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是没有恐高的概念的，但变成人后，陆旒发现，他站在悬崖边时，居然会察觉到心跳加速。

齐翊比陆旒略高，此时垂眸看他，入目是向导垂顺的白发，显得有些毛茸茸的。

齐翊嘴唇微动，心道：“果然是脆皮向导。”

齐翊指尖一抖，没有回答。

陆旒不死心：“可以吗？”

“……”

于是，向导的手就很自然的拉上来，扯住了他的一截袖子。

他像是随口一说，没话找话，内容毫无营养，让齐翊想起那些对高阶向导大献殷勤的哨兵，也是这样，没话找话，发些毫无营养的东西。

齐翊心中烦闷的要死，却也不知道为什么烦闷，只想将袖子从向导手中扯出来，可真让他扯，又莫名迟疑，最后，只冷着脸憋出来一句：“害怕，你就退到后面去。”

陆旒：“我害怕，我当然可以退到后面去，可是，”

这片悬崖没有底，齐翊永远无法着陆，他只有不停下坠，或者死亡。

齐翊敛着眸子，表情平静，可陆旒分明感觉到，他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我是向导，你害怕我像白雯一样，给你种下暗示，控制你的思维，让你失去自我，生不如死。”

系统没有人类沟通的技巧，他说话全凭本能，却带着常人没有的真挚。

陆旒：“我知道，这样的说很苍白，你还记得最初的那位黑暗哨兵吗？”

陆旒很认真的看着他：“你舰船上有不止十位向导，我给你做梳理，然后你去询问他们，如果有超过一半的人，说我给你下了精神暗示，你就处死……唔！”

陆旒眨眨眼，又眨眨眼。

齐翊恍惚了一瞬，手指烫着一般缩了回来，精神海无声波动，他还来不及问同意了什么，忽然见深渊凭空出现了无数条柔软的丝线，丝线彼此缠绕，交织成巨大的网，它接住坠落的影子，带着他缓缓向上。

他和悬崖上的齐翊合二为一了。

陆旒揽住他，拍拍哨兵满是冷汗的脊背，将额头抵了上去。

那一瞬间，无声的变化出现在精神海深处，浓稠的黑暗化开，终年猛烈的罡风停止，哨兵眼睫微动，他眷恋着身前的怀抱，无声将向导抱紧了些，而后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在温暖的安抚中，陷入了黑沉的睡眠。

他睁开眼，入目是四面钢铁的禁闭室，和哨兵过于俊美挺拔的面容，他和齐翊缩在房间角落，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齐翊是标准的浓颜，五官深邃立体，这种脸属于靠的越惊艳越大的类型，陆旒与他鼻尖贴着鼻尖，睁眼的一瞬间，冲击力简直大到作弊了。

他跟了十个宿主了，没有一个宿主会允许美人被垃圾欺负的！

陆旒心中满意，准备起身，大脑却突然传来刺痛，他身体忽然不受控制，手臂和大腿同时虚软，当下步履踉跄一步，几欲栽倒，直到扶住墙壁，才堪堪稳住身体。

“我怎么了？”陆旒想，“好难受。”

季修筠焦躁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中，嘈杂的声音响起。

“两副担架，抬两副担架来！”

那些声音虚幻飘渺，传到耳边，像隔着一层毛玻璃，陆旒头晕眼花，他茫然的想：“发生了什么？”

*

精神海的闷痛消失，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白塔留下的沉疴旧疾半数治愈，除了和精神体的链接断断续续，齐翊已经能自由出入精神海。

他的精神海，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他的精神体猎豹，正百无聊赖的趴在加大版猫爬架上，无聊的晃着尾巴。

齐翊看看猎豹的吨位，又看看猫爬架，嘴角一抽。

齐翊抬手，摸了摸麻绳边缘，又垂眸看了眼豹子，恍然道：“他给你造的？”

猎豹大幅度的点头。

“好吧，难怪你那么喜欢他。”齐翊轻声，“我算是明白了。”

于是，他的胸腔陡然酸胀起来，莫名的情绪充盈其间，又酥麻又滚烫，是哨兵前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感受。

齐翊：“你想给我看什么？”

猎豹便伸爪，将可乐和爆米花推了过来，眼神示意：“尝尝？超好吃的，我特意留给你的！”

过于甜腻的滋味在唇舌间炸开，齐翊心想：“他的口味还是一如既往的怪异。”

在精神海里清醒的待了两个小时后，齐翊的身体也彻底舒缓过来。

片刻后，灰犀牛医生长长的松了口气。

齐翊嗯了声，他岔开话题，先和医生随口聊了些有的没的，然后将目光落在床头的果盘上，不经意的问：“陆旒在哪里？”

哨兵想，他可能得了肌肤饥渴症。

“……”

顿了许久，他才在齐翊缓缓凝重的目光移开视线，开口道：“……陆旒先生在发烧，他昏迷了，还没有醒。”

陆旒的病房就在隔壁。

向导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他睡姿很不规矩，像一只打洞的豚鼠，一头毛茸茸的白发被压的凌乱，脸颊因为发烧而染上浅红，皮肤在清晨的阳光中呈现出极通透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