祝蘅枝看着?男人并?没有从纱幔中出来的意思,便坐在?了外面的桌案旁,自顾自地斟了杯茶:“说吧,什么条件?”
“什么什么条件?”
祝蘅枝吹了吹盏中的浮沫,稍稍抬眼:“你要什么条件才肯将那匹货还?给我?”
他戴着?面具又隔着?纱幔,祝蘅枝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些轻狂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土匪抢来的东西还?能?还?回去?”
祝蘅枝蹙了蹙眉,说:“也不是让你就这么还?回去,我是问你要多少银钱?我自己?出钱将自己?的货物?买回去。”
男人闻言,反倒轻飘飘地问她:“可是我想要的,不是银钱,又或者说,我根本?就不缺钱,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祝蘅枝勉强压着?心中的怒意:“那你想要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们?土匪也要这些精细艳丽的绫罗绸缎?”
她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么为难过了。
男人似乎很认真地沉思了一番,才开口:“这样吧,你和我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这些绸缎我不但悉数奉还?,还?给你一份厚重?的聘礼。”
祝蘅枝怎会听不出他的轻佻之意?
但现在?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只能?继续耐着?性子说:“我已?经有儿女了。”
“我只要你。”男人声线沉沉。
祝蘅枝将茶杯重?重?地掷在?桌子上?,力气之大?,让当中的茶水也飞溅了出来。
“简直是无稽之谈!”
男人并?不以?为意,“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批绸缎可是关乎着?你整个雾绡阁的命脉,真得不再考虑考虑吗?”
祝蘅枝拂袖起身:“我奈何不了你,大?燕的律法不会饶恕你!”
“大?燕的律法吗?”男人只是轻声重?复了一遍,任由着?祝蘅枝走了,也没有挽留。
祝蘅枝坐在?回去的马车上?,算着?时间,今日一谈,那土匪头子并?不想善罢甘休,以?生意场的手段看来是不能?解决这件事的。
她本?不想惊动洛阳尹的。
毕竟她不打算在?大?燕久留了,而此?事一旦呈到洛阳尹案上?,必然逃不过秦阙的眼睛,她并?不想和秦阙有任何联系了。
她估算着?时间,为今之计,也只能?先等陈听澜回来了。
但迟迟没有等到陈听澜的消息,离西域诸国说好的时间也不远了。
祝蘅枝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的状态中。
她也让柳掌柜再去过虎首山,但得到的回答都大?同小异。
无非就是那个土匪头子说祝蘅枝如若想好了,他便亲自来祝宅下聘,而后立即将扣留的那些货物?护送往西域诸国。
山穷水尽,却始终没有柳暗花明。
祝蘅枝只能?写了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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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到了洛阳尹案上?。
但秦阙就好像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也一直没有过什么动作。
祝蘅枝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毕竟秦阙作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去理会这些杂事呢?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预期的流程进行。
祝蘅枝也照例被传去了官衙。
但她等来的人不是那位京兆尹大?人,而是秦阙。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祝蘅枝大?脑一片空白。
秦阙却只是勾了勾唇,撩起袍衫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转头以?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问她:“怎么了?蘅枝看见我,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祝蘅枝攥紧了手,但背上?还?是生出了冷汗,毕竟在?这个地方,秦阙想公报私仇,根本?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陛下,草民要求见的,是洛阳尹大?人。”
“怎么还?自称‘草民’呢?蘅枝你分明是朕的皇后啊。”秦阙的声音如同一阵阴冷的雾,萦绕在?她的耳边。
“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蘅枝是觉得,这件事朕不应该管是吗?”
他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祝蘅枝若是说一个“不”字,就是挑战帝王威严。
祝蘅枝只好忽略这句,回答了他的上?一句:“陛下,这里没有什么蘅枝,只有草民祝氏,寡妇祝娘子。”
“哦——”秦阙拉长了声调,偏过头来看她,“那是不是要我和他们?一样叫你‘皎皎’,才好?”
祝蘅枝脊背上?一阵战栗,立刻起身,垂首立在?一边。
“还?请陛下慎言。”
秦阙翘着?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朕瞧着?你是陷入了麻烦,不过无妨,朕倒要看看,是谁敢为难皇后。”
祝蘅枝站在?一边没有吭声。
“和我回宫吧,做我的皇后,我的妻子。”
祝蘅枝如若此?刻抬头,便会发现秦阙的眸中透露着?一种?近乎于偏执的缱绻。
这句话无意间和之前在?鸣玉坊的土匪头子的声音在?祝蘅枝的大?脑中重?叠了。
“你和我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
但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以?秦阙的身份和性格,怎么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让自己?妥协呢?
祝蘅枝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屈膝道:“草民扪心自问,并?没有让死人复生的能?力,还?请陛下莫要再为难于草民了。”
太子妃祝蘅枝早已?死在?你登基的那年?冬天,或者说更早,那场自焚的大?火,那场几乎要了她命的瘟疫,邺州的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秦阙再次目送她离开,轻轻敲着?自己?的膝头:“不管你是蘅枝还?是皎皎,你都会回来找我的。”
祝蘅枝一路回了家中,便看到了信鸽衔着?信落在?了窗沿上?。
她忙解下信来,看看可否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是陈听澜传来的。
“吾已?至洛阳,妹皎皎勿念。”
祝蘅枝眼睛一亮,立刻前往陈府。
但陈府门口依旧是锦衣卫在?把守,给她的回答则是陈听澜入宫面圣,尚未回来。
但不应该啊。
她才从秦阙那边回来,陈听澜是怎么面的圣?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相关的消息。
一直到两日后,柳掌柜才带来消息,说是陈听澜去外面查案,不知是不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反被别人倒打一耙,说他私自收受贿赂,已?经被押解到北镇抚司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祝蘅枝不寒而栗。
北镇抚司,进去了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她又问柳掌柜:“可知那背后之人是谁?”
柳掌柜拱了拱手,“听说字据在?一个叫做鄢卿的富商手里,如若他肯出面作证,陈大?人或许可以?洗脱冤情。”
祝蘅枝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是商人,那不过是唯利是图,自己?还?有周旋的余地。
“这样,你帮我递个拜帖,去他府上?。”
本?以?为鄢卿要推脱不见,毕竟这件事从一开始很明显就是冲着?陈听澜来的,但鄢卿竟然没怎么为难柳掌柜,当即就接了帖子。
祝蘅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一切未免太过于巧合了些。
直到她见到了鄢卿,才发现竟然和那日为难她的土匪头子是同一人。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他说着?摘下面具。
面具后面的脸,分明是秦阙。
第55章痛楚
祝蘅枝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自从听到鄢卿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
鄢卿,燕秦。
她看着?秦阙将那张银色的面具随手掂了?两下,而后道:“这张面具今天倒是帮了?我不少忙。”
祝蘅枝冷笑了声:“以你的权势,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折。”
“不,我说了?,我要你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秦阙将那张面具丢在一边。
这一丢,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仿佛这一刻才是真正的秦阙。
“你做梦。”祝蘅枝看着?他,淡淡地吐出来两个字。
秦阙扬了?扬眉,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只银锁来,在祝蘅枝面前晃了?晃。
“你!”她一时惊愕,却只能吐出来这两个字。
她不会错认,那是三年前她从上京离开的时候,陈听澜送给她那时尚未出生?的孩子的,后?来祝筠出生?,她便将那块银锁戴在了?祝筠的脖子上。
这些年一直没有取下来过,即使是后?来乌远苍也送了?筠儿许多珍贵的珠宝收拾,也未曾替代这块银锁。
陈听澜是她的兄长,是拉着?她出火海的人,也是在这个世上,她除了?筠儿唯一在乎的人。
“你把筠儿怎么样了??”祝蘅枝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秦阙将那块银锁又收回了?手中,看着?祝蘅枝:“蘅枝说的这是什么话,筠儿是我的女儿,是这大?燕尊贵无二的公主?,自然在与时春好好呆在宫中。”
祝蘅枝的眼眶有些泛红,她如果没记错,秦阙其实?是不怎么喜欢祝筠的,甚至可能都?没有期待过她的降生?。
秦阙见她没有说话,也只是自顾自地道:“到底是我的亲生?女儿,开始还不熟悉陌生?的环境,哭闹着?要离开,这两日也乖多了?,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见了?我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但?祝筠是祝蘅枝娇惯着?长大?的,根本就不是乖巧听话的性格,乌远苍当时哄她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脸上脖子上都?是她的抓痕。
祝蘅枝听着?秦阙这般说,慢慢攥紧了?拳。
她不敢想祝筠在秦阙这里,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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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枝,筠儿很想你,跟我回宫,见她一面吧?”
秦阙的语气温柔,却如同一把钝刀剜着?她的心。
听着?是委曲求全,实?则是以退为进的要挟。
祝蘅枝也没有往后?退,只是颇是自嘲地勾了?勾唇。
她这次张口时只觉得无比地困难:“秦阙,是不是从你那天将我带回宫中的时候,便计划好了?这一切,我这些日子的奔走,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秦阙的步子停留在了?原地,距祝蘅枝一臂的距离。
“蘅枝,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不过是略施手段而已,倘若……”
略施手段便让她焦头烂额,那么认真呢?她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祝蘅枝打断了?,“所?以呢?你机关算尽,到底想要什么?现在的我,对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蘅枝,我没有想利用你,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我们还和?从前一样,不好吗?”秦阙眸中闪过一丝痛意?,朝祝蘅枝伸出了?手。
“和?从前一样?你继续欺我,侮我,新鲜感过了?便将我抛到一旁吗?然后?任由我自生?自灭,和?宫中万万千千的女子一样,每日盼着?你的临幸、为了?活着?为了?你,争风吃醋,是吗?”祝蘅枝一把打开秦阙朝她伸出的手,而后?别过眼去。
但?秦阙这次一把将她拽进怀中,另一只手扶在她的后?腰处。
而后?他听到了?祝蘅枝很低的一句:“那你赢了?,我为了?我的女儿,为了?我的兄长,为了?雾绡阁,我不得不向你低头。”
“所?以你这是答应我了??”秦阙的声音中难以掩盖雀跃。
祝蘅枝以鼻音应了?他。
“可是我还是输了?,”秦阙将下巴在她的肩颈处蹭了?蹭,“你并不是诚心诚意?地回到我身?边的,除了?筠儿,你是为了?别的男人,才答应我的,为了?陈听澜,乌远苍这些年能在南越百族树立威信,其中也有你雾绡阁的参与,你不想雾绡阁陷入危机,其实?无非是怕影响到乌远苍,是不是?”
秦阙吐出的丝丝缕缕的热气不断地度到她露在外面的后?颈上,让祝蘅枝有些难受,她试图推开秦阙,但?几乎不可能。
“是有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们一个救我于水火,一个度我过泥潭,知恩图报而已,秦阙,我怎么从没发现你如此?幼稚?”
既然挣扎不开,那不如试图激怒秦阙,让他主?动放开自己。
但?她想岔了?,秦阙不但?没有松开她,反而将她锢得更紧:“是,我是幼稚,我方才说输的人是我,也是因为现在是我在和?他们争风吃醋,才能换你回头,而你,不需要和?任何?人争抢,我就会自己到你身?边,将牵着?我的风筝线递到你手中。”
祝蘅枝的呼吸渐渐紧促,她虽然看不见秦阙的脸,但?她能感受到秦阙发抖的气息。
左右也逃不了?了?。
祝蘅枝往前凑了?凑,在他后?背上咬了?一口。
这个位置,秦阙受过伤,是自己三年前被他堵在上京城外时亲手刺进去的。
她当时虽然没有想杀了?他,但?那一下,也的确时带着?巨大?的仇恨,朝着?他的命去的。
她本以为秦阙只是会因为痛意?将她松开,但?那处的衣料却肉眼可见的被浸湿了?。
紧接着?,她的口腔中泛起一股鲜血的锈味。
祝蘅枝一时怔愣,她这些年虽然人在澧州,却也因为陈听澜的关于一直关注着?燕国的大?事,她没听说过这两年秦阙有御驾亲征的经历。
而自己当年那一下,即便伤的再重,也不可能是自己这一咬,便能渗出血迹的情况。
“感受到了?吗?”秦阙说着?慢慢松开她。
祝蘅枝没有问他的伤势,只是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我要见我兄长。”
秦阙没有理会她这句,只是将手搭在了?自己腰间?的革带上,而后?慢悠悠地将革带解下扔在一边。
当着?她的面脱下了?玄色的外袍。
七月的天气,秦阙里面也只是穿了?件白色的亵衣。
她虽然不是没见过秦阙的样子,但?还是稍显别扭地别过头去,毕竟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你做什么?”
秦阙继续将亵衣的衣带解开,将上面已经浸上血迹的亵衣扔到一边。
就这般转过了?身?,将那道伤口呈在祝蘅枝面前。
他久久没有出声,祝蘅枝不知情况如何?,于是睁开了?眸子。
映入她眼底的,是一道可怖的伤口。
上面结着?血痂,自己咬到的那块地方渗出一道细细密密的血珠。
看着?像是新伤。
没等他问,秦阙已经开了?口,“蘅枝,你不在的这三年,我每想你一次,就自己将这道伤痕划开一次,我一点都?不想让它痊愈,最开始还需要对着?镜子,后?来,我已经轻车熟路,就仿佛,痛意?是真的,你也是真得一样。”
祝蘅枝摇了?摇头,轻叹了?声:“你何?必如此??”
秦阙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裳,系好亵衣的带子后?,才转过身?来,看着?祝蘅枝,很认真地说:“你不在意?我,甚至都?不愿意?惩罚我,那我便自己罚自己。”
祝蘅枝往后?退了?退,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的秦阙,以至于脸色有些惨白。
秦阙却只是以为她害怕,于是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语气温存得不像是装出来的:“抱歉,吓到你了?。”
祝蘅枝费力?地匀出一息来,“我已经答应你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让我见我的兄长?”
“你很想见他?”秦阙松开了?手,眸中闪过一丝危险之意?。
“他是我兄长。”祝蘅枝平生?道。
秦阙这次没有和?她计较这些,只是穿好了?他的外衫,以半开玩笑地语气道:“幸好这件衣服是黑色的,沾了?血不容易被发现,要不,蘅枝今天可真得要弑君了?。”
秦阙没有食言,带着?祝蘅枝去了?北镇抚司的诏狱。
一路上的锦衣卫不敢抬头看秦阙,但?祝蘅枝能感受到他们对于秦阙带着?一名女子来诏狱的惊讶。
陈听澜被关在很深的一处牢房中。
秦阙只是站在那里,不用多做吩咐,看守就已经将铁栅栏打开了?。
秦阙挽着?祝蘅枝的手进了?牢房的门。
他是不信祝蘅枝说陈听澜是她的兄长这句话的,但?还是迁就着?她。
祝蘅枝在看到陈听澜的那一刻,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哥哥!”
陈听澜没有想到祝蘅枝会来此?处。
他瞳孔颤动:“皎皎?”
“哥哥受苦了?。”祝蘅枝噙在眼眶中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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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时没忍住。
陈听澜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哥哥没事,没事。”
秦阙看着?陈听澜的动作,压了?压眉峰,随后?将祝蘅枝拉了?起来。
“人也见到了?,和?我回去。”
陈听澜也只好先?放开祝蘅枝:“我没有受伤,皎皎放心。”
回去的路上,祝蘅枝几乎一路无言。
进了?殿门,祝蘅枝立在秦阙面前,眼睛无神地看着?他,而后?开始解自己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