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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矜持一点 鹿宜 51262 字 2024-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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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不矜持

◎可是你十八岁的时候,不是说只想做我的新娘吗?◎

“……”

梁梦因美目圆瞠,眼底是满满惊慌,所有失措都被凝固在眼底,封印在流光的瞳底。

她甚至忘记去压那件被解开拉链,半遮半掩的高定礼服。

唇瓣张了又张,半天才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我们怎么能结婚……”

后半段话又再次被吞没。

温热的指腹流连在她绯红的面颊,顺着柔腻的肌肤向下,轻轻捻去她唇角的湿润。

指尖在她的唇珠上点了下,清凉的吐息都打在瓷白的面颊上。

“男未婚,女未嫁,我们怎么就不能结?”

梁梦因心里一团糟,陈时序丢给她的那个问题,尚且还没有理清,更何谈这种人生大事。

结婚?

以前畅想过太多次,也失望过太多次,后来便再也不敢想了。回国后,关女士身体欠佳,想让她有个归宿依靠。她短暂地动过心思,可惜遇到并非良人,纷纷扰扰,再度将这点微弱的熄灭。

婚姻之于她而言,是一个很神圣的词语。那不止需要心意相通的爱人,还需佐以责任和妥协。

人的心态总是在不断变化的,十八岁生日她许下心愿,她说只会喜欢一个人,想和陈时序共度一生。

那个愿望到今天,却不知剩下了什么。

大概也只剩下所谓的责任。

梁梦因需要时间去捋清所有思绪,但陈时序并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了。

他现在就要那个答案。

“很难回答吗?”手指捏起她精巧的下巴,纤直的颈子被迫扬起。

双目对视,那汹涌的浪潮直扑向她。

无处可藏。

“可是你十八岁的时候,不是说只想做我的新娘吗?”

像提琴般动人的声线,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陈时序像是在通知他的决定,并不想听到任何否定答案。

滔天的浪花将她的裙角溅湿,水痕蜿蜒绵亘,退下的波浪又带着过去的记忆卷土重来。

十八岁涉世未深的年纪,她曾以为陈时序就是她的全世界。少女一腔热情,自认为可以融化所有坚冰。

梁梦因很直接的表白:“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以后也喜欢,永远喜欢。”

四个喜欢,一句比一句更用力。

陈时序不是没听过这么直白的告白,这般热切的喜欢触动着他摇摆的心房。

他第一次在告白前踟蹰。

在沉默的每一分每一秒,揪着的不止有梁梦因的心,还有他的。

现在悬崖峭壁,纵身或是勒马,都在一句话之间。

在漫长的等待后,陈时序最后也只是说:“这辈子那么长,我们不必急于下定论。”

避开了那个表白,却又留有余地。

这不是梁梦因想要的答案,她执拗地回视,坚持自己的喜欢:“可我知道,我会的。”

“这辈子那么长,会有时间来证明的。”

之隔多年,那些对话重回当下。

立场似乎颠倒,答案好似相同。

“那时年纪小,当然不做数。”梁梦因不觉中已经陷入陈时序为她设定的陷阱之中,记忆碎片在眼前重现,她犹豫徘徊,不知所措,“我们怎么能……我们当然不能……”

梁梦因慌乱一片。

想要说的话,在唇齿间绕了一圈,又生生咽下。

那似乎也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很多话只有在将要出口的那一瞬间,心中浮现的后悔或是期许,才会让你知道真正想要的答案。

她已经知道了。

陈时序靠近一步,挺括的西装面料贴紧她的肌肤,冰冷的触感,让她不由瑟缩。

可他不允许她躲。

擒在她下颚上的手指久久不放,始终注视着她的黑眸,那里是笃定确信,是十几年的默契带给他的自信,梁梦因一定会同意他的提议。

“你不是心里有怨气吗?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没有得到回报。”鼻息呼在她的眼前,梁梦因不受控制地眨眼,颤抖的长睫暴露了她的不断溃败。

“那就跟我结婚,未来几十年都留给你报复,行不行?”

又是重重的一块巨石,压向了天平的另一端。

“可……那是婚姻。”梁梦因磕磕巴巴,有被蛊惑到,可更多的是突如其来的茫然,“那是婚姻,我们不能这么随便的……”

“随便吗?”

“睡都睡过了,还随便吗?”陈时序只是冷笑,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睡过了就跑,说起来好像也确实挺随便的。”

梁梦因并不想提这件事,她吸一口气,试图稳住面色,绕开话题:“我们之间……还没有到这个程度?”

“又想说不熟?”眉目渐冷,鼻尖与她稍稍隔开些距离,握住她下巴的手也顺势松开了,下一秒,再度贴上来的是他湿腻的唇。

又急又密的深吻扑了上来,手背抵在她的身后,与门板之后隔开一段距离。而另一手拉扯着那件悬在空中可有可无的黑色礼服,瓷白的肤色上隐隐浮现一抹红,娇羞的红。

黑的,白的,红的,最绚烂浪漫的一幅画。

纠缠喘息,吮吸辗转。

在腰侧游移的那只手已经带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呼吸起伏间,思绪已然迷蒙,哪里还记得什么熟或是不熟。

缓缓分离的唇瓣带着牵连的水迹,梁梦因下意识地后仰,靠在门后小声地喘.息。

面上的那点红已经盖过原本妆面上的腮红,比醺然酒意更潋滟。

剥开意迷情乱的一张娇靥,陈时序轻嗤出音:“都睡过了还算不熟?”

梁梦因恼羞成怒,手掌推了下他贴过来的肩膀,没怎么用力,也没什么抵抗。

“你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都是睡过?”

冷玉般的手指顺着袅娜的曲线向下滑,身上那件摇摇欲坠的礼服跟着他的手指彻底落下。

梁梦因在裙角流苏落在脚边的那一刻,那泛上心头的危险感让她瞬间抱住面前的男人,遮住自己光.裸的身体。

兴许是抱着他,不需要再面对他那凛冽的目光,她有了些许底气:“这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睡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礼服下一片冰肌雪白得耀眼,贴在黑色的西装前,色调比对鲜明,却又意外的和谐。

梁梦因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自顾自说:“而且只有那一夜,虽然我的体验感不怎么样,至少你有享受过,我们这样也算是扯平。”

“扯平?”低沉的声线轻轻重复了她最后两个字。

手掌轻轻捏着她的后颈,带着力度抬起她的面颊。

直视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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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会让许多情愫无从遁形。

“如果阐述事实也会让你气恼的话,梁梦因,那我觉得你的性格中缺了点勇气去直面现实。”他顿了一下,“因为,我们之间,永远没办法扯平。”

扬起手腕,骨节清晰的手指缓缓解开袖扣,清健的腕子上赫然现出一道明显的红印。

是她的齿痕。

四年前潮湿夜雨,留下的唯一痕迹。

“梁梦因,你得对我负责。”

梁梦因纤瘦的身子微晃,又被陈时序重新拢进怀里。

细指攀在他白色衬衫的一派扣子上,圆润的指尖刮过柔软的布料,她眼底还闪烁着不确定。

所有防线都被打破后,她什么也没剩下。

只有迎上他的孤敢在蠢蠢欲动。

“结婚……你真的确定吗?”

像是易碎的琉璃,散落的霞光聚于眼底,是悬在那道线之外跃跃欲试又不敢踏出的一步。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至少怎么样,都不会比现在更差。”

梁梦因还在犹豫,哪里都不对,但她已经蒙蔽了双眼,挑不出任何不对。

其实那是和她内心最想要的一致的,不是吗?

无法否认的。

“我要再想想。”她垂下眼眸。

“给我一点时间。”声音很轻。

“我还没准备好。”轻得几乎听不到。

黑眸噙住她无神的双眼,陈时序没有让步。他再清楚不过,倘若一让,他便会心软,而梁梦因就不知会再度溜向何处。

“要多久?一晚上够吗?”

梁梦因闭了闭眼,手臂忽然环住他的劲腰。心下答案已经有了,但她还需要最后的确认。

“我要回南城。陈时序。”

“结婚这么大的事情——”

她睁开眼,一字一顿:“我得告诉我父亲。”

陈时序那张无波无澜的面孔上终于荡漾出些许神采。谁也不知道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总裁先生,掌在她颈后的手掌沁出了冷汗。

又被他默默紧握。

“好。”

他说:“现在回。”

很像几年前那个一起回南城的夜晚,大概也是同样的时间,大概也是同样的火车班次。

陈时序宴会上喝了点酒不能开车,他们便订了最近的那班火车。

身上的礼服也没换下,只披了件大衣就匆匆出发。

直到坐在火车座位上,梁梦因那颗一直莫名提起的心房,才缓缓落下。

他们要回南城了,他们要去见她的父亲了,他们要结婚了,甚至他们前一秒还在杯觥交错的宴会厅中。

“你说我们像不像逃婚?”她突然问。

没有镜子,但梁梦因觉得她的妆一定是花了。像是躲过守卫,避开耳目,在众人眼前,悄然逃走的公主。

逃离追捕的亡命鸳鸯。

礼裙,西装,折腾了一夜已经落下了浅浅的褶皱,打了发胶的发丝也不免凌乱。

陈时序握住她的手,手指嵌入指缝,然后庄重地紧扣。

“我们不是逃婚。”他转过头,望向她,冷淡的黑眸中溢出了一抹温情,“我们是去见家长。”

“然后结婚。”

脉脉深情,梁梦因担心那像一瞬即逝的流星,静静望了许久。

那点暖光没有消失。

梁梦因长舒了一口气,默默反握住他的手。

干燥温暖的大手,骨节分明,一如既往让她安心。

她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低眸是他们搭在一起的大衣。

浅灰色的,藏青色的。

她拧过头向窗外,像极了十八岁那年,他们一同做过的那趟火车。

南城,梁梦因,和陈时序。

但好像,那颗星星真的降落在她身边了。

明明是临时起意,但似乎所有一切都被他安排的有条不紊。

下了火车,凌晨三点,有人给他送来了一辆车。

梁梦因侧过脸望他一眼,他余光捕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下。

“稍等一下。”

梁梦因不知道要等什么,但深夜的疲惫钝感模糊了她的情绪。

陈时序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方盒。

是一双平底鞋。

低身,弯腰,单膝。

解下了她脚上那双料峭的高跟鞋。

梁梦因很顺从,默许了陈时序替她换下高跟鞋的动作。身高陡然降下,她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俊美雅致的面孔。

“你嫌弃我的高跟鞋。”弯唇一笑。

“没有。”他提起换下的高跟鞋,端正放进盒子中,方才说道,“我只是知道你很喜欢它。”

所以不想弄脏它。

心脏重重一跳,那种被珍视的感觉。

梁梦因静静在父亲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很多话想说,但却什么都没说,脑海中也无半点思绪。

神思恍惚了许多,她才在心里说您的女儿要结婚了,虽然还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她以后应该会过得很好。

她十八岁说要做一个人的新娘,现在她把他带来了。

那个人会对她好,虽然不确定是哪种感情或是责任,但至少他们会陪伴彼此。

永远。

十八岁那年说过的用时间验证,现在给了她答案。

掩下眼帘,潮热涌上。

突然一枚千纸鹤被放在了墓碑前,夹在洁白的花束间。

梁梦因静静望着那枚叠纸。

是在火车上,陈时序叠的。

很多事情,他没忘,她也没忘。

她对他说过:以前打雷害怕的时候,她的父亲总会给她叠一枚千纸鹤放在床头。他习惯性在那儿上面喷一点花露水。清凉的气味让女儿安心,又驱赶蚊虫。

“你喷香水了吗?”梁梦因问。

“没找到花露水,喷了一点车载香氛。”他顿了一下,“也是薄荷味的。”

“……”梁梦因默了一秒,“谢谢。”

“是我要谢谢。”他牵着她的手握得很紧。

鞠躬,离开。

像是悬而未决的难题,重石终于落地。

梁梦因回头又望了眼那尊墓碑,风声拂过耳侧,似乎带来了那句答案——

我愿意。

下山的时候,天刚刚亮。

“我们现在去哪儿?”

梁梦因其实已经有些困了,坐了一夜的火车,又在山顶吹了许久的风,她缩在陈时序怀里几乎不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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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冷白修长的手指将她面颊上凌乱的额发理好,笑了笑,“现在当然是去领证。”

梁梦因是有被他的速度惊讶到的,但她没反驳,事情已经到这般地步,那便别再扫兴。

“户口本和身份证还在家里呢。”

“我带了。”

“我是说我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在家里。”

“我说我带了。”指腹停在她几乎快睁不开的眼睛下摩挲了几下,“现在去登记,领了证再睡,好吗?”

梁梦因印证了那句商场上关于陈时序的评价——不打无准备之仗。

确实,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只等她点头同意。

接下来的事情快得超过她的想像,车子开往一家私人订制门店。

梁梦因身上那件黑色的礼服终于被换下,花了的妆容也被卸下又重新画了淡妆,然后她被推进照相室,和同样收拾的陈时序,一同拍了张结婚证件照。

那张几乎不需要修饰的照片被打印出来后,他们立刻又换了场所。

登记员说得所有话她几乎都没听清,唯有在落笔签字时,她心跳得很快,忽然对他们将要结为夫妻这件事有了实感。

陈时序牵着手里还握着两本结婚证的梁梦因走出民政局时,她的脸上还是那种近乎于空白的迷茫的表情。

关上车门,轻吻落在唇边。

他说:“睡吧,陈太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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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不矜持

◎不好意思,梦因正在睡,暂时不方便接电话。◎

梁梦因说伴着那句“陈太太”睡着的,只是车上睡得并不安稳,浅眠还是被电话声打断。

她的起床气一向严重,梁梦因捂着耳朵不想接,手机随手就被丢给了陈时序。

梁梦因双腿都收进了车座里,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缩在他的怀里。陈时序揉了揉眉心,撑起眼皮,看了眼屏幕,又默默递回到她的手边。

“是关阿姨。”

梁梦因掀开一只眼去看,确实是关芷莹的电话。昨晚的一切都很匆忙,她甚至没来得及给关女士留个消息。

大概是清晨起床没有发现梁梦因的人影,所以打来了这通电话。

昨晚还在担心她婚恋问题的关芷莹,怎么也不会想到,身体不适提前离场的她,错过了女儿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

想到这里,梁梦因更不敢接电话了。

不敢接,那就给陈时序找茬。

梁梦因一贯的作风。

她吊着眼尾:“你现在不是应该叫妈了吗?”

梁梦因进入状态显然比他更快,手机又被重新丢回到陈时序手中,那个眼神明晃晃的写着:你搞的事,你来解决。

老公嘛,不就是这个时候来用的嘛?

陈时序倒是没有推脱,略一沉吟,便接通了电话。

梁梦因耳朵贴了过去,她听不清关芷莹说了些什么,只能听到陈时序沉稳平淡的声线。

“阿姨,是我,时序。”

“梦因和我在一起。”

“我们一起回了趟南城办事。”

“您别急,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嗯……好的,我一会儿来去帮您带。”

电话挂断,梁梦因好奇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换了个姿势凑到了他的眼前,几乎眼睫都划过他的面颊。

“我妈说要让你带什么?”

眸光淡淡的,陈时序的眼睛缓缓落在那张明明很困却强撑着精神的面孔上,凉薄的声线中藏了一轮深深的呼吸。

“关阿姨说,让我带钟楼路那家的桂花糕给她。”

“哦。”梁梦因当即又闭了眼。

陈时序微微抿唇,目光直视前方拥堵的高速。

隔了很久,在梁梦因昏昏沉沉几乎坠入梦乡之时,他问了一句;“桂花糕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譬如,让他滚?

桂花糕有这个谐音寓意吗?

陈时序不清楚,实际上并没有梁梦因想象的那么成竹在胸。

相反,对于成婚这件事,他几乎没有想到梁梦因会同意。被拒绝之后的应急措施倒是想了许多,却唯独没有奢望过梁梦因会同意。

如果是商场上,运筹帷幄之中,总有概率学可以评估选项可行性,但所有策略在那位靠在他肩上的女人身上都不做效。

无法预知她的选择,随心所欲,不受拘束。

但这般也算有一段关系,可以让他心安。

“没有……”梁梦因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肩膀,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形状,“如果非要说什么含义的话,大概我爸以前很喜欢给她带桂花糕吧。”

十几年前的记忆。

在声音模糊前,梁梦因细声呢喃:“其实钟楼街那家老鹅也很好吃。”

梁父之前也总是喜欢给她带。

“好。”他的声音同样很轻,“也给你带。”

——

梁梦因在踏入酒店房间前是有些恐慌的,关芷莹听到这个消息该是怎样的反应,她不敢想。

关女士的身体受不得刺激,她要怎样才能将这件轻拿轻放让她接受?

魏霁那番近乎于警告的话,又该如何处理?

一时间烦乱琐事俱都涌来,梁梦因理不出任何头绪。

但身侧男人握着她的手掌很温暖,很有力。

“不要担心。”清冷的声线中带了点温度,是满满的安全感,“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什么都不用说。”

“一切有我。”

梁梦因只是低眸,连夜奔波让她思考缓慢,表情麻木空泛,唯有最后那句话久久在脑海中回荡。

故而,她真的一言未发。

关芷莹的视线定在他们相牵的双手上,惊讶的眼神根本无法掩饰:“你们——”

又停住,眼睛又在他们的衣服上转了一圈。

白衬衫,白裙子,还有梳得很端庄的发型。

让她联想到了一个应该不会出现在他们之间的词,咬了咬牙,关芷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们不会是去拍照了吧?”

梁梦因表情一僵,转过头打了个哈欠,避而不答。

陈时序坐直身体,起手时先抚平袖口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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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不偏不倚迎上关芷莹探视的目光,庄重点头。

“关阿姨,我们去领了结婚证。”

话一出口,梁梦因的手指在他掌心中挠了一下,没什么力气,刺痒的。

彰显了她所有的担忧。

猜想被证实,关芷莹倒是没什么懵怔,只是突然问了个不太重要的问题:“哪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

话一出口,又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对劲,总归也就是今天了。可如果是今天,似乎更不对劲了。

关芷莹望向不作声的梁梦因:“因因,那你昨天说不记得那些过去,和时序关系不好……”尾音轻轻扬起,突然想起一个似乎适合形容眼下场景的词语,“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你们play的一环了吧?”

梁梦因刚喝了口水,听到母亲的话差点被呛到。关女士的生活属实太过清闲,热衷于网上冲浪,对于流行词汇甚至比女儿更为了解。

那当然不是什么所谓的play,只是梁梦因与陈时序的一场较劲。

你进我退的探戈舞曲,明快热烈的音乐节奏,脚步交叉,重心偏移,肢体与眼神的交锋与对抗。

是他们之间的常态。

鼓了鼓嘴,梁梦因又喝了口水,好像说起来似乎更像play了。

梁梦因避开关芷莹的视线,只当没听到。

晃动的窗帘流苏投下一道道飘摇不定的影子,跟着一起飘荡的还是鼓噪浮动的心绪。

关芷莹的视线逐渐锐利,梁梦因的表情慢慢木然,唯有陈时序始终维持着平静不变的冷面。

梁梦因可以装作没听见的,但陈时序不行。

“抱歉,阿姨,是我的问题。”陈时序在关芷莹面前始终谦卑柔顺,不复往常矜傲模样,“那是我们吵架说的气话,主要责任在我,是我没有及时关照梦因的情绪。”

关芷莹的目光立刻转向故作无事的梁梦因,自家女儿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任性妄为,随心所至。

虽然陈时序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但看梁梦因闪躲的目光,她已经大概明白了一切。

陈时序:“关阿姨,我和梦因都有认真地在进行这段关系。昨夜我们深谈许久,决定一同进入到人生的新阶段。很抱歉没有事先跟你说明,是我们考虑不周。”

“没关系,不用告诉我……”关芷莹懵了一下,“不是,还是要告诉的,我只是有点……惊讶。”

“阿姨,真的抱歉,我知道这个消息可能有些突兀,但我们没有一时冲动。这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陈时序微微俯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上是任谁都可以看清的诚恳。

关芷莹也看到了,所有不合规矩在此时似乎都不足轻重。

“关阿姨,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梦因。”陈时序最后添上一记重砣,关芷莹怎么可能不同意。

酒店顶层套房忽然的沉默。

陈时序一贯的冰山冷面,难得柔情外露。

梁梦因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脚上还是陈时序给她换上的那双平底鞋。

合脚,舒适。

交互的关系总是需要时间来验证适宜性。

至少,陈时序有在用心。

“嗯……”关芷莹思忱间,低眸突然看向陈时序手中的纸袋

YH

,倏然笑起来,“那是给我带的桂花糕吗?”

她的表情太过惊喜,似乎那份桂花糕比女儿的婚事更加重要一般。

接过陈时序从南城千里迢迢带回来还热着的桂花糕,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丝二而尔呜九义死戚关芷莹已经懒得去费力思考女儿与她新上任的女婿的复杂关系。

“你们折腾一夜,先休息吧,这些事以后再说。”捻起一块桂花糕,关芷莹意味深长地望向从进入房间开始就没说过话的梁梦因,“毕竟,来日方长。”

梁梦因从陈时序房间出来的时候,还浑浑噩噩,不知所然。

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她突然腿一软,被陈时序一把揽进怀里,温热的大掌撑起她所有的力气。

鼻息间尽是熟悉的冷杉香,那抹淡香,让她忽而忆起陈时序昨夜放在父亲墓碑前的那只千纸鹤。

那点舒淡的薄荷香,让她的头脑短暂清明了一瞬。

陈时序的另一半,她的新身份。

缓缓呼出一口气,梁梦因手臂攀在他的颈子上,深深埋进他的怀里,那相贴传递的温度,让那个认知逐渐清晰。

门外是相拥而抱的新婚夫妻。

门内是刚刚上任的岳母大人。

“阿姿,你知道吗?我有女婿啦!”夹着掩盖不了的笑意,“你猜猜是谁?”

“咦,你怎么知道的?你不会早就知道他们的奸情了吧,合着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关芷莹的声音忽然带了点恼意。

“早知道我就好好刁难一下你儿子了。”又笑了出来,“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为难时序呢。我只是没想到梦因这么厉害,居然把他拐回家啦。”

“阿姿,闺蜜变亲家,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

关芷莹的声音慢慢模糊,方才还手脚无力的女人已经被拦腰抱起,安静地缩在陈时序的怀里。

她没说话,只是望着他的侧脸。

出了房间,他面上那点柔情还没有消散,她揉了揉眼睛,又确认了一遍。

原来那不是只在关芷莹面上的限定温情。

心瞬间安定下去了。

梁梦因忽然意识到,她所担心的那些事根本不足为惧。陈时序三个字,就是最有用的保障名牌。

有他在,哪里需要她来操心呢。

她只需要继续做她的甩手掌柜就好。

放下所有顾虑,梁梦因在车上就已经沉沉入睡。

驾驶座上的男人,不住地从后视镜里望向横躺在后座上酣睡的女人。

后座上的女人,身上盖着男人的大衣,微红的面颊轻轻蹭过柔软的面料。

而中央扶手盒上还摆着两本红色的结婚证。

新鲜出炉的。

原本是一副温馨无限的画面,却被不断响起的电话声打断。

梁梦因气恼地拉上大衣,盖住耳朵。

陈时序停好车子,拿起了梁梦因的手机。

屏幕上的三个字,让他眸光微敛,冷玉般的指骨轻叩屏幕,电话已然被接通。

“Sara,我回国了,刚下飞机。”宗泽言的背景声中伴随着机组成员的提醒声,“阿姨已经到了吗,我是现在直接去探望阿姨?”

没有听到回音,他又问了句:“如果阿姨问起我们的关系,我该怎么回答?是女朋友还是未婚妻?”

安静陡然被打断,听筒中忽然传出了一阵男声。

“宗律师,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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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时序望向睡梦中依然眉心紧蹙的梁梦因,指腹轻轻抹开那道褶皱。

“不好意思,梦因正在睡,暂时不方便接电话。”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年底最近太忙了,过了这几天加更。感谢在2024-01-1821:01:36~2024-01-1922:0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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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不矜持

◎老公,那你早点回家!◎

梁梦因这一觉睡了很久,她做了个很长的梦。

一眼钟情的余温波及了许久,甚至隔了近十年后,那个画面依然不断在她的睡梦中重现。

而后,那个冰冷的目光不断变换,偶尔夹杂一点柔软,还有几分试探,再还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她离开前最后的那个夜晚,纠缠喘息,印下的吻印,留下的指痕。

趁着酒劲的意迷情乱。

对于年少欢喜的最后留念。

不顾一切的疯狂。

梁梦因忽而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张结婚证,她转了个身,正对纯白的天花板。

抬头按了按自己的心脏。

那振奋的跳动,证实了所有的真伪性。

四年前那夜从句号变成了分隔符,有关陈时序和梁梦因的故事未完待续。

昏暗的房间,还残留淡淡冷香。

打开床边一盏台灯,唯有温暖的黄色光线,照亮半张清丽昳丽的面孔,微微嘟起的红唇,茫然睁开的明眸。

发呆了许久,一个晚上所有荒唐都在眼前回转,冲动与任性和理智交织之后造就的结果。梁梦因揉了揉眼睛,瞳孔方才慢慢聚焦。

再一个白天后,他们的婚事已经被双方家长同意接受。

属于她的那份结婚证就放在床头,昭示着她已婚的身份。

这样的速度,很符合陈时序的风格,正克梁梦因犹豫寡断的性子。

只是现在瞻前顾后已经没有多大意义,梁梦因索性也不愿去想了。她只需要向前走,总有陈时序会在身后替她善后。

翻身下床,梁梦因下楼倒了杯凉水,一杯水灌了下去,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安然接受陈太太这个新身份。

虽然有被陈时序哄骗的因素在,但有句话他确实没有说错。

“至少怎么样,都不会比现在更差。”

放下水杯,梁梦因在家里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陈时序的身影。

这人不会刚把她拐回家就出差去了吧?

重新扑回床上,梁梦因在大床上滚了一圈,思索了片刻,给陈时序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梁梦因把脸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你去哪儿了?”

听筒里是他清浅的呼吸声,梁梦因莫名脸热了起来。

“新婚燕尔,你就不着家吗?”几分咄咄逼人,连梁梦因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但她没有丝毫心慌,理直气壮。

她进屋前,先去陈时序那间侧卧看了眼,他出差常用的那只公务箱还在,便携式笔记本还放在他的书桌前,那该是没有出差了,大概是去加班了。

新婚第一天就加班,似乎更过分了,完全没有把他刚娶进家门的夫人当回事。

“说话啊,你的老婆正在查岗呢?”虚张声势,梁梦因在被子里又翻了个身。

听筒里终于有了声息,陈时序的声线一如既往得清冽低回。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句:“因因,想吃什么宵夜,一会儿给你带?”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喊过她“因因”,这么亲密的称呼,他是从来不会轻易吐出口的。

梁梦因愣了下,顺口就说道:“想吃李记的蟹汤包。”

又到了吃螃蟹的季节。

她还记得几年前那次嘴馋大闸蟹的时候,那次大病初愈,陈时序还是带她去吃了螃蟹,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专做螃蟹的小店。

梁梦因又被惊喜到的,蟹黄盖面,还有正宗的南城醉蟹,颇有几分家乡熟悉的味道。

为了这顿饭,梁梦因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忍他一个月的冷淡。只是刚刚做下的约定,在结账的时候,陈时序和前台女孩突然攀谈起来的那瞬间已经消失。

隔了几步远,梁梦因心里酸酸涩涩的。她一向心大,平时是不在乎陈时序这些冷漠拒绝的。只要他没有展露出对其他女生的兴趣,一切都还好。

陈时序低头在纸张上画画写写,并抬头指着写下的东西,和女孩说了些什么。

那个画面,说不出的和谐。

回家的时候,梁梦因忍不住阴阳怪气了几句。

而陈时序的回应只有一句——“是我师妹。”

那刚刚是在讲解课题了,梁梦因恍然大悟,唇角忍不住地勾起,忽然挽上他的臂弯,探头去瞧他的表情。

“陈时序,你都没发现我吃醋了吗?”

“我都要酸死了哎。”

“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

陈时序目不斜视,又撂下一句:“她家开的螃蟹店。”

“嗯?”

陈时序抽出自己的手臂,面色冷清:“不然,你以为我去哪里找到的大闸蟹餐厅?”

梁梦因忍不住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陈时序到处与朋友询问大闸蟹的场面,对于他这种寡言少语的人,这简直是地狱级灾难场面。她忽然笑起来,可又马上板住脸。

“可是你一天跟我都没说几句话,对你的师弟师妹就这么亲切的吗?”她鼓了鼓嘴,“你不会是只对我这么冷漠吧?”

梁梦因的话有些刺耳,若是别人听了,只觉得一腔心意都付诸东流。但陈时序只是静静扫过去一眼,轻描淡写回道:“好,知道了。”

有些敷衍的回答。

“知道什么?”梁梦因皱起了眉。

“知道,我就不该惯着你。”陈时序不冷不淡地开口。

悻悻地耸肩,几分委屈,还是没说话,梁梦因只觉得陈时序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反矫达人。

平常时间也算得上是旗鼓相当,但只要她稍微作一点,陈时序完全不接招,任由她唱独角戏。

青涩的记忆一晃而过,这会儿再想起来,梁梦因不会反省自己的意思,那点作劲反而愈演愈烈。

没听到陈时序的回答,梁梦因径直说道:“老公,我想吃李记的蟹汤包嘛。”眼球转了一圈,“你还记得那家李记吗?就是你师妹开的那家店,你给我买过好多次的。”

“老公,我想吃大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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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嘛。”

若是按照往常,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不搭理她了,梁梦因也没报什么希望,大概陈时序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想到梁梦因居然还真的点起菜来。

通讯另一端静了几秒,出乎梁梦因意料的,他淡淡应了声:“好。”

“真的嘛!”梁梦因真的很好哄。

“老公,那你早点回家!”心满意足,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手机丢到一边,卧室里的女人看着黑掉的屏幕,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而另一端的顶层办公室里,电话挂断,男人狭长的黑眸掀开,冷清的瞳孔里慢慢浮现星点笑意。

匀称修长的指节轻轻扣在黑色的桌面上,闷重的声响,办公室里坐着的两个男人的身子都晃了一瞬。

寡淡的眸光扫过面前的男人,陈时序轻笑了声:“你也听到了,我老婆让我早点回家,让我给她带点夜宵。”

宗泽言沉默,手指却忍不住攥紧大衣的扣子。

几天之差。

恍若隔世。

明明只有几天之差。

终究还是不甘心。

“陈总,知道我和Sara的四年感情吗?”宗泽言解开领口一颗扣子,呼吸重了几分,“我们一同在纽约为梦想奋斗,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患难与共。”

宗泽言颈间的喉结很明显的上下滚动了一番,但还是忍下心头难言的情绪,那些无法分辨的情绪,连一向善言的宗泽言都无法总结出一个词语。

如果一定要说,他只能很客观地将其归类为“负面”。

有什么东西在从他的心脏处剥离,很痛,快要喘不过来气。

“所以呢?”陈时序指间转动着手中的钢笔,看上去几分漫不经心。

细看过去,才能看到那只黑色的钢笔笔帽上,印了一朵玫瑰,而在那朵玫瑰下还有几个英文字母。

——C&amp;L

是梁梦因没送出的礼物。

在他们的关系分崩离析之前,梁梦因准备的礼物,却没有送出的礼物。

后来,她走了,陈时序被丢下了,所有的东西都丢下了。

也包含这只钢笔。

是他从梁梦因留下的那些东西里找到的。

其实她原本的那些东西都没有丢,陈时序让吴妈收了起来,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他那时是这样想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有些晚。

隔了四年。

宗泽言抿了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守着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陈总觉得有意思吗?”

指间的钢笔忽然一顿,陈时序的冷眸悠悠转了过去。

宗泽言无视那抹寒冰般的视线:“至少我和Sara有四年的感情基础。”

没有宗泽言意料之中的恼怒,陈时序轻笑一声,声腔中的那点讥讽很明显。

“不好意思,宗律师,若是论时间,大概我和我夫人大概有十几年的基础了。”

宗泽言倒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表情,拍了拍西装,忽然站起来:“陈总,您这种家庭,对于您来说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是正常的,但那对于Sara来说,并不公平。Sara心性简单,并不适合您这种家庭。”

陈时序也站了起来,拿起大衣外套,对于宗泽言的话,他已经没什么兴趣再听了。

他并不是那种唯结果论者,但有时候结果确实代表了一切。

至少,梁梦因现在已经是陈太太了。

“你确定没有感情吗?”唇角一点讽刺的笑意,声线却是淬了冰渣一般。

明明是一句反问,但语气却是十足的肯定。

他们有感情。

有十几年的感情。

清晰明了得传递给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轻抬镜框,陈时序敏锐地捕捉到他面上滑过的一丝受伤。

宗泽言心下一片苍凉,他的视线缓缓定在陈时序那张面无波澜的脸上。

一个冷静理智,高高在上。

一个情绪失控,微不足道。

宗泽言冷笑出声:“陈总,还真的是大手笔。就为了不让我回国,也是煞费苦心。”

那些突如其来的合作案,明眼人都看得出几分蹊跷,更何况宗泽言一向心细。稍微调查一番,很容易就会发现那些背后资本均指向面前的这位男人。

天上没有掉下的馅饼。

所有的赠与都是有缘由的。

那也只能是因为梁梦因了。

陈时序坦白回视,做这些事他并没有隐藏目的,他只是抛下了一个鱼钩,肥美的虫子在池水中散发着诱人的气味。

是很难拒绝的诱惑。

但最后做出决定的是宗泽言,咬上了鱼钩。

同时,也放弃了梁梦因给他的那个机会。

“为她,从来都不算大手笔。”陈时序理了理领带,嘴角挂上一点笑意,在宗泽言眼里分外刺眼,“也算是感谢你,在纽约照顾你的四年。”

宗泽言手指攥得很紧,声线绷紧:“那可能要让陈总失望了,这些单子我不准备接了。”

陈时序缓缓走到他身侧,轻轻拍了下他的肩:“相信我,宗律师,你要接的。”

意味深长。

“毕竟,人不能失了爱情,连事业一同失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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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不矜持

◎在看我的新婚夫人。◎

陈时序回家的时候,梁梦因已经坐在电脑前开始画稿。这几天又有几家合作方发来了意向书,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琐事缠身,灵感总是在深夜迸发,有时候被陈时序养成的生理钟也不作效。

陈时序是在房门处站了许久,她没出声,只是静静看着她。安谧的书房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浅浅的呼吸在空气中弥散。

他深隽的目光凝在她身上久久不动,一寸寸从她的眉眼,挪到她的红唇,再向下是一截莹润白皙的脖颈,无形之中吸引着他所有的视线。

早在他出现的那时,梁梦因就已经察觉到,只是她没说,只等他先开口。

但似乎陈时序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任那时间在注视中消磨,若是可以,他希望可以更久一点。

是梁梦因被那束目光看得手里的笔都握不下去的时候,她才抬起头,不自在地挽了下长发,清甜的声线:“你看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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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着几分骄矜。

梁梦因忍不住转头望向她面前的电脑屏幕里映出的自己的面容,又确认了一遍,该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有了底气,她抬眸瞪了过去,撑起架子:“问你话呢。新婚第一天就跑去加班,现在跟你讲话还不理人。要是照我们家家规,这个时候你已经该跪搓衣板了。”

陈时序只是靠在门板上,抱臂向后靠,声线几分慵懒:“在看我的新婚夫人。”

明明没有喝酒,却好像已经微醺。

沉溺在他的话中。

梁梦因脸一烫,装模作样又看向放在桌上的画笔,原本拿着笔的手掌默默贴上了面颊。

有些热。

静了片刻,她不由又抬头望去,陈时序的目光还纠缠在她的脸上,冷峻的面孔上柔软了许多,那其中流淌的情意大概可以称之为“缱绻”。

她心房突兀地空了一拍。

“又看什么呢?”

佯装气势,色厉内荏。

“只是在想……”唇角勾起一点淡淡的笑意,他款款走近,行至书桌前,眸光温柔,“我在想按照陈太太所说的梁家家规,我该买哪种款式的搓衣板?”

梁梦因别开脸,悄然呼了口气。许久没动,电脑屏幕已经暗了下来,她的余光瞥见那其中倒映的脸,看不清颜色,但她知道一定是红透了。

“好了。”陈时序点到为止,“忙碌的陈太太可以准备下楼吃夜宵了。”

陈时序声音里带着点促狭,有些陌生,让她忍不住看了多看了几眼。

是不是结婚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状态,这般松弛,这般惬意,一点不像她印象中的那个人。

梁梦因抚了抚自己空空荡荡的胃,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日理万机的陈总,可别忘记买搓衣板。若是真选定不了款式,我还可以帮你参谋一下。”

身前的男人脚步微顿,梁梦因堪堪停住脚步。

半侧过脸,陈时序幽然开口,轻松的调子:“保证会让陈太太满意的。”

梁梦因不确定会不会满意陈时序的搓衣板,但她确实很满意陈时序给她带回来的宵夜。

尤其是许久没吃过的蟹粉面,码好的蟹黄、蟹膏、蟹肉铺在劲道的面条上,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

“还是李记原来的那个味道。”梁梦因先喝了口蟹醋,酸得她五官都皱到一起,但余味绵长,还是她喜欢的那个味道。

其实说起来,李记在全蟹宴餐厅中也算不上出名,只是他家的蟹醋是自己调制的,与其他店铺卖的味道相比,确有独到之处。

陈时序几乎没怎么吃,只是给她剥着蟹肉,她面前的碗慢慢就被填成一座小山。

梁梦因到底是把家里的餐具给换了一套,其实也不算贵,不过是她亲自设计的花纹图纸,找了工作室制作的。

除此之外,公寓的布置打扮也和之前相比,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原本冷色调的装潢布置,在无形间增添了许多暖色。

比如,在沙发上摆着的两只抱枕,粉色调的绒质布料,可爱的涂鸦形状,给白色的皮沙发加了些温馨的感觉。

来自女主人给这间房子带来的改变。

那套餐具其实在前几日离开前,梁梦因就已经换了。只不过梁梦因不在家这几日,陈时序没了回家吃饭的兴致,几乎都是加班忙到深夜,也没发现这事。

剥好几只螃蟹后,陈时序饶有兴致地拿起空盘子,视线在上面的花纹上流连了几圈,问了句:“你做的?”

虽然是在等待陈时序主动发现,但他突然这样问,还是让她呛了下:“算是吧。”

眼球转了一圈,又说:“我设计的,我找人做的,我花钱的。”

虽然刷的是他的卡。梁梦因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陈时序表情淡淡的,盯了许久那只盘子,应了一声“嗯”,然后轻轻放下盘子,见她表情有些不满,遂又补了一句:“很好看。”

勉强算是满意他的回答,梁梦因低头吃面,忽然又想起什么:“李叔这么大年纪了,还开店营业,是不是也太累了。”

陈时序没应声,黑眸暼过打包盒上印着的“李记”两个字,垂下眼帘,淡声说道:“李记已经停业很久了。”

四年时间,京城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家弄堂里的小店也同样逃不过盛衰转变。

李叔年纪大了,做不了这种精细的活儿了,再加上效益不好,小店也就关停了。

在梁梦因回国前一年。

“那你……”梁梦因忽然放下了手里的蟹钳,盈盈水眸中闪过一丝茫然,眼睫忽闪,视线也同样定在包装盒上印着的店名上,“那你在哪里买的?”

口味包装分明和原来的如出一辙。

她光顾过那家店很多次,每当她想起南城故乡的味道时,总会去李记全蟹馆。一来二往,她也和李叔熟络起来。前几次还经常拖着陈时序一同前往,后来他接任总裁职位后太忙了,便只有她一个人去。

梁梦因不记得一个人去吃饭算得上那张孤独等级表中的几级,但确实滋味不好受。

不过李叔时常在她用餐时来安抚她几句。

“我听说他是放弃了物理研究,进入集团从零开始的,其实转行不亚于重新开始一段新生命。进入未知的领域,意味着很大风险,倘若真的失败了,再回头也很难。”

这些梁梦因当然懂,她也明白嘉驰现在情况的严峻,已经在减少打扰他的频率。

“丫头,李叔也不是劝你要怎么去理解他。或许在这种特殊时期,你可以先稍稍对他降低一点要求。等他真的站稳脚跟之后,我们再把这个标准提上去。”

梁梦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那个时候,她没有在焦心陈时序忙碌而对她造成的忽视。

梁梦因只是在想,她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吗?怎样才能减轻一点他的负担呢?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不打扰。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不只是家庭背景上的,而是他们的未来方向上的。

她似乎并不能为他作出任何事业上的帮助,反而是她一直在索取。

各种方面上的索取。

从过去,到现在。

梁梦因忽然没了吃饭的兴致,手指间无意识地把弄着锋利的蟹钳,心下一片空白。

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我找了之前的师妹。”陈时序拿起筷子搅动了一下她的面条,“快吃吧,不然面要坨了。”

“哦。”

梁梦因低头,神思游离,指间蜷紧,手里被她忘记的蟹钳突然刺破手指。

“啊……”

鲜红的血液顺着蟹钳滴下,红得刺眼。

在梁梦因还没察觉到疼的时候,陈时序已经拉起她去厨房冲洗。他的眉心拧得很紧,浓云铺满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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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做点什么也不让人安心呢。”是担心又无奈的声音,和他那张向来冷淡的脸完全不适配的声音。

梁梦因后知后觉地感知到疼,想要缩手,被被陈时序攥得很紧。

“别动。”凛冽深沉的目光挪到她的面上,又是轻轻一声叹息,“一会儿给你擦点碘伏包一下。”

“哦。”梁梦因讷讷回声。

莫名的,刚刚凉水流过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让她忍不住怀疑那蟹钳上是否带了什么感染病毒。

也是了。

爱情就是最大的感染病毒。

伤口包扎好,蟹粉面也凉透了,梁梦因意兴阑珊,已经没什么胃口了,只乖巧地等待陈时序给她投喂。

倒是有些像是在照顾小诚一般,只不过是挑食版作精版plus小诚。

“你那四年是怎么过的?”陈时序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可在看到她淡下去的神情时,他又换了说辞,“算了,我不想听。”

陈时序一贯的杀伐果断,从来不会犹豫彷徨的人,第一次害怕。

是不想在梁梦因口中听到任何有关他们分开的那四年。

也是在宗泽言口中他们四年的患难与共。

其实这个问题对梁梦因来说并没有那么难以回答,她歪了歪头:“就……三明治和快餐?”

梁梦因不确定他想听到的是不是这个答案,又说:“就是降低一切物欲需求,其实时间过得很快。”

其实时间过得很快。

一句话带过他们分别带四年。

在关芷莹居住的酒店大堂看到宗泽言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太确定,定定看了许久,直到他走过来打招呼的时候,梁梦因才愣愣回神。

“你……怎么回国了?”两个人去咖啡厅坐下。

“原本是想陪你见家长的。”宗泽言忽然停下,见梁梦因几分绷紧的表情,到底是不忍心,又笑了下,“开玩笑的,其实是给我妈过生日,顺便谈几单业务。”

宗泽言确实是提过他母亲过生日的事情的,梁梦因放下了心。

“不过我还想着顺路帮你解决一下母亲催婚的难题,看来现在并不需要了。”

“确实,并不需要了。”梁梦因不疑有他,坦诚现状,“泽言,我结婚了。”

“就在昨天。”

宗泽言抿了口咖啡,掩饰自己的失意:“那恭喜你了。”

梁梦因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请你帮忙。”

“你讲。”

“我想请你帮我拟一份婚前协议。”

镜片后的瞳光轻闪,婚前协议这种大多出现在感情不好的新婚夫妇,或者表面夫妻。宗泽言不知道梁梦因属于哪种,但他呼吸忽然急促了几分。

“虽然有点晚,但我还是想签订一份婚前协议。”梁梦因看样子有些苦恼。

宗泽言试探地问道:“夫妻财产各自公证,离异后各归己有的那种?”

“当然不是。”

“如果男方责任导致离婚,需要分隔一半身价给女方;倘若女主责任,无需任何财产分割。”

宗泽言眉心紧皱:这?霸王条款?

梁梦因理直气壮:“那我总得给自己留点保障吧?”

“不然,这婚我结得多没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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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不矜持

◎带我的新婚夫人去度蜜月。◎

“你确定这样的婚前协议,他会同意?”宗泽言的表情看看稳住,声线中却遗漏了少许不可置信,“Sara,上市公司的财产分割没有那么简单的。”

梁梦因倒是没什么所谓,她当然知道不可能素有事情都按照预期所来,只是轻声说道:“你先拟定吧,剩下的到时候再说。”

眼波流转间,梁梦因的表情始终淡定自如,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而另一侧的宗泽言的眸光慢慢转向了窗外。

阴云笼罩天际,遮蔽暖阳,又是一个凛冬天。工作日的下午,街角人烟稀少,唯有门店前挂着的风铃,在跟着冷风一起晃动。

宗泽言无由来地想起某个同样阴天的下午,在第五大道一间咖啡厅。他在工作,而梁梦因压低帽子,看似在垂眸沉思,实际在低头观察来往的女士脚下的高跟鞋。

他并不太理解梁梦因的灵感收集方式,也曾问过她不是应该去商场前端,捕捉流行风向吗?

梁梦因那时义正言辞:商场中摆放出来的只是品牌方为消费人群设定出来的流行风向,而真正的风向还是要看消费者所选定的喜好。

宗泽言虽然不理解,但他直到一个词叫做陪伴。

所以,他陪着她从名不见经传的实习助理,到纽约小有名气的时尚前沿。

梁梦因说她暂时不考虑恋爱,暂时只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事业上,所以他安静降低存在感,只是帮她审查合同漏洞,一个人撑起了SaraLiang品牌的法务部门。

她想要去打卡的餐厅,想去看的演出,他也会一起,那算是他们共同的回忆。

只是他们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朋友了。

身边的朋友也有替他不平,有觉得梁梦因在钓着他,有认为把他当备胎,总归把责任都推给了梁梦因。但宗泽言知道不是的,从一开始他们的朋友关系就建立在没有喜欢的朋友关系上。

梁梦因不止一次提到过,她有个念念不忘的初恋。心房就那么大,被占满了之后就不会对其他人动心。

他对此保持沉默,然后选择了继续陪伴。

不在身边的人,总不会比身侧的人更有存在感。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可时间让他已经习惯这种陪伴,却忘了去做出改变。

是她想让他回来应付家长的时候吗?

还是她决定回国重新开始的时候?

或者更远一点……

大概是他从没有妥协过的事业心,宗泽言有自己的事业版图要开拓,向上攀登的过程不愿为任何人停留。

但也有一瞬间,想要回头向后看一看。

“Sara,还记得上次在Target遇到的闹事吗?”他转过脸,声音平静,“我们应该算得上是患难与共了吧。其实我一直觉得在那种危险关头,依然临危不惧的女孩子,不应该把自己囿于一段没有安全感的婚姻里。”

当然还记得,那毕竟也算是命悬一线的大场面。

梁梦因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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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很多记忆深埋心底,并不适合时常拿出来回忆。

梁梦因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当她孤零零躲在货架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打开手机的黑名单,食指在那个头像上点了不知多少次。

惧怕和不安,造就出来汹涌的想念。

盖过了一切。

但她最后还是退出了微信界面,电话打给了宗泽言。

有的时候,确实只有身边人才能解决问题。不是因为所谓的隔阂,只是因为距离。

横亘十三个时区的距离。

如果说安全感,梁梦因确实没有。在一段云里雾里的关系里,伸手不见五指,更看不清脚下的路。

何谈安全感。

梁梦因思索片刻,淡淡开口:“我这样的女孩子……那如果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哪样的女孩子呢?”

“那是不是这些先决条件都不存在了。”

不是想要和他咬文嚼字,也不是想要说服自己,只是她确实不清楚。

本来也没想过去要那些所谓的财产,而这场婚姻确实让她惶恐,让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那种可以用以证明情谊的东西。

魏霁回国后真的很忙,关芷莹便拉着林姿来与她同住。

面对两位长辈灼灼的目光,梁梦因视线闪躲不及,只能低头看着茶几上的杯子。

林姿:“这次是真的结了?”

梁梦因点点头,细声细气回答:“证都领了。”

关芷莹:“你怎么结个婚,还扭捏起来了呢。”

梁梦因马上带出笑,声音也大了几分:“真领了,真结了,你外孙都快出来了。”

林姿一脸惊喜:“真的啊,那你们的速度还真够快的。”

关芷莹笑眯眯:“那我可等着我的外孙,九个月后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哦。”

梁梦因彻底无语,关女士对于拆她的台这方面可真的是不留余力。

林姿笑着拍拍她的手,忽然发现她掌心里贴了个创可贴:“怎么还受伤了?”

其实昨晚拿到伤口并不深,只是当时鲜血淋漓看着严重,包扎后她几乎都要忘了。

但梁梦因惯会在林姿面前卖可怜:“林姨,昨晚吃大闸蟹被蟹钳扎破了。”

关芷莹一脸嫌弃:“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女儿,吃个大闸蟹都能受伤。”

林姿则是一脸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因因。时序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他来帮你剥肉吗?他这老公做的可真是一点都不称职。”

梁梦因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绝口不提昨天的螃蟹,都是那位“不称职”的老公替她剥的。

关芷莹喝了口茶:“好了,不闹了,你们有打算办婚礼吗?要不趁我还在国内,把所有事情都办妥了,我也算安心回澳洲。”

“……”梁梦因几分为难,“妈,你怎么催完婚,又开始催婚礼啊,是不是婚礼催完又催生啊。”

她求救的视线不断射向林姿,林姿向来宠她,果断接过话头:“对啊,芷莹,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得看孩子们的时间安排。其实主要也怪我们家时序,每天太忙了,不然这点事哪里还用你提,早就已经提上日程了。”

关芷莹现在看她的新女婿是哪里都顺眼,尤其是能把她这娇纵任性的女儿拿下,那就更顺眼了。

“怎么能这么说,你看梦因根本不忙,不也根本不着急吗?”关芷莹抬起梁梦因的手,再三检查过那道伤口确实无碍后,才继续说,“她呀,我最清楚不过了,就得别人逼一步她才能走一步,不然永远缩在原地。”

林姿:“这倒是,所以说时序和她配得很,两个人脾气正对,互相都能拿捏住对方。”

梁梦因左看看右看看,悄悄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一个都把她摸得这么透。

有林姿在这里也轮不到梁梦因插嘴,临走时,关女士又提了一嘴:“婚礼不想办倒也不着急,不过家里长辈还是要见一见的。回头你叫上时序,我们一起回趟南城吧。”

梁梦因点点头,应了声。

不过陈时序的行程向来由不得她安排,他最近似乎又很忙。

京城进入冬季,气温低至零下。梁梦因在客厅呆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推开陈时序侧卧的门,堂而皇之地躺在他的床上。拖过被子,温度舒适,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还是陈时序给她掖被角的时候,梁梦因才突然惊醒的,她有些神经衰弱,睡眠质量一向不好,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被惊醒。

陈时序已经放轻了动作,没想到还是吵到了她。

见她苏醒,陈时序掖被角的动作一停,顺势又摸了摸她的长发:“怎么睡这里了?”

“还不是因为有人不回家。”她侧过身,扬着头看她,一双含情眸在床头一尾小灯的照耀下闪着流光。

她本来也不想睡的,只是陈时序的床一向好睡,不知道是床头放的香薰,还是他的沐浴露味道,像他这个人一般,总会让她安然入眠。

柔软的长发被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理到脑后,在抽离之前,被梁梦因突然拽住。

牙齿轻轻咬在他的虎口处,没怎么用力,坚硬的齿尖捻过他的皮肤,是不一样的特殊触感,电流凭空生起。舌尖也无意间滑过,带着湿漉漉的柔软,一路绵延,身体瞬间绷紧。

可偏偏惹火的人不察觉,睡意朦胧的眼睛里尽是无辜,声音也软绵绵的:“那你不回来都不会事先说一句的吗?”

好像觉得刚刚的话没什么力度,她又添了一句:“你是把这个家当做摆设,还是把你刚娶进门的夫人当做摆设?”

陈时序没说话,拇指轻轻摩挲她的下颚,一下比一下重,在她的舌尖第二次滑过时,他扣紧她的下巴,俯身重重地吻下来。

用动作来证明那个否定答案。

刚刚那一瞬间,陈时序有一种错觉,她还是几年前那个喜欢悄悄溜进他房间的女孩,也还是那个肆意乖张毫不收敛的梁梦因。

没有那些繁杂错落,没有那些误会矛盾。

还是那个敢爱敢恨的她,在亿万切片中,依然如宝石般璀璨华美的梁梦因。

可他在几年间已经多了许多果敢与偏执,不会再被拘泥束缚,唯一不变的事那相抵的唇角触动,所验证了心底的琉光珍爱。

“你……”梁梦因的一声轻喃又被他的深吻吞下,撑在胸膛前的手被他轻轻拽下搭在劲腰之上,微不足道的抵抗都被他一一化解。

双唇相触,只有被他搅动的一池春水。

意迷情乱。

再分开时,梁梦因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黑色的长发散落在枕间,像蛊惑的海妖;一张白皙透亮的娇靥,还有红成海棠的面颊,和微微嘟起的唇瓣,精致惊叹的美,一分分诱他下限。

在他的薄唇再度落下前,梁梦因侧过脸,试图抵挡下他炙热蓬勃的亲昵,却毫无作用。下颌被捉住,被咬紧的下唇没什么抵抗地松开,自然而然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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吮吻。

刚睡醒的梁梦因被亲的迷迷糊糊,仿佛再度陷入梦境。

梦境里的内容全都是他,有棱有角的他,平和柔软的他,最后都化作温情深吻的他。

所有的安全感在此刻萦绕心头。

“要不你看看你的手机?”又是一记啄吻落在唇间,低沉的声音牵引着她重回现实,“陈太太,打开手机看看八点四十七分,我给你发了什么?”

手臂明明也没什么力气,但梁梦因鬼使神差地听从他的话,挣扎从被子里探出身来就够床头的手机。

陈时序果然是发了条消息回来的。

Chen:【要加班。】

梁梦因没意识到她此时的姿势有多暧昧,她几乎是整个人伏在他的膝盖上,被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垂落,只有身上那件纤薄质地的贴身睡裙。

略一转身,她就对上他的黑眸。没有寒意,只是簌簌而来的危险感,明显的侵略性。

她愣了一下,声音顿住:“你……不也只是说要加班吗?”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梁梦因抬手按下伏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掌心滚烫,像是暗夜里伺机而动的大蛇。

“而且那么晚来发来消息,也都没说让我别等你吃饭,还是等你睡觉……”

睡觉?

梁梦因“嘶”的一声咬了下舌尖,她在说些什么?

什么睡觉?

这是她该说的词语吗?

悬在她头顶的男人嘴角溢出一丝轻笑,微微挑起的声线带了点勾人心魄的意味。

低头,清凉的气息扑在她红彤的面颊上,迅速转热,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肌理中。所有防线在他面前几近失效,而后他的低语带着那股热度席卷全身。

“不加班忙完工作,要怎么带我的新婚夫人去度蜜月?”

作者有话说:

来啦,今天早!给大家发红包!

46?不矜持

◎是老公!◎

“蜜月?”

水濛濛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讶异,眨眼间被晶莹的雾色再次覆住。

“可是你那么忙……”梁梦因其实是没有任何期许的,甚至她都没打算提关女士让她带陈时序回南城的事情。

更别说度蜜月,她从来都没想过。

眼波一转,几轮心思浮起。梁梦因单手撑着下巴,手肘压在他的大腿上,唇角扬起:“哥哥,那你要带我去哪里度蜜月?”

“你想去哪儿?”陈时序摘下眼镜,正欲放到床头,却被梁梦因拦下。

细指绕着镜框,声音轻渺:“这种事你居然还要问我?怎么一点为人丈夫的责任心都没有。”

忽然又想起什么,她愈加有底气,白皙的纤手在他眼前晃:“哥哥,你看我的手,昨天要是你给我剥好蟹钳,我哪里还会受伤,害得我现在洗澡都要小心翼翼。”

“洗澡都要小心翼翼?”陈时序低头看了眼她的掌心,那里原本贴着的创可贴已经撕掉,一道浅浅的口子已经被她涂过药,该是没有大碍。

陈时序单手托住她的腰,削瘦的女人被轻易地从被子里拉出,俯首抵额,气息吐纳都打在她的面颊上:“那我帮你洗?”

“我才不要。”梁梦因手忙脚乱地又钻回被子里,上次被他拉进浴室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便宜占尽。

她才不要陈时序帮忙呢。

他又哪里会有这么好心。

手指间还把玩着他的眼镜,银丝镜框其实很配他的气质,清冷自持,不食烟火,浮游于边界之外。

可梁梦因不在意那些游离感,她只想天上的那轮月亮。

从开始到现在,有熄灭过却一直没有改变过的心意。

“既然陈先生对于蜜月旅行还没有什么安排,那不如先陪关女士回趟南城吧。”黑亮的瞳仁一眨,像只小狐狸一般狡黠,“要是陈先生之后实在没有时间再给我补上的话,这趟南城当做蜜月旅行,我也勉强可以接受。”

“可以。”陈时序黑眸一敛,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关阿姨定好时间,其他的我来协调。”

梁梦因闻言又凑了过去,细软的发丝垂落在他的掌心里,柔顺地钻过指缝间,绸缎般的黑发缠绕过手掌,像是一张绵密的网,牢牢锁住他。

“还叫关阿姨呢。”眉头一挑,“你这样子,我妈可要伤心了。”

喉结微不可见地一滚,陈时序低低应了声,眸光又落在她掌心里的那道伤口上,声音又低了分:“等正式改口。”

等婚礼正式改口。

日子很快定好,关芷莹想住原来外公外婆的老房子,陈时序先请人去收拾了一番。

去接关芷莹出门的时候,魏霁正在跟关芷莹念叨着注意事项,见她不愿听,又转向管家,一项一项,事无巨细。

这位管家先生是毕业于艾弗斯宾塞皇家管家学院的,专业化的技能,让他熟记关芷莹的各项事宜,但魏霁显然比他记得更清楚。

关芷莹受不了魏霁的唠叨,一个劲冲梁梦因使眼色。

梁梦因却只当没看见,自从那通与这位继父的电话后,他们再无话说。梁梦因心里发怵,只想闪躲魏霁的目光。

尤其是,她并没有给出他所满意的答案。和陈时序了断,她似乎做不到,甚至还领了一张结婚证,做实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关芷莹急得手伸到梁梦因腰后掐了一把,梁梦因疼得直咧嘴,抬手就在陈时序腰侧拧了一下。

没拧动。

他的腰腹肌肉紧实,她根本掐不动。

但一直沉默无声的陈时序还是开口了:“魏总,不必担心,短短几日,晚辈会把关阿姨……”他顿了一下,突然改口,“我会把妈健康无恙地带回来的。”

关芷莹忽地喜上眉梢,这声“妈”叫得她心花怒放,心里不住地称赞新任女婿实在是太上道了。

梁梦因皱了皱眉,这人还真是善变,前几日不是还说要等一个仪式才正式改口吗?怎么这会儿倒是喊得顺口。

而一旁的魏霁眸色沉住,在一片安寂中忽然对上陈时序的目光。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短短一瞬,又各自错开。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一秒钟,只是一片幻影。

——

进叔公家前,梁梦因特地交代了好几次:若是听到不顺耳的话,就当没听到,笑笑就过去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笑笑对陈时序来说有些难。梁梦因便又改了口,那就冷着一张脸震慑他们好了。

陈时序皱着眉,但还是点了头,在进院子前他忽然又拉住她。

梁梦因诧异地回头,几分不解。

陈时序从口袋里拿着一枚红色的丝绒方盒,梁梦因的眼皮陡然跳了一下。

打开盒子,是一枚钻戒,纯净透明,璀璨夺目。

“时间有点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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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凑合带。”低沉的嗓音里莫名带了几分沙哑,在梁梦因怔忪间,钻戒已经被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梁梦因无法否定在看到那枚钻戒时的悸动,或者说在拿出那只方盒时,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心跳在那枚钻戒缓缓穿过指缝的时候,咚咚乱震,仿佛要跳出胸腔。

她不是没给自己买过钻戒或是珠宝,但却是完全不同的境地,除了简单的装饰效果外,多了一分庄重。

来自婚姻的庄重。

仅仅是一枚简单的钻戒带给她的心颤。

梁梦因定睛望过去,她的手还被抓在他的掌心里,两轮深浅交映的肤色,钻石在相握的指间闪耀,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几克拉的鸽子蛋,只是给我凑合带?”梁梦因抬起手,悬在空中,仔细地去看。

晶光闪耀,那是一枚经典永恒款的钻戒,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会有人在收到钻戒时能忍住不笑吗?至少梁梦因做不到。

她的嘴角已经扬到最高,由心灿烂的一个笑容,嫣然昳丽。

手指举在寒风中微微发抖,但她的视线却始终无法从钻戒上挪开。

尺寸正合适,款式也合她的心意,无论哪里都满意。

“别看了,陈太太。”陈时序捉住她冰凉的手,放进口袋里,暖热的掌温笼罩,悄然间,他也松了口气,“该进屋了。”

高跟鞋在脚下踩出踢踢踏踏的声响,梁梦因仰着头去瞧他的侧脸,冷峻的弧度,如今却怎么看都是柔和。

她抿着嘴笑:“那这个是凑合带的,还有新的不凑合的吗?”

陈时序缓缓转过头,对上她剔透的水眸,那里是几乎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满满的笑容十足的感染力,带着他的眉眼也挂了点笑。

“只要你想要,都会有的。”

“那我的月亮呢?”梁梦因歪着头,面颊蹭过他的大衣领口。

“如果你要——”他低声笑了下,“我努力吧。”

墙头落了几只雀鸟,叽叽喳喳地探头探脑,仿佛也在听着这对新婚夫妇的悄悄话。

“怎么这么慢,快进来!”关芷莹冲他们招手。

那几只雀鸟跟着她的声音,一同飞去。

叔公已经年近八十,但身子骨还健朗,只是有些耳背。屋子里一人一嘴,嘈杂纷乱,他也听不见丝毫。

“梦因,你的戒指是真的吗?这么大,不会是玻璃水钻吧?”

梁梦因的笑容顿时僵住,默默把手缩了回去,却被陈时序一把握住,牢牢捂在手心里。

咬唇,她侧过脸望他。

陈时序:“怎么了?不是手冷吗?我来帮你焐焐。”

“嗯……”细得几乎听不到的一声呐声,她不由离他又靠近了几分。

“胡说什么呢。”另一只婶娘见状立刻说,“梦因怎么可能带假的。人家从小当公主一样养着的,小时候被老梁宠着,老梁没了还有个有钱的继父,现在又找了个年轻帅气的老板。说是公主,人家就真活得像个公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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