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葳对经营感情?的路数,还是一窍不通,仿佛脑子里?没有这根弦。她?羞怯于接纳别人的好意,也不知如何表露自?己的心意,当真让人心疼又无?奈。
文昭本?也不觉得有何不妥,若云葳备了礼物,她?才要大呼惊喜,如今不过?是寻常。
可这人冒出来的下一句话?,却是把她?噎了个好歹——
“为何要备礼物?送来送去的不烦吗?再说,为何是今日,今日怎就要备礼给您?”
云葳问?得绝对是一本?正经,没有一丝一毫神色是开玩笑的模样。
“今儿是什么日子?”
文昭不顾仪态,翻了个圆润的白?眼,巴掌抡成半圆,在傻猫身后拍了一下。
“…嗷!”云葳捂着软肉,颇为灵巧的从她?怀里?跳了出去,眸子里?满是戒备,委屈巴巴地掰扯:
“先前?约法三章了的,您破戒了。今儿是七夕,女子乞巧,学子晒书?…嗯…这习俗小?童都?知道?的。”
云葳说到一半,忽而明白?了文昭的用意,七夕也有大胆求爱的意思,少男少女们今夜可以自?由自?在地走上街头,拜拜鹊桥仙,祈福祈愿共结红绳。
“呵…”文昭浅笑着反问?:“怎不敢说全了?莫非云大姑娘连小?童都?不如?”
把自?己绕进去的小?傻猫红着小?脸语塞半晌,眨巴着羽睫回味文昭的话?音,突然厚脸皮起来:
“陛下如此损臣,是给臣备了心意不成?您藏着掖着算什么?”
嚯,出息了还!
文昭忍不住在心底“啧啧”两声,暗道?云葳此番回来硬气?了不少。
她?拍了拍身侧的小?蒲团,悠然调侃道?:“坐过?来,朕现下心情?不大好,你把朕哄开怀了,或许朕能变出个礼物来。”
月影清晖斜斜地洒落在文昭身后的屏风处,一层柔白?暖晕笼罩着她?,平添了几许出尘的仙气?,温和?清冷,中和?了烛火的黄晕,显得她?的肤色更白?皙了几分。
云葳将视线点落的刹那,心底倏忽间窜出了无?数乱撞的小?兔子来。
她?扪心自?问?,是当真想?要和?文昭贴在一处黏黏腻腻的,也是当真期待着一睹文昭给她?准备的惊喜。
先前?一怒之下摔碎了文昭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她?着实懊悔难过?了好久,却又不好意思与旁人说,显得她?很抠搜小?家子气?似的。
咬着下唇忖度须臾,云葳出溜出溜的又坐了回去,外?表装得老实扭捏,实则几度掀起眼睑偷瞄文昭的侧颜。
磨磨唧唧的——
文昭故作淡漠模样,可内心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跟云葳玩心理战实在累人。
“…陛下”
云葳小?小?声唤了她?一句。
文昭只管坐等下文,单手托腮望月,没理她?。
“陛下…”
云葳再度出言,语气?温软至极:“臣眼睛痛,好似被异物眯着了,您帮帮臣可好?”
文昭狐疑拧眉,回身来瞧,只见傻猫当真在用脏手蹭着眼睑,羽睫翕动不停,不像是在说谎。
偷瞄别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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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瞄成这般,也是蠢得可以。
“手拿开,给你吹吹。”
文昭挪了挪身子,与人紧紧挨着,半眯起一双凤眸,找寻着云葳杏眼里?的杂物,连呼吸都?很轻微。
“没东西呀,哪边不舒服,上面还是下面?”
许是光线昏暗,文昭盯了许久都?没察觉异物何在,轻柔吹了两口气?,问?道?:“可好些?”
云葳忽而往前?探了脑袋,温热的小?嘴顷刻贴上了文昭未来得及合拢的朱唇,意外?举措让人惊讶不已,愣在了原地。
小?伎俩得逞的满足令云葳弯了眉眼,心底冒坏的念头涌起,她?趁人不备,贝齿微挪,直接给文昭的下唇来了一口。
好嘛,学会咬人了还!
挑衅的小?动作令文昭觑起了凤眸,索性展开双臂揽过?眼前?人,禁锢得牢牢的,反客为主,开启了一场她?主导的“唇枪舌战”。
急促的呼吸愈发凌乱,断断续续的,云葳几近窒息,小?爪子忽而死命揪起文昭后颈的衣衫。她?不小?心牵扯到了文昭散落的发丝,一阵抽痛令文昭收回了缠绵的朱唇。
云葳身子如水般瘫软在文昭的心怀,方才蜷起的双手自?然垂落,眸色迷离,缓了半晌才喃喃道?:“陛下可开怀了?”
“方才怎么了?下手那般狠?”
文昭扯了身后的衣领来瞧,竟被云葳的指甲抓破了,她?颇为意外?地追问?:“可是朕让你不舒服了?”
大脑袋往文昭的胸口处蹭得更结实了几分,云葳有些羞赧地嘟囔道?:“没有。臣…刚刚有些怕,喘不上气?来,下意识地,不是故意的。”
“是朕疏忽了,无?需自?责,慢慢来。”
文昭难掩心疼,之前?的云葳不是这样的,把人送去刑部的那一遭,实在是个最大的错误。
“嗯。”回应她?的只有一腻乎乎的小?奶音。
“来,先起来。”文昭托着她?的肩头,把人从怀里?揪了出来,这才得以理顺广袖褶皱,从袖袋里?掏出了那个被二人腻歪半晌,都?温到热乎了的小?锦盒来。
“礼物无?甚新意,算是朕的态度与承诺吧。”
文昭单手拖着锦盒,拨动划扣将盒子打开,递去了云葳眼前?:“耳珰是旧物,耳坠是新的。工匠修缮的手艺好,放在一处竟瞧不出来哪个更新一些。”
云葳瞥见那对儿白?兔的时候,满眼都?是惊喜,她?本?以为,文昭早该把那断了的首饰着人捡走扔了,却不料竟被人修缮得完好如初。
“谢陛下,臣喜欢的,臣不该摔了它,先前?是臣冲动了。”
云葳小?心翼翼地拎了首饰出来,如至宝般捧在手心里?,转眸与文昭请求道?:“陛下可肯再给臣戴一次?”
“自?然。”文昭莞尔浅笑,接过?耳饰来,悄然将烛台移近了两分,边穿针边笑言:“小?芷是个念旧的?那副猫头耳坠,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都?好。”
云葳摆弄着精巧的小?耳坠,白?玉底色蓝宝佩饰,灵动清秀,当真很合她?的眼缘。
“单日双日换着戴,您说好不好?”她?将小?耳坠拎去月光下,皎洁的光晕顷刻穿透了成色上佳的羊脂玉,柔和?的微芒落于乌黑的瞳仁,瞧着煞是迷醉。
“你想?如何就如何,傻乎乎的。”
文昭笑着嗔怪了一句,心底却很是畅快,小?丫头好哄得很,高兴都?写在脸上了。
“这等小?事何须问??就算你两个一起戴着,朕也不管。戴好了,莫再靠着朕,肩膀麻了。”文昭推了推懒洋洋的小?东西,挪着身位换了个姿势。
云葳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将锦盒收好后,喃喃自?语:
“您说得对,我可以再穿一对儿耳洞出来。”
听得这话?,文昭脑补了一幅云葳每日顶着一对儿猫头和?兔脑袋入宫去朝议的盛景,不由得嗤笑出声来。
绝对是傻得可爱!
第97章马脚
月挂中天,星舞银河。
宁府长街外的行人欢声渐渐隐匿,京城官道?两旁的灯火繁华也已消散,长夜复归静谧。
云葳最近有些多思劳神,窝在文昭的怀中,于她是难得的心安。
是以多日不曾好眠的她,眼睑一眯,就睡了?个?迷糊。
文昭垂眸瞧着云葳安睡时恬然的容色,目光里满是爱怜,她悄然紧了?紧揽人的小?臂,生怕这片刻安稳,是梦幻般虚离的泡影。
秋宁在门外守了?许久,眼见弯弯的月牙缓缓爬上南天,忍不住推开了?房门,试图催促。
“陛下,漏夜更深,您该回?去了?。”抬脚入内时,秋宁余光瞥见二人腻歪的模样,慌乱垂眸避让。
文昭手抵朱唇,拂袖一挥,气音轻吐:“左右已晚了?,不急在一时,你出去候着。”
秋宁微微眯眼,不甘心地?再劝:“方才宁夫人来过,耽搁久了?怕是不合适。”
文昭甩了?她一个?白眼,觑起凤眸忖度须臾,小?心翼翼地?将睡熟的云葳抱上了?床榻,轻柔的给人掖好被子,吹落烛火,这才踩着猫步离了?卧房,直奔府外。
待到宁烨得了?文昭起驾回?宫的消息,她快步寻去云葳卧房时,只?见女儿早已沉浸于梦乡中,无有?意识了?。
她的眉心蹙起,拧成了?一个?川字。
文昭几日内频繁过府,上次惹哭了?云葳,这次竟还将人哄着睡熟了?,宁烨怎么琢磨都觉得二人相处的透着怪异。
无声合拢房门,她缓步游走?于回?廊下,脑海里的迷雾愈发深重,忆起连日来云葳疏离的反应,她却也无有?勇气再出言询问分毫。
京城的另一头,小?马车飞速奔驰,不出一刻,文昭就已回?了?大兴宫。
一脚踏出马车,文昭与泠泠月色撞了?个?满怀。
她凝眸望着层叠掩映的宫阙,沉声道?:“这会儿太后该是未睡,去瞧瞧。”
秋宁颇觉意外,赶紧指了?个?小?宫人先去通传,免得文昭深夜过去,将老人家吓到。
得了?消息时,齐太后早已沐浴停当,连妆发都梳成了?就寝前的模样。
“备碗安神汤去,快些?。”齐太后颇为心忧地?吩咐身侧的余嬷嬷。
她熟稔女儿的脾性,大晚上的,文昭绝对无事不登三宝殿。女儿此时来寻她,定是揣着恼人的烦心事,约莫今夜睡不安稳。
余嬷嬷匆匆领命离去时,正好撞上踏月而?来的文昭,忙温声见礼:“陛下万安。”
“母亲睡了?么?”文昭淡声轻语,虚虚的将人扶住了?。
“太后等着您呢。”余嬷嬷颔首应承,躬身退了?下去。
文昭放下心来,屏退随侍,紧走?两步入了?太后的寝殿,拱手一礼,莞尔道?:“母亲安好,儿搅扰您了?。”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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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有?好些?年未在夜里见过你了?。”齐太后端坐妆台前,和婉地?朝她招手。
文昭近前,随手拎了?把小?木梳,立于她身后,轻柔给她篦发,寒暄道?:
“您近来身体都好?听宫人说,您最近胃口尚可?,头疼可?好些??”
太后哂笑一声,转身攥住了?文昭的手,怜惜道?:“来此有?事吧?你忙了?一日,无需再侍奉我,坐下说说话。”
“那?女儿就直言了?。”文昭搁下木梳,与人对坐一处,温声询问:
“母亲可?否给我讲讲旧事?姑母是怎样的人?祖父又是如何得了?这天下的?”
“怎突然问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太后满面费解,定睛凝视着文昭,意外之感溢于言表。
“女儿得了?些?消息,与前雍旧事有?关,有?人检举姑母,她可?能谋害了?姑祖父在位时的林淑妃,也就是林青宜的堂姐。”文昭轻叹一声,眼底有?纠结也有?期待。
这些?时隔日久的宫闱旧事,也就只?能来问太后了?。
闻言,齐太后一怔,显然是被这消息吓得不轻。
“怎会?”太后难以置信:“你姑母是个?淡漠低调的性子,年轻时就不喜热闹争执,身为长女照顾老少都很?尽心。她文武才德尽皆出众,也颇得你祖父器重,为何要害一个?性情温顺的宫妃呢?”
“女儿也不解,这才来问您。”文昭垂眸低语:
“若真有?此事,那?林家结党图谋逆事的案子便?很?蹊跷,姑祖父暴毙的事更像被人筹谋设计了?一般。如此一来,外间难免揣测是文家狼子野心,得位不正。大魏根基尚浅,禁不住此等揣测,女儿得查清楚。”
“昭儿不该作此想,你祖父最疼胞妹,他妹妹嫁给雍帝为后,生的一双儿女都病弱,他愁闷不已,护着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弄权?文家掌兵不假,但那?时篡位不如权倾朝野,等候水到渠成来得机智顺遂。”
齐太后的话直白,却也是实情。
彼时前雍气数将尽,非人力可?挽回?。文家身为皇室倚重的外戚与将门,早已权倾一时,无需冒此风险,得了?至尊之位,只?是时间问题。在前雍末路穷途之时积攒家族名望,厚积薄发,才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你祖母是舒家人,你祖父与她鹣鲽情深,舒文两家彼此结亲,一荣俱荣,顾及这层关系,他也不会贸然窃国,徒担风险。当年末帝禅位突然,你祖父忧心好一阵呢。”
太后轻叹一声,昔年她与先帝早有?预料,文家终有?一日会正位大兴宫,却没料到时机会提前这许多,打乱了?文家的节奏与步调。而?后改朝换代?,边境四起的兵戈杀伐,更是让文氏一族的宗亲死伤惨重。
得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文皇后只?留下两个?血脉,雍末帝舒臻禅位不久便?病逝了?,好在卧榻多年的长女舒珣竟渐渐痊愈,长大成人,肖似生母,被大魏太祖帝这个?亲舅舅怜惜得紧,封了?王爵金尊玉贵的荣养着。
“若非祖父授意,莫非是姑母自己?的打算?暗中推波助澜,灭了?在朝举足轻重的林家,加速前雍土崩瓦解,助文家早日上位?”文昭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今日怎么了??以往你不容旁人说你姑姑半分不是,今儿的口风不太对啊。”太后敏锐觉察出了?异样。
“去岁初秋,姑母入宫探望过您。中秋之际,云葳府上就出了?事,牵累了?吴尚宫和吴桐、敛芳,还有?槐夏。”
文昭怅然道?:“吴尚宫跟您半辈子,因贼人威胁而?背叛,我们身侧折损数名干将,这局足够阴狠,设局人熟知谁人是我们母女的腹心。况且那?段时日入宫的人里,能派人接触到吴尚宫寝居的,只?姑母一人。”
“可?查到证据?”太后面色陡然严肃起来,自责道?:“时隔日久,吾记不得她那?日都谈了?什么,往何处去了?。”
“您无需烦忧。”文昭赶紧开解:“女儿派人去查了?,只?是跟您说说,您日后多加留意。”
齐太后沉吟须臾,肃然叮嘱:“嗯。杜淮执掌宫禁宿卫,你若无证据,不好打草惊蛇,但暗地?里得把他的权势架空。你姑母若真有?筹谋,从前雍至今隐忍近三十载,为的,只?能是皇位。”
“女儿明白,时候不早,您早些?安枕。”文昭恬然淡笑,起身微微拱手。
太后扫见去而?复返的嬷嬷,温声留人:“命人熬了?安神汤,喝了?再回?吧。”
“好。”文昭心底暖洋洋的,太后照顾她,一如小?时候般无微不至,心思细腻,算是难得的宽慰。
可?惜安神汤也压制不住她翻涌的思绪。
她缓步走?在宫道?上,推己?及人,思量了?一番,方才太后分明说,祖父对文武双绝的姑母甚是倚重,若如此,这位祖父的嫡长女,会否和她自己?前几年有?着一样的心境——恨不能正位九五么?
思及此处,文昭脚步一顿,转眸吩咐秋宁:“让槐夏去查杜家与云家旧日有?何冤仇,切莫假手于人。”
若文俊意在夺位,合该先行翦除她身侧得力的臂膀,可?明面上她给云葳的实权分外有?限,理应不是文俊优先清理的目标才对。
除却文俊与云家有?私怨,务必除之后快,文昭暂想不出文俊对云葳出手的旁的动机,只?好先顺此思路查证。
秋宁领命离去,文昭仰首望着西斜的月牙,任清风吹落满地?合欢,凤眸里的惆怅与落红平分秋色。
云葳在府等了?几日,文昭没给她传回?丝毫音讯,她有?些?坐不住了?。
一雨雾空蒙,天色尚且昏暗的清晨,云葳拎着把小?油伞,脚步匆匆地?赶去了?宁烨卧房外。
“咚咚”——“您起身了?吗?”
卧房内昏暗一片,宁烨早便?醒了?,但外间雨紧,也就懒得动弹。加之床榻上还多了?个?粘人精攥着她不放,是以此刻妆发都是散乱的。
听得熟悉的嗓音,宁烨眉心一皱,拂开云瑶半梦半醒里扯着她衣襟的小?爪子,披了?外衫快步去开门。
“先进来,雨急风紧,这么早跑出来作甚?有?事?”
云葳瞧见乌发斜垂的宁烨,一时有?些?不自在,垂着眉目轻语:
“抱歉吵醒您了?,不进了?。我…想去趟雍王府,可?否麻烦您安排?是要紧事。”
宁烨狐疑更甚,近来府中将云葳看得严实,孩子绝对得不到外间半点风声,何处冒出来的要紧事?
“想去可?以,话说清楚。”宁烨抵着门板,伸手夺过了?云葳的油伞,断了?她的退路,让她不得不进屋。
云葳闪身入内,宁烨合拢房门,沉声嘱咐:“下次让院里人传话,莫再自己?乱跑。府中人虽说根底尚算干净,但人多眼杂,总归有?风险。”
“嗯。”她站在卧房外间,不乱看也不乱走?,只?低声道?:“桃枝活着,人在雍王府,我有?要事问她。”
宁烨眯了?眯眸子,难掩意外地?追问:“雍王和你,什么关系?她为何冒险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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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藏着桃枝?”
“受人之托罢了?,您放心,她和阁中没关系。”云葳垂着脑袋嗫嚅:“您应吗?”
“我对外称病,不好出门。在这等着,我去问问你舅母,让她带你。”
不待人回?应,宁烨单手握簪,飞速绾了?发,拎着油伞直入雨帘。
“…娘,吵…”糯叽叽的哼唧自内间屏风后传出,把云葳吓了?个?哆嗦。
云葳的惊吓还没回?过神来,屏风后探出的小?脑袋却是吓得更狠了?,嗷一嗓子就叫了?出来:“鬼啊!”
云瑶的叫声惊天地?泣鬼神,云葳无奈阖眸,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没好气道?:“鬼你个?腿儿,活的。”
云瑶的眸子里满是惊恐,府上没人告诉她云葳在世的事儿,但她瞧着眼前凶巴巴的人,的确和她那?倒霉姐姐如出一辙,活的便?活的吧。
“唔…松开我。”她口齿含混不清地?咕哝着,待云葳松了?手,气急败坏之下躲去床榻上抱怨:
“是人是鬼也没差,装死装了?一年,简直令人发指!”
云葳深觉自己?和妹妹气场不合,忍住揍人的冲动,她转身站去了?门边,透过窗纸看雨景,候着宁烨。
“你来干嘛,娘呢?”云瑶好奇心作祟,也跑出来凑热闹:“躲在府里多久了??跟娘一起回?来的?”
云葳嫌弃的把她扒拉去了?一边:“别?乱打听,睡觉去。”
“教我制毒行不?你不是藏了?堆毒药吗?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办事。成日神神秘秘的,有?事我帮你,不比求老娘容易?”云瑶满不在乎地?抱臂在旁,巴巴个?没完。
这话入耳,云葳抿着嘴长叹一口气,暗道?云瑶是个?活祖宗。
若她真教人用毒,宁烨得把她皮扒了?。
“我的忙你帮不上。学点好的,读你的书。”云葳冷言冷语,若非没有?伞,这会儿她非走?不可?。
“那?日雍王非要过府,是来寻你的?娘去找舅母了?,是不?”云瑶忽闪着大眼睛,俏皮道?:
“雨天湿滑,舅母生产后一直体弱,你别?折腾她。想去雍王府?我可?以去啊,我和舒外婆很?亲近的,探望很?正常。”
云葳一怔,聒噪的小?不点也长脑子了??
“当真?”她转眸盯着云瑶,又道?:“娘能放你随意出府?”
“切,我又不是你,瞧不起谁呢?”云瑶丢了?她一个?白眼。
“那?你昔年在宫里时,和太后关系如何?”云葳追问。
“我是开心果,只?要我想套近乎,没人扛得住。太后,还行吧,去陪过她几次。”云瑶成竹在胸。
“成交。”云葳眸光微转,莞尔道?:“毒不教,医术可?以。”
“哼,行吧。”云瑶气得嘟嘴,“一个?时辰后,我带你走?,委屈你扮作我的侍女咯。”
云葳哼笑一声,开门冲进了?雨帘:“你和娘说,我走?了?。”
是日晌午,云瑶当真把云葳带去了?雍王府。
桃枝残了?腿,半倚床榻,眼睛虽盲,耳力却愈发好,不待云葳说话,听得脚步声,便?激动唤道?:“姑娘!”
云葳眼眶酸涩,缓了?良久才近前握住她的手:“姑姑受苦了?,是我牵累了?大家。”
“不说这些?,活着回?来就好。”桃枝颤抖着手拍了?拍她的脸颊,“瘦了?。”
“姑姑再等等,等我查到线索,把歹人揪出来,就接您回?家。”云葳话音恳切,“您有?消息给我吗?”
“先前那?枚失了?簪头的金簪,姑娘得拿回?来,簪管里有?林老给您的手书。侯府被朝廷收回?了?,东西怕是入了?内府库。”桃枝的话音一本正经,“文俊阴狠老辣,似精通毒理,姑娘切切小?心。”
“您放心,您和林家,还有?侯府上下的仇,我会让她偿还干净。”云葳眸光微转,抬手攀上桃枝的耳畔,低声嘟囔:
“姑姑,麻烦您个?事儿,想办法托人办成,最好今日就做了?……”
桃枝认真听完,正色道?:“小?事,好办。”
云葳依依不舍松了?手,温声道?:“您好生养着,我不便?久留,先走?了?。”
“嗯,去吧,行事别?毛躁。”桃枝不放心,絮叨不停,朝人摆了?摆手。
云葳离开王府的半路上,心绪愈发杂乱,内府库在禁中,存放的多是文昭私产,她的手够不到。
“瑶瑶,敢入宫吗?去给太后问安?”她眸光一转,打起了?幼妹的主意。
“得寸进尺?”云瑶眉目扭曲:“要干嘛?”
“带我混进去,你陪老人家说说话。”云葳无意相告。
云瑶托腮忖度须臾,轻叹道?:“行吧,仅此一次。”她敲着车窗,吩咐马夫:“去宫门口。”
二人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内侍才把人引进去。
太后瞧见云瑶身后那?低眉颔首的小?婢子,狐狸般的眸光微转,赶忙支开了?随侍。
“乱跑什么?皇帝已出宫见过你,这才几天,怎还闯宫?”太后有?些?后怕地?责问。
“臣有?要事求见陛下。”云葳跪地?做请,委屈道?:“臣实在无法,才斗胆来此,望您成全。”
“等着。”太后出去与近侍耳语两句,沉着脸坐回?了?主位,再未言语。
不多时,文昭匆匆赶来,脸色幽沉,开口就是诘问:“怎就不听话?宫里眼杂,你胡闹!”
“陛下息怒。”云葳装得乖觉,讨好道?:“臣今日来,本就是要与您定个?计策,故意漏马脚逗人出招的,您不生气可?好?”
话音入耳,文昭是愈发火大了?,云葳要做的事,真就拦不住,非要绞尽脑汁地?冒险撒欢。
“说来听听。”碍于太后在侧,文昭不便?发作,只?得将她的动机先打探出来。
“臣的计策便?是,您的内府库遭贼,臣昔日府邸旧物?失窃,您把这风声散出去,贼人会怀疑臣府上未死的漏网之鱼归来生事,定会慌乱去查。”
云葳小?声嘀咕:“但臣的东西,您真得还给臣,这不是演戏。”
“什么东西?”文昭凤眸觑起,暗道?云葳胆子愈发肥了?,都敢算计打劫她的私库了?。
“昔年镶嵌扇形残玉佩的金簪。”
云葳边说边瞄着文昭的脸色,补充道?:“那?是桃枝姑母留给她的念想,您赐还臣吧。还…还有?个?云纹玉佩,是臣重金买下的宝贝,您也还给臣可?好?”
“小?无赖。”太后听不下去,没忍住损了?她一句,嘴角扬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来。
“朕看你也是个?厚脸皮的小?无赖。”文昭半俯下身子凑她:“既送上门来,就不必走?了?,宫里躲着吧。”
“不,臣…”
“你拒绝朕也拒绝,自己?掂量。”文昭怼得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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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葳瘪瘪嘴,暗骂文昭才是真无赖,只?讨好道?:“臣不敢”
“秋宁晚些?会把东西还你,你去换了?宫人打扮,入夜来寝殿寻朕。”
文昭搁下一句话,转头就走?,走?了?两步忽又折返,吩咐道?:
“你妹妹也暂住宫里,给你和‘养病’的宁烨打个?掩护。”
第98章夜话
阵雨舒苏,秋虫浅吟,风沉云角低。
云葳头顶两个小?揪揪,脚下步伐生风,自坤宁宫一溜烟闪进了文昭的寝殿,累得气喘吁吁。
“宫里哪个小婢子有你这般没规矩?走?个路还带大喘气的。”
文昭故意调侃,指尖点了点茶案,温声道:“过来奉茶。”
云葳跑得快,一怕被人认出,二来就是嫌弃这身粉嫩衣裙。
宫人分好多等,文昭给她挑一身豆蔻幼女的滑稽妆扮,定?是故意的。
文昭捧着卷书册消遣,云葳来了,她便也?无心读书,视线随着小?人的动作游走?不停,淡声?道?:
“你要的云纹玉佩,究竟是何物?又跟朕耍心思?左右朕都还你了,说句实话?”
“您怎不问金簪,非要问玉佩?”云葳试图蒙混,点茶的小?手欻欻的,带出了残影。
文昭凤眸半觑,抬手捏着她头顶的小?丸子,慵懒道?:“不就是云家家传的玉佩么,有何可瞒着的?”
云葳眸光一怔,瘪了瘪嘴没言语,心虚作祟,手一抖就洒出了些?许茶汤。
“稳当些?。”
文昭拎了帕子拭去脏污,淡声?解释:“至于?么?朕记得幼时曾在云崧腰间见过此物,所?以方才认出来了。云家旁支众多,是要约束仔细,你这小?东西肩上责任很重?。”
“臣不小?了,您换个称呼。内府库遭劫的消息,陛下可放出了?”云葳意图岔开这个不算美好的话题。
“哼,人大了,主意更大。不让你兵行险着,你就跑出府来惹事,逼朕就范。午后?话就漏出去了,槐夏盯着呢。”
文昭冷哼一声?,抢过她手里打得全是沫沫的茶:“三心二意的,别做了。”
“臣不敢久等,蛰伏日?久的毒蛇咬起人来,定?是一招毙命,臣担心。”
云葳净了手,吐露心声?:“况且南绍战事未定?,臣母还得回去吧,臣也?不好在宁府久待。”
文昭眸光一转,定?睛审视着云葳:“云崧可曾与?你说过,他与?杜家有无过节?”
“未曾。”云葳回答的干脆:“臣父多年与?杜廷尉供职一处,不好生过节出来吧,得罪上官岂非步履维艰?”
“得罪?”文昭嗤笑一声?:“你当谁都如你一般谨小?慎微?云山近可是相府长子,他有老父撑腰,怕甚?”
“臣斗胆一言,云家父子,臣虽厌恶,但他们不是嚣张跋扈的做派。相反,他们战战兢兢,于?君权,还是敬畏忌惮的。”云葳怯生生地低语,字字属实。
“那便怪了。”文昭沉吟须臾,把云葳拉到了身边,随手戳着她的脸颊,嘀咕道?:
“那你说,文俊为何针对你,要设局除掉你呢?你一小?小?郎中?,手无实权,行事也?不张扬,何至于?被她盯上?”
云葳懵懂地忽闪着眼睛,揣测道?:“不,您待臣有些?过了。那时您下旨夺情,在孝期将臣起复,这举动很不寻常,不是吗?”
话音入耳,文昭幡然醒悟,她也?是当局者迷,反不如云葳清醒透彻了。那会儿?云家惨遭灭门,她非要任用云葳的行止,确实会被有心人揣测成倚重?非常的前兆。
“是朕疏忽。”文昭的话音里满是自责,将下巴抵住了云葳的头顶,神态落寞。
云葳有一种被扮呆的大熊环抱的错觉,抬眸望着文昭破碎的眼神,竟有些?想摸摸她的头,以表安慰。
她手抬起的刹那,理智又将这僭越的举动制止,只在空中?僵了须臾,便落回了腿上。
“有一事蹊跷,臣府中?毒药藏得隐秘,瓷瓶精致,外表瞧不出。臣不解,她搜府时如何发觉那是毒药的?”
云葳满脑子正事,歪着头与?文昭说道?开来:“若她真毒杀了林妃,莫非她懂毒理?”
“她怎会懂呢?文家未入大兴宫时,家塾不教?这些?;入了皇庭,规矩森严,更不会学用毒。”文昭凝眸沉思,呢喃道?:“除非她出嫁后?,在杜府结识了江湖中?人。”
云葳好奇心愈发重?了:“林家事发与?雍末帝即位是二十八年前,那会儿?大长公主是否已经嫁了人?”
“对,她十九岁出嫁,与?丈夫去楚州生活,事发年她二十有二,是婚后?首次归京。”文昭不假思索地回应。
云葳忽而掰着手指头闷头盘算了许久,凝眉肃目,瞧着反有些?傻呆傻呆的。
“算什么呢,还要用手?朕借你十个手指,可够?”文昭面露不解,笑得有些?尴尬。
“别吵。”云葳嘟着小?嘴,怼得麻溜又干脆。
杏仁大眼定?定?愣了须臾,她倏地转过身去抓茶水,在茶案上自顾自画了起来,边画边嘀咕:
“青山观主耶律莘早年在楚州谋生,后?北上入京,大魏开国那年南下,偶救家师一命而结缘,得家师周济,入了襄州青山观。如今想来这时机都太过巧合,好似人为,且耶律莘与?大长公主的轨迹多有重?合,奇怪。”
文昭脸色陡然凝重?,轻声?引导:“说下去,不怕出错,大胆说。”
“臣觉得没有这么巧的事。”云葳拧着眉头低语:
“耶律莘精通毒理,臣的毒都加了香料遮掩,放在妆盒里,普天下能一眼瞧出的很少。大长公主若不懂毒,搜出后?怎会让太医过府辨识?况且耶律莘一辽人,若真无幕后?助力,这些?年行事怎会这般顺遂?”
“若耶律莘真和文俊有勾连,那文俊该知你和林老念音阁的身份。且耶律莘死前招认,林老是她毒杀的。如此想来,或许文俊急于?置你于?死地,是怕念音阁,和你与?林家人过于?亲密的关系。”
文昭沉声?补充着:“还有一点,朕一直迷惘,耶律容安认了给文昱下毒的事,却不曾招出毒从何来。朕本当她和耶律莘这个同父的姐姐暗通款曲,可查了多年,无一丝一毫的线索可以将她二人相连。”
“千日?醉经年累月才凑效,必须是身边人才好动手,耶律莘去京千里,运毒风险太高,可能性?极小?。”云葳随口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除非有人与?她接应,第三方转手将毒药带进宫里,再由耶律妃设法送去殇帝身边。”
“文俊时常入宫照顾文婉和文瑾,对耶律容安也?很关照,完全有机会。”
文昭脸上满布霜色,思及此处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若文昱是文俊授意毒杀的,亲与?仇,恩与?怨,当真是错落纠缠了……
“臣查到西辽与?朝中?重?臣有染,先前以为这勾连外敌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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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窃国的,是云家。可臣错了,云崧没做过,此事另有其人。臣冒昧一言,大长公主和杜家的权势,以及宗亲的身份,有足够的实力和资格…”
“莫说了。”
文昭冷声?打断了云葳的话音:“小?芷,让朕静一静。”
云葳撑着地板爬起来,躬身一礼,想要出去候着。
“回来,你自己寻个地方歇一会儿?,不出声?就好,别乱跑。”
文昭余光瞥见她的动作,颇为无力地吩咐。
云葳环视着宽大的寝殿,随意选了间屋子,躲着文昭远远的,没再弄出一点响动。
若她二人推测的都是实情,文昭此刻的心绪,怕是酸涩凄楚,又足够愤懑,一如她登门云家那日?一般,决绝而苦涩。
夜很静,云葳等了许久,不知不觉间歪头小?憩了一觉,醒来时,大殿内仍烛火通明。
她微微蹙起眉头,蹑手蹑脚出去寻文昭,只见这人还坐在原位,神色依旧呆愣。
正在她迟疑是否该近前宽慰时,文昭忽而抬起头来,正色出言:“小?芷,陪朕演出戏吧,快刀斩乱麻。”
“好。”云葳毫不犹豫地应下。
“来。”文昭朝她招手,眼底疲态尽显。
云葳几乎是小?跑着扑了过去,递上了小?耳朵。
文昭与?人嘀嘀咕咕咬了半晌耳朵,这才淡声?询问:“懂了?可能胜任?”
“嗯…臣尽力。”
云葳缩了缩脖子,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这么刺激的戏码,文昭的脑回路真是不一般。
“还有两日?,做好准备。”文昭蹭了下云葳的鼻尖,调侃道?:“耍滑使诈你在行,朕信你可以的。”
云葳甚是无辜地忽闪着大眼睛,怪声?怪气道?:“您可真是抬举臣了。”
“若坏了事,戏码皆成真,你看?着办。”文昭心情不算好,见臭猫跟她使小?性?子,咬着牙威胁。
听得此话,云葳倒吸了一口凉气,懒得跟文昭掰扯,索性?闷头不再理人。
“朕去岁入冬在偏殿修了方暖池,时辰不早,我们沐浴歇下?”
文昭也?不知云葳是单纯不想理她,还是被方才那句玩笑话吓着了,试图出言讨好。
暖池?我们?
云葳的思绪有些?凌乱。
“愣什么?”文昭端过云葳迷茫的小?脸,凤眸含笑,直勾勾打量着她。
“臣倦了,不洗了,睡矮榻。”云葳嬉皮笑脸,脚底抹油,下颌一转,调头直扑小?榻。
文昭反手钩住云葳头顶后?垂落的小?发带,打趣道?:“朕改规矩了,寝殿矮榻不准旁人睡,你必须沐浴,才可以留下。走?了,去偏殿。”
“您先去,臣候着。”云葳溜不得,只好试图逃避,错开与?文昭共沐的可能。
文昭的阴笑愈发危险:“你是要宫人今日?就发现,云葳那兔崽子诈死欺君,是么?”
“不…不是。”
云葳讪笑摆手,顿觉后?背汗毛竖起来大半,暗道?文昭皮笑肉不笑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
老毛病作祟,文昭一个手痒痒,又如拎小?鸡般,架着云葳腋下的软肉,提溜着人往偏殿去,行至外间廊道?才将人松开。
廊道?侍从人杂,云葳只好装乖,低眉颔首走?得规矩,俨然是个守礼的小?宫婢。
待二人一前一后?入了偏殿,帷幔遮掩处有个偌大的浑圆暖池,池中?水雾氤氲,花瓣周游,青白?色的池壁石料润滑光洁,几乎能照见人影。
文昭屏退了其余的侍从,转眸瞧着呆愣的云葳,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反手一推,就把人扔进了水池。
“噗通——”
池边地面本就湿滑,云葳失足落水,扑腾了半晌才浮上来,抬手抹去脸上沾染的水珠和花瓣,满眼怨怪地瞪视着使坏的文昭。
她的衣衫算是湿了个透,连袜子都没放过,一会儿?要如何出门去!
文昭状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遍身湿透,衣衫紧贴,身形错落有致,峰谷迂回的小?丫头,眼底的笑意愈发深沉。
待到云葳回过味儿?来,她又羞又愤,哗啦一声?,把自己藏进了水中?,别过脑袋不再搭理文昭。
扬手褪去外衫,文昭缓步走?入暖池,动作轻微,未曾渐起一丝水花,借着半人高的热汤,游去了云葳身侧,与?人并肩倚靠在池壁处,调侃道?:
“羞什么?又不是没看?过。方才说不要洗,这会儿?又主动往深水里钻,你这是欲擒故纵?况且朕第一次与?人共浴,你的殊荣可是独一份。”
厚颜无耻,轻浮孟浪!
云葳在心底叽歪不停,嘴上却是老实:“臣的袜子在您殿内游走?多时,不干净,这沐汤白?泡,越泡越脏。”
“朕的寝殿不染纤尘,勉强尚可。”文昭淡然浅笑,又道?:“不过,朕确实忍不得这些?,所?以这池水废了。你把衣服丢去外头,朕换一池。”
一语落,文昭抬手按上了池边的一个石雕旋钮,池水飞速流出去。
云葳看?得呆愣,环手抱住了湿透的身子,沿着池壁抱膝而坐,一脸委屈的小?模样。
“要朕帮你?磨蹭久了要受凉的。”文昭侧目逗弄她,凤眸弯弯,笑得妩媚又妖冶。
“您…过分!您占臣便宜。”云葳气鼓鼓地嘟着嘴,身子却有些?凉意。
“朕与?你皆是女子,自己也?在此处,怎不是你占了朕的便宜?朕若受了风寒,你就是罪人。”
文昭慢条斯理的与?人掰扯,语气里玩味十足。
云葳眼一闭心一横,扯了裙带,将湿透的外衫裙裳解下,只留了小?衣在身,掩耳盗铃般闭着眼嘟囔:“好了。”
“小?衣褪了。”文昭并不想就此作罢,“洗不干净朕不要你。”
“衣衫是新的。”云葳咬牙回怼:“您不也?穿了里衣?”
文昭嗤笑一声?,扬手便将绛红的蝉翼纱里衣褪去,露出月白?色的肚兜来,把小?人惊得一怔。
“朕褪过,该你了。”文昭悠然抱臂在旁,似成竹在胸的猎鹰盯着无路可退的小?白?兔。
对于?文昭的无赖行径,云葳束手无策,只能干瞪眼,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哪里经历过这场面?
见人倔强的不肯动手,文昭不再废话,眉梢一挑,玉指攀上云葳的肩头,指尖往里一扣,反手就把纱质的小?衣扯了去,臂弯一紧,将人拐带到了自己怀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过于?利索了。
云葳傻在当场,后?脑勺撞上文昭心口的刹那,险些?忘了呼吸。
“哈…”
文昭忽而失笑,手指戳着云葳那水蓝色的肚兜,打趣道?:“你这对儿?白?兔谁绣的?又憨又傻,不过这位置嘛,倒是正合适。”
云葳倏地羞红了脸,伸手去拨文昭的魔爪,这人戳得她痒痒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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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温软她自己都没戳过,文昭简直蹬鼻子上脸,一点体统都不要。
文昭敛眸嗤笑,转动旋钮,源源不断的暖流缓缓漫过水池,她揽着人划去了池中?,眼底涔着得逞的畅快。
一双手肆无忌惮地滑过肩颈,云葳低垂的羽睫被水雾濡湿,视线有些?朦胧,身子却不甚自在。
“舒展些?,这样蜷缩着能洗干净?”文昭的口吻里满是凑弄。
“臣自己洗。”云葳溜远了些?,脸上害羞的红晕犹在。
与?文昭滑滑的肌肤挨在一处时,她觉得身子莫名暖融融的,从无有一刻如眼下这般炙热的渴望着,想攀上文昭的肩头,与?人相拥一吻。
纠结扭捏与?压抑的期待渴望纠缠一处,让云葳捱得颇为艰难,草率到近乎狂躁地往身上撩着水花。
文昭悠悠然在侧沐浴,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躁动的小?傻猫,嘴角的弧度就没消减过。
她暗自感叹:小?样儿?,我还拿捏不住你了?
僵持大半晌,云葳忍不住出言催促:“陛下,您好了吗?”
“好了,你闭眼背过身去,朕准你睁再睁开。”文昭故作严肃地吩咐。
云葳甚是乖觉,转身照做,却在听得水声?的刹那,好奇心作祟,偷摸回头瞄了一眼。
哪知文昭满腹心机,方才就是虚晃一枪,她根本没出水池。云葳偷瞄时,正好与?她的视线对撞一处!
文昭哼笑一声?,朝着云葳步步逼近:“阳奉阴违么?想看?什么?”
“没…没有。”云葳硬着头皮抵赖,后?退的身子挨上了石壁,冰得直哆嗦。
“出去等朕。”
“哦。”云葳委屈巴巴地环顾四周,只一套寝衣在侧,她只好去够地上湿冷的旧衣,暗道?这沐浴纯属胡闹。
“脏衣服不能穿,直接出去,偏殿无人。”文昭得寸进尺。
还真是故技重?施,先前文昭就玩过这套把戏,云葳才不照做,固执地拎了旧衣在手。
“啊——”
文昭见她执拗,索性?近前将人捞了起来,端着她一道?爬上了地面:“实在废话,想看?便看?罢,扯平了。”
云葳气鼓鼓的,眼眸一转,小?手攥着文昭颈间的系带,用力一抻,便给人卸去最后?一层伪装,满意地歪了歪脑袋,大眼睛直勾勾地欣赏了一番美景。
文昭反手呼了云葳后?脑勺一巴掌,哂笑威胁:“冒坏是吧?你自找的,怪不得朕。”
她抬手扯过宽大冗长的寝衣披在身上,脚尖一勾,将云葳的旧衣踢去了池中?,悠然道?:“朕走?了,你自己跟上来。内殿通道?朕回了便锁闭,莫怪朕没提醒你。”
眼见文昭拔腿就走?,云葳急得直跺脚,地上散落着文昭的外衫,可那是御制纹样,她又不敢穿。
思忖须臾,云葳只得厚着脸皮追上了文昭,揪住她的裙摆,讨好道?:“您带臣一程,衣袍宽大,臣瘦,可以装两个人的。”
左右是内殿通道?,又不去廊下见人,总好过光着大长腿乱窜。
“朕没这习惯。”文昭冷言冷语。
“臣要脸。”
云葳语气软的不像话,不等人应承,自觉主动地扒拉着她的衣襟,闪身往文昭怀里钻,还不忘给自己找补:
“臣真的很瘦,您看?不挤的。”
“朕如何走?路?”文昭板着脸发问,好似并不在意那撞上来的一坨温软。
云葳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反手搂着她的脖颈,身子一纵就挂了上去,得意道?:“这样便好了,臣不重?,陛下快些?走?。”
“脸呢?”
文昭翻了个白?眼,手却实诚的托住了肉团子,有些?吃力地迈步往前,嫌弃道?:“脑袋闪闪,挡路了。”
云葳乖觉地伏上文昭的肩头,悄然扬起唇角,讽道?:“倒贴给您了,没关系,臣不要了。”
原来厚脸皮如此爽,她下次还要!
第99章做戏
漏夜更深,雨停风散,兰烬满灯台。
寝殿里早已有人整理好床榻,秋宁本打?算候着文昭归来,问问可还有吩咐,可她眼尖地瞥见二人折返时诡异的姿势,吓得一溜烟跑远了。
云葳再轻,也是个长成的?大活人,文昭气喘吁吁,将人如卸货般丢去床榻,叉着腰缓了许久。
她盼着云葳放开些,主动?些,却没料到这人今晚有胆子一步登天,竟能厚着脸皮做了人形挂件。
云葳方才纯属热血上头,这会儿?冷静下来,实在没眼看文昭。
逮到?文昭喘息的?间隙,她出溜一下滑进被?窝,一把将?被?子蒙过头顶,闷闷道:“陛下,臣乏累至极,先睡了。”
“不?许睡。”文昭翻身上榻,揪着锦被?又把人薅了出来,霸道要挟:“朕还不?困呢,你得作陪。”
“天快亮了。”云葳拖着长音哼唧:“该睡了陛下,臣还要陪您演戏,睡不?够脑子不?好用的?。”
文昭沉声一叹,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想和人卧谈,却又被?云葳找了合适的?理由?搪塞。
反手给?人掖好锦被?,文昭失落地掐灭了烛火,扯落帷幔躺倒在侧,不?悦道:“睡!”
不?多时,文昭平顺有节律的?呼吸声漫过耳畔,云葳悄摸探出了小?脑袋,乌黑的?瞳仁痴痴地望着身边人睡熟的?侧颜,笑得有些憨傻。
她今日实在是出息,欺负了文昭不?说,还把人看个光光,如今二人当真?扯平了,云葳心里流淌的?都是蜂蜜。
放飞自我,原是这般惬意?畅快。
甜甜的?小?梨涡挂在嘴角,云葳欣然入梦,再度醒来时,身侧早已空空。
文昭一大早就移驾宣和殿,给?贪睡的?小?懒猫留了个字条:外间茶炉,薏米甘露羹,莫乱跑。
云葳睡眼惺忪,抓过字条来读,忍不?住嘀咕:“跟哄孩子似的?。”
床边摆了新衣,还是昨日的?式样,云葳瞥见时,眼角眉梢齐齐下坠,文昭耍她竟上了瘾。
顾不?得许多,她裹了衣裙便去喝粥,明日就是中元节,一场连环大戏可不?好演。
前殿内,文昭将?萧妧和秋宁支使得团团转,计谋一套一套的?,二人听得怔愣连连。
“澜意?,你回?府给?表姑传个话,说明白些。”待支走了二人,文昭转眸叮嘱舒澜意?:“让她见机行事,火上浇油就对了,她有分寸。”
文昭话说一半,舒澜意?云里雾里,随口应承:“臣会把话带到?。”
若非她事先知道老娘把云葳救了的?事儿?,此刻怕是懵了个彻底。
“朕派人往宁府一趟未免过于刻意?,不?如让你打?着看望姐姐的?名头去,放值后带些补品,过去知会一声吧。”文昭沉吟须臾,抓了壮丁办差,一时心情?大好。
“是。”舒澜意?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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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文昭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觉得这人惯会把她和萧妧当作陀螺折腾,丝毫不?心疼。
将?要紧事安置妥当,文昭抬眸扫过桌案旁新鲜的?贡品龙眼,招手唤来了罗喜:“此物往寝殿送些。”
罗喜眸色一怔,眯着狐狸眼温声应下,待入了寝殿,便四下扫视着,意?图找寻些蛛丝马迹,印证自己的?猜测。
云葳孤身窝在无人的?寝殿百无聊赖,一早趴在茶几?上睡了过去。
罗喜轻手轻脚地绕到?她身前,躬身仔细地端详了这偷懒的?“小?宫人”一番,流露出一抹“原来如此”的?表情?,心底感叹蓝秋白的?猜测实在如开了天眼般准确。
他耐着性子剥开几?颗龙眼,推去了云葳身侧,临走时故意?弄出了些许动?静。
云葳从梦中转醒,鼻尖嗅到?些许馨香,手撑着桌案起身的?刹那,入目的?便是一碟新鲜龙眼,果肉剔透。
她狐疑转过身探查,只见罗喜正躬身冲着她笑。
“回?来。”云葳轻唤一声,压着嗓子道:“去放风问问,我让查的?事有无进展?要快。我猜,你心早已不?全向着我,但这件事我和陛下立场一致,你该有分寸。”
“您这说得哪里话,实在冤枉,老奴这便去传话。”罗喜的?眼神虚虚地落在云葳身前半尺的?位置,面对小?主子的?言辞试探,并未显现出丝毫慌乱。
此等反应入眼,云葳瞳仁微转,暗道老狐狸在御前修行多年,心态倒是沉稳。
她随手拎起个龙眼,丝丝甘甜入喉的?刹那,恼人的?愁思也融化了几?分。
殿内篆烟飘渺,云葳闲来无事将?所有的?龙眼壳都剥落开,吞掉里面滑溜溜的?果肉,复又耐心的?把果皮盘成个个小?圆球,摆回?了盘中。
文昭的?寝殿里也有个不?大的?书房,里间放着各色藏书,云葳四下观瞧半晌,手痒之下拎过一本别国风物志,窝在书橱一角看得入迷。
待到?月上西楼星子落,文昭自宣和殿归来,进门走了几?步,瞥见一盘未动?的?龙眼,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小?馋猫不?是最?爱清甜食物么?怎摆了一日都不?吃呢?
“小?芷?”她眼神四下游走却不?见人,忍不?住轻声唤着:“躲去何处了?”
徜徉书海的?书虫子自是未曾听见这声微弱呼唤,手捧书卷窝在小?竹席上,一脸迷醉之态。
文昭找寻了一圈,才从书案后的?角落里寻到?了缩成小?团子的?云葳,整蛊之心作祟,她悄然绕去书橱侧面,拎了个木雕摆件。
“啪啦”
一声轻响裹挟着残影砸在了书卷正中,云葳吓得不?清,“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把书卷扔出去老远,惊魂未定忙转头去找,是何物突然活了过来。
憋笑艰难的?文昭脸颊肌肉紧绷,负手立在一旁,故作淡然道:“该用晚膳了。”
意?识到?是文昭的?坏把戏,云葳嘟着小?嘴,格外敷衍的?叉手一礼,连问候都免了,直接俯身去捡书册与摆件。
“恼了?”文昭见云葳又窝去了地上,微微探身近前,语气里带了丝讨好。
“没,臣饿,早吃过了。”云葳呼嗒着羽睫,视线不?离书卷,回?应的?有些敷衍。
“不?打?紧,坐着陪朕也可。”文昭捏了她的?腕子攥在手心,把人从地上薅了起来,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那书好看,让臣拿着陪您?”云葳约莫把脑子忘床上了。
“书,好看?”
文昭顿住脚步,回?望她的?眼神凌厉中透着危险:“朕回?来了,你陪朕却要靠书卷打?发时间?朕很丑,让你提不?起兴致?”
云葳嘎巴嘎巴嘴,别开视线逃避,嗫嚅道:“不?…不?是,臣错了,错了。”
“朕好看么?”文昭较上劲了。
“好看。”云葳暗骂自己刚才抽了脑子。
“哪儿?好看?”文昭的?指尖攀上她的?下颌,微微一托,便让人与她对视了一瞬。
“哪儿?都好看。”云葳意?图以快来解决问题。
“敷衍。”文昭冷嗤一声,有些不?悦地先绕去了茶案后歇息。
云葳在原地小?声嘟囔了句:“矫情?。”
好巧不?巧,文昭抬眼的?刹那,把云葳的?口型看了个一清二楚。
臭猫都敢偷摸损她了,当真?是无法无天,她心里没来由?地想跟人怄气。
为转移注意?力,她随手捏了个龙眼,“啪嚓”一下,竟捏了一手空气,皮儿?顷刻就瘪了。
一个…两个…三个…
一盘圆滚滚的?果子都是假象,被?戏耍一通的?文昭有些哭笑不?得,觑着凤眸瞥向一旁捂嘴见乐子的?云葳,讽道:“你是几?岁的??闲得长毛了是么?”
“陛下背地里扔东西吓唬人,不?也如此?半斤八两罢了。”云葳不?以为意?,怼人干脆果敢。
“甚好,待此间事了,你就升任门下侍郎,到?时多的?是人等着你呛,别被?那群老滑头噎得说不?出话。”文昭懒得和她绊嘴,悠悠然给?自己斟了杯茶。
“前几?日您答应臣了,臣不?入朝。”云葳陡然冷了脸,文昭又耍她。
浅抿了一口茶,文昭眸色虚离地回?忆半晌,忽而嗤笑一声:“朕从未明言答应过,是你误会了。”
“不?干,抗旨也不?干。”云葳气鼓鼓地跺着脚,调头跑回?了书橱边赌气,一晚上都没搭理文昭。
气话罢了,人在身边,早晚能哄好,文昭气定神闲,没把这言辞放心上。
文昭忽而发觉,云葳不?止倔,还颇为任性,背地里冒坏的?小?心思也不?少,表面的?乖觉周全,实乃应付不?够信任之人的?假象。
她这会儿?回?来,本是想陪云葳用个晚膳,不?料小?丫头不?等她,早就用过了。宣和殿仍有公事,文昭等候须臾不?见人出来寻她,索性折返前头打?理政务。
直到?子夜更深,文昭才再度归来,入了寝殿却未见云葳的?身影。
书房没有,床榻没有,偏殿暖池也没有。
文昭心底发慌,忙不?迭地跑去廊下,问着随侍:“黄昏至今,殿内可有人出入?”
“回?陛下,没有。”廊下侍从正色回?应。
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云葳离去却未被?侍从察觉,定有内鬼帮了她胡闹。
文昭气不?打?一处来,拂袖打?廊下离开,大半夜往坤宁宫去。
殿内画栋上抱着柱子挂了半晌的?云葳长舒一口气,与身侧的?槐夏耳语:“姐姐带我下去,胳膊酸。”
槐夏抱着人稳当地落在地上:“您自己找借口解释吧,婢子走了。”
说罢,黑影一闪,迅捷地从房梁处的?小?天窗翻了出去,踏着老树的?枝桠,纵身离了庭院。
半刻后,文昭撞在了坤宁宫落锁的?宫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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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回?禀,太后今夜乏累,一早便歇下了,宫苑入夜绝无外人搅扰。
文昭无奈地甩甩袖子,不?知云葳又在憋什么损招,冷着脸回?了寝殿休息。
她抖开床上的?锦被?,一个熟睡的?肉团子咕噜噜滚了两圈出去。
活见鬼了,方才这锦被?里分明瞧着瘪瘪的?,怎这会儿?冒出个云葳来了?
文昭险些以为自己累花了眼,抬手戳了两下眼前人,见云葳迷糊着不?想理她,只得压下疑惑入梦。
方才槐夏回?宫,是来给?文昭留消息的?,可巧被?缩在角落里不?惹眼的?云葳逮了个正着,在云葳的?威逼利诱下,不?得已带人出宫料理了点事情?。
翌日晨起,文昭照旧先行一步。
今日中元,她要以新收五谷供奉宗庙,率领宗室与重臣去太庙祈福祭祖的?。
打?从太庙回?宫的?半途,秋宁探身钻进文昭的?舆车,与人附耳:
“陛下,戴远安的?事有新消息,是元照容传回?的?,但她说此信息是另一波人马故意?留给?她的?。”
文昭凤眸觑起,语气有些急切:“何消息,说来。”
“他被?召回?京,是因低价购入一批军马装备边军,得了元邵倚重提拔。那会儿?正是元邵与云崧明争暗斗的?当口,提戴远安回?来,是用来斗云崧的?。至于军马来源,昔日马商皆被?戈壁匪贼灭了口,查不?出。”秋宁小?声回?应。
国朝军马都要高价自北边游牧部?落采购,昔年与西辽交好,便是相中了他们的?优良战马,低价的?军马定有问题,但时隔日久,只怕早已洗白。
“但任他为刑部?尚书的?公文,朕调阅过,是云崧提议首肯,文昱才拟了旨。”文昭眸底满布疑云。
“巧合就在,云崧上表提举戴远安的?前日,杜廷尉以同?僚相聚为名,邀云山近过府饮宴,但当晚只他二人在席,其余大理寺官吏皆未至。”秋宁补充道。
文昭听得此情?报查证的?精准程度与思路的?特立独行,心底不?由?得感叹起了念音阁的?心细如发。
这些人许是联络不?到?云葳,才将?消息便宜了值守西北暗桩据点的?元照容。但此举令文昭有欣喜也有紧张,元照容竟然被?念音阁摸到?了身份踪迹,若念音阁是敌人,她的?人早已输了个彻底。
“让元照容归京来,西北的?人马重新安置。”文昭沉声吩咐,没再回?应戴远安的?事。
她已然无需再查问,文俊行事审慎小?心,但她现下猜疑日重,看事情?不?会受感性所控,这些线索足够她问罪文俊与杜家,伺机除去后患了。
了却例行的?祭祀事务,文昭回?到?宣和殿时,已时近晌午,她将?一身沉重的?冠冕衮服卸下,倒在矮榻上缓解着身子的?疲累。
“罗喜,把午膳传去寝殿,再选些可口的?瓜果。”文昭阖眸小?憩,淡声吩咐。
罗喜领命前去,恰恰得了机会往寝殿去,避开文昭,与云葳汇报情?况:
“蓝老说,戴远安的?消息已经托人附赠陛下,让您安心。京郊的?坑也已挖好,等着贼人跳呢。”
云葳眸子里难掩惊喜:“甚好。戴远安和大长公主,有实质牵扯吗?”
“既转陈了陛下,该当有罢。”罗喜的?确不?知情?。
“您回?个话,让他们也安心,我什么事都没有,也什么事都不?会有。阁中人务必沉住气,只管盯着大长公主动?向,任何人不?可擅动?。”云葳的?语气分外严肃。
“得嘞。”罗喜咧了咧嘴,又道:“您想吃什么水果?陛下让老奴备些瓜果,也得合您口味不?是?”
云葳哼笑一声,暗道这人贼鬼溜滑,很会溜须拍马讨好人。
“罗监心思玲珑,不?妨猜猜?”她俏皮地弯了弯眉眼,复又抬脚躲去了书房里。
罗喜套话失败,悻悻出门,自去操持。
不?多时文昭便回?了寝殿,疲惫之态烟消云散,瞧见丰盛的?膳食,挥手屏退随侍,走去书房恬然唤着:“小?馋猫,出来陪朕用膳。”
“陛下怎晌午回?来了?”云葳有些意?外,忽闪着大眼睛懵懵的?立在那儿?。
“养好精神,陪你做戏,朕午后也不?走了。”文昭呼噜着她脑袋上的?揪揪,敛眸浅笑。
“那吃过午饭,臣要午睡。”云葳仰首说出了小?心思,由?着人揽着她往外走。
“让朕抱着睡。”文昭把人摁在椅子上,随手推了一碟剥好的?红宝石般惹眼的?石榴过去,“尝尝?”
云葳捏了一颗,浅笑道:“甜。”
说罢,她一颗颗没完没了的?往嘴里送开来。
文昭无奈轻笑,一顿饭陪她吃了一个时辰,甚是后悔给?人递这籽多的?石榴。
午后倦怠,二人相拥好眠,醒来天都黑透了。
云葳扒开睡眼,低呼一声:“糟了!”
文昭被?她吵醒,也猛然坐起身来,一脸严肃地揪着云葳下了床榻,拍着人的?小?脸嘱咐:“清醒清醒,去换衣服。”
云葳有些嫌弃地拍开她的?手,嘟囔道:“醒了的?。”
不?多时,她换了身黑衣,疑惑道:“槐夏姐姐人呢?得走了。”
“婢子在呢。”槐夏忽而从房梁上晃荡下来一只胳膊,把云葳吓了个好歹。
“愈发放肆!”文昭咬着牙嗔怪,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还上瘾了。
“陛下恕罪,那婢子先带云姑娘出宫去?”槐夏老老实实的?落了下来,拉上了云葳汗涔涔的?小?手。
“嗯,小?心些。”文昭目送着二人溜出了自己的?宫苑,心口揣了一堆小?兔子。
今夜中元,百姓祭祖,放过河灯后便早早回?家,闭门不?出。
世家大族会在门口长街摆放供案,宫中也满布经幡,小?宫人都不?会随意?游走。
时近午夜,大兴宫毗邻掖庭的?西侧宫苑处忽而传出一阵喧嚣吵嚷,惊动?了大内值宿的?禁军,须臾光景,便火把高举,乱成了一团。
“何人夜犯宫禁,喧哗吵嚷?”今夜大内当值的?,正是右卫将?军杜淮。
一群吓破了胆子的?小?婢女被?手持火把的?侍卫围成了一圈,个个面色惨白,惊魂未定。
“官爷,前头院子闹鬼了,有鬼火,还有人在哭,不?…是有鬼在哭冤。”
“是,婢子们都听到?了,方才抬下去两个晕倒的?,本在廊下值夜,说见到?冤魂飘着了。”
“胡言乱语,你们哪个看见了,鬼长什么样,这会儿?怎没影了?”杜淮被?这些说辞气得吹胡子瞪眼,转眸瞧着那处落锁的?宫苑,吩咐下属:
“去查,这曾是谁人居所,围起来搜。这些人,都押送殿前司候审。”
“婢子看见了,不?是胡言,真?瞧见了。”一个胆小?的?宫女怕去牢狱,俯身哭着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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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哼,那鬼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杜淮被?气笑了,虽说宫禁里常有些怪异的?传闻,但声称亲眼见过鬼的?,这怕是第一个。
“女,女的?,两个,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吓得结巴:“白袍子很长,看不?见腿,真?是飘着的?。边哭边喊冤,要索命。”
“是,婢子也瞧见个影子。”人堆里有人附和:“披头散发瞧不?见脸,袍子上有洞,像是…烧的?。”
“哭声阴森得很,婢子们都睡下,却被?哭声惊醒,满屋子的?姐妹都听见了……”
杜淮看着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头,一时有些呆愣,只得摆手道:“先带去殿前司录口供。”
第100章迷局
“啊——!”
晨起薄雾初散,宁府老门房张了个哈欠,自小屋中?出来,打开府门,遣人洒扫。
门闩落下,府门开启的刹那,他发觉门口供桌上的吃食,竟少了好些?,定睛一瞧,缺少的尽是些?糕饼,每个上面短了一口。
若是深夜有乞丐不避讳供鬼的习俗,受饿吃两口也是情理之中?,但放着肉和粮不吃,却在每个糖糕上咬一口,怕不是乞丐的做派。
老头满面?狐疑地?转身往回走,正打算去与?宁烨说道一二,哪知一回头,恰撞见朱漆褪色的府门上写着一行笔迹清秀的血字:
娘,给我报仇,我好冷好饿,好冤枉!
老人家当即惊呼一声,一屁股瘫坐在门外的台阶处。
宁府上下无人不知,宁烨做得?一手好点心,大姑娘冷漠不理人,但唯独钟意各色糖糕,夫人和二姑娘全靠送点心哄着人。
如此?一来,再看那供案上短了的糖糕,老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不多?时,长?街上来往的百姓就围着宁府门口议论开来,这等诡异的奇事,很勾人好奇。
人群里?有?人八卦:“这府上死了孩子?”
“你不知道?宁家现在的家主有?俩姑娘,都是原来相爷的孙女。哎呦呦,这两家也是邪门,老相爷一家子被杀,宁府没了个侯爷,那大姑娘也没了,听说就连宁夫人也伤重见不得?人。”
“对,北面?那云阳侯府,就那匾额挂了几个月就摘了那个,就是这家大姑娘活着时住的地?方。”
“这人死了得?有?快一年了吧,说是天牢失火烧死的。”
“嘿,你们有?人听说嘛,昨晚西北头护城河边老槐树下,吓晕了个打更的,那什么云阳侯府,是不是在那?”
“吓晕了?打更的怕啥啊,胆子都大得?很。”
“昨晚百鬼夜行,怕不是见了不该见的。”
“这位仁兄说得?不假,那府邸空着,就在那儿。紧邻官道的好地?方啊,外头就是早点摊,但听说今早那小摊都没开,上朝的官老爷们饿肚子呢。”
得?知消息的宁烨派了亲随副将出门来瞧,那人见到门上字迹,骤然蹙起眉头。
的确是云葳亲笔。
“散了,莫等人赶!”她瞥见门口围拢的人,赶忙出言将百姓遣散,又?吩咐仆役道:“关?门!”
“且慢!”一匹快马载着一绯衣身影踏尘而?来,扬声道:“奉圣谕,宣宁烨即刻入宫问话?,烦劳通传你家夫人,随本官入宫。”
眼见萧妧亲来传旨,副将拱手一礼:“萧副指挥使,家主有?伤在身,行动不便,末将这便去通传,劳您稍待。”
萧妧并未下马,驱散了围观的百姓,带殿前司的人候在府外,瞧见宁府门上的血书,不由得?愁眉深锁。
半个时辰后,萧妧搀着走一步咳三咳的宁烨,缓步入得?宣和殿。
杜淮和京兆尹也在,神色颇为复杂。
“臣…咳咳,参见陛下,臣来迟了,请陛下赐罪。”宁烨故作虚弱,俯身见礼的动作格外吃力?。
“免礼,赐坐。”文昭容色肃然,待人落座,才幽幽道:“昨夜禁宫生了些?许事端,今日找你查问些?情况。”
“臣定知无不言。”宁烨甚是谦恭。
“杜将军,你们问吧。”文昭靠着椅背,摆出了一副看戏的做派。
“是。”杜淮抱拳一礼,转身望着宁烨,正色询问:
“夫人,昨晚数名宫人称一宫苑内闹鬼,有?鸣冤叫屈的两女子哭声,那处本是昔日您长?女随侍——桃枝的居所…”
“咳咳咳…”
不待杜淮说完,宁烨忽而?激起一阵猛烈的咳嗽,眸子里?遍染悲戚,俯身跪地?,话?音哽咽:
“陛下,臣教女无方,实乃罪过。但云葳意外葬身火海,已不在人世,陛下宽慈,亦未曾追罪。她生前蒙陛下照拂颇多?,时常与?臣提及,不知如何报您的大恩,桃枝亦老实规矩,怎敢以冤魂搅扰禁中?安宁?”
一番哭诉过耳,杜淮张了张嘴,却也问不下去,见文昭不言语,只得?抱拳致歉:
“夫人节哀,昨夜事发蹊跷,末将只是陈说情况而?已,并无声讨之意,望您海涵。”
“既有?伤,坐着回话?就是。”文昭眼神示意秋宁将人扶起。
“谢陛下。”宁烨颇为虚弱,颤巍巍坐回去,只管捂帕轻咳。
京兆尹见杜淮蔫巴了,只得?站出来,拱手道:
“京兆府今晨接了武侯递送的案子,三更时分?,一打更人吓晕在旧日云阳侯府外,这人醒来声称,在府墙内柳树梢上,见了一白?衣…女鬼。臣派人往京郊墓地?探查,云姑娘的尸首,不…不见了。”
宁烨眉心一紧,赶忙回应:“陛下容禀,臣知晓云葳当以庶人礼落葬,但宁家墓园是家墓,臣不忍小女伶仃长?眠孤山,前些?日子将她的墓迁出了京郊西山,归葬宁家了。臣未曾请旨,是臣疏忽。”
“哦?你的家事罢了,无需请旨。”文昭悠然品着茶:“你们继续。”
“陛下,臣方才在宁府外,瞧见府门处血书的笔迹,的确与?云葳生前一般无二。”萧妧眸光一转,引出了新的话?题。
“陛下,臣不信鬼神之说,孔圣人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事出蹊跷,或有?贼人作祟,借已故之人搬弄是非,装神弄鬼,理应彻查。”杜淮忖度须臾,抱拳提议。
“杜将军,宫禁异样与?打更人出事皆是三更天,若您的推测属实,这贼人断无可能有?分?身的本事,或许不是一人作乱。”京兆尹眯着眸子附和。
“陛下,事涉禁中?和京城,宁府外今晨百姓议论纷纷,此?事理应彻查,于公平息百姓的谣言恐慌,维持宫禁安泰;于私,也给受惊的宁府一个交待。”萧妧正色做请。
文昭垂眸沉吟须臾,回应道:“理当如此?,萧妧,你和杜淮清查宫中?,京兆尹查宁府事和打更人一案,随时互通有?无,回报进展。”
“臣等领命。”
“来人,送宁卿回府,赏红参两颗。”文昭起身,施施然踱步离了书阁,直奔内室。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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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鱼贯而?出,宣和殿内复又?静谧,文昭挥手屏退了随侍。
内室里?有?两个憋笑艰难的小脑袋,忽闪着如出一辙的水汪汪的晶亮大眼,待到人走远,尽皆嗤笑出声。
文昭手握折扇,呼了云葳的脑门一下,余光扫过云瑶,嗔怪道:“她小,捡乐子便罢,你还笑!”
云葳揉着脑门,委屈道:“陛下何故恼了?事情如您所料,并无疏漏,该当欢喜才是。”
“京郊墓地?怎么回事?宁府墓园迁葬又?是几时的事?”
文昭冷声追问:“你先前让朕放出内府库遭劫的消息,定会有?人去查你和桃枝的坟墓,可你却自己动了墓园的饵料,难怪贼人不咬钩!”
“咬钩了的。”云葳忽闪着大眼,得?意嘀咕:
“京兆尹若是今早当值时差人往京郊查探的话?,一来一回得?小两个时辰,他早早入宫来,怎会知晓?方才他说得?恳切,定是早就探查过了,可不就是之前咬得?钩?”
“噢,原来如此?。”云瑶给人帮腔:
“姐姐说得?对,那这样推测,京兆尹和贼人是一伙的。只有?他得?了内府库失窃的消息,生疑往京郊去寻尸骨查验,才会在方才信誓旦旦说出尸骨不见的事,好人谁没事挖墓掘坟怕人死不透啊。”
“放肆。”云葳瞪了云瑶一眼,沉声轻斥:“不可胡言。”
“切,陛下,臣女说错了吗?许他们兴风作浪,怎就不许臣女说他们坏呢?”
云瑶不以为意,她瞧出文昭待云葳不一般,已然有?些?仗着姐姐在侧,肆无忌惮耍起小性子来。
文昭不由得?扶额一叹,若是云葳和云瑶的性情可以中?和一下,该多?好。
“你回去歇着,疯玩也可,胡吃海喝也可。过不了多?久就要受罪,且做好准备,演戏也要付出的,退下吧。”文昭垂眸端详着杏眼灵动的云瑶,正色叮嘱。
“噢,臣女告退。”云瑶瘪瘪嘴,叉手一礼,尚算乖觉地?退了出去。
“陛下,瑶瑶被惯坏了,口无遮拦,您莫与?她一般见识。”云葳瞄着文昭复杂的眸色,小心解释。
“你也被朕纵坏了,你跟她半斤八两。”
文昭凤眸觑起,嘴角涔着些?阴恻的冷笑,捏住云葳的后脖颈,揪着她调转方向,转瞬把小人压上了身侧的矮榻,手臂圈住她的肩头,沉声询问:
“前晚拉着槐夏去了何处?老实说。朕的什么消息被你截胡了?”
云葳呼嗒着羽睫逃避文昭近在咫尺的一双犀利眸光,咽了咽口水,出言却是撒娇:“陛下,脑袋上的簪子硌得?慌,您松松手?”
“先回话?,别耍诈。”文昭半个身子欺了上来,双臂撑着矮榻,断了云葳的退路。
“臣宰了个人…”云葳垂下眼睑,声音几不可闻。
文昭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僵直须臾,暗骂槐夏当真是该拾掇一顿了,竟敢跟着云葳如此?胡闹。
“什么人?缘由?痛快点,眼睁开,招的干净些?。”
“就…槐夏盯到个黑衣人夜探京郊墓地?,想放长?线钓大鱼让人去报信,臣拦了。”
云葳话?音微弱:“因为坟头翻动的土痕太新,若惹人生疑会影响您后续布局。臣让槐夏抓他来审,可他…竟敢咬毒囊,臣不是故意要他死的。”
文昭没言语,心底在生槐夏的气,这事儿她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陛下别恼,臣传话?下属连夜换了老土遮掩,京兆尹今日所言,就是不打自招,臣将功折罪可以吗?”
云葳丝毫底气也无,讨好道:“且臣想出了顺延的连环计,已传话?布置好了,您听一听好吗?”
“回寝殿去,老实面?壁思过。”
文昭拂袖起身,背对着云葳,指了指寝殿的方向。
她需要时间,先把槐夏那个“叛徒”叫过来吓唬一顿,不然这人要成?云葳的狗腿子了!
“咚——”
一声闷响过耳,文昭忽觉裙摆被人扯了下。
“陛下,臣错了。”
云葳咬着下唇嗫嚅,一双手绞着文昭的衣裙:“您莫怪罪槐夏,是臣威胁她的。臣听说吴桐疯了,被您押在掖庭狱没杀,就拿吴桐的命胁迫她就范的。”
“长?本事了,朕的人都敢耍弄?”
文昭脸色有?些?难看,喟然叹道:“别再说了,回去。朕心情不好,若忍不住发作,绝没你好果子吃。”
云葳察觉文昭当真火了,怯怯地?松开了手,悄无声息地?起身退去殿外。
她猜得?出,文昭留着吴桐疯癫的性命不杀,是为了让槐夏有?羁绊,心底感激又?愧疚,如此?才可全心全意地?效忠。
昨夜事出紧急,未免崭新的土岔惹人猜疑,云葳不得?不应急救场,可说服槐夏瞒着文昭行事并不容易,假意威胁才是短期凑效的法子。
若非无法解释提早转移了京郊尸骨的手笔是如何达成?的,云葳也不至于自己冒险出宫。
她早先嘱托桃枝办此?事,是故意漏马脚给文俊,让文俊慌上一慌,也漏些?线索给她。可文昭决定演戏将人一网打尽的计策在后,需要一步步连环紧扣,稳步推进,她的冒险计策容易打草惊蛇,便不合适了。
昨晚只要与?文昭请旨救场,拦下探查的黑衣人,文昭定会问她是如何把事做成?的,这样就绕不开桃枝,更绕不开桃枝被舒珣庇护的事实,可她不好连累舒珣,一时半会也编不出谎话?来。
文昭孤身一人在大殿里?转圈圈,缓了许久才冷静下来,最终也没有?召槐夏来见,而?是打算给人个机会,等着事后槐夏主动坦陈此?事的原委。
她把槐夏当作腹心,腹心轻而?易举听命于旁人,令她深觉被人翻越了底线拿捏,心里?不是个滋味。
当晚子夜,文昭才回了寝殿。
她是故意拖延些?时间,想等云葳睡下再回,免得?见了面?徒增尴尬。
可云葳傻乎乎的,一直在等她,睡是没敢睡的。
文昭抬步入内,瞥见茶案边正襟危坐的小人时,眉心微微蹙起,转身想去偏殿沐浴。
“…陛下,”云葳见文昭似是故意躲着她,忙站起身来轻声提议:“您早些?休息,臣今晚去前殿睡。”
话?音入耳,文昭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眸,只淡淡道:“朕想起前头忘了些?事,你睡吧,朕若处理得?晚,就不回了。”
“是臣僭越胡为,臣错了。绝没有?下次,臣跟您保证,您消消气,好吗?”云葳的语气里?满是悔愧,一双眸子里?藏了十成?十的期待。
“罢了,朕也乏了,先去沐浴。”文昭听不得?云葳这番服软讨好的语气,到底是软了心肠妥协。
“臣伺候您。”云葳眼神一亮,兴冲冲地?拔腿跟了上去。
文昭余光扫着她齐整的衣裙,心知她定未曾梳洗,遂轻叹道:“无需你伺候,想一道就直言。”
云葳没说话?,只乖觉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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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一个不留神,再把情绪敏感的人给惹恼。
身边人如此?乖顺的模样入眼,文昭倒是觉得?有?些?久违的陌生。云葳刚来她身边做属官时,就是这副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老实模样,一晃已是好多?年。
“不困么?”文昭随口找了个话?题,缓解尴尬紧张的气氛。
“臣想跟您说计划。”云葳垂着脑袋低语。
“说吧,朕听着。”说话?间,二人已然走入偏殿,文昭扬手去解自己的腰封,云葳颇有?眼色,近前帮忙。
“先前您放的饵料,不过是普通的前朝宫人。臣打算把人换成?桃枝,以旧日罪案威胁,恐吓人的效果会更好些?,您觉得?呢?”云葳边给她解暗扣,边解释自己的筹谋。
文昭垂眸审视她半晌,忽而?握住了云葳的手,微微俯身,朱唇贴着她的耳畔低语:“以你的行事风格,此?刻应该安排好了吧?何须再问呢?”
“您不准,臣便收手,本也要请示您的,只是没寻到…”
“没寻到合适的时机?”
文昭敏锐地?猜测到了云葳的说辞:“朕身边的人和势力?,你已然通晓了七七八八,可你身侧的人马,朕知者甚少。小芷,这于朕不公平。你该知道,为君者,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听得?这话?,云葳的情感与?理智狠狠较量了一番,眼底透着惭愧,纠结之感满布。
“臣的心给了您,臣的人便也是您的人。”她挣扎良久,垂眸小声嘟囔了句。
文昭是君,手握威权说一不二。
君主的人永远不会因文昭对她的爱护而?效忠于她,她知晓便也仅是知晓,无权调用,逼迫槐夏是无奈之举,她也没指望槐夏日后会替她遮掩。但她的人若公开来,就有?义务、甚或是不得?不听命臣服于文昭,供人差遣,否则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可她已然尝过手中?有?权势的畅快与?安稳,不愿就此?将最后的筹码拱手让人。
“小芷,时至今日,你对朕,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
云葳讨巧的说辞入耳,文昭眼底划过转瞬的失落。
“您再给臣些?时间可好?”云葳话?音恳切,仰首望向文昭的视线极尽真诚。
文昭忽而?拂去了身上的最后一层薄纱,一袭玉白?入眼,云葳傻楞当场。
“你的行径是在占朕的便宜,一如现下,你把朕看了个仔细,却不肯与?朕坦诚相见。”
文昭勾唇哂笑,缓步踱去了水池深处。
“臣也不是主动要看的。”
云葳后知后觉,甚是委屈的与?人掰扯:“您是主动让臣看到的,您的人也是摆在明面?的。陛下您这是歪理,朝中?的臣子,也不会尽皆与?您敞开心扉,您不可能对他们全然了解。”
“你这会儿自比朝臣,合适么?朝臣会跟朕沐浴?”
文昭捧着水自肩头洒落,凤眸含波,有?一种深邃朦胧,令人看不出深浅的魅惑,引诱的冲击与?潜藏的危机并存。
“朝臣也不必与?您共担风险,效命朝廷与?伴驾君前,危险是不等同的。陛下,臣不想只做您的附庸,抑或是笼中?金丝雀和听话?的摆设。威胁槐夏是臣错了,臣日后再不动您的人。”
云葳脑子有?些?混沌,可理智告诉她,乱局里?,动机不明的念音阁就该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她踌躇须臾,没有?褪去衣衫与?人沐浴,而?是调头离了偏殿。文昭激她,给她裸露的肌肤来瞧,妄图让她动容,回以对等报酬,是衣衫下的真实,也是她全部的后盾。
这路数讨巧,甚至令她惭愧,但云葳不会轻易就范,情爱与?公事,不可混淆,眼下不是良时。
或许她方才不该拦着文昭,二人都不冷静,就不该强行呆在一处,心有?芥蒂谁都不会自在的。
文昭没开口拦她,但凤眸里?已然涔了霜色。云葳防范自保的意识过重,她往前进一步,不会等来云葳投怀送抱,反而?把人逼得?躲远了。
客观来讲,文昭很欣赏云葳的独立与?理性,不会被花言巧语与?美好承诺轻易裹挟,知晓手握威权才是最牢靠的护身符;但从主观上感受,从她二人的感情立场出发,这反应可委实算不得?好。
不多?时,文昭沐浴停当,披着寝衣归来时,殿内只有?打理床铺的秋宁在侧。
“她人呢?”文昭接过丝帕绞着发丝,眼神四下游走。
秋宁给人指了指最里?侧窗子下的墙角,识趣儿地?退了出去,无意凑热闹。
大半夜的,云葳把自己抱成?一团,窝在墙角帷幔下发呆去了。
“跟个受气包似的,朕没欺负你。”
文昭循着方向找来,拂开碍事的帷幔,垂眸观瞧着呆愣愣的小人,温声道:“起来就寝了。”
“您快歇下吧,臣不过去。”云葳把脑袋抵住膝盖,避开了文昭的视线。
“大敌当前,不可内讧,小芷是否应该和朕一致对外?”文昭搓了搓她的后脑勺,顺手去提她的胳膊。
“臣没洗澡。”云葳缩了缩手,并不想动弹。
文昭愣了须臾,妥协道:“忍你一晚,朕睡床,你睡矮榻。”
云葳听得?此?话?,站起身来闷头跟了过去,她想要的,就是文昭妥协包容的态度,给了便很好。
文昭在前慢悠悠地?走着,听着身后窸悉簌簌的脚步,甚是无奈地?阖眸一叹,这个云葳,还真就让她束手无策。
若换了旁人,念音阁怕是早入了她的股掌之中?,大不了灭杀主力?,这会儿也早就摸清楚底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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