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胸肌踩上去很柔软,像一块融化的黄油,伊缪尔按按爪爪,颇为爱不释手。
伊缪尔:“!”
他一开始只是立在医生旁边,用手推推,后来觉得不得劲,干脆后腿用力,整个猫趴了上。
伊缪尔用力踩了踩。
踩奶是猫咪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冲动,之前伊缪尔没有踩过,现在玩得不亦乐乎。
伊缪尔伸出肉垫,拍了拍白郁。
自从受伤以后,伊缪尔格外的畏寒,他没办法靠自己温暖被子,每每睡到后半夜,被子里总是凉飕飕的,大公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却碍于面子无法叫仆人帮忙。可是小猫才不管那么多,医生的被子异常温暖,而且十分安全,伊缪尔贴在医生身边,很快进入了睡眠。
变回小猫一个多月,算算日子,异变期也就是这两天了。
他浑浑噩噩,身体不自然的抽搐,冷汗从皮肤渗透出来,浸湿了腹部的毛毛。
伊缪尔的身体并不稳定,他的母亲是改造过的奴隶,由邻邦敬献给前大公,因为容貌娇美,性格温吞,可惜作为基因改造的非自然产物,她天生带有缺陷,只适合用来赏玩,并不适合生育。
身边的小团子一直发抖,白郁便醒了过来,他挠挠小猫的下巴,抚摸着他的脊背,将他笼罩在柔软的被子里抱起来,轻声呼唤:“团子?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伊缪尔想起了小时候,公爵府中那座阴暗的地牢。
奴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猫人更是奴隶中最卑贱的一种,伊缪尔说是大公的孩子,但大公本人都不在乎,养着小猫就像养着稀奇的宠物,和花园里的天鹅,架子上摆的鹦鹉没什么差别,整个公爵府中从来没有人将他当正经少爷。
前任大公生性风流多情,府中养着一位夫人,多位情妇,正儿八经有名有姓的儿子就有三个,个个都是有资格继承爵位的。伊缪尔年纪最小,出生最低,身份卑微又尴尬,理所当然成了所有人欺负的对象,这些人将异变期的他强行从床上抱下来,抱到结冰的湖面上,将腐烂发臭的食物倾倒在地面,逼着他舔食干净。
伊缪尔感到屈辱,感到恶心,可他别无办法,他只能吃。
后来公爵给长子请了先生,伊缪尔在窗下听,渐渐的学到了人类社会的把戏和伎俩,他潜伏数年,仗着能变成小猫绕开守卫出入公爵府,悄无声息的杀掉了几个哥哥,成为了公爵府唯一的继承人。
儿子相继死去,前公爵愁白了头发,可惜他再如何多疑,也不会怀疑一只胆怯懦弱,连哥哥们高声说话都害怕的小猫是罪魁祸首。
让奴隶的孩子当继承人,对老公爵来说也是耻辱,好在知道伊缪尔存在的人并不多,老公爵又刻意遮掩,一番清洗过后,公爵府上下,再没有人知道伊缪尔的出身。
老公爵编出了很长的故事,用来合理化伊缪尔的身份。故事里的老公爵英俊绅士又温柔多情,平民少女温雅秀美且知书达理,他们花前月下,共赴巫山,而伊缪尔是他们期待的孩子,公爵府正经的继承人,只是由于纷乱,少女死于非命,这才让颠沛流离那么多年。
地牢里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伊缪尔已经不记得了,人脑有保护机制,会自动屏蔽过于痛苦的记忆,他将地下室的时光忘得七七八八,可那记忆却依旧蛰伏在潜意识深处,平日里隐藏不见,只梦魇之中显露出的一鳞半爪,便足以令人痛苦不堪。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头顶有水滴溅落的声音,整片区域阴暗潮湿角落布满苔藓,连被子都发霉长出菌丝来,呼吸里尽是阴暗潮湿的味道。
睡梦中,伊缪尔用尾巴盖住肚子。
下人和公子哥提供的食物根本不够,他们投喂伊缪尔就像在喂一只真正的小猫,根本不足以提供给他生长发育的能量。
猫咪形态停止发育停止的早,于是定格在了那个样子,好在他几个哥哥死的也早,人类个子还窜了一窜,只比医生矮上一些,不至于变成真正的小短腿。
阳光照在了他身上。
伊缪尔眼皮颤了颤,睁开了双眼。
他趴在医生的肚子上,腹部和医生的腹部紧紧相贴,热度源源不断的传来。医生温暖的手贴在他的脊背,正一下一下梳理着毛毛,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冷淡眼眸难得显现出了一丝担忧,似乎在思考如何将他唤醒。
医生点了点小猫的额头,揉了揉头顶蓬松的毛毛:“终于醒过来了,你颤抖的好厉害,梦到了什么?嗯。”
伊缪尔很轻的喵了一声。
白郁没有打断,而是以一个固定的频率抚摸着小猫的脊背,像是安抚,又像在表示:“没关系,你说,我听着。”
他说得又快又急,还颠三倒四,翻译成人话都理解困难,更不要说这样喵喵叫出来,对医生而言,只是无意义的噪音罢了。
大公府的人早在伊缪尔被确立为继承人后就清洗了一遍,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委屈。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公爵养在外头的私生子,读过书请过先生,教养良好,虽然只是私生子,但也是锦绣堆里宠着养大,金尊玉贵的,不曾受过半点磨难。
只有伊缪尔自己知道,他一点也不娇贵,冰块睡得,疼痛忍得,之所以演出那副模样,只是因为害怕。
他比府上正儿八经的公子更骄矜,更难伺候,是为了将不堪的过往通通埋葬,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曾经是个什么卑贱样子,演的久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还好医生听不懂。
等伊缪尔终于将所有的话说完了,白郁的手还抚摸着他的脊背,动作轻柔和缓,伊缪尔抬起头,医生沉静的眸子温和的注视着他,没有半点不耐烦。
伊缪尔情绪渐渐平缓,晃了晃大尾巴,圈住自己,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了起来。
怪丢人的。
医生不觉得他丢人,白郁只是想不到到底经历了什么,让白金团子做梦都害怕,他将疲累的小猫抱到面前,揉揉揉粉色的小肉垫,问道:“再睡一下吗,还是吃点东西?牛肉糊糊吃不吃?羊奶也有,我还买了猫草。”
伊缪尔摇摇头。
不想吃饭,只想抱住。
原来可以不是伤害,不是取乐,只是纯粹的关爱。
对一只孱弱无力的,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小猫咪好。
于是他摊开爪爪,用尽全身的力气表达心愿:
白郁失笑。
“好,抱。”
医生不知道安抚了多久,才让小猫完全安静下来。
白郁头疼的捏了捏鼻梁,心道:“看来得找公爵府告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