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分钟倒计时走到1时,耳机里传来步年的声音:“报告,所有人已撤离大门。”
运字还没说完,耳机中陡然炸起剧烈爆破音,接着,是照明弹接二连三升空后的声音。
叶望站在酒吧中央,隔着玻璃远眺试验区方向,照明弹正在夜空脱出长长的尾迹,像一条条缠舞的长蛇。
叶望想:“不应该。”
假如主力来的这么快,他们极有可能和步年的队伍在实验区大门外的空地正面遭遇,那将是极坏的结局。
这不符合常理。
耳机中是大片杂音,还有枪支射击声,可似乎里耳机有一段距离,设计目标也不是步年等人。
“有点古怪,少将!”步年剧烈的喘息着:“目标药剂已取到,我们正在按计划飞快散入巷道,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主力部队比预估早来了十分钟,数十枚照明弹升空,这叫正常?
叶望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烦意乱,指挥官的第六感向来很准,他按住眉心:“步年,你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
仓库的另一边?
叶望想:“那就很怪了。”
这时,那数十枚照明弹已经暗了下来,烧尽了最后一点余热,消失在夜空之中,紧接着,又有数十枚照明弹升空了。
没有启动重型武器,仅仅发照明弹,说明对方根本没有锁定目标,还在搜寻阶段。
指挥官垂着眼眸,单手撑在眉心,他定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能进核心区的,或许不止工作人员。”
那些被当成兔子,白鼠,可以肆意消耗,肆意损毁的实验品,同样生活在核心区。
谁?
现存的实验体中,有且只有一人,他足够熟悉核心区构造,也足够熟悉下城区的每一条街巷,同时,他具备从中突围的能力。
他点击江岐的名字,选择通话。
无人接听。
依旧无人接听。
叶望暗骂了一声:“草。”
指挥官气不打一处来,再次敲击耳机:“步年,你是不是在下城区插了无数微斜摄像头?”
步年:“是的,少将。”
他回忆照明弹的方向,又评估江岐的体能,巷道的位置和出入口,在地图上画下几个框架:“这一片,这一片,还有这一片。”
步年领命而去。
就在叶望画的几个圈中,某个隐秘的涵洞中。
照明弹的火光忽明忽暗,穿过层层雾气,江岐的手指扶住满是青苔的墙壁,他艰难的半跪下来,垂眸看了眼腹部,手指颤颤巍巍的抚了上去。
尖锐,绵长。
事实上,不止是小腹,手臂,双腿,均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右臂呈现不正常的弧度,皮肉肿胀,江岐看了一眼,大概是骨折了。
为了不影响动作的敏锐,他仅穿了薄薄一件风衣遮掩身形,此时已被寒雾浸透,失血和失温同时袭来,令他有些头晕目眩。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希望他如约来。”江岐扯了扯唇角,想的却是,“但愿他如约来。”
如果步年在这里,就能认出这人,他第一次追踪江岐,对方带着裴固的黑卡找到地下钱庄,此人便是地下钱庄的老板,也做黑市贸易,市面上非法的稳定剂大半出自他这里,是下城区汹涌的暗流中另一只不可忽视的势力。
那人接住,借着照明看清了里面流动的液体:“真货?”
“依照我们的约定,一只给我妹妹,一只归你。”
黑市里的交易简单直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任何合同可以约束,做多做少全凭良心,但以地下钱庄的势力,要关照两个等同于残废的普通人,不算太难。
实验药品丢失,巡察组会像闻到鲜血的鬣狗,他们将搜遍下城区的每个角落,况且江岐的腹上还有子弹,老板可以藏匿一只药剂,却藏匿不了一个活人。
实验室中的死亡和吃菜一样容易,活生生的性命拉上试验台,拉出来便死了的比比皆是,江岐早就看惯了。
江岐却没再看他,而是靠着墙壁做了下来,半个身体藏在了墙壁的阴影中,他的另一半身体被照明弹照亮,冷白的光晕照射在他的面容上,如同铺了层亮晶晶的釉面,呈现出几乎透明的洁白,那肤色和唇角的鲜血形成了及鲜明的对比,此时,他正抬头遥望漫天火光,火光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是种琉璃般通透的色彩。
老板离去了。
江岐倦怠的垂下眼。
又冷,又寂静。
江岐想:“要是有点声音就好了。”
江岐想:“随便什么声音。”
不知是否是濒死幻觉,江岐好像真的听见了声音。
是军靴的金属后跟,一步步走来的声音。
那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夜色里,一步步靠近,仿佛濒死前最后的幻觉。
他的眼睛已经失焦,世界变得颠倒而模糊,在□□炸开的大片白雾中,逆光勉强勾勒处一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