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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廷听心中一愕,表面?仍云淡风轻,“真的吗?”

若是灵宝当真不存在,那她的计划可就要大改了。

“不确定。”池子霁摇头,解释起来,“宗主曾言老祖性情随性至极,相比修行更重画艺音律等,我怀疑灵宝不过是老祖留下让旁人上钩来求学的诱饵。”

他所言非虚,无论灵宝是否存在,他大抵也不知情。

“原是如此。”廷听意识到无法从池子霁身上获得?更多的线索,“也不知其他人若是知道灵宝不存在会不会大吃一惊。”

两人走?出藏宝阁大门。

“师兄,多谢忙中抽闲陪我走?藏宝阁。”廷听将?乐谱放进纳戒,怀中抱红伞,持着玉牌快速说道,“我想先去药堂一趟,和琼音说些话,晚些再回摘星峰。”

关于灵宝,也不知还能不能有别的线索。

池子霁沉默了片刻:“去吧。”

廷听察觉到少年声难得?的沉闷,扬起若无其事地笑容朝他摆了摆手,转身一挥袖摆,朝传送阵的方?向?飞去。

池子霁孑然望着廷听离去的方?向?,半晌,身后的门似又有动静,他在有人出来之前?转身,刹那间消失在了原地。

莫言笑刚出来,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廷听和大师兄人呢?”

“你?别管!”齐修急忙忙按下莫言笑的好奇心。

没有人注意到,在门将?要闭合的时候,一个灰扑扑的木盒鬼鬼祟祟地探出角,见四周无人立即蹦跶了出来。

第36章迷茫

药堂内,午后。

日光穿过门槛落入屋内,墙侧的药罐“咕噜咕噜”地沸腾,一个?个?水泡炸裂,浓郁的药香弥漫,

邬莓撩开幕帘飘出来,正准备,找个?躺椅靠一靠,视线一飘,突然在一个?药罐旁的阴暗角落里看到了坐着的廷听。

她一身华裙,抱着膝盖席地而坐,仿佛被阴影淹没。

“这是怎么了?”邬莓当即飘到廷听身边,拉着她站起来坐到木柜台里的座椅上,“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来找琼音吗?她刚下山啦,估计明个?儿早上回。”

廷听走出阴影,日光渐渐落在了她的脸上,才显出她眼?中的迷茫。

“有什么是妾身能帮你解决的吗?”邬莓的小手拉着廷听,贴近亲昵地笑着说,“哪怕是池子霁那厮辜负了你,想?给他下毒,师姐也能想?想?办法哦。”

廷听眨了眨眼?,摇头:“不是。”

“感?情?问题吗?”邬莓随手给廷听泡了杯花草茶,放到她手心后,才用手撑着脸颊问道,“既不是负心汉的故事,那是不是琼音那纸上谈兵的恋爱技巧不奏效?”

“是我?的问题,可能。”廷听捧着手中温热的茶杯,犹豫地说,“我?不太想?去用一些,手段?来利用池师兄的感?情??”

她越说声音越小。

池子霁从未对?不起她。

是她最?初卑劣地想?利用池子霁的感?情?从而?逃脱细作的罪则。

可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廷听那夜的笃定分崩离析。

廷听打小就知她自私利己,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在进入太华宫时也并无半分愧疚,对?师长,对?同?窗,她都可以坦荡地说出一句“问心无愧”。

唯独对?池子霁不行。

无论是池子霁真不知灵宝存在还是执意隐瞒,若是继续下去,廷听近是无礼于池子霁,远在修仙路上易生心魔。

廷听犹豫了许久,一遍遍地说服自己,最?终还是无法狠下心来继续恩将仇报。

“利用?两厢情?愿的事怎么叫利用呢?”邬莓反问,很快她意识到廷听着话的潜意,反而?兴致更甚,“还是说,你不喜欢他?一点感?情?也没有?”

“我?喜欢池师兄,我?也喜欢邬师姐。”廷听真诚地看着邬莓,其眼?眸澄澈,无半点虚假。

“不是这种‘喜欢’,是那种更不一样的。”邬莓没想?到廷听会说出如此孩子话的喜欢,她捏着下巴琢磨了会儿,“恋人之间的喜爱?”

廷听困惑:“像是话本子里那样的吗?”

“差不多?”邬莓苦恼地说道,她也不太懂如何要和小辈解释爱情?这么缥缈的东西。

这下廷听没有马上回答。

廷听乖巧地垂下眼?眸,沉默良久,似是在深思,半晌才迷茫地说出了一句:“我?不知道。”

她过去在池子霁面前说得?头头是道,实则不过和琼音一般,尽是纸上谈兵。

只是那时池子霁也不懂,所以廷听才能糊弄过去。

但凡换到如今,池子霁若是再问,廷听必定不到几句便会暴露出她对?情?爱的迷惘,不过是张纸老虎,一戳就破了。

“你见过人间夫妻?痴情?男女吗?”邬莓搜刮起肚子里的存货。她也着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情?感?夫子。

廷听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儿,半个?字说不出来,她眸光闪烁,拘束地捧紧了茶杯,试图掩饰自己浅薄的见识。

她没见过。

廷听前十?几年都被锁在长音阁之中,只游历过一次便再未出过大门。

与她的许多同?窗不同?,她对?于世?界的知识只能从同?窗和书本中得?来。

池子霁若是不与廷听举例,廷听都不曾知晓他曾经眼?中的世?间喜爱如此浅薄而?低贱。

池子霁曾站在庙堂之高?俯瞰世?间百态,但廷听没有。

“我?…不懂。”廷听无助地说道,眼?中尽是空洞,如同?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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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没绘完整阵法就放置于人前的傀儡。

邬莓一怔。

如果面前有一架镜子,廷听定会发现她此刻的模样与昔日质问她的池子霁几乎一模一样。

“不懂有什么?喜欢也行,不喜欢就罢,也没人逼着你要谈情?说爱。”邬莓抬起手,和拍小孩儿似的拍了拍廷听的头,轻松地笑着说,“你天赋甚好,专心修炼也挺好的。”

反正池子霁看起来可不像是不懂、无所谓的样子。

都分神境的人了,干什么专心霍霍新?出炉的天才弟子,让他自己苦恼去吧!

“多谢邬师姐开导。”廷听心知她不可能心无杂念地修炼,也知邬莓一片好意。

廷听来药堂也并不是为了来找琼音,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暂时逃开池子霁的理由罢了。

若不是邬莓注意到廷听,她在角落里习惯地躲一会儿也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廷听站起身,准备与邬莓道别之时,袖中的玉牌蓦然一震,她骤然停滞在了原地,心中升起几丝崩溃感?。

“怎么了?”邬莓一边整理着茶具一边问道。

“琼音是在山下的清音城吗?”廷听迅速找回声音

,若无其事地问道,“我?有话想?问她。”

“嗯,你可以玉牌联系她。”邬莓笑着提议,“反正这两日无事,你在山下散散心也无妨。”

“多谢!”廷听匆匆道别,快速跑出药堂,在树林中见四下无人,抬手设下重重结界,才拿出玉牌。

——今日戌时,清音城古琢饰铺。

廷听的指腹压住后附的对?接暗号“辛辰”二字,熟悉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地朝她压来。

她以为长音阁的人至少能等?到大比结束,现下却如此急不可耐,仿佛生怕她在藏宝阁中得?了灵宝的消息不上报。

每当廷听有了半分喘息的时刻,勒在她脖颈上的绳索就会适时地扯进,让她不要忘了她的“本分”。

廷听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等?溢出胸口的不适感?缓缓消失,平复下来,才用玉牌给琼音发了讯息,问她在哪家客栈落脚,明日不妨同?归,才朝宫门的方向飞去。

幸好她今日与池子霁分开,幸好今日琼音在山下,不然她又得?绞尽脑汁为接头找理由。

只可惜她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也不知琼音是否在忙,直到廷听下山,进入清音城,仍没有收到回信。

这回不同?以往,廷听临时一人下山,不需要给别人带东西,也没有说话的人,竟有种无牵无挂上刑场的感?觉。

暮时,夕阳西下,橘红的幕布披在屋檐与街道上。

街道上人来人往,小商贩吊着嗓子吆喝,疲惫不堪的工人低着头走过,带着孩童散步的妇女低着头说话。

谈笑声不绝于耳。

廷听孑然一身走在人群之中。

她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旁边或惊艳、或憧憬的目光,路人下意识避开她的身侧,仿佛生怕唐突了仙人。

廷听耳力?敏锐至极,不过绕了些路,就顺着人言确定了古琢饰铺的位置。

古琢饰铺位于清音城闹市一隅。

也不知长音阁是不是听到上回秘宗弟子之死的风声,考虑到在荒郊野外易生意外,廷听也不好解释,这才换了个?合情?合理的接头点。

店里的木柜台后,一名素色衣服的账房先生埋头“啪啪”地打着算盘,旁边花枝招展的女掌柜在廷听进门后只觉眼?前一亮。

“这位贵客仙姿玉色,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女掌柜笑弯了眼?,喜气洋洋地开口,“可是有心仪的首饰?”

廷听见无旁人,指尖连续拨动,一层又一层结界铺天盖地笼罩在了店内,她走到女掌柜面前,直视对?方开口:“我?受邀携簪‘辛辰’来见一主顾。”

女掌柜笑脸相迎,礼貌躬身,朝后方的幕帘抬了抬手:“早有听闻,主顾已至,您请。”

廷听闪身,不过转瞬就进入了幕帘之后,她顺着拐角木梯上了二楼,打开唯一的一扇门,一股龟甲香扑面而?来。

房间内窗户紧闭,正对?着窗的墙边摆着一扇三折屏风,房中央竹桌上摆放着茶具和棋子,房角放着松枝盆景。

一女子正端坐在竹桌的一侧,在看到廷听进门之后稍有讶然地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辨出了人,而?后略微颔首,示意请她入座。

廷听反手关上门,目光扫视了眼?前的人,确认没认错,才皱起眉:“路夫子?”

眼?前的人赫然是当初宣告廷听成为细作的路灵韵。

廷听来时还以为会是上回掐着邪器打压、折磨她的黑衣人,却没想?到会是路灵韵。

许是见得?人多了,不再拘束于长音阁那一方天地,昔日还能差遣她做事的路灵韵,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之前虽有听闻你的消息,但今日见你,方知传闻不假。”路灵韵温和地笑起来,细细地打量着廷听的衣着,看着看着不可思议起来。

因“前夜”的延续影响,修仙之人大多还是偏爱素色,不喜奢靡艳丽。

在长音阁时,廷听无依无靠,总是穿着长音阁分发的弟子服,素色清丽,现今换了个?行头,银红配翡绿,裙摆似清波,银簪摇曳,恰似玄女入世?,不显半分艳俗。

在路灵韵的眼?中,细作潜伏进他宗汲汲钻营,大多瞻前顾后,隐姓埋名,生怕旁人注意到半分。

偏偏廷听完全出人意料,先是入了破军之眼?,再而?于太华宫大比一鸣惊人。

不到半年的时间,频频出彩,连其他宗门都听到了风声。更甚者有调侃长音阁,说继池子霁力?压剑阁之名后,连音修都出了个?廷听,只怕论道大会有得?好看。

“传闻?”廷听坐到路灵韵对?面,很快猜到能是什么言论,“如此这般反其道而?行,倒也没人猜测我?是细作。”

“确实如此。”路灵韵感?慨,“你在长音阁时便聪慧灵活,长老们未曾看错你。”

廷听不动声色地应和着路灵韵。

她怀疑是尤长老私下与秘宗之人结交,在她身上绑了邪器,汲取灵力?、压制修为的同?时伤害她的身躯以控制她。

只是不知其他长老是否掺和此事。

“我?独行出门太久容易引起怀疑,夫子有话不妨直说。”廷听开口,打破虚假的和谐场面,“师门此行寻我?,可是问藏宝阁中灵宝线索?”

“你可有发现?”路灵韵问道,但她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这么多年,多少人前仆后继寻灵宝,指望廷听一人撞大运找到实属天真。

路灵韵心知廷听被派遣进入太华宫一事不简单,只是以她的身份地位并不清楚上位者的想?法。

果不其然,廷听摇了摇头。

“藏宝阁中放置有大量的书册和功法,我?前后寻了老祖留有的法宝和画卷,数量极多,画中有乾坤,身侧旁人在,我?无法一一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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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宝阁内设阵法,四周环水,水内潜有水墨蛟,以我?的修为,尚不能潜入探查还全身而?退。”

她说得?仔细,一看就知是认真探查过的。

“也是。”路灵韵叹了口气,因知廷听在长音阁时的秉性,倒未生怀疑之心,“不过我?来不止为此,还要给你带句话。”。

廷听疑惑地看着路灵韵,见她一字一字认真复述。

“——你不可参加论道大会。”

“为什么?”廷听一怔,心中升起极强的荒谬感?,质疑,“我?若能在论道大会上取得?成绩,必然能提升我?在太华宫的名声和地位,届时不是更易得?灵宝线索吗?”

大比还未结束,进入论道大会的名单也没有公布,但廷听仍不理解。

她身处长音阁时无缘论道大会,现在换了个?位置到了太华宫,还是不让她参加?!

“你之天资,众人皆知。”路灵韵耐心地看着廷听,眼?中慈爱,语气却不容半分置喙,“长老不想?看到你为太华宫披荆斩棘,对?师门弟子下手。”

一如廷听离开长音阁的那天的光景。

“你,明白?吧?”

廷听眼?眸一颤,垂下了眼?,喉口干涩:“弟子知道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别引来旁人的怀疑。”路灵韵将茶杯往廷听面前推了推,悠然起身,体贴地说道,“找灵宝的时间多得?是,你不必拘泥于区区一场论道大会。”

说罢,路灵韵就离开了房间,徒留廷听一人坐在棋桌前,看着囿于绝境的白?子。

拘泥于?区区?

说得?真轻松。

多少修士一辈子唯一一次扬名、取得?高?阶法宝,与各门各业修士面对?面谈道的机会就是在论道大会。

廷听将面前未沾一滴的茶水往盆栽里一泼,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发现浑身僵住,如被千斤鼎镇在其下,难以动弹。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廷听盯着桌面上的人影,瞳孔骤缩,浑身紧绷若长弓,桌下的手猛然攒紧了衣摆,扯住一道道狰狞的褶皱。

“看来你在太华宫受了偌大的优待。”来人的声音熟悉得?刻骨铭心,“连说话的语气都与上次不同?。”

只见头戴斗笠的接应人慢条斯理地从屏风后走出,站到廷听的面前俯视着她:“你可是对?宗门有所不满?”

“弟子不敢。”廷听闭上眼?,压下疼痛引起的恶心感?,“弟子知晓身份。”

片刻的死寂后,随着一声感?慨般的叹气,架在廷听脊骨上的压迫力?才慢吞吞地消失。

“你既在藏宝阁中未曾找到线索,那人身上呢?”接应人用手指骨节敲了敲桌面,“你这般有手段,连破军都为你倾倒,你未曾从他手里拿到分毫灵宝的线索?”

“我?与池子霁的关系并未如外界谣传那般。腾.熏.裙号亖尔贰二巫久义四七”廷听喘过气来,呼吸反倒让体内的的筋脉抽搐得?发疼,“他非愚昧之人,我?试探过,却发现他认为灵宝不过老祖噱头,并不存在,我?虽不确定真假,但他大抵也不知情?。”

接应人思忖着没说话,倒听得?出廷听没说谎,只是眼?下来看,或许还有发展余地:“太华宫宗主闭关至今,宗内大小事务都压在破军身上,他能得?知的事必然比你想?象的多。”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既为你破了例,你就不要把机会白?白?让给了旁人。”

廷听指尖一抽搐,听着耳旁如魔咒般的提议,如芒刺背,低下了头,她像是被剥了鳞丢到滚烫的泥地上暴晒的鱼,无地自容。

“反正以他的境界和长相,你也不亏,不是么?”

“……是。”廷听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出身体,悬浮在半空中看着傀儡般的躯体若无其事地回答,“弟子明白?。”

接应人满意地离开了。

等?再无人声,廷听才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下了楼,离开了饰品铺,连女掌柜热情?的招呼声都没听到。

入了夜,街道上灯火通明。

清音城位于太华宫下,风俗也与常见的凡间城镇不同?,越到夜间越热闹,橘与赤交织,蔓延出一片茫茫灯海,连星光也为之避让。

廷听如游魂般漫步于人群之中,双目彷徨。

接应人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不过是将她过去曾想?过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在她面前复述了一遍罢了。

她当初不正是这样想?的吗?

廷听抬起双手遮住了脸,之前出的冷汗让额侧的发丝贴在脸上,只剩呼吸的嘴唇一张一阖,愧疚、酸涩混着迷茫,像打翻了未知的味碟,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哪怕是来自宗门的打压和利用都未曾让她这般难过,甚至于她还弄不清楚她为何难过。

良知?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幼童手里拿着风车来回奔跑,插在木杆上的糖葫芦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泽,汤饭的香味从小摊上弥漫开。

欢笑声与廷听擦肩而?过,斑斓的灯火落在她垂落的发丝上。

廷听顺着石砖路笔直地往前走,将将要离开闹市的时候,路边一个?青年仰起头笑着,拿着一盏河灯殷勤地问道:“仙子可要写个?送福河灯?”

廷听停下步伐,迟钝地偏过头,付了钱拿起河灯。

河灯底座呈莲花形,纸糊的灯中央放着一根小巧的蜡烛。

廷听拒绝了商家借给她的笔,犹豫片刻,用灵力?在纸上写下了“青云万里,岁岁无忧”的祝福语。

灵力?落在朴素的纸上,仿佛星河为墨,落笔成辉。

廷听垂眸,安静地看着纸上的字,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夜间带着烟火气的温风突然带来了一个?极轻的呼唤声。

“听听?”

廷听滞住,当即眼?疾手快地将怀中的河灯藏到身后,惊慌地转过身。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到了灯火下的注视着她的少年身上。

少年困惑地看着廷听,上衣皎白?,如同?火光中未融的雪色,蹀躞带环劲腰,金线蔓延于玄摆上似活灵活现的游螭。

如造人时几点精心调好的墨滴,简单勾出了他的身形。

“怎么了?”

第37章挑明

“听?听??”

少女浑身一滞,如梦初醒般转过身,雪色的裙摆随之绽开,浅银暗纹在暖光下尤为瑰丽,看向池子霁的眸光带着无措。

她好似不知自己走在街道上有多么引人瞩目。

“怎么了?”池子霁轻声问道,缓步上前,像是怕惊扰了神魂,直至走到廷听?的面前。

“池师兄怎么在这?儿?”廷听刚要若无其事地扬起笑容,就被?池子霁打断了。

“不想笑可以不用笑。”池子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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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听?闻言一顿,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师妹。”池子霁垂下眼,困惑地问,“你不必说?谎,我只是不知,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池子霁在街道上看到廷听?,瞻前顾后本?没?想叫住她。往日外人情绪他一看便知,唯独面对廷听?,他没?了把握。

池子霁不确定廷听?是否想见到他,直至看到廷听?神魂微散,仿佛下一秒就要迷失在路上不知去向,他才开的口。

这?种状态下的修士一经?意外,极易走火入魔。

廷听?无措,池子霁又何尝不是。

“不是!”廷听?当即反驳,眼神有些慌乱,她对上池子霁的视线,深吸了口气?,抬手拉住池子霁的手腕,快步离开人群若有若无的视线。

池子霁安静地任由廷听?将他拉到湖边的树荫下。

树梢若有虫鸣,湖面波光粼粼,飘浮着一盏又一盏彩色河灯,形成一长条摇曳的灯桥。

此处远离喧哗,不再有打探的冒昧视线。

“我没?有不喜师兄,也没?有害怕、不想见到师兄。”廷听?松开手,直视着池子霁,这?话她说?得?笃定,绝无半点虚假。

“你可以反悔。”池子霁突然说?道,语速极快。

廷听?浑身顿住。

昏暗的环境,照不亮池子霁黝黑的眼眸,他安静地看着廷听?,睫羽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我不会逼你。”

廷听?从未见过池子霁这?般模样,在反省自己的错误,不再肆意而强势,意气?风发的外壳陡然如玻璃般破碎。

但池子霁做错了什么呢?做错的不是她吗?

“池师兄没?有逼过我。”廷听?微微侧过身,避开池子霁的目光,“错的是我。”

池子霁垂眸望着廷听?,她字字在退让,却无一字合他所想。

“是我贪心,得?师兄袒护教诲,不愿放手。”廷听?抱着河灯的手攒紧,不敢看池子霁,“是我失了分寸。”

廷听?想起方才人群中的一眼,只觉高?墙骤塌,再难坚持下去。

事到如今,哪怕之后细作?身份暴露,池子霁要找她算账,廷听?也敢心甘情愿受罚。

说?完,廷听?心中一块巨石落下,松了一大口气?,连眉目都清明许多?。

她那通过话本?子学来的、纸上谈兵的技巧哪儿派得?上用场?她自己对情爱都一知半解,怎么能突发奇想,拉着别?人玩过家家?

昏暗之中,无人察觉廷听?眼尾若现的虹光。

只是灵力刚有蠢蠢欲动的趋势,下一秒又如被?扼制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廷听?提步,裙摆如水流般滑过青草,发出唦唦轻响。

她走到水边蹲下,指尖一擦,引燃灯烛,橙色的火光霎时充盈灯内,轻轻往前一推,莲花河灯顺着水波幽幽往前飘走。

幸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谣言终归只是谣言。

只要之后他们异门师兄们的关系并非改变,在修士漫长的岁月与?大量的讯息冲击下,很快旁人的注意力也会改变。

火光在少女眼中乍碎,如璀璨的星点。

灯火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线。

池子霁沉默地听?完,闭着眼,听?着水波的声音,他融于昏暗,不动,也不出声,连呼吸也要消失在这?寂静之中,宛如一幅精美的壁画。

分寸。

池子霁在唇舌中咀嚼着这?个词,品出了其中滋味,才缓缓睁开眼眸,漆黑的瞳孔追随着光影落到廷听?的轻松笑颜上。

世?界突然变成了单纯的线和面,而他的眼中只能映照出廷听?独一无二的身影。

他看不到华美的游船,碎金般的湖光,甚至看不到连成片的河灯。

池子霁走向前,如同穿着礼服走在前往祭祀的天台上,每一步都无比沉稳,直至走到廷听?的身后。

他单膝压在廷听?的裙摆上蹲下,两手撑在了她的身侧,却没?有碰到她分毫。

如同漆色的斗篷披在廷听?的肩后,笼罩住了她。

廷听?感觉到身后的温度,稍微偏过头想,银簪不经?意贴到了池子霁的下巴上:“师兄?”

池子霁盯着廷听?的双眸,澄澈又真诚,无半点遐思。

他见过无数怀揣着喜爱的人,大抵清楚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模样,他不瞎,哪怕是连蒙带猜,也不该是廷听?这?般模样。

明明心中难过,却不愿告诉他理由,嘴上说?着不讨厌、不排斥他,紧接着又要划清界限般说?着分寸。

廷听?也许不讨厌他,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

“师妹这?是想与?我划清界限吗?”池子霁轻笑起来,弯起眼眸,笑意照不进?眼底,声音也轻而柔,似乎毫无攻击力,犹有透着寒意的危险感蔓延。

廷听?的角度看不清池子霁的眼神,只能看到他收紧的下颌和微微凸的喉结,少年?斯文的声音带着一股韵律感,混着温热的吐息钻入她耳中。

“没?有。”廷听?稍微一挪就碰到他,于是干脆就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心虚地说?,“是我自私,对师兄起了利用之心……”

她话还没?说?完,便迅速被?池子霁打断。

“这?不重要。”池子霁直白道,习以为常地开口,“是我主动靠近的你,是我给你的机会,你对我起利用之心,这?是好事,理应如此。”

“给了机会却不加以利用,乃愚笨之人所为。”

廷听?差点没?会过神。

按照常理而言,被?利用的人轻则恼羞成怒,重则一别?两宽,哪怕性情宽和之人,也很难像池子霁这?般理所当然。

但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池子霁不太常规化?思路,他太如果正常,廷听?反而会觉得?普通到有点不习惯。

“我反倒希望你多?自私一点。”池子霁突然放缓语气?,语气?中带着一股诡异的亲昵,“听?听?或许还不知道师兄的价值,不懂为何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谋求我。”

廷听?蹲久了想换个正常谈话的姿势,她小?心地避免触碰到池子霁,但这?时她才发现两人挨得?极近,她稍微往后一动,就靠在了池子霁的胸膛上。

“没?关系。”

池子霁轻快地说?,有礼地托住了廷听?,防止她跌坐在地上,任由雪白的裙摆铺在他的膝上,“师兄教你。”

“这?偌大的修仙界看着超凡脱俗,实则与?俗世?并无区别?。”

“世?人图我,不过图我之相貌、天资、实力、权利。”池子霁看着廷听?的侧颜,格外耐心,手心挽住她柔软的发丝,“像你曾见过的姜新月,便是如此。”

“她?”廷听?疑惑。

“她在想什么其实不重要。”池子霁说?道,“但她能带着上清宗之人冲到太华宫来,其实也代表了她那宗主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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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的意思。”

“我师承太华宫宗主宗人恒,可他为剑修转画修,他之剑术学自如今的十恶之首,曾经?的剑尊,老祖的师兄——平胥之。”

廷听?一怔,她曾在邬莓师姐口中听?过这?位十恶,只是不知其名,未曾想今日会从池子霁口中听?到。

“我是宗主弟子,更是世?上唯一继承了平胥之衣钵之人。”池子霁松开手,看着廷听?挪着手转过身看着他,笑意盎然,“而宗主闭关,绝大部分太华宫之事落到了我手中,已两年?有余。”

廷听?有种池子霁在把自己分门别?类,称好斤两摆在她眼前的怪异感。

“被?宵小?忌惮又觊觎也是常事。”池子霁认真地望着廷听?,“你说?着‘利用’,但你想要以及得?到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哪有人会跟着他,只想着一心一意修行,登堂入室的?幸亏廷听?没?和凡间的士子似的行卷于他,以求功名。

“我希望你利欲熏心,谋求我的一切。”

晚上吹拂,带着草地与?泥土的潮香,远处游船上的欢悦之声突然变得?很远。

廷听?为保持平衡扶着池子霁的手臂,膝盖压着他的腿,这?时她忘记了她是个修士,明明可以用灵力控制住身体,只顾得?上去思考池子霁话中之意。

眼前的少年?面如冠玉,过去良好的出身让他一言一行都透着矜贵的雅致,连脸上清浅的笑意都标准如画中人。

唯独眼中透着几乎不加掩饰的情绪,好似贴着一张□□,单露出一双明眸。

那其中是堂而皇之的偏爱与?渴求,是撕裂一切伪装后的赤忱,是不接受拒绝的单纯的强势。

廷听?突然感觉他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他不再拿剑指着人,直白的透着杀意,拿出了他的希望和一腔诚意认真地询问。

可他说?着可以反悔,说?着不会逼人,实际还是充满了不容拒绝。

“一切。”廷听?念着这?两个字,注意到池子霁眼中的期待,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困惑地思索起来,心中缓缓升起不可思议感。

这?一切对于廷听?而言都太过陌生?。

她不得?不和小?儿学步般小?心翼翼地揣摩,以免出现错漏,事情迈向无法控制的结果。

只可惜,随着廷听?的思路延伸下去,哪怕她对情爱堪称七窍通了六窍,答案也指向一个极为恐怖的方向。

完了。

谣言此时已完全不重要了。

廷听?脑中如有铃响,脊背下意识挺直,浑身似石雕般僵在了原地,喉咙几近失声。

少年?冷静中透着执着的叙述,压在她身侧的手臂,坚决而不容置喙的态度……

廷听?终于清晰地意识到片刻之前的想法是错的。

来不及了。

“如何?”少年?眸如弯月,眼尾上扬,犹如飞鸟那丹霞色的尾羽,慢条斯理地拂开将要落在她发间的叶片。

“听?听?学会了吗?”

第38章清醒

现实是残酷的。

随着风吹水波晃荡,廷听思绪也混乱起来。

廷听始终未曾想到?,当她真切地准备放弃,将两人的关系止步于“亲近的师兄妹”,不?再有半点逾矩的时候……

池子霁诚挚地告诉她,她的计划不过存在于想象之中,毫无?可?实践性。

鱼急着上钩,完全不顾钓鱼人的意见。

她甚至都想好了要如何和琼音解释!

廷听慌乱地去?追池子霁的双眼,发现他一直安静地注视着自己,未曾有半分挪移,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怎么会?”廷听失声呢喃,每个字都透着难以置信,她下意识想往后退,但身后即是绵绵湖水,她退无?可?退。

池子霁喜欢她?为什么?!

他到?底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廷听瞳孔摇晃,自发地开始给池子霁这通对白找理由。

不?,他也?不?一定是喜欢吧?

他也?可?能是误把过于亲昵的师兄妹情、占有欲当成了喜欢?他其实,其实没有喜欢自己。

二人距离如此?之近,池子霁甚至能看清廷听微缩的瞳仁线条。

廷听的匪夷所思?,怀疑,下意识的逃避,都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池子霁笑容不?变,只觉躯壳化作一尊玉山,从里至外透着凉意。

他不?奇怪廷听的反应,甚至早有预料,只是亲眼所睹时还是难免失落。

廷听下意识的质疑不?光表现出她的不?喜,还想要打?消他意图。

池子霁无?奈地说:“如何不?能?”

廷听酝酿了一肚子的质疑和提议,一瞬间如被冰水扑了的火苗,还没烧起来就冒了黑烟。

廷听看清了池子霁明?明?嘴角弧度分毫未变,眼中却含不?易察觉的、安静的低落,只觉心中如有针刺,扎得她浑身酸涩不?自在。

她不?是想要池子霁难过的。

“师兄,你听我说。”廷听按着池子霁的手?腕,镇静地组织起措辞。

池子霁耐心:“嗯,你说。”

“师兄不?必如此?隆重地对待师妹……”

“听听是觉得我是把钱财身家往外洒的人吗?”池子霁笑出了声,万万没想到?廷听的思?路能拐到?这方面来,“宗主除我之外无?弟子,我若想要师妹,多得是人削破头冲上来。”

“可?是我没有。”

他回答得从容,若抹朱砂色的眼尾带着些无?奈,眉目精致如精雕细琢的画中灵,却在出入俗世时沾上了人欲,偏偏骨子里透着不?可?一世的矜贵。

廷听一时语塞。

池子霁一副耐心任她反驳的模样?,让她意识到?接下来的质疑都再无?必要。

可?是廷听已下了决心,哪怕她无?法承认她的细作身份,也?不?能在在这欺瞒的基石之上再建立更多的关系。

多可?笑啊?

廷听的细作身份一旦曝光,不?管是她的来历、来后的态度、境遇和说过的承诺,全?都会蒙上名为一层欺诈的黑布。

连身份都是假的,那她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池师兄,你已分神?境,寿命足有千余年。”廷听艰难地开口,但却如何都说不?出剩下的话。

可?廷听不?说,池子霁又怎会不?懂?

老生常谈,修士寿命漫长,此?时的眼前人转头便是过眼云烟,在动辄几百、几千岁的修仙者眼中,两人不?过加起来才堪堪而立之年,实在太过稚嫩。

他们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

不?必执着于现下。

夜风摇晃树影,发出唦唦轻响。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寂静,连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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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要湮没于风中。

两人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谁先?打?破这份僵局。

廷听无?措地抓紧了手?边的柔滑的衣袖,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夫子不?断地警醒着她,要用长远的目光去?看待一切。

眼下的一切都不?过浮华一刹,转瞬即逝。

可?廷听就活在当下。

哪怕廷听能想象到?未来的哪天,她的身份被揭穿后池子霁的变化,他可?能厌弃,可?能转身走向她人,甚至冷眼以待。

她都无?法对这份推到?她眼前、就差塞到?她手?心的善意与喜爱置若罔闻。

它珍稀如廷听从未见过的宝物,带着令人心悸的暖意与璀璨。

它是这个和她年龄相近的少年那直白的、没有半分手?段的一腔赤诚。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廷听磕磕绊绊地说。

“你怎么会这样?想?”池子霁讶然地挑起了眉,无?比笃定地说,“你独一无?二。”

池子霁并无?部分人眼中“每个人都独一无?二”的想法。

他的眼中阶层分明?,世人天然便分三六九等,有人之生命碌碌无?为,轻如鸿毛,似若蚍蜉,有人生来便注定居庙堂之高,执掌权与生死。

人和人不?一样?,廷听与旁人更不?同。

只是和他也?不?同。

“你觉得几十年、几百年之后我回首如今,会后悔说出这番话。”池子霁思?索片刻,说道,“可?世事不?定。”

池子霁低头挨近廷听的额头,发丝相触,笑着说:“指不?定用不?了这么久,我就徒生意外,英年丧命,死前还想着尚有遗憾未了。”

池子霁看见怀中的少女怔住,不?可?思?议长大了眼眸,就差伸手?把他的嘴给捂住,心中竟升起了几丝快意。

“你说什么呢?!”廷听厉声。

她是真想不?到?最?忌口业的修仙界,有人能放肆到?开口论生死。

话本子里出现类似喜不?喜欢的对话,顶多是主角一方说自己和别人来刺激另一方,谁和池子霁一样?开口直接送自己去?世!

池子霁之前拿剑指着萧粼的时候可?一副谁奈他何的模样?,现在可?好,得不?到?个喜欢,变得命比纸薄了?

“没关系,反正届时听听功成名就,声名显赫,只怕也?不?在乎早时认识的师兄的死活。”池子霁“安慰”起来,“别人问起一句,指不?定还能得个‘不?熟’。”

这都哪儿跟哪儿了?

说得有模有样?的,他怎么不?去?写话本?!

廷听:“池师兄!”

“好师妹。”池子霁言笑晏晏地答应道,身上若隐若现的危险感消失,抬手?抱住了廷听,手?轻轻地在她背后拍了拍,仿佛在安抚着她,“不?用怕。”

“我没有在逼你,也?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池子霁感觉到?廷听拘束到?不?敢动,叹了口气,“我不?是告诉了你,若是不?喜就利用我与十恶之首交往甚密的把柄吗?”

廷听垂着眼,看着眼下布料上细密的盘纹,心中否定。

她不?是讨厌池子霁,她是厌恶着细作身份,以及随之而来的千重束缚。

“若是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你反手?捅我一刀也?无?碍。”池子霁想了想,贴心地补充道。

他总是能把一件看似正常而普通的事越说越离奇。

池子霁握着廷听的右手?,稍微比划了一下,示意给她看,似乎他口中的“教学”还没结束:“听听放心,我不?会把剑指向你的。”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怀中的廷听一僵,缓缓地抬起头,额前的发丝凌乱,眼眸里满是困惑与不?安。

池子霁眸光一顿。

廷听眼下的模样?,和方才他在街道上遥遥望见廷听彷徨的状态一模一样?。

池子霁心中升起一阵极强的荒谬感,连挡在廷听背后的手?都一松。

他能确定时至今日,廷听绝不?是怕他,那廷听为什么会觉得他会用剑逼她?

“真的?”廷听小声地说,像是实在没忍住心中的疑问,“哪怕我做错了事也?不?会吗?”

池子霁盯着廷听,看得廷听心虚地想再低头,却被他拿手?指抵住了下巴,不?容她再避开分毫。

他话已至此?,廷听却仍这般模样?。

池子霁一时之间拿不?准廷听是在隐瞒什么还是单纯杞人忧天。

廷听在问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哪怕她很快就找到?了能替自己找补的理由,她也?不?能在这种状态画蛇添足地解释。

紧抵在下巴上的指腹带着剑茧,池子霁没用多少力气,却带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感。

廷听闻得水流声哗哗,却无?法安定下她的心弦,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池子霁一旦安静下来,反而比他随意地谈笑时更恐怖。

凉意如藤蔓缠绕上身,廷听突然冷静了下来,如淋冰水,别说慌乱,连迷茫都荡然无?存。

她这一刻终于再次认清两人之间横亘的差距。

在她的境界达到?和池子霁相同的分神?境、有能力和他谈判之前,她并没有谈及喜爱的能力。

修仙界暗藏着弱肉强食的规则。

单方面的压制会使另一方丧失抉择的权利。

“不?会。”池子霁目光一寸寸地从廷听的脸上滑过去?,最?初本是想看出她的心思?,没过几刹就走了神?。

只觉得近得能碰到?她纤长的睫毛,目光在触及她的嘴唇时蓦然偏过了头,仿佛生怕被烫伤,搅得人心口不?宁。

“师兄的剑不?会指向你。”池子霁为掩饰这份恼人的青涩与闪躲,松开锢着廷听的手?,假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别人就不?一定了。”

他稍微想一下,也?大致能猜到?廷听不?安的几种可?能。

哪怕是热恋中的爱侣,也?会互相猜忌,更何况不?过是熟稔的他们呢?

突然,池子霁浑身一滞,看向低头埋在他肩膀处的头,腰后多了一双环住他的手?:“听听?”

他连眉眼下意识柔和几分。

“我一心修炼,师兄近日莫要扰我心神?。”许是捂在衣里,她的声音稍有模糊,但完全?不?影响听,仿佛有几分亲昵的埋怨,“住在逐月峰旁边,除了师兄,我也?不?认识什么旁人。”

也?是。池子霁平淡地心想。

之前的萧粼不?过是条漏网之鱼。现下两人近在咫尺,哪里还容得下别的活物。

他看不?到?廷听低头垂眼,双眸沉静而坚定,眸光熠熠,没有半分眷恋。

第39章七夕

“多有叨扰,请问琼音道友在吗?”

一女子背后负剑,身着白长衫利落地跨过门?槛,走进药堂,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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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现?下人不多,才开口问道。

“琼音?有人找你?”幕帘后钻出一个人。

只见莫言笑身上还缠着未拆的白布,手里、肩膀甚至是头顶都摆着几只机关鹊,造型颇为奇特?。

“找我??”柜台后冒出一个头,只见琼音发丝凌乱,双眼无?神,不知?是几宿没睡好。

很显然来点?名找她的人是极少数,哪怕是没什么精神,琼音都?眯起?眼仔细地看着来人:“你是?”

“我?知?道。”莫言笑迅速反应过来,“喜欢大师兄但?打不过他的那个剑修,好像叫什么…呃。”

他一顿,陷入了沉默。

琼音差点?倒吸一口凉气,莫言笑着一出把她给整清醒了,她小心地看向来人,笑容果不其然有些微妙。

气氛稍显尴尬,好在并没有持续多久。

“蓝珊,你寻我?师妹是何?事?”幕帘后又飘出来一个幽蓝色的娇小身影,她看着莫言笑,不客气地说道,“你药喝了吗就跑出来?”

邬莓这般一说,琼音的眼神马上变了。

毕竟蓝珊和魏紫这两个名字还是她告诉廷听的。

“久违,邬堂主。”蓝珊笑着看着坐在柜台上的邬莓。

“这些客套话便?免了。”邬莓摆了摆手,身上挂着的银饰叮铃铃地响起?来,“直说吧,总不能是我?不方便?听的事吧?”

“自然不是。”蓝珊笑着解释道,并未对邬莓堪称咄咄逼人的态度有半分反应,“是我?想寻廷听道友,之前她救我?师妹一事还未感谢她。”

“我?记得你好似也是廷听道友的友人?”蓝珊转头看向莫言笑,声音柔和。

“嗯。”莫言笑点?头。

“你找听听做什么?”琼音脸上满是抗拒,质疑地看着蓝珊。

蓝珊平淡地瞥了琼音一眼,笑着回答:“我?不是说了吗?答谢她呀。”

琼音很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她天然觉得蓝珊和廷听不对付,也并不觉得蓝珊去找廷听单纯只是为了答谢。

她看着蓝珊无?奈的笑容,似乎分毫不把她的质问当回事,只觉违和与反感,不想与之多谈。

“答谢廷听?”莫言笑愕然,不可置信地上下扫了眼蓝珊,“这是实话吗?”

“未有半句虚言,道友何?出此言?”蓝珊如同被莫言笑的言语刺伤般抿起?唇,面露低落,鬓边细发垂在脸侧,“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先不提你的师弟师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不逊,毫无?尊重,可见教?养一般。”莫言笑想了想,说,“你对大师兄有意众人皆知?,你是去示威的还是去找茬的?”

好直白!

琼音震惊地看着莫言笑,没想到?她不敢说的,这家伙竟然敢推到?台面上和当事人正?面对峙。

蓝珊慌乱地摆手:“我?并无?此意!千真万确!”

莫言笑那张平淡无?波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讶异,上下看了看装得很温和正?经的蓝珊,都?没细想,摇了摇头。

他不信。

蓝珊那张温和亲近的脸差点?没崩住,放在桌子上的手都?攒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

邬莓侧过脸,装作若无?其事地死死憋住了笑意。

“道友许是对我?有误会。”蓝珊抬起?手,将发丝捋到?而后,轻声说道,专注地看着莫言笑。

“误会什么?”莫言笑困惑了下,始终不了解,“你是如何?做想,来寻廷听的友人问他们的行踪,我?们看上去是会给友人找情敌的人吗?”

蓝珊一噎:“我?说了赔罪。”

“感谢也好,赔罪也好,不带礼物?”莫言笑匪夷所思地反问,“连我?这个无?父无?母之人都?知?道的道理,你不知?道?”

蓝珊如鲠在喉,看着莫言笑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她强压下那股劲,妆点?在脸上的笑容浮于表面:“我?自是备了礼,在纳戒之中,只是不知?廷听道友是否会喜欢。”

“你还找不到?一个内门?弟子?”邬莓挑起?一根眉毛,疑惑地看着蓝珊。

“我?确实没找到?她。”蓝珊苦笑,“摘星峰也好,缭音峰也罢,我?都?去过。”

连个人影都?没有!

莫言笑肯定:“我?也找过,她确实不在。”

琼音眼看局面要僵持下去,生怕在药堂内闹出事,作为在场唯一顾全大局的人,不得不开口,“我?不知?道听听具体在哪,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是被大师兄挟持了。”

邬莓露出了不出意料的了然神色。

“挟持…?”蓝珊的神色空白了一瞬,能看出琼音并未说谎,但?显然没想到?她会听到?这样一个词。

“不然你和池子霁过过招,看他能不能让你见见他那宝贝小师妹?”邬莓友善地提议,似乎觉得十分可行。

“邬堂主说笑。”蓝珊僵硬地笑了笑,临走前瞪了莫言笑一眼,匆匆告别转身离去。

“她凶我?做什么?”莫言笑意外地看着蓝珊的背影,“莫名其妙。”

“谁知?道呢。”邬莓咯咯地笑着说,等?蓝珊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她才看向琼音:“知?道为什么我?放下手里的事出来吗?”

琼音困惑地摇了摇头。

“离她远点?,虚伪之人。”邬莓不客气地说,用小手狠狠地点?了点?琼音的额头,“和你们这种一眼能看出来历的小家伙不同,我?看不出她是从哪儿来的。”

说罢,邬莓没理会琼音的反驳,想着既然池子霁和狗一样守在廷听旁边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便?放下心,转身回去督促其他患者喝药了。

“那我?也走了,七夕这几天正?是赚钱的好时?机,你若是有机会记得帮我?多宣传一下。”莫言笑郑重地握了握琼音的手,抱着他精心研制的机关鹊离开了。

“等?有廷听的消息了,我?再给她送两只。”

琼音无?言地挥别了莫言笑。

连她都?不清楚廷听具体在哪,更遑论其他人。

正?如她们所猜测的那般,廷听近两日确实没出门?。

准确地来说,是没出逐月峰池子霁洞府的门?。

但?廷听也没和池子霁待在一起?。

池子霁出门?在外,廷听拿着那本从藏宝阁拿的的曲谱在洞府内练了好几天,练得头晕目眩,手腕发酸。

廷听感觉到?修为滞涩,灵力不顺,意识到?这或许并非元婴境能研读的曲谱,便?转头翻起?那本老祖亲笔的画册。

画册讲得似是一些不知?真假的神话传说。

什么七彩葫芦化人,九色鹿行善,河神试人心,哪吒闹海,神灯许愿……

廷听越看越入迷,直到?翻完了整本画册,才在尾页看到?一句“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廷听一怔,这句话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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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似是和书中任何?一个故事都?毫无?关联,就像是编篡者随性留下的一句话。

这难道是灵宝的线索?

最?危险的地方,这个危险是说极险的禁地,还是说最?明显的地方?

偌大一个太华宫,哪里“危险”?

廷听头疼,不知?道打得哪里哑谜,翻来覆去仍是找不到?线索,也不知?是不是今日不宜钻研,又从纳戒中取出一本琼音送她的话本。

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廷听现?在再看话本中的爱恋情节不再抱有学习的心态,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可惜,廷听刚看到?话本中妖女试图拿还魂丹救她早逝的白月光,而后被夺了心头血的佛子当场撞到?的剧情,洞府门?口传来了动?静。

“请问大师兄可在?”女子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洞府内,“小女子冒昧上门?,实乃有要事相商!”

廷听拿着话本的手顿住,书里的精彩纷呈的剧情迅速寡淡下去,她左右一看,将话本夹在了画册和曲谱的中间,这才走向洞府门?口,解开符门?。

门?一开,廷听就看到?了蓝珊的身姿,眉头不由得一皱。

蓝珊却截然相反,她眼神赫然亮起?,如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蓦然上前一步。

廷听对上蓝珊的视线,反射性地后退了半步,心情难以言喻。

上一个用这么热烈的眼神看着她的还是姜新月。

然后姜新月就拉着廷听的手发表了一番激烈的求婚誓言,现?在再看到?蓝珊眼中出现?类似的眼神,廷听只觉头皮发麻。

“池师兄出行有事,你若要寻他,应先玉牌联系他,再约明日亦或后日相见。”廷听认真地说道。

她虽对蓝珊并无?好感,但?也不缺虚与委蛇的力气。

蓝珊却开口:“我?不是来寻大师兄的!”

廷听诡异地看着蓝珊,实在不知?她人站在池子霁洞府门?口,刚刚出声还是找他,现?在却转口的意思。

“我?听闻大师兄恃权强迫师妹,实在坐立不安,恰想感激你在大比中对林濛师妹的救助,便?厚着脸皮上门?询问,可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蓝珊真切地看着廷听,恨不能手把手拉着她谈天。

廷听的困惑浮上心头。

这传言怎么一天一个样,之前不还是她攀附池子霁,现?在怎么变成池子霁对小师妹强取豪夺了。

廷听:“谣言止于智者。”

“道友于大师兄可是真心?”蓝珊执着地继续问,似乎非要从廷听口中问个明白。

廷听蹙起?眉,不知?蓝珊为何?要打探得这般明白,自那日河畔叙话后,她与池子霁的关系就僵持下来,好在池子霁很快就忙起?来了,她才得闲几日。

她不想去深究那扯不断理还乱的思绪,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想找些事做,可还是有人上门?追根究底。

“此事可与蓝珊道友有关?”廷听直白地说,“我?与池师兄并非道侣,也非恋人,道友若是有意,大可去寻他本人问道。”

她有些疲倦,好似已经不是初次解释这个问题。

“道友误会!”蓝珊连忙摆手,生怕廷听误解,“我?并非想拆散你们!”

廷听面无?表情地看着蓝珊,一副洗耳恭听蓝珊狡辩的模样。

“道友有过人之姿,哪怕你恋慕大师兄,我?也不介意在大师兄不在的时?日……”

好了,这个比姜新月还离谱。

廷听平静制止:“道友慎言。”

“我?一心修炼,并无?他想。”

更别说这逐渐离奇的混乱关系了。

蓝珊眼前一亮,语气热切三分:“廷听道友若是与大师兄无?意,我?可救你于水火之中!”

“救我??”廷听重复了一遍,看着蓝珊的眼神带上了怀疑,“先不提我?并未身处水火之中,哪怕真要救我?……道友打得过池师兄吗?”

蓝珊脸色一僵,没想到?廷听开头便?戳了她痛处,柔和着声音解释道:“正?面对上大师兄实属不易,但?他已分神境,不得参与论道大会,我?们可以智取。”

廷听沉默了片刻,想到?长?音阁不许她参加论道大会,心生恹恹,也不愿让一个陌生外人掺和她和池子霁的关系,将浑水越搅越浊,摇头说道:“还不知?宗门?是否让我?参与论道大会。”

“此事不必再提。”廷听想到?池子霁的脾性,还是嘱咐道,“师兄若知?晓,恐生事端。”

说罢廷听就关上了洞府之门?,没理会蓝珊的急切挽留,转身飞回了摘星峰上。

廷听没将蓝珊突兀的叨扰放在心上,恐再生误会,也没再待在池子霁的洞府。

廷听刚回到?观星楼,就看到?楼内典雅而细致的摆设,每一寸都?透露着装扮者的认真,整个人顿时?拘束地站在了原地。

半晌,廷听才长?呼了一口气。

明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也只有她孤身一人,她却有种他人的气息无?处不在的感觉,没回都?让她如坐针毡。

她思绪紊乱,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不知?何?时?混入观星楼,缩在角落里看似灰扑扑的木盒。

廷听更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踏入观星楼,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有人叩响了观星楼的大门?。

“又是谁?”廷听困惑地来到?门?口,就看到?观星楼外不知?不觉越来越多的拜访者,不禁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什么情况?

……

夜色如帘。

乌云浓重,黑压压沉下,看不到?半颗星辰。

一个利落的身影降落在逐月峰山腰,少年甫一落地就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刚准备进门?去查看,突然偏过了头,皱起?眉,对着空气开口:“你跟着我?做什么?”

空无?一人的地上蓦然荡出了奇异的波动?。

“我?之前听闻你对太华宫一新弟子爱若至宝,非卿不娶,愈演愈烈,你未有半分澄清的意思,本以为不过谣言,”一个淡漠的青年声音响起?,“明日七夕,你今日火急火燎赶回,我?瞎了才看不出你的心思。”

“与你何?干?”池子霁不以为意,他很快发现?洞府内没人,这才踏进去,反手将放置在门?口的留影珠拿起?,也没管身后如影随形的凉意。

一进洞府,那无?形的身影这才缓缓出现?,显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青年面庞凌厉,白发如雪,剑眉挺鼻,身侧似有剑意乍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若太华宫宗主在,定能一眼认出,他便?是老祖那堕入十恶的师兄——平胥之。

“我?们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我?好心劝你,你不以为然。”平胥之沉稳地往里走,“着实不识好歹。”

“我?做了何?事,须你十恶之首来劝?”池子霁反口相讥,目光四处扫视着屋内。

廷听行事向来有章法,哪怕在池子霁洞府内久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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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少有她的痕迹。

池子霁稍有失落,但?也习惯了,目光扫过桌侧地上写着“青云万里,岁岁无?忧”的莲花河灯,而后落到?桌角放置的书册,突然顿住,立刻上前拿起?。

池子霁难以相信廷听竟会失误将东西落在他洞府里。

联系起?在洞府门?口感觉到?的陌生人的气息,他笃定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你喜欢人家,如何?确信人家喜欢你?”平胥之根本不把池子霁的讽刺当回事。

理论上来说,池子霁现?下应该风轻云淡地反驳他,甚至再嘴毒地怼两句,有些人得不到?老祖就在小辈身上找存在感。

池子霁本不会翻廷听的书册,却在拿的过程中目光难以避免地看到?了书脊上的“合欢”二字。

他的目光一滞,当即把那本夹在正?经书里的不正?经话本给拿了出来。

只见《合欢宗妖女和她的十条船》一行大字映入眼帘,无?比显眼,让人避无?可避。

“她不需要你就是不喜欢。”平胥之瞥了眼池子霁手里的书册,扯着嘴角,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我?们剑修都?这样。”

“……不过一本闲暇时?找乐子的话本,也值当你在这里挑拨是非?”池子霁若无?其事地将话本夹回去,抬手将门?口拿的留影珠放到?桌上,注入灵力。

比起?女孩子喜欢看的话本,哪怕题材相对特?殊,池子霁也更为在意他不在之时?前来找廷听的陌生人。

不能动?的话本和一个活生生的人,孰轻孰重,世人皆知?。

“嗤。”平胥之凉笑一声,倒并未离去,显然对看着这向来不可一世的便?宜徒弟吃瘪相当有兴趣。

前人受过的苦,后人必须也完完整整地受一遍!

留影珠散发出光芒,其间光影与人像迅速浮现?。

池子霁在看到?蓝珊前来打扰的瞬间冷下脸。

他甚至都?不用想这人是来找谁,会说什么,就可以下个“不速之客”的判断。

“呀,你这位小师妹行情也挺好的。”平胥之似乎感同身受地想起?他当年面对他师妹时?的情景。

果不其然,蓝珊挑拨离间在先甚至想横插一脚的声音从留影珠里飘出,在寂静的洞府内清晰得不容犹豫。

坐在椅上的少年脊背挺直,指尖点?在梨花木几上,一下又一下,似是暴雨前短暂的宁静。

“怎么,这就动?杀心了?”平胥之讶然了下,一副池子霁没见过世面的架势,轻嘲,“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我?师妹无?意于她。”池子霁声音平静,似是不在意,幽暗的眼眸透着若有所思。

“你不会在想着如何?悄无?声息地干掉同门?吧?”平胥之察觉到?池子霁的认真,笑道,“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池子霁垂眸,不言语。

他当然记得。他不光清楚地知?道他自己是谁,还熟知?三法司办案流程。

池子霁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在乎廷听的名声。

“杀了这个,还有下个。金铃为她而响,接着参加论道大会,还能有无?数个。”平胥之继续说道,“你杀得完吗?”

“你想成为下一个十恶吗?”

“不会。”池子霁回答得果断,他转头看向平胥之,一字一字清晰如珠落,“我?不会成为她人生中的污点?。”

平胥之一怔,看着在他眼里堪称稚嫩的半个徒弟,再不发一言,拂袖转身离去,消失如烟。

平胥之一走,池子霁似是终于硬撑不住,蓦然咳嗽出声。

血污染红了白帕,他从纳戒中连取十几瓶丹药,硬生生灌了下去,脸色才好些。

池子霁如自残般反复地看着留影珠内,廷听一遍又一遍地在蓝珊面前否定着二人的关系。

好似生怕别人“误会”,认定两人之间清清白白,无?半点?关系,甚至还要别人来找他。

池子霁只觉喉口干涩得不像话,任由体内的丹药迅速发挥着作用,灼烧着他的肺腑,强制他保持清醒。

少女蹙起?的眉,疲倦的眼神,冷淡的神色,哪怕知?晓其中一部分是对蓝珊,也让他不知?要如何?说服自己。

池子霁见过廷听笑脸相待的亲昵,便?知?他不在时?她有多疏离。

那夜的拥抱和笑脸也是能演出来的吗?她多厉害呀。

池子霁抬手收起?那枚留影珠,脑内闪过一幕幕画面,皆是廷听与旁人对话相视,最?终停在了方才平胥之那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他的眼中竟浮现?出了些许混杂着涩的恨意。

池子霁这几日忙着大比结束的事宜,没来得及去看廷听的终试,只在出行的路上看了长?老们定下来的论道大会的名单。

假徐铭于执法堂牢狱中暴死,终试的事故彻底成为了执法堂的悬案之一。

秘宗中人四散,甚至多得是人互不相识,行踪难以调查。

恰逢论道大会即将举办,提前召集七星面谈,事务一件件地压下来。

论道大会作为各门?派天之骄子们的聚集地,能四平八稳地进行简直是奢望。

他既知?廷听身受邪器桎梏,便?不得不多个心。

池子霁一夜未眠,试图平复心绪,将手中堆积起?来的事务清理掉,心中爱恨交织,灵力虚浮不好掌控。

等?到?晨光熹微,第一缕光落入洞府,池子霁才抬起?头,从袖中取出了一条红绳。

这是他从鸾鸟身上取下的尾羽编制而成,有稳固神魂的功效。

若不是动?静闹得太大,也不至于惊动?平胥之。

等?洞府内的血腥味散得差不多,池子霁才拿着红绳走出洞府,洞府门?口正?对着观星楼的围栏。

池子霁遥望着建于山峰的雅致楼阁,掩去他夜晚的辗转与反复。

他点?地飞跃而起?,迅捷地落在廷听最?常练琴的三楼。

楼内并未有琴声响起?,却有人在其中说话。

“这是我?提前半旬研制的机关鹊,在今日之前已售空,特?地给你和琼音各留了两只。”一人坐在廷听对面,低着头摆弄着手中展翅的机关鹊,“喜欢吗?”

“好可爱!”廷听好奇地把机关鹊托在手中,摸了摸它的羽毛,柔软,却与真鸟不同。

“这玩意儿看着取巧,其实没什么用处,但?卖了不少灵石。”莫言笑真诚地说。

没什么技术含量还贵,但?男修女修都?会买,不过花了些气力量产了机关鹊,就再次将他因为比试干瘪下来的钱包充盈了起?来。

莫言笑喜欢任何?节日。

“多谢,这个多少灵石?”廷听说着就去摸纳戒。

“不必!”莫言笑迅速摆手,“之后论道大会应当还会麻烦你,我?们朋友之间不谈这些小钱,就当是礼物送你了。”

机关鹊叽叽喳喳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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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腾着翅膀落到?了廷听的肩膀上,张开小喙咬了一缕发丝,歪着头,隐约能听到?咔哒咔哒的关节挪动?声。

“我?很喜欢!”廷听毫不掩饰她的欢喜,扬起?笑容感谢道。

廷听在长?音阁时?总看到?别人收礼物,当时?没当回事,自从来太华宫,她收到?了好多礼物,大大小小每一件都?甚合她心意,她才懂得这份心意何?等?令人喜悦。

“我?会好好珍惜的!”

莫言笑看着廷听的认真,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倒不必,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你玩坏了给我?修修就行,大不了再给你做一个。”

“意义不一样。”廷听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背后一阵强烈的凉意,如针刺飞过,当即转过身,刚好对上了池子霁的目光。

不过刹那,她就察觉到?了池子霁的异常。

他这样不动?声色但?隐露杀气的姿态,太像对萧粼生杀心动?手的那一夜的模样。

廷听瞳孔一颤,倏地站起?,她不懂池子霁对于友人突如其来的敌意,只是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莫言笑的身前。

池子霁单膝曲起?,脚尖点?在栏杆上,他肤白似雪,眸若点?墨,秋风拂起?他朱红的衣袂,如最?精美的器具。

日光由他背后洒下,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直至遮住了廷听和莫言笑的身影。

池子霁只觉心中一空,如同破了个大窟窿。

他看到?少年少女一齐坐在他精心布置的房内,廷听笑容明媚,似是毫无?保留,轻松而愉快,手中把玩着机关鹊,字字是喜爱。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放松,不属于他的放松。

而他一露面,廷听就变了神色。

池子霁睫毛颤了下,启唇想要如往日一般随意地笑着,却如何?都?笑不出来,嘴角如被冻住了般僵硬得不像话,使起?力反倒显得有些古怪。

罢了,池子霁放弃了。

廷听两颊酸软,浑身绷紧,如临大敌,不得有片刻放松。

空气被拉扯得死死绷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扯断。

“大师兄有事寻你,那我?便?走了。”莫言笑丝毫未察觉到?僵持到?令人窒息的气氛,熟稔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池子霁黝黑瞳孔一动?,还未落到?莫言笑毫无?防备的背影,就看到?廷听也一动?,再次挡住了他的视线。

她一拦,池子霁的眸光随之一颤,如水池激起?波澜,久久不息。

若说之前只是死死地压抑着,廷听这一动?,就是将池子霁试图遮掩的一层薄薄的皮毫不留情地撕开,露出其下狰狞的血肉。

这份令人心悸的死寂一直持续到?了莫言笑完整离开。

“你怕什么?”池子霁一动?未动?,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廷听,声音极轻,似是比清晨露滴易碎,“你怕我?伤他?”

他没有如往日一般,开口先唤廷听的名字。

太多话如冷硬的石子生生卡在了喉口,吐不出半个字。

“你怕我?杀了他吗?”池子霁声音暗哑,如要跌倒般从栏杆下落下,站稳,却未曾走上前半步,“怕像那晚我?想对那条鱼做的一样?”

两人横亘了足足一丈远,如一条跨不过的星河。

“你告诉我?。”

池子霁死死地攒住了手心的红绳,好像要攒出血,眼眶难以抑制地红了一片,衬得他皮肤格外苍白。

“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第40章欺瞒

“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秋风拨乱思绪,少年质问着廷听,又像是逼问着他自己。

他的情绪如扬手泼下的浓墨,占据了雪白的纸面的一切篇幅。

廷听能察觉到?波涛汹涌般的情绪难以平息,却仍不理解池子霁这副来势汹汹的架势究竟为何。

“池师兄,你为什么生气?”廷听不懂,困惑地皱了皱眉,但她又不能任由池子霁这样继续发脾气,以免变成不可?挽回?的模样。

却没想到?廷听哪怕只是?疑惑,眉心微蹙,就仿佛触碰到?了池子霁本就扯得笔直到?发颤的情绪,只如一堆火又泼上了一桶油。

“为什么?”池子霁失声。

“莫言笑是?我的友人,同窗,我们不过是?叙叙话。”廷听思来想去,如何都想不出他怒火中烧的理由,“池师兄又不是?没见过他?”

池子霁看着廷听认真?地解释,竟有?种奇妙的讽刺感,扯着嘴角想笑,却扯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明明伤好?得差不多了才?来见廷听的。

“我不光知?道他是?你的同窗,我还知?道他人缘颇好?,八面玲珑,虽出身不显,却是?天罗长老门下有?些?名声的后生。”池子霁低声说道。

池子霁是?会?酸涩他于廷听和她的友人而言就像是?旁人,这没什么,毕竟也不是?第?一回?了,他也不会?因此?与?廷听对峙。

池子霁从未如此?清醒。

他清晰地目睹廷听对他的戒备,为了所谓的友人挡在对方的身前,维护他人,生怕他这个不知?何时便?会?引爆的危险存在伤到?她的友人。

廷听可?曾有?哪怕一瞬信任过他。

“池师兄,你先冷静。”廷听眼看着池子霁的情绪仿佛一触即发的火星,有?些?不知?所措。

池子霁:“我很冷静!”

廷听眉尖一跳,脑仁疼起来。

她哪里和别人吵过架!

“既不是?他,那我可?有?做出哪怕一分逾越之事,值当池师兄如此?质问我?”廷听本想保持平静,总不能两个人一个接一个地火气旺,偏偏池子霁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廷听说着说着,如同莫名其妙被迁怒般语气也不自觉强硬起来:“池师兄不在的几日,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当然没做错什么。”池子霁抬起眼,扯着嘴角,不遗余力?地贬低起自己,“不过是?我无理取闹,自作多情,贻笑大方。”

“我没有?这么说!”廷听反驳,不满地揣测道,“还是?说池师兄在别人身上得的火气撒到?我身上来了?”

“别人值得我这般在意吗?!”池子霁只觉这话好?笑,不假思索地回?,“我又不是?你,谁都喜欢你,不管和谁都交好?!”

“那池师兄想如何?我每日谁都不见,只对着你一人吗?”廷听望着池子霁。

池子霁一怔,看着廷听,缓缓垂下了眼眸。

不是?的。他哪怕有?过只想让廷听只看着他一人的占有?欲,也从没未真?正想过要廷听当那笼中雀。

池子霁幼年生活在皇宫之中,宫中的红墙长到?望不到?尽头,那后院的女子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尽态极妍到?寡淡木偶,皆化作了一声叹息。

廷听的这份质问与?她之前的不相信一样化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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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穿透了他的心扉。

池子霁修的剑意凉寒,出入极冰之地也无分毫影响,却偏偏在这个秋日感觉到?了触骨之寒。

“我做到?了我说过的,你是?我的师妹,我心悦之人,我处处偏袒你,爱护你。”池子霁眼中若有?眸光乍碎,“别人有?的我想你有?,别人没有?的,我也想拿到?你手边供你玩乐。”

“我哪里做得不好??哪里不够好??”池子霁质问,声音随着他翻涌的情绪愈发明显,清晰得如直击耳膜,“你回?回?说我与?旁人不同,却从未有?一次站在我手边。”

“廷听,你回?答我。”池子霁捏着指尖的红绳,直直地盯着廷听,像是?要望进她心底,“你可?曾喜爱过我?”

可?曾有?哪怕半分真?心?!

“我当——”

廷听没想到?池子霁会?这么问,她启唇刚想回?答,池子霁却没有?等她,似乎并不纠结这个答案,直接问了下一个问题。

“你可?曾欺瞒过我?”池子霁说完觉得好?笑,紧接着问下一句,“往后呢?你可?愿承诺不会?欺瞒我?”

廷听怔在了当场,如同被霜寒冻僵在了原地。

她指尖蜷起,无措地放在身前,视线稍有?游移。

好?像谁都可?以在此?时放心大胆地说一句“我可?以”来安对方的心,让这场逐渐激烈的争吵告捷。

唯独廷听不行。

她没办法承诺。

池子霁眼睁睁看着廷听的变化,一分一毫都没有?错过,哪里不知?她的意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半块。

哪怕廷听暂时哄哄他呢。

“师兄质问我能不能做到?再无欺瞒,那师兄呢?”廷听咬紧牙关,哪怕她心底发虚,也不愿落了下风,“师兄敢说没有?瞒过我吗?”

“师兄就能做到?往后日子永不欺瞒吗?!”

这年头有?几个修士赤忱一心,毫无保留?

哪怕是?立下誓言的道侣都难免会?隐瞒另一方,他们现在还不过是?师兄妹关系,凭什么就要求她全盘托出?!

池子霁难得看到?廷听这番和他对峙,浑身如刺般防卫起来,而非平日里脸上总是?完美无缺的笑容。

“我能。”池子霁毫不犹豫地说,极认真?地说,“你若不放心,我们可?以神魂交融,你可?以随意翻看我的记忆。”

廷听睁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池子霁竟然敢把“神魂交融”说得这般轻松随意?!

神魂乃修士最重要的法门,往日里对其他人千防万防,生怕旁人伤其分毫,窥其内里。

世上多得是?放松警惕将神魂暴露给道侣,而后转手就被另一方谋害的事迹!

池子霁竟开口就要神魂交融,疯了吗,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廷听蛮不理解:“师兄可?知?神魂交融是?何人才?会?做的?”

“我自然知?。”池子霁嗤笑一声,没想到?竟会?是?不谙世事的廷听来质问他懂不懂这个道理,他直勾勾地望着廷听,语气笃定,“我愿以真?心换真?心,师妹敢吗?”

神魂交融并未有?躯体限制,但凡廷听有?半点歹意,池子霁也逃无可?逃,相反亦然。

廷听不敢。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让池子霁翻看她的记忆。

廷听一顿,挪开了视线,沉默便?是?无形的答案。

“好?。”池子霁注视着廷听笑了声,只觉得从未有?何时能比今日更狼狈,抬起手撑着脸,笑得骨骼震颤,头泛生疼。

他再没力?气去支撑自己昂首阔步大步行走,只是?平静地将手中的红绳放到?了身侧的桌上。

“这是?鸾凤尾羽做的红绳,可?护神魂。”池子霁低声说完,再没有?看廷听,往前走了几步,一跃而起。

廷听嘴唇微张,抬了抬手,喉咙却如何都出不了声,直到?看着池子霁纤瘦的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才?放下手。

她单手缓缓地扶在右侧的木桌上,手心下压着一枚白玉环佩。

白玉上雕有?蟠虺,一看便?知?是?新?手所做,做得磕磕绊绊,却极为认真?,雕出来的威严神兽竟带着几分可?爱。

廷听松开手,任由身子顺着桌腿滑坐到?地上,抱住曲起的双腿,将头埋在膝盖里。

她手指攒紧,袖子被勒出一条条深褶,依稀可?见手上有?无数细碎的痕迹,也不知?是?划痕还是?琴痕。

本该如此?。

廷听明明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心中无数次地重复着,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只是?揭露的这一天恰好?在今天而已。

反正无论是?哪样,都是?她偷来的。

秋风蹿入,“哗啦”地吹开放置在桌上的碎珏仙君的乐谱,一看便?知?是?被熟读百遍,哪怕保存完好?也能看出翻阅痕迹,可?见其用心。

半晌,桌边才?模模糊糊传来一句极轻的“我也不想这样…”

只是?再无人听闻。

……

七夕不知?是?多少人的不眠之夜。

这日之后,鲜少再有?人看到?池子霁与?廷听二人在一起的身影。

两人就好?似萍水相逢而后各奔东西的旅人,哪怕站在同一片地,也再没有?对上过视线。

太?华宫正殿。

长老与?峰主坐于上位,因宗主闭关,主位依然空缺,桌后只有?一幅墨点斑驳的挂画高悬,其下有?香正燃,青烟缭绕。

“……诸位弟子由长老们评定,将代表太?华宫参与?多宗论道大会?。”池子霁身着白玄二色,手持玉简站在石阶顶端,平淡地说完,目光笼统地扫过下方的人,“可?还有?异议?”

下面的人群鸦雀无声。

池子霁顺势合上玉简,转身就走。

被选中的弟子群中才?传来窸窣的谈话声。

“听听。”琼音拉了拉身侧廷听的袖子,小声,“你和大师兄是?吵架了吗?”

可?惜在场之人都是?修真?之人,琼音一出声,旁边的人就默默竖起了耳朵,听得一清二楚,生怕错过半点消息。

廷听没想到?琼音这么快就察觉到?了端倪,她不愿在大庭广众过多谈论私事,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琼音果不其然地点了点头,还没等继续说,就见廷听急匆匆地提着裙摆朝石阶上跑去。

不光是?琼音睁大了眼,旁边的其他弟子都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抑制地好?奇起来。

只见石阶上池子霁的身影顿了一瞬,下一刻廷听从他背后跑过,追向了准备离开的毕牧歌。

琼音眼睁睁看着池子霁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没回?头看哪怕一眼。

“师尊,我有?话想问!”廷听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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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毕牧歌走到?人群远处,神色急忙,“我之前不是?提过——”

长音阁明令禁止她参加论道大会?。

“哦,我知?晓。”毕牧歌风轻云淡地说,抬起手随意地揉了揉廷听的头发,在她愕然的目光说,“没事,你去,我已经和长音阁的人打过招呼了。”

廷听愣在原地,看着毕牧歌悠悠然如仙,转眼便?飞离了正殿。

“听听!”琼音也离开人群追了过来,后面还跟着莫言笑和齐修。

“廷听。”莫言笑皱起眉,认真?地看着廷听,指了指自己,“你和大师兄吵架,不会?是?因为我吧?”

齐修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莫言笑,手中拿着的折扇险些?拿不稳:“你又干了什么?!”

琼音:“又??”

“不是?,与?你无关。”廷听笑了笑,垂下眼睑,任由羽睫打下一层浓重的阴翳,摇头,“只是?积累下来的矛盾爆发了罢了。”

廷听说得轻描淡写,听者却并非无意之人。

齐修折扇点着下巴,摩拭着黑玉棋子,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兴致勃勃地提议道:“那听听觉得我如何?”

齐修这一开口,旁边三人都或诧异或困惑地看着他。

更不提几人背后还有?蓄势待发,准备找时机上前搭话的其他弟子眼神也一变。

早些?时池子霁的威严赫赫,除了萧粼哪有?人敢靠近廷听。现下既然本人亲口认证闹掰了,空出来的位置自然得是?能者先上!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如冷剑般笔直地往齐修身上扎。

廷听:“什么?”

齐修眸光一闪,若有?所思,脸上的笑容逐渐意味深长,他能感觉到?落到?身上的目光意味各有?不同,心中有?了定数。

秋风吹动他宝蓝色的衣摆,落叶从众人身侧飘落。

“也没什么。”齐修言笑晏晏,“我家姑且也算得上钟鸣鼎食之家,家中长辈听闻听听有?过人之才?,有?收你为义女之意。”

“也不知?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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