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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矜持
◎我刚洗过的澡!◎
原本手里的那只已经空了的碗,不知道被陈时序放在了哪里。
酒酿的味道在空气中蒸腾,米酒的清甜在鼻尖萦绕。明明撒了一地,一口未喝,却像是已经酒意沁入心脾,晕晕沉沉,意迷情乱。
“这次又想要什么……”压低的声线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淅淅沥沥的水声,冲入耳膜,盖住了其他所有声音,梁梦因没听清他的话。在一片混乱之中,她迷蒙地睁开眼,看着眼前隐约的人影。
黑暗中,所有触觉被放大到极致,掌在她颈间灼热的温度,似乎比花洒喷出的热水更热。
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臂膀,长长的指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深深嵌入他的皮肉之间。
可他没说一句话,只有绷起的肌肉暴露了些什么。
“什……么……”
梁梦因没听清,湿法贴在面颊上,遮蔽了她的视线。别遑论在一片漆黑之中,她根本无从分辨不出任何他微妙的神情,翕动的唇瓣,淡淡的薄香,属于陈时序的。
“没关系……”她只听清了这一句,后面所有的话在隐在一片水声之中。
没关系,只要她想要。
他都可以给。
在缠绵的水声中,所有升温的旖色都被掩藏。
梁梦因被淋在头上的热水打得睁不开眼,身上的睡裙却在拉扯中被拽下。
她想要阻止,却头脑晕沉地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抓了一只手臂,却挡不了另一只。想要按住自己的裙子,却又有游移的唇瓣贴了上来。
单薄的肩背被崩出脆弱纤细的弧线,像一只在和风细雨中强撑起翅膀的蝴蝶,沾了雨渍,在微风中颤抖。
潮湿的唇印下,温热的手掌顺着柔腻的皮肤向下,停在玲珑有致的曲线上。
“你……流氓。”梁梦因避开他的唇,努力地大口呼吸,试图找回一点清明。
手掌撑在他的胸前,掌心下是鼓舞的心跳,灼热逼人。
眨了眨眼,手掌微微用力,勉强隔开了半分距离。
“陈时序,我告诉你……”声音后半截突然被咽了下去,拨开雾气,浅尝辄止的勾缠中,浅浅的声息被挤压在喉咙间。
在进退两难中,她选择了闭嘴。
“不是送甜酒酿吗?酒酿没了,总得用点其他什么补回来吧?”发沉的呼吸声扑在面上,耳廓在那一道道气声中,慢慢红透。
黑暗中滋长了陌生的情愫,掌心下是蓬勃鼓噪的心跳,那震动的力道似乎可以透过肌理血肉,带着她的心跳趋于共频。
是拉着人不断坠落的旖旎。
直到一声再也按耐不住的细吟,从咬得很紧的唇齿间溢出,像夜莺清泠的轻啼,在逼仄密闭的浴室中来回游荡。
似有余音回响。
在耳膜之上不断留声。
不知何时移到她唇上的那只大手,带着不容置换的力道,捏住她的下颚,携着战栗瑟瑟的气息。
唇瓣跟着他的动作分开,连牙齿也卸了力气。
“乖一点。”似是安抚,似是低哄。
背后是冰冷的瓷砖,身前是火热的体温。
梁梦因的思绪却慢慢迷离,她在这暧昧的温存中,不合时宜地突然想起,陈时序那句低声又无奈的叹息。
“乖一点。”
是在他刚刚接手嘉驰后,某个深夜归家的时刻。
一身水汽的陈时序,刚从浴室中走出来,眼睛就被蒙上了一双手。
柔软的,细腻的,带着点清甜的玫瑰香。
没来得及擦干的发丝还在滴着水,视线被蒙住,不知是滴在他灰色的稠质睡衣上,还是滴在他身后的少女身上。
这个时候,这种动作,也就只会是梁梦因了。
“别闹。”疏离冷淡的音质。
梁梦因没放手,反而靠得更紧了几分。
有水珠滴在她的脸上,顺着白皙软嫩的脸蛋滑下,隐在睡裙之中,她没在意。额头贴在他的后颈中,那里微微震颤的抖动,她察觉到了。
“是不是很累啊。”她的声音很轻,在安静的夜晚尤甚。
其实她也很累,为了等他,梁梦因定了不知道多少个闹钟,只怕自己等不到迟迟未归家的陈时序,就这样睡过去。
那天,是陈时序的生日。
她记惦了很久。
从清早老宅里就收到了很多礼物,送给这位刚刚上任挑大梁的新任总裁。林姿和吴妈也同样忙碌了一天,准备了一桌他偏爱的菜,不是什么名贵的菜系,更有几分家庭的温馨。
可惜,那天陈时序公务缠身,早早发了消息回来——生日没时间过了,让他们先吃,不用等他了。
生日宴少了寿星本人,当然失了意义。
一顿晚餐,草草结束,林姿意兴阑珊地早早回房休息。
原本梁梦因是在外地采风的,为了陈时序的生日特地赶车归来的。
从深山老林,先搭乘长途汽车到市里,又坐了段火车到隔壁市,才坐上了回京城的飞机,单是路上就折腾了快一天。
本就困乏得几乎要睁不开眼,但梁梦因还是强撑着熬夜等他回来。沙发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初冬时分,梁梦因已经裹了件大衣等在客厅里,迷迷晃晃睡了过去。再醒来时,都已经十一点了,连闹钟都没听到。
上楼冲了个澡,刚刚吹好头发,就听到了隔壁的声音,是陈时序回来了。
来不及换下睡裙,梁梦因就直接冲到了隔壁房间。
在陈时序从浴室出来的下一秒,她就踮起脚蒙住了他的眼睛。
“还好。”他不是那种善于和他人倾诉的性格,更不愿意将自己的繁忙疲累讲给梁梦因,让她无端担心。
哪怕只有表面上的那种担心。
悬在他眼前的那双手晃来晃去,是梁梦因踮起脚的身体不稳。
他轻轻地叹一口气,拉下她的手,转身,男人的嗓音低凉磁性:“你乖一点,我就不累。”
梁梦因耸了耸肩,自动将他这句话脑补为夸她的口吻:“我一直都很乖啊。”
她低头看了看时间,扬眉:“还好,十一点五十七分,你的生日还没过。”
弯唇:“陈时序,生日快乐。”
温糯的声线划过耳际,带着渺渺提起半个调子的尾音,陈时序的眉心微不可见的一颤。
“刚从深山里面出来,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什么礼物。等我明天去转一转,再给你补上,好不好呀。”梁梦因笑容很甜。
手指却悄悄捏住了睡裙口袋里的那颗圆形的玉石,隐隐几分期待的紧张感。
陈时序面上没什么情绪的,很淡,没什么生气或是喜悦的剧情的情感变化。梁梦因端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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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改变,他甚至连句话都没接。
他不接茬,这让她口袋里那只精雕细琢的玉石,还怎么拿出来?
那是她钻研了许久的玉雕,浪费了几块玉石,辛苦保养的指甲也被锉刀刮伤,整个指甲都被掀了下去,包了厚厚一层纱布,也没放弃的玉雕。
虽然最后也只是刻了个简单的形状,非遗艺术哪有那般容易学成,她只学了几分皮毛,成品已经很是惊艳。
浮在玉石表面的一条大胖鱼,身上的鳞片都被细致地刻出来,尾巴高高地翘起,叼着一朵盛开的莲花,是年年有余的寓意。
俗套的寓意,但已经是在她能力范围能能够雕出最好的形状。
原本满心期待他收到礼物时的反应,却没想到她只是随便开了个玩笑,陈时序就真的以为她没准备礼物,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
陈时序眸光微敛,只是转过身,走向衣柜。从刚刚换下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个蓝丝绒的盒子。
“送你了。”声音冷淡。
梁梦因满脸狐疑地接过盒子,打开方看到是一枚胸针,玫瑰形状的。是用数不清多少克钻石做出的花苞形状,中间簇拥着一颗莹莹发光的粉钻,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璀璨迷人眼。
“这——”瞳孔微聚。
这枚胸针,梁梦因前几日见过,在那位身故的珍藏家最后的遗物拍卖单上。
她是没有闲钱去挥霍这种奢侈品的,但专业喜好使然,让她对这些精巧的造型设计的艺术品格外偏爱?
“这怎么你过生日,反而我收了礼物呢。”
梁梦因爱不释手,将胸针别在松松垮垮的睡裙上,嫣然而笑,“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
可陈时序没说,他望过来的目光渐渐深邃,像辽阔夜空中的星河。
梁梦因呼吸一滞,胸口涌上几分澎湃。
是明知道距离很远的星河,但依然忍不住地望过去。
仰望他,并期待着靠近他。
梁梦因的心情大致于此,没有什么未来的展望,那变数太大也太不可控。若是可以,只求朝夕也未尝不可。
因为说不清哪天,或许彗星撞地球,那辽远的星系也会降落在她身边。
静夜中流淌着淡淡的温馨,窗帘轻轻摇曳,流苏在空中荡漾。
磐石坚硬,顽不可摧,可却在石缝中生出一枝花。
弱小,黯淡,枯黄。
但也算是一朵花。
“谢谢。”
是回答她那句生日快乐的。
熬了一整晚,只为了祝他一句生日快乐。
是值得的。
眼前是迷离的水汽,流动的可以看得到的白雾,头晕目眩的空白感让她猛地回神。
一声声娇软无力的喘息,徘徊在唇边,想要咬下,却被抵在下颚间的那只手挡住。
无力地闭了闭眼,夹住他的手,梁梦因有些慌了。
“别。”软得几乎要滴水的声音。
梁梦因已经顾不得羞涩,向后紧紧贴着带着潮气的瓷砖,仅有的可以带给她几分清醒的凉意。
指尖是流畅结实的肌肉,修劲的身体却在她那句话出口时定住。
蓄势待发的灼热慢慢抽离,指腹上还残留着些许热度,还有他身上清隽的味道。
令人安神。
浴室的灯忽然被打开,白亮的晃人眼。
梁梦因没睁开眼,双腿几乎撑不住身体。
“别忘了洗碗。”薄凉的声音缓缓落下。
伴着关门声。
热水冲刷过身体,梁梦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又被欺负了。
还有更过分的。
“啊!该死的陈时序。”
“我刚洗过的澡!”
作者有话说:
因因:被迫洗两次澡的痛苦,谁懂?
年初实在是太忙了,明天尽量多写一些,真的抱歉,给大家发红包。
感谢在2024-01-0721:06:14~2024-01-0822:0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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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矜持
◎好好养你。◎
梁梦因日夜颠倒的作息习惯,被陈时序短短两天就纠正回来。
堪比高中生还要严格的作息习惯,三餐睡眠时间都被强行调整至正常状态。梁梦因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欠人管教,还是说只有陈时序的这套行事准则适合她。
梁梦因不爱去思考这些。
难得最近陈时序工作不忙,几乎每天都准时下班回来吃饭。阿姨通常是做好了晚饭离开的,临走时还特意叮嘱,碗筷可以放到水池里,留着明天她来洗。主人总是自己收拾碗筷,给她不小面临失业的紧迫感。
可是陈时序是见不得家里乱糟的,每日的碗筷在饭后都被及时清洗整洁,拖延不得一点。
梁梦因每每看到白日里“挥斥方遒”的陈总裁,晚上在家里还要洗碗擦桌,总觉得哪里都很违和。更违和的是,她每次都忍不住在厨房门口看,梁梦因感觉自己像是被下了蛊,连陈时序洗碗的背影都让她迷恋。
尤其是他每次洗碗后,慢条斯理拿着方巾擦拭过湿润的手指,修长的指节都带着骨感美,这时候梁梦因根本挪不开视线。
好像又回到从前同住的时光,有心或无心的,她总是忍不住将视线聚焦在他的身上。
梁梦因暗自唾弃自己几年过去似乎毫无长进,莫名又和他住到一起,又莫名被他牵扯着情绪向前走。
划定好的分界线仿佛虚设,像是个摆件,无用的摆件。陈时序肆意踩线,她甚至都没想过拒绝。
梁梦因甚至怀疑陈时序是不是蓄意勾引她,可是似乎也没什么证据,他的表现分明像往常一样冷淡。除了那几次半胁迫式的亲密,事过之后,她装作无事发生,陈时序竟然也当无事发生。
渣男!
“好看?”收拾得当的陈时序,突然转过头看她。
“好看。”梁梦因无意识地回了一句,突然反应过自己说了什么,忍不住咬了下唇,连忙找补道,“我是说这套餐具。”
眼神闪烁了几分,梁梦因果断转换话题:“你就不觉得这套餐具用起来太奢侈了吗?换套平价版的我们就可以用洗碗机了,就不用每天让总裁先生在这里在线表演洗碗了。”
梁梦因微笑:“虽然确实很赏心悦目。”
陈时序放下手巾,凉凉开口:“所以,其实好看的是我。”
是肯定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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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这个男人,非要把所有话都挑明,一点都不懂得留白的魅力。
眼皮一翻,梁梦因不想再跟他纠结这个问题,挡住他回书房的路。
“明澜姐约你周末吃饭,你有时间吗?”
明澜是昨天跟她约的时间,她酝酿了一天,才找到机会和陈时序说。掂量着他的表情,梁梦因试探地问道。
虽说是答应了明澜会将这位大忙人带去,但梁梦因心里也没底。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她还可以耍赖撒娇交换条件,现在——
寄人篱下,只剩下被肆意横行的拿捏。
迫切地想要翻身做主,却还不得其法。
陈时序那双狭长的黑眸沉沉定在她的面上,平直的唇线,意外地几分扬起,气场不似以往严肃。
梁梦因被他盯得几分不自在,随手撩了撩耳畔的长发:“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直接答应了。”
薄唇轻扯,似笑非笑,陈时序的声音很淡:“梁梦因,你什么时候还兼任我的秘书的工作了?”
直接上手安排他的行程。
梁梦因没有半点被说教的不虞,她在家没化妆,素着一张娇靥,明艳之色不减,反而多了几分清丽之姿。
她挑起眉尾,扬起笑脸:“那陈总记得给我发工资,小梁同学的工资毕竟不便宜呢。”
小梁同学眨巴眨巴眼,眸子里闪动着流淌的可爱。
陈时序唇角弧度微微翘了个浅淡的弧度,斜睨过去的那一眼似乎带着什么流动的情绪,一闪而过,梁梦因来不及分辨。
却听他清冷无波的声线在耳畔响起:“那不太划算。””下次别做了,发不起工资。”
美目圆瞠。
梁梦因不可置信:“堂堂嘉驰总裁,发不起工资?”
眉心微微皱起,隐隐带着几分嫌弃:“哥哥,你也太穷了吧。”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
“这时候就叫哥哥了?”陈时序看着她迅速变脸的表演,饶有兴致。
“不然呢。”梁梦因一脸无辜,“身为总裁大人,你是一毛不拔。那作为哥哥,总可以付出点什么了吧。”
“只是哥哥?”语意不明。
“哪种哥哥?”靠近一步。
“嘴上说着喜欢哥哥,然后偷偷爬上哥哥床的——”
“那种哥哥?”
“……”梁梦因面上一红,忍不住后退一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脸红,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过去无法改变,况且这又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情。
明明是一件相互的事情,陈时序又不是没享受过。
想到这里,她的面颊又红了些。
可还是梗着脖子,梁梦因义正严词说道:“那爬了又怎么样?你又没什么损失。”
越说脸越是烧,最后半遮半掩地用手背挡了挡面颊。
她沉一口气:“如果你那么在乎这件事,那我以后离你远远的,最好嫁到千里之外,让你眼不见为净,这总可以了吧。”
梁梦因就在这种和他斗嘴的时候格外有劲儿。
一扫先前懒散颓意。
陈时序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瞳光如炬,紧紧地黏在她的脸上。
压到极点的声音,顿生几分凉意,似是料峭的寒风抚上面颊,将那些熄不灭的灼热都带走。
“在我们家,远嫁是要被打断腿的。”神色漠然,眉目冷隽,卷了风雪而来的寒霜。
梁梦因迎上他的目光,不怵不惧,甚至生了几分安定。
蓬松的卷发安静地伏在她的单薄的肩上,黑色的像瀑布一般的长发,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精致姝丽。
剔透的瞳孔里倒映的只有他的身影,深隽神秘,难以捉摸。
梁梦因也疲于去猜,猜对猜错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她自认为他们之间也不需要猜那些若有若无的可以称之为“情愫”的东西,那不如顺水推舟地迎着他的话说。
“那不远嫁,哥哥就好好养妹妹吧。”
眼瞳微沉,陈时序眼睛眯起,抬了抬银丝镜框,带着几分散漫不羁,颇有一种斯文败类的错觉。
“哪种养算好好养?”
陈时序总是不配合她这个导演的剧本。
梁梦因只好努力把话题绕回她想要的最初源头,不见方才的羞涩:“电视剧里的这个时候,你应该给我甩一张黑卡了。”
很奇怪的心理,她没办法接受来自继父的好意,但却可以很自然地在这里,和陈时序谈论金钱这种俗套的话题。
她心里大概是有个答案的。
但她不想说。
其实梁梦因的意图很好猜,再加上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卖房移民”,他找人查了一遭也就明白她的意图。
创业本就不容易,投入的精力事小,更重要的还是财力。
没有其他第三方合作,初初下场就已经举步维艰。
“说了这么半天,就为了张卡?”
冷嗤一声,陈时序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平淡,再察觉不到任何情绪变化,似乎对她所有的“巧言令色”都已经习以为常。
明明她是求人的一放,却被梁梦因讲出了一股蛮横好不讲理的债权方的样子。
她小嘴叭叭,已经把人生大道理赋予其中。
“又不想让我走,还不想好好对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懂不懂呀,人生哪有两全事。”眸光流转,“你想要得到什么,那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得到?
付出?
“原来只需要一张卡,就可以让你变副嘴脸?”陈时序很轻地笑了声。
“对,我就是这么肤浅。”梁梦因大言不惭。
瞳色微敛:“可我还没有得到。”
意有所指。
指向很多。
梁梦因心脏砰砰,那加速的心跳让她伶俐的思绪乱了一瞬。
在那短短的一瞬中,梁梦因不知道他的指向究竟是哪些?
是具象的物质回报,还是抽象的精神层面。
又或者也算具象也算抽象的身体接触?
是她不好猜也最讨厌猜的问题。
恰时,有电话响起,打断了这时的尴尬。
是宗泽言。
盯着陈时序审视的目光,梁梦因不好说话,她背过身,避开了他的注视才接通。
“最近的进展还顺利吗?”
他们最近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大概宗泽言是很忙,但梁梦因很清闲。
越是清闲越不想和外界联系。
“不太行。”她如实说道。
背后那道灼灼的视线几乎让人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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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下心中的悸动,梁梦因努力平稳心跳。
跨洋电话那端的宗泽言声音很温柔,似乎是早已知晓了她的答案。
“那有考虑回纽约吗?”
梁梦因:“……”
“Sara,你已经耽误了太久。”平和舒缓的声线,刻意将人引入到他营造的情境中,“Wenmy最近总是抱怨,自从你回国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符合她审美的高跟鞋了。”
Wenmy是曼哈顿最著名的时尚经理人。
让SaraLiang闻名的那张“玫瑰轶事”的高跟鞋设计图纸,就是由她挖掘的,大抵算得上她设计路上的引领者。
“Sara,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大发异彩。”
“你不该再蹉跎你的才华了。”
梁梦因被带入他的语境中,一时无言:“我……”
宗泽言温笑了声:“Sara,你要知道,有句古话叫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停在她身后的身影忽地从她身边略过,她缓缓地一抬头,只看到他挺得很直的肩背,他的步子很慢,是不曾改变的清冷气质。
梁梦因望着那道人影进了卧室,眸光微闪,慢慢垂眸。
说不清什么情绪。
但大概不是什么正面的。
“你怎么像在讲宣传片一样。”梁梦因明白他的目的,当然是想劝说她重回纽约,其中自然包括了他的私心。
她都明白,但她还是可耻地心动了。
梁梦因当然不想看到自己的设计图纸,只是停留纸张之上。
明明应该是果断踏下的第一步,却在不断升起的各项琐事中不断拖延。
怪不了别人,她必须要承认其中绝大部分责任都是自己的。
“我会考虑的。”
她的声音很轻,伴着她的话语一同落下的还有那扇又被打开的房门,还有站在卧室门外的男人。
颀长俊美。
居高临下地睥睨,高高在上的气场。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梁梦因眼底的动摇,清晰明显。
陈时序是等到梁梦因电话挂断才走下去的,她没抬眼,默默盯着自己的脚尖,似是沉思。
大概真的是在思考重回纽约的可行性。
忽然一截笔挺的西装裤脚跃进她的视线里,垂坠感极佳的面料,细节处彰显的精致优雅。
一张卡被塞到了她的口袋之中。
冷冽的声线缠上她的耳畔。
“没有密码。”
“没有限额。”
顿了几秒,缠了丝低哑。
“好好养你。”
心口高悬,有因紧张而滋长的唾液丰盈在口腔中,梁梦因舌尖抵着齿根,抿紧了唇瓣。
只觉得那怦然的心跳似乎要从胸腔中跃出。
她几乎要攥紧手心,才能压抑住那股要去捧着自己心口的冲动。她没敢抬头,更不敢看那双如深海一般暗邃的眼睛。
仅仅是这般隔了一步远,呼出的气息却仿佛纠缠出一幅靡丽华艳的油画,层叠的莫兰迪色系,逐层覆盖的质感。
那几句话似乎还在她耳边回响,越听越觉出几分不真实,患得患失的错位感。她终于鼓起勇气去瞧他的表情,想要将那端方面孔之下的所有假面一层层抽离。
如何才能看到他的真心?
这个课题她从少时一直研究至今,却从来没有过答案。
直至她与自己妥协,或者没有答案也可以。
至少口袋里那只长方的黑卡是现实的,是真实的。
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蹭过圆滑的卡角,坚硬的质感,浮雕的卡面。
一切都是真实的。
梁梦因先开唇瓣,正待说些什么,手机屏幕却再次亮起。
来自李越然的电话。
眼睫微颤,很多反应都是下意识的,梁梦因忙不迭按住了口袋里的卡。
“是我的了。”清凌的眼眸,温糯的嗓音。
电话铃声还在不停地响,直到自动挂断,又再次响起。
梁梦因没想接,陈时序也没问。
静谧的氛围,裹挟着淡淡的缱绻,那不断响起的铃声平添几分陌生的旖色。
如蝶翼般轻灵的长睫微颤,梁梦因在对视中先垂下了眼。
她的声音混在电话铃声中,很轻,但陈时序听得也很清。
“那……周末……明澜姐的聚会,你别忘了去。”
她揣着那张卡回房,进门前又回头望了眼他。
修劲有力的宽肩,令人定心的安全感。
从年少至今,从未改变过的。
作者有话说:
比起总裁,还是大方给钱的总裁更让人心动。感谢在2024-01-0822:02:19~2024-01-0921:5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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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矜持
◎那他大概是符合关阿姨女婿的那个标准。◎
梁梦因忽然间就忙碌了起来。
她行动力一向很强,再加上有了陈时序黑卡的底气,她一周内就约见了三个合作工厂。
对方的诚意和价格比她预想得要好很多。
唯有质量与她想象中的相差太大,梁梦因暂时还放不下品质那道指标,刚迈出的第一步又缩了回来。
计划书删删写写,却迟迟没有定下。面对以后,她前所未有的迷茫。
邮件里收到的合同意向书,她没点开看。
到底是和她理想中的不一样。
不得不承认,最初和郑克新合作的那种经营模式,其实是最适合她的现状。梁梦因是在国外完成的学业,自然在国内市场缺少最重要的人脉关系。而在国外几年打拼留下的那套运营理念,又在国内走不通。
这些利弊早在她准备回国时,宗泽言就已经给她分析过一遍。
可是那时候她没听。
她并不是没考虑过这些,只是在各种机缘运气下,她一路走得太顺,根本不会料想到千变万化的市场,还有难以揣测的人心。
梁梦因回国的念头在第三年时,已经不可动摇。纵然纽约是她的事业启蒙地,她的所有品牌效应,都建立在这里堆砌的时尚关系上。
但回国的念头,只需要一点裂缝,就瞬间崩开了整个粉饰太平的假面。
曼哈顿的百老汇剧院前,她不经意地回眸,冷隽俊美的侧脸从她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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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一瞬间的滞空,验证了她的猜想。
像是一戳即破的泡沫,她不敢眨眼,生怕戳破这一幕。
是现实。
身边涌动的人潮,耳边复古的音乐,还有穿着鲜艳的候场演员。
她在人山人海中静静站立,只是看着他身边拥趸的人们,簇拥着他,还有他身侧面熟的那位财经专刊常见的华尔街大佬。陈时序西装革履一派矜贵,神色却是很淡。
拥挤的观众,像是给他们隔开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他在第一排落座,身边拥护着不知多少人。
她在楼上观赏区,身边同样拥挤着许多人。
宗泽言在人群中给她护出一方小小的空间,低头就是她失神的表情。
“怎么了?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看表演,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忍住抚上她肩头的冲动,他柔声询问,“是太挤了吗?”
梁梦因摇摇头,视线却恒久不变地定在观众席最前排的那个人。
方才她查了国内讯息,嘉驰官网上的新闻稿——嘉驰总裁亲自赴美谈判,促成百亿美元合作案。
好巧。
居然在这么大的纽约遇见。
好巧。
他们看了同一场表演。
梁梦因不知道陈时序那次有没有看到她,大概是不能的,毕竟她那么渺小得淹没在茫茫人群中。
其实有没有也不重要的,至少梁梦因看了他整整一晚。
阔别几年后的偶遇。
漫长的两个小时表面,似乎也很短暂。
时间在那偶尔追到他英俊绝伦侧脸的灯光中,悄然流逝。
他们之间的故事算结束了吗?梁梦因不清楚。
但那一刻,确实有一颗种子在她心中萌芽。
梁梦因向来随心,一瞬间的绮念在日日夜夜的滋养中生根发芽,结出果实的时候,她做下了回国的决定。
谈不上后不后悔,总归是她自己的选择。
只是现阶段对于她来讲,确实很不好过。
手机一震,是陈时序发来的消息。
Chen:【十分钟后到。】
今天是要去明澜姐家聚会的,一早就约定好的。原本她是打算自己开车去的,但陈时序说要回来换件衣服,顺便接她一起走。
梁梦因也就懒得折腾了。
换好衣服,收拾得当,半靠在沙发上,只等着他回来。
闲着无聊,梁梦因翻看了下邮箱里躺着的那封合作意向书。不知道是合作方太过急于求成,还是太不把这桩合作放在心上。盖了公章的意向书,连梁梦因这种门外汉都能看出几处错误。
太过贻笑大方。
关芷莹的电话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其实最近梁梦因有些躲着她的电话,他们的谈话内容大多是老生常谈的那两个,相亲或是婚姻。
梁梦因对这两个都没什么兴趣,也便不太想接关女士的电话。快躲了有一周了,也躲不下去了。
她犹豫了几秒才接通,没想到却是魏霁魏叔叔的声音。
“梦因,最近还好吗?”
“嗯。”梁梦因轻声应了句,这样单独和魏叔叔对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尤其还是拿着关芷莹的手机,她呼一口气,回道,“还好吧。魏叔叔,我妈妈呢?”
魏霁的声音是严肃中带着点温和的,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大概是多年商场沉浮留下的习惯。
“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医生刚来检查过,服过药后早早睡了。”
“……”梁梦因一时沉默,关芷莹的身体一向不太好,年初又确诊了窦性心肌炎,不能动怒,不能激动,只能好好静养。
所以她大多都在顺从她的意愿。
若是平常,魏霁也不会打过来这个电话。这通电话打来,那就意味着这次她的身体不适,和她有关系。
魏霁:“梦因,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是有默许的约定的。”
没有说过,但两个人心知肚明的约定。
一切都只是为了关芷莹。
所有的表面安和平静。
“从一开始,芷莹为了你决定不再生育,我都是接受的。当然我也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有没有什么名义上的继承人,如果是为了这些,我也没必要等她那么久。”
“我唯一想做的只有遵从她的心愿。”
“你妈妈的身体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她为了让你安心,付出了许多。”
“那是不是你也可以为了让她安心,妥协一些。”
梁梦因说不出话,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控制不住地抖。
魏霁的意思太清楚不过,他并不在乎其他人怎样,他只在乎关芷莹的心情。
这点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世界上有对其他人的孩子也视如己出的长辈吗?当然是有的,林姿算得上其中之一,那种由心的疼爱,她感受得到。
但魏霁显然并不在其中。
他对梁梦因所有的关怀照料,都建立在这会让关芷莹开心的基础上,并不存在什么无私的“父爱”。
当然,梁梦因也从没期盼过这份爱。
关芷莹过得幸福就好,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坚持。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不可割舍。
但她的割舍并不在魏霁的考虑范围内,他很淡的笑了声:“梦因,回澳洲来,陈家那个小子能给你的所有东西,在这里我都可以给你。”
梁梦因呼吸一滞,眼眶瞬间涌上热潮,心口乱序的跳动声鼓噪着她的耳膜。
她咬了下舌尖,缓缓吐出一口气。魏霁知道这些,梁梦因并不惊讶,跨国公司总裁想要了解在国外的继女生活,似乎也并不难。
“我不是想要让你放弃些什么。”魏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却带着不可拒绝的权威性,“梦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什么更重要。”
“我……”梁梦因的嗓音哑到了极点,她的手掌按在自己胸口,似乎想要将那乱套的心跳声抚平。
隔了许久,她才说:“魏叔叔,我再想想。”
魏霁:“好孩子,希望我能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
陈时序回家的时候,正撞见她茫然地举着手机,眼眶微红,像是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连开门声都没有听到。
“怎么了?”他心口莫名一缩。
缓缓回神,梁梦因垂下眼眸,掩下所有神思:“没什么事。”
嗓音哑得难听,藏不住的心乱。
她吸了吸鼻子,轻咳一声:“你快换衣服吧,我们要来不及了。”
陈时序靠近几步,目光逐渐冷厉:“不能跟我说的事情?”
眸光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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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几分凛然的冰冷。
梁梦因只是避开他的视线,推了推他,没什么力气:“快换衣服吧。”
“……”
车厢里的气氛冷凝,陈时序沉默地开车,梁梦因懵怔地发呆。
放在中央扶手盒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梁梦因是隔了几秒才茫然地望向屏幕。
是宗泽言的电话。
心情不好,并不想接。
陈时序也同样望了眼过去,在铃声响起的第二遍,修长的手指捻起她的手机,递了过去,放在她的腿上,指腹轻轻地略过她的紧身牛仔裤。
这下梁梦因不好不接了。
“怎么了?”有气无力。
宗泽言的声音有些焦急:“Sara,你知道你妈妈的电话都打到了我这里吗?”
“她跟你说什么了?”梁梦因疲惫不堪,面颊紧紧贴着车窗,玻璃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血,再蔓延到四肢,连抓着手机的这只手臂也冰冷一片。
她大概猜到原因了。
该是郑克新的事情传到了她的耳中,关芷莹以为她在这里受委屈了。
宗泽言只是轻轻地叹气:“阿姨很担心你。”
“……嗯。”她当然知道。
宗泽言踌躇了几秒,继续说:“阿姨说让我把你带回纽约。”
“她说她知道你不想回澳洲是有自己的顾虑,这些她不在乎。如果可以,纽约也是不错的选择,总会比现在要好。”
“知道了。”梁梦因懒懒地闭上眼,“真的知道了。”
有些累了,同样的一件事情,在经过两个人截然相反的不同方式“逼迫”下,梁梦因一级钢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与之相关的言论了。
在他说下一句话前,梁梦因及时止住了他的话头:“真的真的知道了。宗泽言,别说了,好吗?”
“请你,别说了。”
沉默。
不止电话中,还有车厢内。
挂断了电话,手机随手向扶手盒里一扔,梁梦因木着脸,打开了音响,不知转换到什么电台频道。主持人正在和随机观众互动,今日的互动话题是送给父母的生日礼物。
——父母的生日礼物。
红唇轻轻向上翘起一个弧度,几分不驯,几分冷漠。
陈时序的声音在一片嘈杂的讨论声中穿过,震颤着她的耳膜,清晰有力。
“说起来,我还没有关阿姨的联系方式。”
“所以呢?要我现在给你吗?”梁梦因眼也不想抬。
“看来阿姨和你的律师朋友很熟。”无波无澜的声调。
“是挺熟的。我们一起租房也有四年了。”那点笑意渐渐转冷。
“四年……”陈时序的尾音微长,似是带着点微不可闻的讥讽,“也像我们这样住在一起吗?”
逼仄密闭的空间,不断加压的氛围,连电台的背景声也钻不进两个人之间。
梁梦因忽地笑起来:“大概不太一样,但也算公用厨房,公用阳台。”
他们是同住的邻居,还一起搬过两次家。
车子停下,陈时序闭了闭眼,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个画面。属于她的衣物,和另一个异性的挂在同一个阳台;又或者两个人一起在厨房里,做第二日带去学校的午餐。
唇线抿平,冷淡嗤音:“挺好的。”
“那他大概是符合关阿姨女婿的那个标准。”
梁梦因歪过头去看他:“是啊。”
带着挑衅的意味。
“要我说得更详细一点吗?”
“他做饭很好吃,也很有担当,他会帮我搬家,出差回来会给我带礼物。”
“甚至家里被入室抢劫,他也是第一个冲进去,帮我拿设计图纸的。”
梁梦因知道自己的话很难听,也知道陈时序并不想听这些,但她控制不了内心的那点阴暗。
在她被情感挟持之时,陈时序怎么可以独善其身。
更何况,这本就是他带给她的桎梏。
如她所料,这句话对他的杀害力是震撼的。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颈子一僵,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慢慢蜷紧,偏冷的音质里是在竭力控制后,依然残留的颤抖。
“入室……抢劫?”
作者有话说:
亲近的人总是最能伤害对方。不破不立,我保证就破这两章~
来晚了,给大家发红包。感谢在2024-01-0921:54:41~2024-01-1022: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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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矜持
◎然后,把我丢下了。◎
疲时知休,郁时知通。
梁梦因在离开前的状态大抵是如此。
阿尔贝加缪的《局外人》里她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合情合理的方法,就是不要勉强自己。”
梁梦因很少会去瞻前顾后,这是她性格中的弊端,但也是她的自我防御机制。她还年轻,还有机会可以去试错。
所以陈时序被她毫不留情地当做那个“错误”抛下了。
一起租房是真的,只不过他们楼上楼下几乎互不打扰。
一起搬家也是真的,他们因为安全问题,又同时搬进了中心公寓,隔了几层楼。
入室抢劫是真的,宗泽言去帮她抢救设计图纸也是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按下不表,他们之间也有患难与共的情谊在。
关女士有他的电话很正常,甚至于在入室抢劫发生后,她还特地从澳洲飞过去慰问,那阵子她是切实将他当做未来女婿对待的。
只是时间长了,关芷莹也看得出来,梁梦因确实对他没有什么特殊感情,才放弃了撮合的念头。
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让她让他勉强的问题。
“陈时序,我们一起住过几年,又分开几年。难道你真的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整日跟着你转的那个梁梦因吗?”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毫不遮掩的利刃,直直刺向他。
言辞犀利,正中心房,鲜血淋漓。
“总有人会填补那几年空缺。”红唇勾起寡凉的弧度,冷淡无情的一个笑容,“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梁梦因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她不知道那状似疏冷的面容下的表情,和面前的陈时序如出一辙。
时间总会把这种奇怪的习惯带来。
猝不及防的默契。
“那既然有人已经填补。”心口插了一把刀,血液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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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很痛,但依旧被他强大的忍耐力压下。
陈时序冷声嗤笑,拇指指腹在方向盘上微微摩挲,掌心泌出点点冷汗,带着他手腕也冰凉一片。
他转过头,扯开薄唇:“那为什么要回来呢?”
有人候补,有人出局,只有被留在原地的人是多余的。
陈时序太过冷静,在情感事上依然清醒得过分。
嘉驰科技投资了许多科研项目,但其中并没有时空回溯机的项目。钱利在手,他也改变不了被抛下的结局。
始终在梁梦因这里碰壁。
京城的秋天已经接近尾声,枯黄的落叶飘零一地。电台里欢声笑语愉悦的气氛,将那个“父母生日礼物”的话题推向了顶点。
与之相对的是,车厢内被崩到极致的冷峻。
被拉满的弦,忽地又被轻轻松开。
梁梦因默然垂眸,几年时光仿佛一瞬而过,当时觉得惊心动魄的事情,如今细数也只是寥寥而过。
但那并不阻碍梁梦因用这些话来刺伤陈时序。
她的声音很轻,悬在那嘈杂的背景音中,需要很用力地去听。
越是用力,心口那把利刃也插得越深。
“在超市买菜,突然就撞见枪战,命悬一刻的感觉你懂吗?”
“为了参加设计大赛,在图书馆里通宵,只能啃没什么味道三明治,你能体会吗?”
“你知道我为了和上流时尚经纪人搭上线,手工做了多少双高跟鞋吗?”
冷笑:“做到我的手指都肿了。”
又是一支支箭矢刺过肋骨插进胸膛,痛到极致,他却笑了出来。
“很精彩。”陈时序甚至想给她鼓个掌,清冷的声线中夹着讥讽,“真是相当精彩的奋斗史。”
冷眸微聚,视线停在她那张明丽华艳的脸上。
“可是,这些和我们之间的事情,有关系吗?”
陈时序性子凉薄,很多事他并不放在心上,一旦较真起来,他向来是知道针往哪里扎是最痛的。
只不过是向自己扎。
“这次又准备去哪里?”他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僵硬冰冷,蜷了几下才握紧,“纽约还是澳洲?或者更远一点,法国?意大利?”
寂静中只有两个人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在不断起伏的呼吸中,陈时序忽地扭过身,手指握紧她的肩膀。那纤盈单薄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被他牢牢掌住,宽松的线衫在拉扯中垂落,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那深深浅浅的暗影点燃他最后的克制。
几乎是低到极点的声音:“他们能给你的,我是给不起吗?”
梁梦因迎上他的黑瞳,缓缓吐出胸腔中积攒的那口浊气。她笑了笑,甚至手指拽住他系得整齐的领结,挺直腰背,距离在细微的动作间缩小。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声声有力。
“你是不想给。”
悬在紧扣的衬衣上一方上下滚动的喉结,验证了他的心绪不平。
冷白色的手背上逐渐绷起的青筋和血管,滑动的骨节,可捏着她肩头的手指却没用一点力气。
所有情绪的激动都隐在那鼓动的脉搏下,又被生生抑了下去。
半晌,他松开了手。
深邃的曈底涌上一抹嘲弄,他慢条斯理地重新系好领带。转回头,再没有看她红透的眼尾,也没有看她攥紧的手指。
仿佛方才所有的对峙都是一片假象。
雾散了,无事发生一般。
陈时序只是很淡地问了一句:“梁梦因,但凡你问一句呢?”
“但凡……你用点心呢?”
“在你眼里,到底要怎样才算得上用心?”梁梦因笑不太出来了,她静静地将垂落的领口拉好,表情已经在刚刚的争吵逐渐木然,“是不是非要我把心脏刨出来给你看看?”
如潮般的委屈涌上心头,她控制不了那扑上心头又涌入眼眶的情绪。
“如果不是你,我哪里会去纽约经历这些。”手指飞速抹去眼角那星点的湿润,“倘若我不幸在纽约人没了,陈时序,那你至少有八十以上的责任。”
“梁梦因!”陈时序喝住她,所有筑起的心防早在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中轰然倒塌,“这种话也能拿来开玩笑吗?”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什么都是玩笑话啊,我的所有真心就被你践踏在脚下。”
几乎声嘶力竭,梁梦因无力地后仰,想要缩进座位里,却被那只再次探来的大手捏住。
沉淡的视线略过她眼角的晶莹,陈时序声音有些轻,但足够她可以听到。
他说:“有时候真的很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梁梦因抿紧唇角,用那只毫无温度的手指捏住他的腕子,拉着他的手,从肩膀慢慢移到她的胸口。
隔着布料,依然烫手的柔软。
很勉强的挤出一点笑:“要不撕开给你看看?”
瞳孔微紧,跟着他的手掌。
梁梦因呵笑一声,盯着他幽邃的目光,同样抚上了他的胸口。
“同样的话,也想送给你。”
——
成年人的世界,即便刚刚吵过架,也要撑起最得体的状态去赴约。
“时序和梦因来了。”
敲开门是一张面熟的脸,温润清俊,舒雅而笑,慢慢和她记忆中的那场盛大婚礼上的新郎对在一起。
“姐……姐夫?”
周游弋笑了笑,怀里抱着熟睡的小诚,错开半寸视线望向她身后面色冷沉的男人,声音温和:“没想到,你还记得。”
她当然记得。
那场明澜的盛大婚礼上的所有一切,她都还记得。
可是……可是他不是已经……
等一下,宇航员?
很多片段在她眼前闪回,前几天的新闻报道,明澜开车时导航指出的那个地名,还有小诚那只精细的航空飞船模型。
原来是,真宇航员。
原来不是……
梁梦因呼了口气,还好她在进门的那一刻控制住自己的面部,没有露出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快进来吧。”小诚悠悠转醒,周游弋忙着又安抚刚睡醒闹脾气的孩子。
梁梦因慢吞吞地换下鞋子,斜眼望向身侧一言不发的陈时序。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明明知道自己误会了,甚至都没解释过一句。
“你问过?”
冷冷落下一句,陈时序便从她的身边略过,衣角从她的手边轻轻擦过。
细指在空中抬起。
却什么都没抓住。
其实晚餐大多是家常菜,周游弋结束航天任务后,各项表彰大会,各类采访报道,在外面吃了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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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反而钟情这种家常菜的味道。
陈璇蔚是最后一个到的,她看着那个留给她的座位,扶了扶额头,冷汗冒出。
这是什么神仙座位,就在陈时序和梁梦因中间。
还是一看就吵架互相不理睬的两个人中间。
明澜终于忙完公务,张罗着开酒:“梦因,今天喝红酒,还是威士忌?”
梁梦因抬起头,在她手里握着的两个瓶子中徘徊了两圈,继而转向小诚手边放着的那瓶椰奶上。
“要不,我们喝饮料?”
“也……不是不行。”明澜向来八面玲珑,很大方地把自家儿子的椰奶饮料分给了梁梦因,话锋一转,忽然对向了一直没说话的陈时序,“梦因酒量不好,那你不替她喝几杯?”
“我开车了。”算是委婉拒绝。
“那不还有梦因在。”明澜笑眯眯地说,“反正你们都住一起,她会安全把你带回去的。”
很轻的一声嗤音:“她?”
勾起的尾音,轻飘飘的几分讽刺。
“我怎么了?”梁梦因先按耐不住火气。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陈时序面无表情地接过了明澜送过来的洋酒,倒了半杯。清健的腕子从她眼前经过,夹起放在她面前的冰桶中冰球。
冰球掉落进酒杯中,黄色透亮的酒液溅起星星点点,落在他白色的衬衫袖口上。
他没在意。
梁梦因却忍不住望了几眼。
“你们住在一起了?”陈璇蔚眼睛左右互瞥,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八卦属性问了出来。
可惜,左右两人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有点小尴尬。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明澜也有些微醺,望向木着一张俏脸的梁梦因,忽然说到:“上次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真的又要出国了呢。”
梁梦因颔首,余光忍不住扫过陈璇蔚旁边的男人。后者在一片热闹中,却只是端着酒杯,轻轻晃着杯中的酒液,玻璃杯中的冰球也跟着他的动作晃,擦过杯壁,发生清脆的声响。
梁梦因咽了咽嗓子,干笑了声:“都是误会,我目前……”
又戛然而止。
她目前的规划,还一片模糊,经济负担带给她时间的紧迫感,还有魏叔叔的那通电话,又将家庭压力带到她面前。
梁梦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那失神的几秒里,她错过了那道灼然炙热的视线。
烈火也在那无形间竖起的隔层中熄灭。
“好了,不说这个了。”明澜也察觉到了什么,很快转换话题,“难得我们几个聚在一起,不如说些真心话吧。”
他们几个也算是一同长大的,说些贴己的话倒也正常,只是衬得一旁的周游弋格外不和谐。从吃饭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周游弋喝了口温水,突然站起来:“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忙。”
不待明澜留他,人已经离开。
只剩座位上几分懵怔的小诚,时不时望向妈妈,又转向小舅。
明澜慢慢收回视线,喝完杯底的酒,扯了个笑:“没事,我们玩,不理他。”
“在天上待得时间长了,已经不适应我们这种生活了。”
陈璇蔚有些担心,想要说点什么,又被明澜一个眼神制止,只好作罢。
抱起一旁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小诚,明澜沉一口气,再抬头时看向了发呆中的梁梦因:“梦因,要么先讲讲你的感情史吧。”
夹在两人中间的陈璇蔚握着筷子的手指一紧,顿在空中又默默缩了回去。身边那陡然冷凝的气势太过明显,她担心自己不说写什么,会被那股冷意冻伤。
干笑了两声,讨饶式地看向明澜:“姐,小因因哪有什么感情史啊,我们换个问题吧。”
没想到明澜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她身侧的梁梦因忽然开了口,勾了点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什么感情史?”
“你……又没交过什么男朋友。”陈璇蔚笑容僵硬着打圆场,她身侧的男人周身冷瑟,她只能不断搓着手指,勉强抵抗那股寒意。
陈璇蔚这个位置是最大的受害人,她不断给梁梦因使眼色,只希望她能闭会儿嘴。梁梦因和陈时序有什么事可以回家再继续吵,陈璇蔚还不想做他们之间炮灰。
这个该死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我没交过男朋友?”莞尔一笑,梁梦因坐直了身体,收到了陈璇蔚的眼神,却只当看不见,“我这么好看,这么年轻,不多谈几段恋爱,多浪费啊。”
梁梦因是故意说的,她在纽约忙得恨不得脚踩风火轮,哪里有什么时间去谈恋爱。
只是这种场合,又是在陈时序面前,信口开河,好像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如果能气到陈时序的话,那就更无所谓了。
反正在他的眼里,她向来寡情寡意,没动过一点真心。
那随便吧,就当她寡情寡意吧。
陈璇蔚缓缓吐出一口凉气,只恨自己今天没有多穿一件外套,她身边这位从来处事不惊的堂哥,手里的那只酒杯被他攥得很紧,杯口无意间已经倾斜,酒液夹着冰倾洒而下,淌湿了他的西装。
可他似乎恍然未觉。
她只得颤颤巍巍地递了张餐巾纸过去,甚至还收到了一句冷禁淡漠的“谢谢”。
明澜在一片冷寂中突然开口:“挺好的,本来就该趁年轻多去谈几段恋爱。不然一旦被束缚在婚姻中,很多事情就来不及后悔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待的。”
意有所指。
不知道是在说他们,还是在说自己。
这个问题,就算这么过去。原本明澜已经准备向陈璇蔚提问,却突然被陈时序打断。
他的声音冷冽,像淬着冰渣。
深海般幽邃的眼眸悠悠转向梁梦因,带了点浅浅的嗤笑:“我记得这是真心话游戏吧?”
“所以呢?”
“所以,撒谎的人永远光脚没鞋穿。”
这是曾经梁梦因小时候的噩梦,每次打雷的雨夜,她总是会梦见自己在街头流浪,赤着脚,踩过一地的玻璃碎渣,鲜血淋漓,痛得她眼泪横流。
亲近的人总是知道说什么话最能威慑到她。
更何况,那是陈时序。
梁梦因咬牙切齿,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
“没谈过。”
是回答刚刚明澜的问题。
没有什么感情史,连段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
她与陈时序,连初恋都算不上。
充其量,也只是睡过罢了。
那更是一场糟糕的回忆。
陈璇蔚默默咽了咽口水,这冷结压抑的氛围,就像马上就要溢出杯子的酒液,而她夹在原地,动也不能动,马上就要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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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酒液淹没。
这般严肃骇人,陈璇蔚瑟瑟发抖,连明澜问出的关于她一夜情对象的问题,都顺口而出,觉得没有任何压力。
轮到了陈时序,其实明澜也没想从他口中可以撬出什么秘密,他一向不喜这种游戏,平时连话都懒得说几句。
没想到刚刚还昏昏欲睡的小诚,忽然举起了手,黑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我要问!我要问!”
明澜没阻止,宠溺地看着已经爬到陈时序身上的周嘉诚,他的小手挂在他的颈后,来来回回晃。
先是试探了一句:“我可以问吗?”
陈时序一手托住他的后背,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那大概是默许的意思,小诚壮着胆子大声提问。
“小舅舅,妈妈说你有个小尾巴,它在哪里呀?没什么我从来没看到过啊。”
盛了椰奶的杯子忽然被碰到,椰奶沿着杯壁晃了一下,差点洒出。
梁梦因吸一口气,咽下心口说不清的悸动,先发制人看向陈璇蔚:“你小心一点,别碰倒了。”
陈璇蔚一脸无辜:行,今天我就是个倒霉蛋。
陈时序漠然垂眸,手掌在小诚身后一下一下轻拍着。
静了几秒,抬眼,重新拿起桌上那只酒杯,他抿了口辛辣的酒液,声线微凉:“因为她走了。”
所有视线一齐定在他的身上。
小诚没听懂,天真地问道:“那是怎么长的小尾巴呀?”他歪了歪头,又问,“它是怎么走的,就像我们一样迈开腿往前走吗?”
孩子的世界还很天真,分不清那些隐喻暗喻,更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可其他人听得懂,尤其是刚刚差点碰倒椰奶的梁梦因。
她的心房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紧紧捏住,阻碍了所有周转的温度。
陈时序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唇角漫上了几分嘲弄。
“跟了很久。”
“耍着我玩。”
“然后,把我丢下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好长一章,好像破完了,又好像没破完了,差了个小尾巴,明天再来。感谢在2024-01-1022:07:41~2024-01-1122:0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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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矜持
◎睡了就走,不负责任的梁小姐?◎
最后轮到明澜的时候,显然陈时序和梁梦因都没什么心思问了,两个人都默不作声盯着玻璃杯。
黄色的酒液,乳白色的椰奶。
相似的表情,同样垂眸的神色。
陈璇蔚左看看右看看,想说又不敢说。
她几天前为明澜拟定了一份协议书。
一份她从来没想过会出现在明澜和周游弋两个人之间的协议书。
“你们……啊……不是,你和姐夫……”陈璇蔚到底是没能说下去,该问吗?
她有些不确定了。
明澜一向是很有主见的人,那位她不了解的周游弋更是如此。
真正意义上的聚少离多,甚至一个人已经常驻太空,但陈璇蔚还是不理解。
明澜倒是很坦然,她很清楚妹妹要问的问题,甚至已经冷静地接受了现状。
至少不会有什么比现在更差的了。
很淡定地笑了笑,明澜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在他下次执行任务前,我们会把离婚手续办完的。”
空气中忽然静了一刻。
小诚在陈时序的怀里悄然探出一眼,小嘴一扁,又缩了回去。细微的动作被明澜捕捉到,她的笑容褪了些。
“至于小诚,我们会共同抚养。他工作忙,我会多带一些。当然我工作也忙,到时还是要林姨多帮帮我。”
明澜也心平气和,仿佛说的事情无关紧要,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梁梦因眸光微动,望了眼陈璇蔚,似是询问,后者抿紧唇,默默对她摇了摇头。
原来天作之合,所有机缘都在他们身上投放的佳偶,也会有一天分崩离析。
当初婚礼上称颂的堪比童话故事般的爱情,宛如上天安排的缘分,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忽然划下句点。
“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陈璇蔚问。
明澜没说话,但她静静望向一直缩在陈时序怀里不吭声的小诚,那个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嘉诚不安分地动了几下,抱住陈时序的手环得更紧,把小脸埋在他怀里,只留一个背影。
见证过当时有多美好,再看如今的一地狼藉,梁梦因几分唏嘘。
情有独钟,最后也落得分道扬镳。若是换成他们,样样都不般配,处处都不和谐的他们,又该如何。
万千世界,事事不易,唯有感情,最是脆弱。
梁梦因垂眸,无意间拿起了陈蔚璇的酒杯,却丝毫没有察觉。直到被她挡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小因因,你怎么回事,你一会儿还要开车呢!”
低声应了句,任谁也能看出她状态不对。
“最后一轮吧。”明澜突然开口,“这次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和倒霉蛋吧。”
梁梦因的运气一向在游戏上不太行,就连最简单的挑长短游戏,她也运气欠佳。陈时序没选,他仿佛一个旁观者,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但单单留了一根筷子给他,他也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这种真心话游戏,最怕有所粘连的两个人被聚在一起。
如果梁梦因是提问的那个人,或许状况会不一样,但倒霉的是——她是被提问的那一个。
她的心理很矛盾。
既怕陈时序提出一些触碰底线的问题,打破他们之间目前还算得上公平的较量,毕竟他刚刚那席话,已经足够震撼;同时,她又怕他只是将问题虚虚停在最表层,再度恢复不近不远疏远冷淡的关系。
她很乱,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也不想去拆解分析他们刚刚那场吵架,那些争执已经耗费她大半心力。
陈璇蔚:“还真是巧啊。”
聚会行至末尾,陈蔚璇已经看透自己的位置,不就是吃瓜看戏的嘛,还是最佳观赏位置,自己没事掺和进去做什么,正大光明听八卦就好。
陈时序低头摸了摸周嘉诚的额头,分出一抹薄凉的余光,绕过坐在中间的陈璇蔚,置于那张皎皎无瑕的面孔上。
梁梦因眼尾有些红,她眼睫轻敛,下意识地避开了望过来的那道视线,低头抿了口椰奶。
明明是不带酒精的椰奶饮料,却喝得她满身燥气,面颊控制不住地飘上绯云,红成华贵惊艳的海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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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梦因咽下胸腔里潮汐般的悸动,缓缓睁眼,一双翦水秋瞳,潋滟多姿,可以视线却没有聚焦。
像蒙了一层雾气。
剔透晶莹。
陈时序在她飘然的视线中,绷紧的嗓音走慢慢松了下去。
何必呢。
何必逼得这样紧呢。
陈蔚璇左顾右盼,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提问。
隔了一会儿,耳畔忽而响起一道冷调的音质,疏淡的口吻:“剩下的,回家再问吧。”
这话说得几分暧昧。
回家,再问。
梁梦因面上霞云堆砌,叠在一起酿成更透更润的红。
“谁要和你回家。”像没有长出利爪的小老虎,半点气势也无。
眸光在她昳丽明艳的颊面上顿了一瞬,薄唇溢出冷淡的声调,平静无波。
“走了,梁梦因。”
小诚手指还扒着他不想放,又向楼上紧闭的那间书房看了眼,默默又松开了手。
“小舅,等我爸爸走了,我可以去找你吗?”
梁梦因沉一口气,先望向明澜,她面上表情很淡,淡得看不到任何情绪。然后再转向已经站起来的陈时序,他慢条斯理地将衬衫西装整好,然后拍了拍周嘉诚的肩膀。
声音温和了些:“先陪爸爸。”
“可我想跟着你。”小诚拽着他的裤脚不放,脸一垮,就哭了出来,“我不要爸爸妈妈了,我只想要小舅和婆婆。”
“小舅,你别不要我。”
男孩肩膀细细地抖,他一边哭一边把眼泪擦在陈时序的西裤上,抽抽搭搭,眼睛很快肿成核桃仁,可拉着陈时序裤腿的小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算了,你把他带走吧,正好这几天我们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明澜喝得有些多,甫一站起,还有些晕眩,手掌撑住桌子,有气无力,“过几天,记得把他给我带回来就好。”
陈时序也没拒绝,抱起还在抽泣的小诚,略一点头,便准备离开。
直至换好鞋子,梁梦因还没动。
淡漠的黑眸定在明亮灯光下清丽姣好的面,掀唇:“梁梦因。”
女人迷茫的视线转了过来。
水雾粼粼,荡漾的朦胧在眼底迷离晕染。
“嗯?”
“司机小姐。”眉尾上挑,嗓音冷冽,“该回家了。”
“嗯。”
在一片懵怔中,她的心房重重地跳了一下。
小诚哭了一路,到家的时候已经睡着了。
陈时序抱着熟睡的小诚正要上楼,却被梁梦因拉住了袖口,压低了声音:“你要问我什么?”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谈?”
小诚在睡梦里更抓紧了陈时序披在他肩上的外套。
张了张嘴,确实这时不是一个好时机,梁梦因果断选择了闭嘴。
“等我一会儿。”他撂下了这句,利落地单手抱着小诚上楼。
梁梦因没说话,垂眸让开了路。
她在客厅里等着,一杯水喝尽,陈时序也没下来。没有酒意作祟,依然有无数只蚂蚁在她胸腔里爬。酥酥麻麻的,又带着点痒,想去挠,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适。
紧张又隐隐期待。
甚至她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到底是按耐不住,梁梦因放下水杯,轻手轻脚上了楼。
小诚的房间漏了一条缝,透出点微弱的灯光,打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从中泻出的还有男人温润细腻的音质。
体贴,温柔,耐心。
“小舅,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
“他们以前就一直把我丢来丢去,现在又彻底不要我了。”
“他们不要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呢?”
“幼儿园亲子运动会,别人都有爸爸妈妈陪着,我只有婆婆。”
“小舅,我是不是要变成孤儿了。”
又带上了哭腔。
“不会的。”是陈时序的声音,“他们没有不要你,你也永远不会变成孤儿。”
“小舅,你会一直陪我吗?”
“会。”很轻的声音,但莫名的让人安心,“乖,睡吧。”
梁梦因停在门外,没有打破这片刻的静谧安详。
这些话,她幼时也时常听,在关女士和魏霁的婚事,被家人强烈反对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旁支的二姨三姑,每天在她面前絮叨着那些她早就听腻的歪理谬论:“梦因,你还小,你不懂。等你妈妈嫁到国外去了,她就不要你了,你就变成孤儿了,你知不知道。到时候,就没人要你了。”
“你妈妈仗着你还小不懂事蒙骗你,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同意这桩婚事。”
“到时候你无家可归了,就要被送进福利院了,你知道吗?就再也没有人会关心你了。”
一开始梁梦因还会反驳,后来也不想再解释了。她很清楚关芷莹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这种婆娘,更何况拒绝跟随她一同出国,是梁梦因自己做出的决定。
只是那两个字,带着恶意的两个字,前所未有的刺耳难听。
——“孤儿”。
每说一次,她都有一种将要无家可归的错觉。
可惜那时没有人会像他这样给予正向的回答,坚定将那两个字的阴霾推远。
“在这里等我?”疏冷的声线倏然落于耳侧,梁梦因从记忆中抽离,下意识惶然地退了一步,心跳未落前,又听他下一句,“难得见你这么乖?”
两句连在一起,仿佛是她追到房门外来,在乖乖等他一般。
像以前一样。
小尾巴一样跟着他。
“我没有……”想要否认,又觉得无从解释,梁梦因索性不说了,直截了当问道,“你要问什么快点问,我要休息了。”
房门被轻轻带上,门锁扣上的那一声“咔嚓”格外清晰。
走廊里黑白色系的装潢,如同主人一样的风格。明亮的廊灯,让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无从遁形。
陈时序背着光,冷玉般的面孔映衬着深邃的五官,投下淡淡嶙峋的暗影。
他抬了抬镜框,双手抱胸,低眸睨着她,将她面上所有流动的光晕纳于眼底。
“梁梦因,第一次什么感觉?”
凉薄的音质在空中悬浮,在那句话进入耳道前,下意识的肢体反应远比声速更快。
方才还攥紧的手瞬间抬起,已然悬在半空。
纤瘦的手背上的青筋滚了一轮,又生生忍下。
想打他。
想打他的脸。
最好留下一点印子。
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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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了一层水雾莹润的星眸,此时睁得很圆,曈底满满皆是不可置信。
可陈时序是认真的。
他是认真地想问这个问题。
良久,梁梦因缓缓吐出一口凉气,手指活动了下,又从空中慢慢收回。
扯了个再假不过的微笑,变调的声音:“差爆了。”
咽一口气,眼珠翻转,又说:“也不该这么讲,应该是根本没有感觉。”
“哦?”陈时序不动声色,“可是,我怎么记得你跟我说……”
他掀开薄唇,缓缓吐出一个让她面红耳赤的字。
气息微乱,梁梦因很好地稳住了脸色:“不过是骗骗你罢了。”下巴扬起,轻呵一声,“不然我为什么第二天一早就走人。”
微微俯身,距离扯近,骨节匀称的手指忽然覆在她发烫的耳垂上。
面容表情尚且可以控制,但生理反应却骗不得人。
“原来,你都记得呢。”寡淡的嗓音,微讽的语调。
他只是静静地垂眸看他,暗昧的夜色像是在他面色镀上了一层清冷的辉光,淡薄的一点,十足的矜傲。
梁梦因别开脸,拍下他已然游走至她面颊上的手指,很刻意地别开了话题。
“记不记得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时序,你说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耍你了?”
“又是什么甩你了?”
“你是不是这几年都在外面这样玷污我的名声?”
……
身后是她聒噪不停的声音,陈时序在进入房间之前,矜然转身,目光沉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