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向导心想：“这个小齐翊，怎么和凯撒一样乖呢？”

小小的柴房里寂静昏黑，隔着破旧的木门，隐约可以听见男人女人的叫骂，陆旒想了想，将提灯放到了他怀里。

陆旒：“怕黑吗？我将这盏灯留在这里，它不会灭的。”

“……嗯。”

他睡着了。

孩子长成了少年，他被一户人家收养，出了孤儿院。

院长打开柴房大门，母亲一眼看见了孤僻怪异的齐翊，将他领回了家。

到现在他的胳膊上，还有一块油花溅落的伤疤。

他的哥哥觉醒成为了一名哨兵，A级。

比齐翊高一个头的青年不知道前路凶险，他只是拍了拍齐翊，笑道：“我成为哨兵了，很厉害的那种，以后每月家里都能收到一大笔补助资金，齐翊，我们可以给你买个新的书包了。”

书包有点破，但洗得很干净，比起孤儿院的环境，这已经太好了。

那是一艘巨大的星舰，从边缘星系启航，飞往首都，即使是三等舱的票价也价值不菲，足够掏空他们的全部身价，只因为哥哥有了学院的补助，才得以登上。

但是在他成为哨兵，进入学院的第二年，边境传来了哥哥的死讯。

齐翊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也不该是这样的人。

于是，他们用他寄回来的补助，给他买了一座坟冢。

那一年，齐翊觉醒，进入哨兵学校，他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知道了什么是“精神暗示”。

陆旒抬眼，看向阅览室中的青年。

他独自占据了一座阅览室，反锁了房门，坐在在书柜与墙壁的角落，手中是一本《精神暗示详解》。

白塔SS级别的向导。

齐翊没有回寝室，他需要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容忍他的崩溃。

齐翊有点怕黑，陆旒知道。

青年齐翊微微抬眸，金棕色的眼瞳倒映出提灯的光斑，他看不清向导的脸，只能隐约感觉到哪里坐着一个人。

“同学。”慌乱中，陆旒率先开口，磕磕绊绊“过两天考试了，我熬夜复习，不小心错过了图书馆闭馆时间，一个人太害怕了，刚好看见你，你不介意吧？”

齐翊想说介意，他需要一个无人打扰的环境，可微微张口，瞧见向导略显紧张的表情，嗓子却哑了。

齐翊埋头，盯着手里的书卷出神，不说话了。

“……”

他依然不愿意与任何向导说话，语句中满是敌意。

他抽出一本很厚的文献，将提灯放在抽出文献的地方，于是，那一小盏灯就照亮了书架两端，橙黄的光晕均匀的落在了齐翊和陆旒身上。

他对佶屈聱牙的专业文献没有丝毫兴趣，他只是觉得，这个齐翊很需要一盏灯，还很需要人陪。

但他很需要人陪。

这时候，齐翊才偏头，透过高低错落的书籍，隐晦的打量起向导。

他与齐翊记忆中的所有向导都不一样。

齐翊抿住唇。

于是齐翊与向导一言不发，沐浴着提灯昏黄的光线，隔着书架坐到了天明。

他拒绝了所有向导抛来的橄榄枝，选择叛逃，但是黑暗哨兵的寿命，往往不会太长。

在黑暗哨兵的舰船上，陆旒看见，青年齐翊遭遇了第一次精神海的崩溃。

隔离室很黑，没有声音，齐翊能听见的，只有他自己压抑的喘息。

黑暗哨兵不愿意接受梳理，代价是越来越严重的精神海问题，他们躁动的频率会越来越高，从一年一次，到一年几次，到一月一次，一月数次，他们需要的束缚越来越严，从口嚼到止咬器，从安眠药到军用镇静剂，他们几乎可以预见死亡，却只能徒劳的看着生命一点点的，行驶向那个地方。

于是，精神海中，陆旒看见齐翊在下坠。

这是本能与理性的抗争。

这正是陆旒过来的目的。

陆旒想：“哨兵虽然脸臭，但他脾气挺好的。”

青年齐翊面容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的长相时恍惚了片刻，旋即僵硬扭头，嘴唇微微蠕动，吐出了一个音节。

既然选择了坠落，自然知道坠落的后果。

齐翊不说话，陆旒就站的更进了一些，这个向导似乎丝毫不害怕哨兵的冷漠，他只是固执的问：“为什么呢？”

“可是……”陆旒迟疑片刻，非常苦恼的问：“可是我想接住你，不行吗？”

齐翊微顿，一时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向导穿着白塔的纯色长袍，袖摆垂坠下来，布料碰触到哨兵的手臂，齐翊只要微微伸手，就能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