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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芋圆
周五下午,陈春在楼梯边擦扶手,刚擦到二楼,谈玉琢风风火火地从楼上跑下来。
“你别擦了。”谈玉琢拿过她手里的抹布,拉她下楼,“就我一个人住这,你擦出镜面也没人看。”
“我和你说,今天梁颂年不回来。”他看上去很高兴,语气里都带着不易察觉的轻松。
陈春才注意到谈玉琢连头发都卷过了,浓密微卷的长发垂在肩头,一些特定的性症被包裹在长过膝的黑色大衣里,轻易地掩盖抹去,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谈玉琢打开抽屉,低头摆弄自己的首饰,陈春在他身后打手语问:“你要出门吗?”
“是啊。”谈玉琢挑了一块手表,一边扣腕带一边转回头,“今天周五,妙妙刚好放学啊,我们去接她。”
陈春摆摆手没有同意,“她已经学会自己回家了。”
谈玉琢几次扣不进腕带,闻言拧起眉,“妙妙才多小啊,你就让她自己回家,出意外了怎么办。”
“学校离家很近,而且有时候邻居会顺路接她一起回去。”陈春解释,“我工作,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
谈玉琢抿唇歪了歪,不大乐意陈春的回答。
谈雪从小就溺爱他,中学时候都还舍不得他住校,天天风雨无阻地开车跨两个区来接他,哪天要是来晚了,谈玉琢还要偷偷生闷气,相比较而言,陈妙妙小朋友的独立自主能力叫他望尘莫及。
他依旧是那句话:“妙妙还小啊,是小朋友,需要妈妈呢。”
陈春手局促地在围裙上抹了两下,谈玉琢看着她,突然兴致高昂起来。
陈春无比了解他,直觉他要提出什么自己不能接受的点子,人还没说话,她的头就摇成了拨浪鼓。
果然,谈玉琢提议:“我在附近租间房,把妙妙接过来吧,平时上学就叫司机接送。”
谈玉琢觉得自己的点子非常好,无视了陈春的拒绝,自顾自地说:“这样你以后下班就有时间陪她了,我也方便去看她。”
陈春不能说话,打手语的速度快不过谈玉琢说话的速度,急得走上前在他的背上轻轻锤了两下。
“怎么了?”谈玉琢被锤懵了,没有觉得自己完美的计划有任何的不合适之处,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和陈妙妙分享这个好消息。
“太麻烦了,不要。”陈春断然拒绝。
谈玉琢以为她在担心钱,拉高袖子,转了转手腕,让陈春看清手表上的标志,“我现在不缺钱,你看,劳力士呢,我偷偷卖一块都够给你们买套房了,我怕你不接受,都只说租了。”
陈春很多意思都无法通过手语传达出来,只能用眼睛静静看着谈玉琢,握住他的手搓了搓,表示理解他的心意,但是不接受他的帮助。
谈玉琢渐渐冷静下来,想到了更多,轻而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怕妙妙再撞见……”
陈春茫然地思索,谈玉琢看她没有反应,以为她真的在顾虑这个,小声说:“梁颂年和周时不一样,他脾气没有那么差,妙妙就算跟在我们身边也会很安全。”
陈春才想起他说的是哪件事。
并不算愉快的记忆,她实际上快把这件事忘记了,不刻意提醒根本想不起来。
陈妙妙当时正是不怎么记事的年纪,虽然那时被吓到了但可能也早就忘记了。
她刚到周家的时候,没有人教她规矩,为了方便照顾年幼的女儿,她贸然向周时请求,能否偶尔将女儿接到身边来,就让她待在保姆房里,不会四处乱走。
周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她,反而看了她好久,眼神很奇怪,陈春形容不出来,若要硬说,那就是感觉到轻蔑的冒犯和恶心。
陈春只是随口一提,她接受过无数类似这样的目光,已经学会坦然,如果雇主不愿意便会打消念头,但是周时笑了笑,很宽容地同意了。
陈春作为聋哑人,找工作很不容易,她不知道周时为什么在机构推荐的多个保姆里,独独选择了她一个口不能言耳不能听、没有多少文化的残疾人,后来才知道,正是因为她的残疾才会被周时挑中。
她工作时间不被允许佩戴助听器,她既听不见房子里的动静,也无法向外人准确地复述房子里发生的一切。
甚至愚钝的脑子和封闭的思维让她长久无法理解发生在她眼前的所有事情,她像一台合格的零件破损的工具,唯一作用就是沉默地充当一个合格的看客,进一步满足周时的刺激欲。
那天晚上,陈春付钱请邻居打车过来接走了陈妙妙,收拾好心绪拿着药回房间,谈玉琢还在哭。
陈春拨开他因为泪水黏在脸颊侧的发丝,一股细小的血流随着她的动作从发间流下来,弄脏了她的手指。
谈玉琢的目光迟缓地投向她,明显被吓到了,来个人就一惊一乍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往后缩,看清她是谁后,抽噎地向她道歉。
她听不见,认口型认了好几遍,才知道他在说对不起。
陈春怀疑谈玉琢不停抽搐不止是被吓到了,他伤到了头,她在老家也曾经看见一个年轻人从屋顶上爬下不小心踏空,倒在地上头破血流不停抽搐的样子。
这件事不论怪谁,都怪不到被拉到医院的谈玉琢身上,而谈玉琢是唯一道歉的人。
陈春脸色变了变,她装不住事,有什么想法都表现在脸上,欲言又止,最后打手语:“不是因为这个,你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她停顿了一下,“你一想,晚上就要说梦话。”
谈玉琢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也没有说过梦话了,陈春并不相信他,但还是笑了笑,表示自己知晓了,片刻后又问他最近有没有吃药。
谈玉琢没有回答,他的脸会让人轻易地感觉他是个轻浮的人,偶尔陈春看着他的时候,也会怀疑他是否对什么都不在意。
“你不能管我们一辈子,妙妙要学会自己长大。”陈春怕谈玉琢坚持自己的想法,诚实地向他袒露,“我能赚钱,工资是我自己的,用你的钱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谈玉琢噘起嘴,小声说,“现在这个愿意给我花钱,后面的不一定有那么大方呢,有那么大方也不一定比他有钱,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陈春摇摇头,解下围裙,打算先满足谈玉琢其中一个想法,“我们去接妙妙吧,快到学校放学时间了。”
谈玉琢不噘嘴了,装模作样地扭捏让陈春哄了他几分钟,才松开说好。
谈玉琢在车库里挑了一辆最低调的车,陈春还是感觉太夸张了,于是到学校门口,谈玉琢就叫司机先把车开回去。
他们到的时间还早,谈玉琢轻车熟路地去学校街对面的店铺买奶茶。
陈春一时没有看住他,他从奶茶店出来之后就消失了,过了十几分钟,才拎着一袋子东西回来。
“今天居然没有芋泥了。”谈玉琢递给她一杯温热的奶茶,毫无形象地蹲在校门口的大树下,用竹签扎炸肉条吃,“好生气,我想了好几天了。”
蹲了没多久,他就叫嚷脚酸,又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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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粉太辣,站起来甩脚。
陈春带他到花坛边,找了个空位给他坐,他嫌弃花坛瓷砖太脏不愿意坐下。
陈春用湿巾把瓷砖擦干净,谈玉琢才自觉地挨着她的手臂坐,吸杯底剩的小芋圆,把杯子吸得凹陷了下去。
谈雪不在身边,谈玉琢老是下意识依赖陈春,即使陈春和谈雪两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还是会习惯性向陈春埋怨发脾气。
陈春听见的声音通过助听器,都会转化为偏机械性的词句,她很多时候并不能意识到谈玉琢在撒娇,自然也不知道谈玉琢撒娇的次数远比她想得多。
而谈玉琢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在陈春耳朵里没有语气之分,他以为自己撒娇就能让陈春帮他做事。
其实即使他不说,陈春一般也会提前帮他做好了。
下午五点半,门卫准时打开校门,两人跟着人流走进校园。
谈玉琢透过玻璃,看见陈妙妙小小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里,埋着头在作业本上写字,他敲了敲窗户,吸引陈妙妙的注意。
陈妙妙抬起头,一边的小辫子凌乱地垂下,活像一只毛发凌乱的流浪猫。
谈玉琢看清她邋遢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陈妙妙眨了两下眼睛,才确定站在窗外的是谈玉琢,黑亮的眼珠一下迸发出光彩,把桌子上的本子收拾进书包,走到门口和老师说了几句话,然后伸手指了一下谈玉琢。
谈玉琢对着老师微笑,老师看愣了几秒,脸上浮现出怀疑,在看见旁边熟悉的陈春后才打消了疑虑。
陈妙妙小脸红扑扑地跑出来,一下抱住了谈玉琢的腿,谈玉琢摸她头发不忘说她:“怎么辫子都散了,你在学校滚草堆啊?”
谈玉琢发现她外套上都是灰,“哎呀”了一声,拍她衣服,“你真的滚泥去了,咋弄那么脏呢?”
老师一直在看他们,闻言叫住了陈春,说有事情要和她单独说。
谈玉琢抱起陈妙妙,一段时间没见,他发觉陈妙妙更重了,他快要抱不动她了。
“什么事呀?”谈玉琢跟上来问,“老师你和我说吧,我是妙妙哥哥。”
“是这样的……”老师本来以为事情很好解决,陈春往日里不声不响,很好商量,偏偏这次碰到了谈玉琢,她斟酌着话语,委婉地说,“妙妙平时比较文静,不太能融入集体。”
谈玉琢抱着陈妙妙,往下拉了拉她的衣角,笑着问她:“妙妙,我们要交朋友呀。”
一向乖巧的陈妙妙一反常态,不乐意地噘了噘嘴,学谈玉琢学了七八分像,扭头抱住谈玉琢的脖子,一声不吭。
“怎么了,妙妙,有人欺负你吗?”谈玉琢托住陈妙妙的腋下,想仔细看看陈妙妙的脸。
感觉自己要被扯下,陈妙妙抱他的力气变得更大,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他的肩膀上。
“不是,妙妙哥哥,班里孩子年纪小,同学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老师怕他误会,插嘴解释,“妙妙比较特殊,所以我平时也额外关注,发现妙妙不太愿意和班上孩子接触,所以想和家长沟通一下,多关心一下孩子的心理状态。”
谈玉琢扶住陈妙妙的后脑勺,半晌没有说话,陈妙妙偏头偷看他的脸色,没有半点笑意。
陈妙妙“啊啊”两声,紧张地伸手捧住谈玉琢的脸颊,想叫他不要生气。
“哥哥,没事。”陈妙妙搂住他的脖子,话说得很吃力,但好歹能说得比较清晰了,“我想回家。”
谈玉琢只好作罢,脸色却没有半分和缓,开口对老师说:“老师,妙妙妈妈不太方便,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联系我。”
老师点头,留了他的联系电话。
谈玉琢抱着陈妙妙下楼,沉着脸没有说话,陈妙妙小心地看他的脸色,“哥哥,我没有被欺负,我打赢了。”
“逞强呢,头发都被人扯成这样了。”谈玉琢手酸得厉害,逐渐抱不动陈妙妙,陈春看出来,拍拍陈妙妙让她下来。
陈妙妙站到地上,握住谈玉琢的手,仰头笑,单纯地“嘿嘿”笑了两声,晃了晃他的手,转头伸高手还想要陈春牵。
作者有话说:
玉宝:天杀的,谁欺负我家孩子了!
请一星期假,作者好日子到头,重回高三逐梦高考,被关进封闭学习班,事成之后,会在微博设个抽奖,回馈贴心宽容的宝贝读者,啵啵啵,感恩!
第32章墨镜
小区附近的菜市场门口积了一大滩污水,越靠近里面的肉食区,那股油腻腻的肉腥味就越浓烈。
陈春放下菜,让谈玉琢待在原地等自己,独自一人往连排的肉铺走去。
谈玉琢走得有点累,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墙角蹲下,陈妙妙靠在他身边,黑溜溜的眼珠一直盯着放在脚边的红色塑料袋,里面几根大葱的叶子横亘着探出。
“哥哥。”陈妙妙手扶着谈玉琢的膝盖,学着他蹲下来,仰头问他,“你去哪里了?”
菜市场人来人往,声音嘈杂,谈玉琢听不清,脸侧了侧,往陈妙妙的方向倾。
陈妙妙一只手放在脸颊侧,拢成喇叭的形状,“你去哪里了,有没有被人欺负?”
谈玉琢乐了,“妙妙小朋友,还是你主意正啊,还担心上我了。”
谈玉琢伸手抱住陈妙妙,两手抱紧了才慢悠悠地说:“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去受欺负了吗?”
陈妙妙转头,认真地盯着谈玉琢看了几秒,低下头扭着自己的手指,闷着声不说话。
谈玉琢往上掂了掂,催促她:“干什么不说话,说话。”
陈妙妙老成地皱了皱眉,放下手,嘴唇抿得紧紧的,小脸板正地目视前方。
谈玉琢看着陈妙妙净白的小脸,越看越感觉神奇,想不出她那么小的脑瓜仁怎么装下那么多事的。
谈玉琢和她完全不一样,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他还在无忧无虑地被亲爹打。
前脚亲爹一巴掌把他甩到茶几上,后脚他就傻乐呵地继续缠着亲爹要他举高高。
别人说他是被自己亲爹打傻的,但是谈玉琢知道自己生下来就有毛病。
按他那个干瘪到不行的奶奶说法,他是在投胎路上,被小鬼的糖果迷惑,丢了一魂一魄。
谈雪带他看了很多医生,但他当时记忆力差劲到了一定的程度,记不住医生的脸,他自己没觉得这是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也没感觉自己生病,医生和他说话,他趴在桌子上自顾自玩积木小人。
看病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其他小患者。
谈玉琢清晰地记得当时他蹲在门后玩,谈雪在他背后不远的距离和医生说话,是一个很安全的环境。
在两个成年人的视野盲区里,有个小患者径直走到他身边,和他说了几句什么,谈玉琢低着头没有理,对方等了一会,发现他全无反应,不知为何突然俯下身轻轻说他笨蛋。
谈玉琢迟钝地转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人,几秒后,信息缓慢地经过耳朵转化为文字,一瞬间,混沌的大脑转为清明,声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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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繁杂地涌入他的世界。
谈玉琢呆呆地站起身,一掌打在对方的脸上,大哭起来。
自此,谈玉琢才算完成自己来到世界上的第一声啼哭。
所以,严格来说,谈玉琢并没有经历过陈妙妙当前的年龄段,这个年纪的孩子在想什么,在烦恼什么,他一无所知。
谈玉琢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陈妙妙扭过身子,在谈玉琢喉结的位置摸了摸。
谈玉琢是第一个教她发音的老师,她很喜欢手底下皮肉轻微震颤的触觉,有段时间,陈妙妙手得放在他喉结上才能睡着。
谈玉琢可能被她弄得有点痒,嘴角弯了弯,但没有躲。
他说:“我脚麻了。”
声音在手掌心下具象化,陈妙妙听着耳朵边传来变调的机械音,猜测着谈玉琢真实的声音是怎么样的。
“哥哥。”陈妙妙叫了他一声,谈玉琢就转过头看着她。
她的小哥哥老是抱怨自己年纪上来了,陈妙妙却感觉他还和前几年一样,脸庞还是那么年轻,洁白,眼珠漆黑。
“受欺负了要回家。”陈妙妙轻轻握紧了拳头,“我会好好读书,有出息,以后我们住大房子。”
谈玉琢拍了拍她的脑袋,想把她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拍出去,“妙妙,你还是小朋友呢。”
陈妙妙眼神坚定,谈玉琢抱着她,觉得自己的教育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陈春提着一袋肉走过来,谈玉琢看见她,就知道了教育失败的源头在哪。
“妙妙,你想要大房子,哥哥现在就可以给你。”谈玉琢在陈妙妙耳边小声商量,“我们现在就搬去大房子好不好?”
陈妙妙毫不犹豫地摇头。
和她妈一样的犟脾气,连摇头的幅度都一样。
谈玉琢还想游说,陈春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便不说了。
陈春走到他们面前,弯下腰提起地上的袋子,顺便揉了揉陈妙妙小小的脑袋,尔后疑惑地看了谈玉琢一眼。
谈玉琢蹲久了,站起来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转了转发酸的手腕。
“你不要惯着她,走哪里都要抱着她。”陈春伸手拉过陈妙妙,陈妙妙乖乖地跟到她腿边。
谈玉琢缓了会,之前没有感觉,这一刻才深刻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他细声嘟囔了几声“哪里惯着了”,陈春听不见,但看见他嘴唇动了,便叫他不要说坏话。
谈玉琢怀疑自己八字命中带被管,小时候被谈雪管,上学被梁颂年管,结婚后被陈春管,现在连陈妙妙都能管他。
在轻微的对命运不公的不忿中,谈玉琢晚上吃了一碗半的饭。
他决定小小地对抗一下强权,趁着饭后散步,一声不吭带着陈妙妙打车去了另一个区的商场。
陈春在家里等到九点四十七,远远超过陈妙妙平时睡觉的时间。
陈妙妙全身焕然一新,小小的脸颊上挂着一副大得吓死人的墨镜,从谈玉琢的臂弯里落地,踩着小皮鞋扑到沙发上。
谈玉琢把几大袋购物袋扔到地上,指挥着陈妙妙把袋子打开。
“记住了,明天给同学发礼物的时候,别给那几个讨厌鬼发。”谈玉琢哼了几声,恶劣地笑,“眼馋死他们。”
小孩子可能没有那么多金钱概念,礼物对他们来说也只是礼物,但是等他们长大了,这迟到的沉痛一击会更让他们记忆犹新。
陈春打手语,陈妙妙看了一眼,吐了下舌头,缩到谈玉琢身后去。
谈玉琢摘下陈妙妙脸上的墨镜,慢条斯理戴上,擅自屏蔽了陈春的交流申请,转头催陈妙妙赶紧洗漱睡觉。
陈妙妙机灵地爬下沙发,往浴室跑去。
谈玉琢盘腿坐到地上,把购物袋里的东西稍微整理一下,从袋子深处摸出几个首饰盒。
陈春不太高兴地坐在沙发另一侧,谈玉琢叫她,她也没有反应。
“干什么,你不理我,理我!”谈玉琢气性比她大,陈春肩膀绷紧了几下,还是垂着嘴角回身看他。
谈玉琢打开首饰盒,陈春被里面金灿灿的一片晃了眼,脸上短暂地出现了呆滞。
“我之前藏了好多奢牌,转手卖才知道二手回收有多狠。”谈玉琢想起来就心痛,欣赏了一会雕刻精美的黄金首饰,合上首饰盒,递到陈春面前,感慨,“还是金啊银啊的最保值了。”
陈春没有伸手。
“你先帮我看管,我住在那不方便藏东西。”谈玉琢找借口说。
陈春犹豫了许久,最后可能是被谈玉琢的说辞说服了,伸出手接下了。
半夜,谈玉琢从睡梦中骤然清醒,狭小的出租屋内,空调机运转的声音显得无比巨大。
楼下传来几声流浪狗的叫声,几声细碎的脚步拉近又远去,人说话的声音突兀地响在寂静的寒夜里。
谈玉琢怀疑是几个喝酒夜归的人,他坐起身,身上燥/热到不行,摸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拧开矿泉水盖子喝了几口。
刚咽下冰水,睡衣口袋里的手机亮起来。
谈玉琢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喉管游走下肺部,他睁大眼睛,清醒了。
谈玉琢握着矿泉水瓶,胡思乱想了片刻,手机亮了几分钟便暗了下去。
他一口气还没送到底,手机再次亮了起来。
谈玉琢拧紧盖子,把矿泉水放回冰箱里,他手上都是塑料水瓶上凝结的水,滑了两下才接通。
谈玉琢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五十八。
“玉琢,你不在家吗?”
谈玉琢目视前方,盯着冰箱上贴的营养金字塔看了三分钟,才吞吞吐吐地“嗯”了一声。
谈玉琢呼吸都变得犹豫,他刚刚还感觉热,现在感觉冷了。
“去哪里了呢?”梁颂年说话声音很轻,好像也刚从睡梦中清醒。
谈玉琢扶着桌子,按照来时那样摸回沙发上,缩进被子里,呼吸了几下,才开口:“在酒店。”
“你回来了吗?”谈玉琢感觉梁颂年没有生气的意思,鼓起勇气小心地问了一句。
“我记得,你明天中午才下飞机,我还想着去接你。”谈玉琢圆滑地表达自己的讨好。
梁颂年轻笑了一声,不知有没有识破他的谎言。
“玉琢,你不太会撒谎。”
谈玉琢心脏都要停了,把自己脑袋彻底埋进被子里,打算就此逃避一切。
梁颂年那边传来几声很轻微的声音,谈玉琢听出来是风声,他更不敢说话了,闭上眼睛想催眠自己这只是一场梦。
他反复睁眼三次,终于接受了现实。
“我来接你。”梁颂年点了点方向盘,又笑了一声,“玉琢,定位是在酒店吧?”
谈玉琢声音又闷又小,“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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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谈玉琢给梁颂年发送了附近一个小公园的定位,沉思几分钟后,认命地坐起身,在被子上乱摸,拖拽过自己的衣服,沉默地往自己身上套。
他怕吵醒陈春,踮着脚走到门口,在他摸到门把手的时候,客厅的灯骤然大亮。
眼睛被白炽灯的光一闪,谈玉琢下意识闭上眼睛,在一片花白中,他看见陈春安静地站在电灯开关边。
“……”
谈玉琢慢慢直起身,低下头,沉痛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流年不利。
“穿多一点,外面冷。”陈春没有问他怎么了,拿过一边的大衣递给他。
谈玉琢不要,拧下门把手,“这衣服一看就不是我的,等下被发现了。”
陈春收回手,站在玄关处,不发一言地看着他。
还是凌晨天最黑的时候,谈玉琢的脸隐没在晦暗的光线里,一点点变得不清晰。
陈春最后看他摆了摆手,叫她回去睡觉,转身往漆黑的楼下走去。
作者有话说:
(鞠躬)私密马赛宝贝们,我回来了
第33章公园
楼道的声控灯接触不灵,谈玉琢不敢发出大声响,摸着扶梯往下走。
离开建筑物的遮挡,外面的温度骤降。
谈玉琢有点冷,忍不住缩了一下,把手藏进外套口袋里,但无济于事。
天格外黑,谈玉琢站在墙角下愣怔许久,吐出一口白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用手机光照路。
小区离公园有一段距离,谈玉琢走得脸都快僵了。
他在公园门口没等几分钟,一辆低调的迈凯伦缓缓在路边停靠。
车窗缓慢落下,露出驾驶座里梁颂年的脸。
谈玉琢站在树下,树影遮盖住了他大半身影,他吸了吸鼻子,勉强弯起嘴角,佯装镇定地走向车门。
梁颂年单手架在摇下的车窗上,谈玉琢离得近了,看见车内饰的灯光打在他的鼻梁上,在侧颊上落下一小片阴影。
谈玉琢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捏着袖子,隔着车门和梁颂年对视。
气温实在太低了,谈玉琢感觉自己在细细地打颤。
“在等谁吗?”梁颂年收回搭在车窗上的手,两臂交叠在方向盘上,脸趴在臂弯处,很淡地笑。
“嗯?”谈玉琢被他问得一愣,摇了摇头,不太明白地回答,“没有等人。”
“那为什么不上车?”梁颂年视线落在他脸上,转瞬便移开了,转而落到他衣襟上,“外面很冷。”
谈玉琢还是有点愣愣的,半晌之后才挪动脚步,绕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梁颂年关上车窗,调高了车内空调温度,发动车子。
车内的灯暗了下去,驾驶坐上梁颂年的身影也变得模糊。
谈玉琢全程都很安静,连呼吸声都非常细微,似乎想让自己隐匿在黑暗中。
窗外路灯的光快速地掠过,谈玉琢幅度微小地转头看了一眼。
浮光掠影间,梁颂年的脸时明时暗,像上世纪默剧的前序。
过了三四个交通灯,谈玉琢调整几遍自己的呼吸,尽量平静地发出声音,“你怎么自己开车来啊?”
梁颂年几乎没有动,谈玉琢只感觉到他的视线偏移了几寸,不知有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会不会很辛苦?”谈玉琢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看上去很无辜。
车开过新溪街,车外的大灯涨潮般漫过,一瞬照亮了谈玉琢的眼眸。
梁颂年脸朝着前方,伸出手,谈玉琢讨巧地往他的方向偏了偏。
梁颂年手指碰到他的下巴,摸了几下,不轻不重地摁住了把他头摆正。
“嗯。”梁颂年手重新放回方向盘上,“所以你先别说话,疲劳驾驶容易出车祸。”
谈玉琢闭上了嘴,没几分钟,他轻声嘀咕:“哪有那么严重。”
梁颂年看了他一眼,谈玉琢抿着嘴和他对视,脸上流露出被抓包的轻微慌张感。
“困吗?”梁颂年问。
“还好。”谈玉琢诚实地回答,他觉浅,一般醒来之后就不太容易睡回去。
“困的话,将就靠着睡一会。”
梁颂年看上去并没有审问他夜不归宿的意图,谈玉琢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靠在车窗边自顾自对着神游。
梁颂年放慢了车子速度,车子顺着蜿蜒的山路向上,他以为谈玉琢已经睡着了,转头却发现对方睁着眼睛,睫毛偶尔眨动几下,不知道在自娱自乐些什么。
谈玉琢大多数时间,都很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别人和他说话,他就弯起嘴角笑,眼睫弯弯密密,好像很认真的样子,实际上根本没有仔细听对方说什么。
他练就了一套自己的敷衍方法,并且屡试不爽。
梁颂年停下车,叫了一声谈玉琢的名字,谈玉琢直起身,低头把安全带解下来。
梁颂年回身关上车门,突然看见谈玉琢站在车头一侧,一只手虚虚地放在车头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的一秒内,谈玉琢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眼神莫名坚定,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抬腿向他走来。
谈玉琢从身侧轻轻抱住了梁颂年的腰,犹豫了片刻,缓慢地将脸埋进他外套里,僵硬地蹭了两下,“颂年,你真好,刚下飞机就来接我。”
谈玉琢身上有点热,梁颂年垂下手,手背触到他的手指,却是冰凉的。
梁颂年深谙谈玉琢敷衍的套路法则,作为一个生下来就有好容貌的人,谈玉琢很早就学会如何运用自己的脸,连仰头的角度都计算好,下巴藏进衣服褶皱里,让自己的脸看上去更加小。
梁颂年盯着他看,谈玉琢放慢眨眼的速度,在对方微微俯下身的时候,低下头佯装靠后躲了一下,下唇轻轻地噘起。
等了几秒,嘴唇上也没有传来任何温暖的触碰,谈玉琢疑惑地抬起眼,恰好被梁颂年用食指指节敲了一下额头。
谈玉琢愣了一下,没有搞清楚状况,“哎哟”了一声,这次没有装了,真心实意地将脸埋进外套里。
在他头顶上方,传来声音:“先上楼。”
谈玉琢感觉到梁颂年在笑,他还是有点愣愣的,不太知道梁颂年在笑什么,疑心他在笑自己,又觉得对方不至于那么坏。
好吧,上楼再亲。
谈玉琢没什么负担地想,突然觉察到了男性功能障碍的好处,不必要花费多大的力气,亲一亲就能解决矛盾。
谈玉琢顺从地跟着人坐电梯上楼,走进卧室,看梁颂年反锁上门,在原地呆立了会,只眼睛跟着对方的动作转。
梁颂年叫他换睡衣,谈玉琢没有认真听,更没有认真思考,听见声音迟缓地跟着他走了几步,又被笑了。
梁颂年问他是不是属尾巴的。
谈玉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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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想着其他事,慢吞吞地脱下外套。
他里面穿着一件贴身的薄打底,余光扫过立地的镜子,谈玉琢侧着身,看见自己薄薄的腰身。
谈玉琢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夸赞自己的话,心底最后一点害怕胆怯也消失了,走过去沉默地再次抱住了梁颂年。
梁颂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拿惯常地目光看着他,像是某种审视,却比审视温和。
这次他很主动,仰头嘴唇在梁颂年的下颚线上蹭了蹭,梁颂年低了低头,他的嘴唇便移到了下巴上。
谈玉琢还有点拘谨,并且谨记之前的教训,打算更加礼貌一点。
“我本来想提前告诉你一声的,我没有干什么坏事。”谈玉琢小声地解释,“现在我好害怕呀,你怎么不理理我?”
谈玉琢承认自己有点蛮不讲理,但他自己没错,做出如此动作并不是因为自己品行有缺,只是形势所迫。
梁颂年微微低下头,谈玉琢仰头的角度刚刚好,若即若离,像是在等着人来亲吻自己。
谈玉琢得到了安抚性质的一个吻。
梁颂年俯身在他唇边停留两秒,温柔的,没什么逾矩的意思。
在离开的一瞬间,谈玉琢追上去,半直起身子,双膝分开挤/进/梁颂年/分/开/的两/腿/间。
他像只急躁的小兽,鼻尖在人脸上动了动,就习惯性用嘴唇去贴。
“我没生气。”梁颂年扶住他的后脖颈,语气里有点无奈,“已经很晚了,你应该休息了。”
谈玉琢的睫毛在他脸上痒痒地刮了几下,因为语句都闷在嘴唇里,谈玉琢的声音变得又含糊又闷。
“真的不生气吗?”
谈玉琢挺有警惕心的,他亲了会,发现梁颂年都只是在被动地配合和接受,一时间信心下去大半。
他就不应该对一个养胃抱有期待。
养胃不只是单纯的器官障碍,养胃,是一种面对生活淡然的品格,是一种独身在外的姿态,是一种高洁如雪的品质,是一种无懈可击的智慧,抱怨养胃不举,是一种懦弱,是一种逃避,是肤浅幼稚的行为。
想要读懂男人就要读懂养胃,读不懂养胃,你就走近不了一颗男人的心。
总而言之,养胃,是一种长久的福报,一日养胃,终生养胃,千年万岁,岁岁颂声。
“下来。”梁颂年轻轻拍了拍谈玉琢的脊背。
谈玉琢想了想,手指在梁颂年的脖颈侧微动,不太高兴地在梁颂年唇角亲了几下。
不管梁颂年说真的说假的,谈玉琢自认为道歉的诚意非常十足,要是梁颂年偷偷在背后生他闷气,蓄意报复,那他也没有办法。
这样想着,谈玉琢有点生气的苗头,单纯地嘴唇贴了一会,突然唇瓣用力/磨/蹭/几下,伸出舌尖,但只是试探性地舔了舔梁颂年的上唇。
谈玉琢觉得差不多了,想起身,梁颂年的呼吸突然/重/了一瞬。
谈玉琢骤然被往下/压,被磕了一下,疼得生理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梁颂年亲吻的习惯还是温和的,除了第一下的意外。
谈玉琢微微放松身体,被舔上颚的时候躲了一下,稀里糊涂地想,靠,还不是生气了,臭傻逼。
梁颂年后退出距离,谈玉琢也随之往后移了几寸,没有看对方的视线,低下头用手背擦嘴角。
谈玉琢嘴唇蠕动了几下,无声地骂了几句脏话。
梁颂年手握住他的手腕,力道重。
谈玉琢叫了他的名字,梁颂年蹙了蹙眉,如梦初醒般,一寸寸卸了力道,松开了手。
谈玉琢起身,站在床边舔了舔上唇,尝到了一点血腥味,他下意识朝着镜子的方向看去。
镜子中的自己嘴唇很红,因为磕碰,能看见有点肿起来了。
小人!
谈玉琢暗暗骂,暗暗气急败坏。
“我看看。”梁颂年也注意到了,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谈玉琢紧张,虽然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些什么,连生气都有点忘了。
偶尔,比如像现在这种时候,谈玉琢会很懊恼自己的脑袋不够用,只能处理一种情绪。
梁颂年食指在他嘴唇上摁了一下,稀薄的血沾到了他的指腹上。
在谈玉琢的注视下,梁颂年低头短暂地看了一眼,尔后抽了张纸把手指慢慢仔细地擦干净。
作者有话说:
梁哥,舔一下不丢人,我相信你一定是最厉害的养胃
第34章凌晨
“流血了。”梁颂年垂下眼,面无表情地陈述。
谈玉琢舌尖舔了舔破皮的上唇,轻微的痛感叫他忍不住蹙眉,轻声抱怨:“又不是毛头小子了。”
梁颂年的视线从谈玉琢的脸部滑过,停留在他被磕破皮的嘴唇上,闻言轻轻地笑,“之前也没有磕痛过你。”
谈玉琢想不出反驳的话,接吻对于梁颂年来说,更接近于技巧的学习与应用,他聪明学什么都快,从来没有叫谈玉琢吃过苦头。
梁颂年抬起头,露出线条轮廓干净完美的面部,神情松散,似乎对任何事物都缺失兴趣。
他的目光淡若无质,却又明目张胆,与暧昧无关,却被他这张脸催生出了无数的多情。
谈玉琢眯了眯眼,有点意动。
梁颂年却看了一眼时间,说:“明天我还要上班。”
谈玉琢沉吟片刻,仅有的旖旎的心思也随之烟消云散,扭过脸。
“玉琢,你要讲道理。”梁颂年在他背后笑,“已经快四点了。”
谈玉琢腹诽是谁凌晨打电话吵醒他的,但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安分地换好睡衣爬/上/了/床。
他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面朝着梁颂年,脸埋进枕头里,闭上眼睛。
身旁传来细碎的衣被摩擦声,谈玉琢额前的发丝被轻轻拨开,尔后几根手指/插/进/头发里揉了揉,嘴唇上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
谈玉琢睡不过去,只单纯地闭着眼睛,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身侧的被褥微微下陷,谈玉琢眼睛细细地睁开一条缝,没有适应黑暗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梁颂年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木质香始终萦绕在他鼻尖,谈玉琢短暂地猜测了一下他用的什么香水,便被打断了思绪。
“玉琢。”梁颂年在黑暗中叫他。
谈玉琢被他挤到枕席间,脊背陷在柔软的被褥间,胸腹被实实在在地挤压,有点呼吸不上来。
谈玉琢动弹不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逐渐适应了黑暗,梁颂年的脸靠得很近,即使在黑暗中,他也依旧能看清那双眼睛的轮廓。
“你好重呀。”谈玉琢胸腔起伏,鼻腔里发出很小的气音。
梁颂年没有移开,依旧压/着/他,谈玉琢盯着他的眼睛,身体微微紧绷,因为无法探知对方的意图,所以无法应对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有点手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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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只能用力地尽力呼吸。
梁颂年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谈玉琢看不清,好像是比了一下。
“玉琢,你好瘦。”
谈玉琢迷茫地眨了两下眼,他觉得和梁颂年打交道实在是太难了,完全猜不出梁颂年究竟想要什么。
可能一开始,梁颂年对他保持的都是迁就的态度,既不会恼怒也不会别扭,像一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模范的伴侣。
随着恋爱的时间拉长,谈玉琢逐渐开始痛苦,但他无法挑出梁颂年的错处,一度陷入自我怀疑和贬低之中,无处可以寻求帮助,只能自己摸索着想要维持表面的和谐。
后来他才发现,这段关系只是单方面的,一如梁颂年开始说的,只要他叫停,这段关系就可以随时切断。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梁颂年不会产生任何不舍吗?
谈玉琢疑惑过,他不敢尝试,或许是因为心底已经给出了模糊的答案,他无比清楚自己提出结束关系后的下场,后来事实证明,确实不会。
在鲜花拱门下,周时读完誓词低下头亲吻他,梁颂年坐在台下成为他婚礼上众宾客之一,衣冠楚楚,与其他人一样鼓掌,为新婚的新人们送上祝福。
在曼谷炎热的夏日,谈玉琢趴在床上,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手肘下压着一本杂志,嘻嘻笑着说想要王冠,要那种镶嵌满钻石的。
梁颂年翻身看他,说没有合适的场合戴。
谈玉琢眼睛向上想了会,有点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回答,结婚的时候可以戴啊。
婚礼前一晚,谈玉琢收到了梁颂年送的王冠,盒子里还放着一张卡片,只简单地写了四个字“新婚快乐”。
周时拿起卡片看了又看,忍不住说梁颂年对你真大方。
不论梁颂年做什么身份,他总是那么妥帖,像一个无懈可击的模板。
梁颂年对他的所有行为动机都不是因为爱他,只是在模仿,模仿一个社会意义上的好恋人,这种行为随时都可以迁移,他只是需要恋人,不是需要谈玉琢。
谈玉琢在轻微的窒息感中想,自己年轻的时候实在太过于幼稚和理想化,老是想要爱,但现在想想也不是那么需要。
他因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再见到梁颂年,也再没有感觉那么痛楚。
“你的心脏也小小的。”梁颂年评价。
谈玉琢感觉莫名其妙,肩膀动弹了几下,想把人推开,奈何撼动不了分毫,他便很快放弃了。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梁颂年问,“不能陪你,是不是很无聊?”
谈玉琢明知道在黑暗中,梁颂年什么都看不清,但还是下意识眼神躲闪了一下,含糊地回:“还好吧。”
几分钟的沉默后,谈玉琢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颂年,我没有那么麻烦。”
梁颂年靠得近了些,谈玉琢没有什么接吻的心思,犹豫了下,还是偏头躲开了。
他眼睛有点干,眨了好几下,梁颂年伸手用手背盖住了他的眼睛,叫他不要频繁眨眼睛。
谈玉琢彻底看不见了,反而安心了好多。
“之前我年纪小,所以黏人。”谈玉琢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只是来回几遍也找不出更好的话,最后平平地说,“我现在都死了一个老公了。”
说完,谈玉琢嘴唇被碰了碰,碰到了上唇的伤口,有点疼,他轻轻“嘶”了一声。
梁颂年俯身,短暂地在他嘴唇上停留。
谈玉琢这次没有躲,乖乖仰着下巴被人亲了会,眼睛上的手移开,梁颂年鼻尖和他的鼻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很方便他们随时接吻。
梁颂年却没有继续,安静地看了他会,突兀地说:“周时有很多个情人。”
谈玉琢一时有点懵,想了会没想出任何结论,机械性地动嘴唇:“我知道。”
谈玉琢不知道,如果梁颂年知道他有段时间还给这些情人排时间表,会不会更加惊讶。
谈玉琢挺理解梁颂年的,梁颂年良好的教养得益于自己的家庭,没有多少人会把这样的腌臜事放他眼皮子底下。
“你不要再想他。”梁颂年摁了摁谈玉琢的胸腔,谈玉琢一时呼吸不上来,被迫呼吸重了一瞬。
谈玉琢恼了,眉头紧锁,“我没有想他,你别摁了,我难受。”
梁颂年移开些许,谈玉琢没听见他声,转头看他,视线接触的那刻,梁颂年笑了笑。
他说:“玉琢,下次找个好老公。”
谈玉琢闭上眼,在眼皮的遮掩下翻了个白眼。
他转过身,用背对着梁颂年,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半张脸,闷闷地说:“不找了。”
“为什么?”梁颂年估计很无聊,才会一直问没有意义的问题。
“……”谈玉琢耷拉下睫毛,随意地回答,“结完婚发现都一样,什么事情都只有第一次才特殊。”
说到一半,谈玉琢“啊”了一声,手往后握住自己的头发,“你睡到我头发了,痛。”
“第二次可能更好。”梁颂年从身后抱住他,谈玉琢揉着自己脑袋,没好气地说:“谁结婚谁倒霉。”
“试试呢?”
“和谁试,和你吗?”谈玉琢随口堵他,说完才发觉梁颂年没有再说话。
谈玉琢愣了愣,倒没有多少难堪,很快地为自己挽尊:“我才不要和养胃过一辈子。”
梁颂年依旧没有声,沉默地从他的手指摸到手背,很轻地捏住了,握在手心里。
谈玉琢满不是滋味,有点可怜他,放柔了语气,维护他的自尊心:“这只是个小问题,你要相信我们现代的医学技术,实在不行就去做手术嘛,就是一块肉,再过几年,也差不多大家都不能用了,都一样啊。”
“我治好病可以吗?”梁颂年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顿了片刻,缓缓地接上,“结婚?”
谈玉琢敷衍地说:“你和你爸说好就行。”
梁颂年亲他的耳朵,吻移到他的脸颊和眼皮上。
“如果是许庭知这样问你呢?”
谈玉琢撇了撇嘴,觉得梁颂年难缠,意外地觉得疲惫,有气无力地无起伏棒读:“我不想当小三被明斯然一拳打死。”
“是哦,明斯然好凶。”梁颂年学着他的腔调说话。
梁颂年看样子是不准备睡觉了,谈玉琢讨厌死他了,伸手推他。
梁颂年握住他的手腕,谈玉琢就不动了,嘟哝着说:“你明天不上班吗?”
“我是老板,没关系。”梁颂年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慢慢地摩挲。
谈玉琢撇下嘴角,学着他的样子重复:“吼,我是老板,没关系。”
谈玉琢想,梁颂年要是他上司,他可以每天骂他几千个来回不带转弯。
梁颂年笑,谈玉琢却开始困了,眼睫垂着一颤一颤的。
在迷糊间,他听见梁颂年叫了他一声名字,谈玉琢睁开些眼睛,佯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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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
“我不限制你的自由,但是去哪里记得和我说一声。”
梁颂年声音很轻,时而很近时而又很远。
谈玉琢一下清醒,悉悉索索地转过身,他就知道梁颂年这个坏人记仇。
“当然了,我本来想和你说的嘛,忘记了。”谈玉琢抬起下巴亲了亲梁颂年的鼻尖,“我也没有在外面做坏事呀。”
梁颂年注视他,许久后伸手用指节蹭了蹭他眉间,谈玉琢说:“我嘴巴还破皮流血了,都是你干的。”
梁颂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脊背,眼睑微垂,状似在不清醒的梦中,“睡吧,我没生气。”
谈玉琢快速地在梁颂年鼻梁侧亲了两口,安分地闭上眼。
他也确实没有力气哄了,都哄了三轮了,再哄他嘴皮子都要秃噜皮了。
第35章梅雨季
梁颂年起早打开看了一眼天气,屏幕上显示今天阴雨。
薄薄的窗帘遮挡住了微弱的天光,隐约可以看到天边暗灰色的厚重云层,卧室里还是灰暗的,黑棕的沙发上挂着谈玉琢一件蓝白条纹的毛衣,是这个房间唯一鲜亮的色彩。
房间里充满空调里吹出来的暖气,谈玉琢在通风口处放了香薰,导致屋内弥散着一股花果的甜香。
梁颂年轻轻翻了个身,谈玉琢还没有醒,安静地躺在他怀里,背后半边的枕头都被他的长发占据。
为了给他的头发专门腾空间,梁颂年快要睡出枕头外,脑袋堪堪碰到枕头边。
谈玉琢的睡姿很乖巧,手脚都放得很规矩,睡得暖烘烘的,梁颂年低头,闻到了他身上和自己如出一撤的沐浴露味道,很淡。
谈玉琢也没有睡多熟,梁颂年动作不算大,他在睡梦中依旧有感觉,不自觉微微拧眉,想把自己脸埋进被子里去。
但是他失败了,谈玉琢伸出手摸了摸,发现身边空了,挣扎着睁开一线眼睛,迷茫地看着坐在床边开始穿衣服的梁颂年。
不甚清晰的视线里,梁颂年好像转头看了他一眼,谈玉琢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下一秒,眼睛就被人遮住了。
梁颂年的手宽大而温暖,有几缕发丝一同被压在皮肤上,谈玉琢莫名感觉到舒适和安全。
“再睡会,”梁颂年声音轻而平和,“等会记得下去吃早饭。”
谈玉琢轻微地动了动,梁颂年慢慢放开手,好似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般,轻笑:“餐会送上来,不要想着一觉睡到下午就可以不吃饭,吃完记得给我拍照。”
谈玉琢胸腔起伏,呼吸了两下,闭着眼睛平静下来。
又过了少时,屋内的轻响消失了,谈玉琢估计梁颂年应该出门了,小心地睁开了眼。
恰好和梁颂年四目相对上。
“……!”谈玉琢心里默默想,我想死。
梁颂年看着他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俯下身。
他的肩背宽阔,一下把所剩不多的光线遮了干净,谈玉琢只感觉被黑沉沉的阴影压住了,缓缓地眨了两下眼睛,佯装正常地询问:“你怎么还在呀?”
梁颂年现在整齐得要命,相比之下,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头发凌乱的谈玉琢显得又颓废又无所事事。
“在倒数。”梁颂年笑说。
谈玉琢被他盯得受不了,拉高了些被子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对眼睛,含糊地问:“倒数什么?”
“从十开始倒数,看你还会不会睁眼。”梁颂年的语气听上去好像在开什么没多少营养的玩笑。
谈玉琢疑惑:“如果倒数完了我不睁眼呢?”
梁颂年伸手往下拉了拉他的被子,谈玉琢没用力气,轻易就让人把被子扯下去,没什么危险意识地垂下眼睫。
“再倒数一遍。”梁颂年回答,低下头短暂地贴了贴他的嘴唇。
谈玉琢被亲了还是愣愣的,梁颂年撑起身站直,“中午见。”
谈玉琢想问那么快就又要见吗,即使他现在意识很不清醒,也明白这是万万不能问出口的,及时停住嘴,转而轻柔地说:“你不要太累了。”
“你起好早,我好心疼。”谈玉琢自认为演技炉火纯青,肯定能把梁颂年演到心软。
梁颂年和他对视了几秒,谈玉琢脸上嘴角的弧度逐渐不能维持,渐渐变得僵硬。
谈玉琢隐隐预感到了什么,身子往后退,却没有躲过,被梁颂年捏了一下鼻子,捏得他“啊”了一声,鼻头登时变红了。
“小匹诺曹。”梁颂年说。
谈玉琢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用力地翻过身,用背对着梁颂年。
过了几分钟,谈玉琢听见很轻的一声关门声,他回头粗略地看了一眼,房间依旧笼罩在一片冷质的晦蒙光线里,窗户被开了一小角通气,潮湿的水汽涌入室内。
谈玉琢转而平躺在床上,睡在梁颂年睡过的一侧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雨珠扑在玻璃上的细响声,随着雨势逐渐变大,室内依旧是温暖的。
保姆好像上来关上了窗,雨滴声变得更为模糊微弱,谈玉琢的意识随之变得模糊,重新坠入深沉的梦境中。
梅雨季的雨水无穷无尽,同样潮湿的雨天,谈玉琢冒着雨费力地拉着两个行李箱,站定在门前,摁响了门铃。
他等了许久,在想要摁第二遍的时候,家门才打开了。
一张陌生的中年男人脸出现在眼前,谈玉琢应激一般退了几步,脊背顺便僵硬。
男人开口和他说话,谈玉琢因为过快的心率什么都没有听清楚,慌乱地抬头看门牌号,确定是自己家后,警惕地问:“你是谁?”
“建功,是谁呀?”
陈建功闻声回头,还没有开口,谈玉琢听出是谈雪的声音,率先喊了一声“妈妈”。
屋内传来一串动静,谈雪穿着一件当时时兴的红底白花碎花裙走出来,看见谈玉琢,脸上犹带着震惊,“哎呀,宝宝你怎么回来了不说一声。”
谈雪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心疼地说:“衣服都湿了,快点进来擦擦。”
谈玉琢看看谈雪,转而盯住陈建功,没有动。
谈雪拉了一下,没有拉动,诧异地看了一眼谈玉琢,尔后想到了什么,松开手笑着挽住男人的手臂,“宝宝,这是陈叔叔,妈妈的男朋友。”
陈建功略带紧张地站在门框边,窘迫而局促地朝着谈玉琢露出微笑,两只单眼皮一笑起来,看上去更小了,眯成了窄窄的一条缝。
全程谈雪都微微仰着头看陈建功,陈建功低头,谈雪少女般笑了下,避开了视线。
“他做什么工作的?”谈玉琢不礼貌地问。
谈雪笑呵呵地回:“还没有工作,但是陈叔叔很勤劳的。”
谈雪笑,陈建功也笑,说:“我以后就去你妈妈公司上班,你妈妈辛苦了半辈子,是时候回家享福了。”
谈玉琢没有笑,他浑身带着寒气,是三人里面最格格不入,最突兀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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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
谈雪缓慢地松开挽着陈建功的手,觉察出异常,轻轻叫了一声“宝宝”,伸出手想要再次拉住他。
谈玉琢拉过另一只行李箱的杆子,连连退后几步,谈雪愣了一下,苍白着脸缩回手,很受伤地看着他。
“我回去看看汤好了吗。”陈建功转身进了厨房,顺便把厨房的拉门关上了。
厨房的门去年坏了,不能完全闭合伤,一直到现在都没修,陈建功居然严丝合缝地关上了,门下的滚轮发出好大一声响,尖锐而突兀。
谈玉琢转过脸,平静地说:“我去酒店睡一晚。”
“宝宝,怎么了,你不为妈妈高兴吗?”谈雪仓皇地问。
谈玉琢几次捏紧行李箱杆子,又几次松开,只觉得被雨打湿了的衣服黏在身上泛起一股冷。
谈雪依旧在喋喋不休:“他人很好的,宝宝,今天还是他做饭呢,你进来吃点吧。”
谈玉琢突然一脚踹翻自己的行李,行李箱撞到楼梯扶手,咕噜噜地往下滚,随后一声巨响落到拐角平台上。
谈雪吓坏了,脸上血色尽褪,泪水瞬间涌出眼眶,轻轻啜泣起来。
这么大的声响,厨房里一点声息也无。
“他好在哪里?”谈玉琢咄咄逼人喊叫,“长得跟鞋拔子一样你捡回来当鞋垫呢?”
谈雪流着泪,拦住他叫他不要说。
“谈雪,你已经45岁了,不是小姑娘了!”谈玉琢被谈雪维护的行为刺激得眼红,愈发歇斯底里,“你就喜欢这款的是吧,吃了一次亏还不够。”
谈雪哭得气弱,只会小声反复说:“宝宝,他对我很好。”
谈玉琢听不下去,拨开谈雪,冲进屋里疯狂地拉动厨房的拉门,原本就坏掉的门因为陈建功彻底卡死,谈玉琢无论如何也拉不开,一拳一拳用力砸着门,疯了般咒骂。
他骂陈建功是“男/表/子”“做/鸭做上瘾”。
“宝宝,不要说这样的话!”
“宝宝,你很乖的,为什么要这样?”
“谈玉琢!”
谈雪无法想象这样的话是从自己儿子口中说出的,尖叫着举起手。
“啪”一声脆响,谈玉琢睁大了眼睛,停下疯狂的动作,难以置信地捂住脸,因为过度的激动,身子颤抖的幅度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谈雪的脸在他眼前渐渐变得模糊,打得力度并不大,谈玉琢却觉得火辣辣的,叫人难以忽视。
“你先出去冷静一下吧,宝宝。”谈雪疲累地说。
谈玉琢后半段记忆是丧失的,时至今日,他都想不出为什么那么爱他的妈妈会放任当时情绪和状态明显不对的他出门,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两手空空游荡到了红绿灯口。
他不知道往哪里去,失魂落魄地坐在公交车站牌下。
雨水迷蒙地冲刷着接到,灯光车流高楼都融化在雨水里,静静地在污脏的地面上流淌。
谈玉琢全身已经被雨水淋得透湿,一低头,额前发丝垂落的水珠一颗颗落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谈玉琢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急忙掏出手机打开。
是一条短信,却不是来自谈雪,而是来自梁颂年。
“生日快乐,礼物已寄到学校,希望收下。”
谈玉琢垂下手,没有焦距地看着屏幕上简短的讯息,想要关掉手机。
但恰好头发上的水珠落到屏幕上,回发出一条“z”。
谈玉琢心里一紧,可没有给他挽回的时间,手机铃声立马聒噪地响起。
谈玉琢快要窒息,想要挂掉电话,湿了的手在屏幕上滑了两下,最后摁了接通。
足足有好几分钟的寂静,谈玉琢把手机放到耳边,对面没有一丝声音,他抹了一下眼睛,才发现脸上一直滑落的液体是温热的,不是雨水,而是自己的眼泪。
“玉琢?”熟悉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一如既往的语调平稳,“发错短信了吗?”
谈玉琢咬着唇没有说话,梁颂年也没有挂电话,直到谈玉琢抽噎出声,小声呜咽:“颂年,妈妈把我生日忘了。”
梁颂年沉默了几瞬,谈玉琢呜呜地,越哭越大声,最后听见对面说:“谈谈,我来接你。”
当时谈玉琢在S市读大二,和梁颂年分手后断联两年。
期间,梁颂年只在节假日和生日的时候发送一些一板一眼的祝福,并邮寄礼物给他。
谈玉琢不知道怎么形容梁颂年,他挂了电话,坐在公交车站,周边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他没有问梁颂年在哪里,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来,全程都处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平静安稳中。
铃声再次惊雷般响起,谈玉琢想应该是梁颂年到了,手上却没有手机的踪影,他急急地在衣服间翻找,却一直都找不到。
谈玉琢从睡梦中惊醒,发现了造成他噩梦的源头,正是他放在枕头下的手机。
谈玉琢摸出手机,先是看见了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
他一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机铃声还在不要命地响,床头桌上是冷掉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