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不明所以:“喊了,两声呢,怪腔怪调。”
“回程时,我同她讲,家里有个顶漂亮的哥哥,保准不让她受欺负,教了她好几回,她都不曾开口……”大伽正看着阿勒,胃部隐隐有些痉挛,“这孩子被扔在荒山野林里活了一两年,确实不通人言,这点无疑。她喊你那两声,不知道偷偷练了多久。”
“……”阿勒呆住了,这小炮仗,还是个哑炮!一阵疾风啸过廊尾,院门砰地砸响,厨娘探出头来,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谁呀!”
阿勒在风里急奔,肺里灌满冷风,嗓子口火烧火燎的,终于在巷子口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他扶着墙,弯身猛喘气,朝龙可羡招手,半道声儿也发不出来。
而龙可羡牵着老仆的袖,远远地看见阿勒,愣了一愣,接着“咔嚓咔嚓”,飞快地啃掉了一整个糖人。
第56章小脾气
晚间,厨房备了桌好席,给二姑娘和主子接风,给大公子降火平心。
龙可羡个子矮,站在桌旁,只能看见脑门上两团乌黑的发鬏。老仆找出了主子儿时用过的高椅给她,这会儿坐着,比阿勒还高半个头,上桌后便晃着脚丫子,直用眼睛瞟他。
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儿,小哑炮坐高凳。
阿勒一边想,一边拣着肉吃,心里盘算的是如何哄这小哑炮再喊声哥哥。
两刻钟前——
在巷子里,他对着人把好话说尽了,都换不来龙可羡开次尊口,这小炮仗把黑漆漆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连听都不耐烦多听,直到旁边的老仆忍俊不禁,说了句,二姑娘恐怕听不懂。
莫名其妙的愧疚在穿巷寒风里支离破碎。行吧,全白说了。
但这声哥哥必然得喊。
一来,高矮尊卑的调子须得正经定下,日后他为兄长,她为妹妹,等级森严,拍板定调的大事都要他来主张。
二来,证明他并未扯谎,这小炮仗确实能听响。
怎么让她开口呢?
好话听不懂,好事总能领会到吧。
阿勒扫过桌上的菜式,在一水儿鱼肉鸡鸭鹿牛里,瞥见道亮眼的绿色,那是道汆水后简单拌了两拌的叶子菜,叶面青润,覆着层薄薄的亮色,看起来清爽,吃起来解腻。
再者说,冬日里难得见鲜蔬,吃好的,不如吃稀罕的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本站,才子书库,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浪儿翻》 50-60(第9/16页)
,反正阿勒是这般想。
他提了筷,挑了顶鲜嫩的叶子,滑过肘子肉,滑过炙鹿肉,滑过水蒸蛋,直直地搁在了龙可羡碗里,成为红肉山尖上的一撮绿。
龙可羡目瞪口呆,看着碗里多出来的叶子,眼神急遽变化,从酣畅淋漓的满足感蜕变成愤怒,她恶狠狠地瞪了眼阿勒,夹起菜叶子,怼到了他碗里。她就不爱啃草皮!
毛病!阿勒把筷子一搁,这油盐不进的小炮仗!
大伽正轻轻一咳,化开了一触即发的战意,不禁感到头疼:“妹妹爱食肉。”
失算。阿勒反应快,稍作联想,就从这句话里就估摸出了个没肉吃,没米嚼,只能啃草皮捉虫子的可怜蛋。
这怎生是好?阿勒冥思苦想,眼神不时地落在龙可羡身上。
——除了吃,一窍不通的小炮仗。
龙可羡啃一口肉,飙一把眼刀子。
在她心里,阿勒就是个坏东西:见面打她手,不给她吃小糖丸;叫哥哥也没有同大伽正一般奖励她吃糖;讲话好凶,不高兴扭头就走;看不得她吃肉,专给她啃草。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坏东西。
大伽正讲究养生,晚饭用得少,略略吃了几口,便都在帮着龙可羡布菜,边布菜,边用简单的词介绍。
时间便在这诡异的气氛里流淌着。
直到外间随侍的老仆叩响门框,大伽正略拭了拭唇,看龙可羡仍在大快朵颐,刚要开口,被阿勒抢先道。
“老墉来来回回走了三趟了,怕是有什么急事,你且先忙去,”阿勒扫一眼龙可羡,“这里交给我。”
大伽正心知,此刻即便担忧二人处不来,也不能表露在明面上,否则对他俩本来就紧绷的关系无疑拱了一簇火星,于是干脆把场子交给阿勒,他自来机灵,方才得了一句提点,已经摸到了点对待龙可羡的门道。
孩子们终究要靠自己磨合,大伽正带阿勒时,也没有多费过心思,他主张性情天成,人各有命,不要后天多加干预,于是点点头,安抚龙可羡道:“和哥哥一起,程叔去办事,听话。”
听话?龙可羡懵懂地抬头,听谁的话?
大伽正指指阿勒,把话拆解成她能听懂的样子:“听话,哥哥。”
龙可羡大惊失色,连饭也不吃了,就着姿势,攀到了大伽正脖颈,然后把脸埋到他颈窝,攥得像救命稻草似的,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这是真怕,也是真讨厌他。
阿勒:“?”
怕什么呢,敢出手推人,还怕被他按在桌上佐酒吃了吗?
大伽正示意他稍安勿躁,把手贴在龙可羡后脑勺,顺了顺毛,此时不需解释,只要温和地重复告诉她:“听话。”
能将阿勒全须全尾地带大,还让他心服口服的人,必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大伽正就是一潭清润的静湖,能够包容跳脱的石子和呼啸的狂风,任何动静在他这里都会被化作规律的涟漪,无声地荡开来,直至化于无形,周而复始。
他对人的要求总是很少,所以提出来的话,裹着温柔的请求,让人难以拒绝。
龙可羡额头贴着他,在呼吸里慢慢松开手,偷眼去瞄阿勒的身板儿,而后掂量了一把自己的拳头,料想真打起来,她也未必会落到下风。
***
老仆提着灯,在前边引路,不时地回头看那扇透着微光的房门,隐约可见门缝里两顶缠着红绳的小鬏,有些放心不下:“大公子性子急,若是打起来可怎么好。”
主子发话,府上添个姑娘,于是下人间都自觉地改了称呼,老仆喜忧掺半,喜的是家里终于有了些热闹劲儿,忧的是别热闹过头,一锅炸了。
大伽正系着氅带:“无妨,阿勒自有分寸。”
若是时时紧张他们,反倒在二人间营造了针尖对麦芒的气氛,不利二人磨合。
老仆忧心也无用,只好交代侍女多看着些,转而说起正事:“大飞传话回来,船后多了几条尾巴,怕是从祈国一路跟来的。”
为了防这一手,大伽正带着龙可羡乘自家商船南下,在南清港口停靠时,悄悄下了船,接着船只继续往南去,没想到当真钓出了鱼影。
大伽正望了眼远天,是铁铮铮的沉灰色。
“该关门了。”
***
“龙可羡。”阿勒念着她的名字。
正主儿充耳不闻,把菜叶子拨到一旁,碗里的肉饭吃得干干净净后,眼睛瞟着阿勒,又瞟那酱肉条。
“还吃?”阿勒没细数她都吃了些什么,只记得小两刻钟里她都没怎么停过嘴,这般进食,不得把肠胃撑坏了。
龙可羡咻地抱紧碗,满脸防备地看着他。
“……不跟你抢,”阿勒这会儿把心态摆得正,比了个吃饭的手势,说,“明日,吃,现在,吃,肚子,痛。”
而后抱着肚子,做了个痛苦的表情。
龙可羡看得一愣一愣,摸摸滚圆的肚子,若有所思。
阿勒再直起身板,歪头吐舌,一副嗝儿屁的样子。
龙可羡默默地把碗放回桌面,抬起手,要拿袖管擦嘴。
“不准!”阿勒当机立断阻止她。
这声儿惊雷似的,把龙可羡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定在原地,露出些许惊恐的神情。
阿勒爱洁,哪能忍受这等做法,飞速地拉起她的袖子,把人连拖带拽地带到窗下,两只手齐齐摁进铜盆里。
“洗吧。”他松口气,又恢复了神气扬扬的少爷样儿。
龙可羡慢吞吞地划拉水面,逐渐地划出了乐子,指头翻飞,浸在水里上上下下地玩儿,唇边隐隐地陷出两枚梨涡。
阿勒越看眉越紧,那水都划出了盆沿,溅到地面来了!他忍无可忍地握住她的手:“不准。”
紧接着把那两只细细的小手重新按进水里,里里外外,连指缝都洗净了,龙可羡觉着痒,咯咯笑起来。
阿勒这会儿正弯身,转过头,龙可羡的侧脸就近在咫尺,正屋里,灯供得足,把她那清瘦的面颊晕上层暖光,看着也不那么干巴了,那两枚梨涡先是浅的,而后逐渐变深。
像两枚漩涡,把人的目光直往深里吸。
这小炮仗,乖起来还是能处的。
不通人言,不通规矩,得了,阿勒看着龙可羡的花脸,就是只小花猫嘛,熟了能给面儿理理你,受刺激就得挠你,怕人怕生,这润亮的眼睛也像。
当猫养就对了!
这般想着,他的手不动了,龙可羡随即侧过头去,因为笑过的缘故,眼里那弧光膜亮得惊人。
一息,两息,还是不动,龙可羡拿小指在水里搔了搔他,正正搔在掌心,阿勒顿时吓了一跳,胳膊一用力,连盆带水地掀了满地狼藉。
阿勒:“……”
龙可羡抬着湿漉漉两只手,疑惑地发出声:“啊。”
这下可好,两人的袍子都湿透了,湿答答地黏着,冬衣厚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本站,才子书库,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浪儿翻》 50-60(第10/16页)
实,浸水就变得越发沉重,阿勒底子好,他不怕凉,但怕这小炮仗着凉,彻底哑火,大伽正前头刚走,后头她得一风寒,怎么说都是他照顾不周,白担了兄长的名头。
于是唤来侍女,吩咐了带龙可羡回房。
夜里起了些雾,走上几步,就被吞入白濛濛的冷雾中,柿子灯吊在檐下,十步一盏,晃出一圈圈橘黄的光晕。
阿勒前脚刚推开房门,后脚就跟上来道黑影,侍女在屋门口急唤了声:“二姑娘,您的屋子在这头。”
“!”这小炮仗一路跟着他呢。
“你往对面去,那才是你的屋,这里,我的地儿。”阿勒指着右手边说道。
他们都住在后院,屋子呈凹形,二人的屋子正好连着书房,面对面的,中间养了些花草。
龙可羡懵懵地站在原地,看看侍女,看看阿勒,接着自然而然地跳上了他的榻,盘腿坐下。
阿勒两步上前把她拽下来,好险没有沾湿榻上这皮子:“回屋去,这里,不准。”
龙可羡连吃三个不准,心里也不高兴,但她仍然记得要听话,闷着气,往角落圆凳一坐,气鼓鼓地看他,不动了。
完,这猫崽子认死理,叫她听谁话就跟谁,还不走了。
阿勒挥挥手:“去备水,沐浴。”
大公子是人尽皆知的脾气差,侍女站在门口,不敢入内,怯怯问了句:“是您沐浴还是……”
阿勒没脾气地指指那气包:“她。”
热气氤氲,从浴房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漫出来,混合着扑水声笑声,阿勒顶着身湿漉漉的袍子,倚在屏风后边守着,恍然大悟——这祖宗请回家,就是磨他的嘛!
第57章磨脾气
浴池砌得方方正正,屋里什么都齐全,龙可羡第一次见到这般大的水池子,飘着热气,晕着暖光,撒欢儿玩了一阵,外边响了好几次叩门声。
她舍不得起来,装着没听见,呼噜噜地撩水玩儿。
那叩门声变得愈发急促,阿勒在外头等得不耐烦:“有完没完?再不出来我进去了啊,不、准、再、玩、了。”
龙可羡瘪嘴,不情不愿地从池子里爬起来,找两圈没有找着衣裳,踩得满地都是小脚印,那脚印徐徐延伸到门边。
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
“别是洗秃噜皮了吧小炮仗,”阿勒叨叨着,边往门缝里看,那两团小鬏被水雾濡得发亮,底下是张泡得粉润的脸,再往下就是道白生生的肩骨……
他砰地砸上了门,吼道,“什么毛病!沐浴完不晓得穿衣服的吗!”
龙可羡差点儿被砸个脑袋开瓢,怔了片刻,在里边跳脚,她要穿衣裳!跳了两跳,怒气跟着蹭蹭涨,在里头用力推了把门。
“小炮仗,力气还不小,”阿勒冷笑,他吃过闷亏,这次有准备,手脚并用,早就顶住了门,朝里边喊道,“衣服穿好了再出来!”
龙可羡推不动,也来了劲儿,她天生力气大,早两年就摸到了调动气劲的门槛,
于是拿肩膀顶着门板,蓄力往外顶。
一个要出来,一个不让出。
薄薄的门扉挨着两方的力道,在角逐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声。
门外侍女哭腔都出来了,捧着龙可羡的寝衣:“大公子,姑娘的衣裳在这儿呢!”
“……”阿勒咬牙,往门板上猛拍一把,“不准顶了!”
里头果然卸了力道,阿勒三两步到外头捞了衣裳,小心翼翼地推了点儿门缝,把衣裳往里塞,听见龙可羡在那儿吸鼻子,又气又委屈,眼泪汪了满眶。
穿好衣裳出来时,那眼睛还是红的,不搭理人,径直往外走。
正中下怀。阿勒撂下一句:“把人带回她自个儿房里去。”
随后哼着小曲儿,头也不回地进了浴房。
龙可羡慢吞吞地走到门边,侍女差点喜极而泣:“二姑娘,咱们回屋去,用碗甜乳盅好睡。”
二姑娘沉浸在被砸门、被吼、被禁止的三重悲伤中,还没缓过劲儿来,要打死阿勒的心涨到最巅峰,偏偏被“听话”二字压在了五指山下,心里委屈。
她不知道侍女讲了什么,浑浑噩噩地只晓得点头,而后手扶在门框,在侍女期盼的眼神里,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接着一头栽到床上,找了只枕头,抱住,滚到了最里侧,抽抽嗒嗒地睡了过去。
俨然将这当作自己屋了。
***
浴池被用过,少说也要等到明日,着人里里外外洗刷几遍,阿勒才会再用,他就不爱别人动过的东西。
今夜浸在木桶里,洗得也挺舒坦,特别是今夜再见不着小炮仗,那就更舒坦了,他哼完了两支长调,随意披上寝衣,拉门撩帘子,进了里屋。
环顾一圈屋内,清净,亮堂,看着就愉悦。
阿勒照例看了会儿风异杂谈,趴在榻上玩了会儿新奇玩意,独处时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直到夜鸦归入山野,他净了口,熄灭灯火,站到床边时,忽地看到了探出床帏的一截手腕。
青紫斑驳,带着厚痂。
“……”不该吧。
“……”不该吧?
“……”不该吧!?
阿勒倏地捂住自己的小鸟,摸到层布料后才反应过来——他穿了!真是……差点儿被光身板的小炮仗搅晕了脑子。他仍然难以置信,因此撩床帏的动作都显得如此小心翼翼,像在求证着什么,想要得个准信儿,又不愿承担后果。
待看到里头睡得四仰八叉的龙可羡后,他闭上了眼。
他三日一换的被褥被滚得发皱,素白色的软枕上也洇着可疑的深灰色,连毯子都被踹到了床尾。
阿悍尔草原出来的崽子都重视领地,那是不容侵犯的私域,对阿勒而言,领地的重要性不但是安放隐私,还承载着离群之后自给自足的安全感。现在这片领地不但被挑衅,还被肆意侵占破坏,更可恶的是这来犯者压根意识不到这点!
这一刻,他是真想丢掉她。
然而,龙可羡被“听话”二字压在五指山下,同样的,阿勒也被“兄长”二字压得动弹不得,他仍然记得答应过大伽正的话。在龙可羡性格塑成的时期,在阿勒还会急于证明自己的时期,两人凑到了一起,他们还愿意“容忍”,在这种违逆本性的自我推拉中找到相同的默契,经由漫长时光的打磨,最终演化出了自己的盔甲,只有对方还是那个例外。
懵懵懂懂的年纪里,他们即将开始互相侵占,互相改变,互相依靠,戳破对方稚嫩的壳子,把自己的习性和味道野蛮地灌注进去,形成具有骨血联结,却没有血脉羁绊的关系。
许多年后,阿勒想起此时,都会庆幸,庆幸龙可羡遇到的是十二岁的阿勒,否则她会被拆得骨头都不剩下。
但是当下,阿勒胸口沁着冰霜,告诉自己要冷静。
床上的龙可羡察觉到动静,蓦地睁开眼睛,在看见阿勒后,显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本站,才子书库,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浪儿翻》 50-60(第11/16页)
然反应了一会儿,才把“听姐姐话、听大伽正话、听哥哥话”这层层递进的关系捋清楚,便安心地闭上了眼,滚到床里侧去,立刻就沉进了梦里,接连动乱再马不停蹄地赶路,她也疲累,睡得很快。
“?”可阿勒看这自然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拽着她胳膊,往上一提,没想到这小炮仗像个空心的,轻易地就被捞了起来。
这串动作下来,龙可羡也只是略略睁了睁眼,已经困得懒得跟坏东西计较,自己扭扭屁股,坐到阿勒臂弯,把脸枕到阿勒肩膀,再度睡了过去。
阿勒僵了片刻,在丢人下地,和扛人回房两个选项里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于是就这么扛抱着小炮仗,一脚踹开房门,扫了眼门口垂泪的侍女,把人丢到了她自个儿床上。
管她醒不醒,大步流星地回了房,反手锁上了门。
冷雾在静夜里被撞散,又悄然合拢,看似如同两座屋子之间浑然天成的屏障,实则连风都可以自由穿梭。
***
一觉到天亮,阿勒睡的是榻,起来后脖颈僵硬。
前两日陡然升温,就是大寒的前兆,今晨连琉璃窗上都覆了层薄薄的冰花,冻得人直打哆嗦,他微微推开窗,在雪雾弥漫间看了眼对面屋。
那儿房门紧闭,还沉在静谧里。
他快速地拾掇了自己,捞上书袋就要上书塾去,这勤快劲儿,开天辟地头一遭!
谁料房门刚一拉开,膝盖下俨然两团圆鼓鼓的发鬏,阿勒见了鬼似的,看她一眼,又看眼对面房门,失声道:“大早上的,不睡觉你杵这儿干嘛呢?”
龙可羡醒了半个时辰了,坐在他屋前门槛下,自顾自地戳着挂枝的冰凌玩,闻言看他一眼,不吭声。
待阿勒往前走,她也慢吞吞地跟上,亦步亦趋地折过长廊,往正屋去时,阿勒再忍不了,拎拎书袋,指着说:“我,上书塾去,你不能跟!”
龙可羡看看书袋,看看他,不乐意地接过来,扛在肩上,给了他个“这样可以了吧”的眼神。
“没让你给我拎书袋,”阿勒一把拽回来,里头丁零当啷响,哪有几本书,全是些稀奇玩意儿,“我,出门,你,不准。”
龙可羡呆呆的,站在正屋门口:“啊。”
阿勒把她拽进屋里,语气坚决而生硬,连比划带说:“龙可羡,不准出去,在这,等我回来。”
她听懂了,但还没来得及表态,阿勒已经溜出了三丈远,她只好瘪着嘴,在左右好奇的试探的和善的目光里,闷声不吭地坐到角落去。
***
上书塾本来也不是阿勒的兴趣,他的心思都在海上,都在那些巧妙的机括和锐利的刀剑里,然而今日还是拖拖拉拉,磨蹭到天快擦黑才往家走。
同窗们吆喝着,要请他上家里吃席,阿勒转着九连环,懒懒问:“什么席?”
“你不知道啊,”同窗喜滋滋道,“我娘亲生了个妹子,照习俗,左右街坊都得分喜蛋,你我住得远,喜蛋是分不着了,今夜请务必随我家去,家里请了戏班子,我们好生热闹一场!”
“……”阿勒猛不防被戳到痛脚,完全不能理解家里添了个人,究竟有什么好欢喜的,他还不大会掩饰情绪,硬邦邦地应了句恭喜,便闷着头往家走。
待到家时,才知道大伽正昨夜出门后至今都未回来,他有心找老仆问个明白,转过照壁后,连登三级台阶,撞入眼里的竟是那两团包得圆乎乎的发鬏。
脚步霎时刹住。
龙可羡就坐在门槛上,倚着门框看月亮,发鬏上的绸带换成了橙黄色,随着风轻轻扬,月色铺在她肩身,宛如敷了层薄霜,鼻尖被凛风刮得发红,看起来只有小小一团,像是要她等,她就乖乖。
干我屁事。
阿勒冷漠收腿,转道往内院走,好吃好喝供着她,没缺胳膊没少腿,就算万事大吉。
转过两道廊角,绕道要穿过花园子才能进内院,满园子的花儿都耷拉着脑袋,被风卷走了水分,干巴巴地磕在地面。
……像龙可羡一样。
想什么呢!阿勒拍了把额头,加快脚步往前走,回到屋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需被这小炮仗拖着,也不需被她气得胸口发紧,他们就该这般!在府里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正理!
……这小炮仗,不会坐在门槛干等一日吧?要她等,她就半点不知变通偷懒,当真坐门槛上等了一日?
不能吧。
当真可能!这小炮仗就是一根筋顶到天!
他已经走到了内院院门,往前走一步就是自由自在,但他脑子被风吹懵了,硬生生地扭头,用超过数倍的速度开始往正屋跑。
撞开了从枝头跌落的枯叶,撞散了满园萧瑟的风,最后喘着气儿,用自己的影子把龙可羡整个罩在底下。
龙可羡揉揉眼睛,一时间以为是大伽正回来了,抬头时眼睛亮得出奇,当看到那头飘动的小卷毛后,眼里的亮光霍然熄灭。
阿勒:“?”
这小没良心的。
老仆挑着手炉子里的炭,道:“大公子回来啦。”
“小炮仗在这儿坐了一日?”阿勒决定不与小炮仗计较。
老仆把手炉子给龙可羡换掉:“大公子再不回来啊,这门槛儿要给姑娘削平了。”
这就是了,没白跑,没自作多情。
阿勒微微地弯唇,余光瞥见老仆花白的胡子被编成了两条辫子:“您这……”
老仆捶着腰,挂着两串白花花的胡子辫往外走,后边儿,紧跟着满脖颈辣椒串儿的厨娘,双臂绘满怪图的小厮,发间堆满珠钗的侍女。
他们排成一队,沉默地往外走,个个都是精疲力尽的模样。
“……”阿勒看得愣神,龙可羡拽了拽他的衣摆,他便无意识地伸出手,让她借着力道往上一跳,手脚并用地攀上了他脖颈,找了个舒坦的位置,把脸颊挨到他肩头,把眼一闭。
玩累了。
第58章手牵手
老仆端着牛乳盅进屋时,阿勒还没走,他坐在窗下,手臂架着扶手,眼神来回打量屋里陈设,透出来的意思写满挑剔,但没开口,许是不爱掺和别人的屋里事。
“公子是想问主子爷的事儿吧?”老仆反手关了门,示意阿勒稍等,“老墉先去唤二姑娘用碗牛乳。”
阿勒点头。
老仆将床帏挂起来,露出里边一团小小的身子,龙可羡睁着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看他。
“姑娘醒啦,来用碗牛乳盅。”老仆笑眯眯的,眼弯成道缝,而后把床桌给她支上,看她小口喝起才起身,往帘子外去。
走到外间还在感慨:“多好啊,小姑娘家家的,乖得可人疼,看她用牛乳,嘿,跟猫啜水似的。”
“是,猫,”阿勒懒声,“转头能挠你满脸血的猫,这小炮仗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省心也好,免得教人欺负了去。”老仆坐下来摆弄茶具。
他年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本站,才子书库,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浪儿翻》 50-60(第12/16页)
纪虽大,动作却很利索,举手投足带着士族的从容,阿勒这才想起来,大伽正没有云游四方时,也是个翩翩如玉的贵公子。
“主子南下归家时,跟了几条尾巴,”老仆将茶盏移过去,“不必担忧,南清城没有人走茶凉这个说法,程家退出局势,但家底儿在这呢,主子自会处理干净,公子不必担忧。”
程家是造船世家。
南清城位属南域,南域是片万岛之境,有一主国,数十个属国,零零散散地分散在海域上,在数百年前的几次集权之战中,凸显了船只的重要性,程家由此进入私枭与豪强的视野,在征战里站准了队,而后平步青云,从属国的小小船坊,逐渐成为垄断全域的造船大家。
有个小道消息,据传如今祈国伏虞城的程家最初并不姓程,是招了位程家赘婿,才挂上程氏的名头逐渐坐大。
但是随着战乱纷争频发,海寇逐渐起势,起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付程家,威逼利诱之,围追堵截之,为的就是程家独门的战船图纸。
程家人都是温吞耐心的好性儿,如此被耗了上百年,逐渐退至幕后,连族中的孩子们都散到各地自寻天地,如大伽正这般的,已经是最后一代的嫡支,他带着图纸远走四海,最终封在了阿悍尔神台之下。
这些事儿,都是阿勒从老仆口中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他转着茶盏,问了句:“老头儿和龙可羡母亲这交情深啊,为这出,本来已经淡出纷争的程家,还要担着被抬上局势的风险。”
“欸,”老仆不敢苟同,“万事只看值当不值当。”
“这么说,为龙可羡是很值当咯?”阿勒来了这么一句。
“自然,”老仆果然进了套,“二姑娘,唉……也是个可怜人。”
大伽正与龙霈——龙可羡母亲是时下常说的青梅竹马,只是二人呢,一个命里不动红鸾星,一个潇洒肆意心如磐石,皆对对方没有半分非分之想,于是安安生生做了数十年朋友。
十年前,龙可羡还未出生。
龙霈为家族嫁至北境,做了北境王妃,那北境王表面仪表堂堂,私下荤素不忌,什么戏子暗娼都往家里领,龙霈忍了两年,这两年里,北境王府不闻婴儿啼哭声。两年后北境王不幸亡故,龙霈挺着孕肚,借着遗腹子的名头,把三山军军符拿在了手里。
但龙霈生了个女儿,在那两年里过得不顺利,有一批心腹,也有数不尽的反对声,北境的凛风渐渐把爱笑爱闹的女孩子磨得生硬,露出凌厉的棱角。
大伽正再见到她时,她身旁多了个男子,那男子生得……十分干净,像一眼就能看透的水泊,漂亮得很,眼睛出奇的亮,仿佛从没有经过风霜和刀剑的搓磨,奇异的是,那张脸并不招人嫉妒,反而倍感亲和,很高,站在龙霈身旁,像只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大犬。
然而他没有名字,他也不通人言,是个流落在此的域外之人。
当世四界——南域主属各国,北昭与阿悍尔,祈国,宁国,除四界之外的都被认作蛮荒之地,没有开化,野蛮残忍。
龙霈藏着他的身份,只说是个捡来的小傻子,就是这么个话都讲不利索的人,打起仗来神勇得好比天降魔主,一步步把龙霈捧上了那个位置。
最终为她战死沙场。
当他倒在雪地里的时候,腕间还绕着她的发绳。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来这世上,仿佛只是为了把龙霈从沟渠里拉出来,带她看看月亮。在他眼里,龙霈不是北境王妃,不是谁的将领,也不是谁的母亲,她就是龙霈而已。
他珍爱的,如珠如宝的龙霈。
风卷起帘脚,晃出道黄色裙摆,阿勒把眼一瞥:“出来,学会听墙角了你,听得懂吗。”
龙可羡慢慢吞吞地挪步,手脚并用地爬上榻,然后乖乖地坐着听老仆讲故事,她方才总听到个龙字,总觉得与她有关系。
阿勒把她耳朵一捂,说:“怪不得,这小东西随她爹了。”
“您自个儿也小。”老仆念一句,不再说了,即便龙可羡听不明白,但对上那么双干净无辜的眼睛,他怕漏出些许情绪,再戳到了小姑娘的心。
龙可羡被捂住耳朵,哪哪都不舒坦,便挣扎起来,在阿勒跟前扭得厉害,阿勒反手往她嘴里塞了颗枣,小饕餮哪里能想到有如此招数,枣子的清甜汁水在口中溢出来,当即让她顾头不顾尾地啃了起来。
阿勒抓着这机会问了句:“龙可羡好歹是她亲生女儿,怎的落到这般模样?”
其中细处,老仆也摸不准,只知道一点:“二姑娘是在城郊庄子里出生的。”
那就是把小炮仗藏起来了,阿勒若有所思,直至感受到掌心下的皮肤微微鼓动,那两弧耳廓摸着就像猫耳朵,软得不像话,直往他掌心里挠,挠得阿勒不自然地收了手,问道:“老头儿明日能回来么?”
老仆收拾杯盏:“主子这回出门,没有半个月,怕是回不来,公子安心在家,把姑娘看好了,十个宵小也比不上你们一根毫毛。”
出门时,庭中草叶冷翠,尖梢颤颤凝着水珠,滴滴答答地敲打青石阶。
龙可羡把脑袋枕在小窗口,她看出了领地的区分,于是乖乖待在自己屋里,看他穿过中庭,遥遥地指了下自己。
阿勒跟老仆说的是窗纸,“那色儿不好,外头琉璃窗结霜,里边看着就要晃眼,换个水蓝色的来。”
***
翌日小雪,不上书塾。
穹顶是暗沉沉的冷灰色,寒风卷着雪粒,沿着重檐叠瓦低飞。
内院院门紧闭,书屋旁的耳房里,铜壶咕嘟着,腾起的热气里夹着几道竹条拍击声,老仆忧心忡忡,几乎想破门而入。
而龙可羡坐在书桌前,看着阿勒有一下没一下拿竹条敲打掌心,有些没睡饱的怔忪。
“小……咳,龙可羡。”阿勒把竹条插在腰带上。
龙可羡迷迷糊糊点头。
“嘴巴张开我瞧瞧。”他弯身,捏住龙可羡下巴。
小孩儿不懂得收敛力道,捏得有些重,龙可羡本来就薄的颊肉陷无可陷,无意识地张了口,紧跟着嘴里探来个硬东西。
龙可羡噎得难受,呜呜地往后缩。
“别动。”阿勒从袖中掏出根脆骨,筷子粗细,指头长短,卡住她唇沿,仔细往里看。
一圈细密的珍珠小牙中躺着尾红鱼,喉咙深处吊着两点小肉团,因为呜咽而微微地颤着。
阿勒再凑近些,想要看看喉咙,刚拉近,那尾静静躺着的红鱼就骤然紧缩,他下意识地收手,险险地从两排牙齿中逃过一截。
“你……”
龙可羡面无表情,眼圈儿通红,“咔嚓咔嚓”地咬断吃掉了软骨。
算了,想来不是喉咙损伤,那就是没人教,不会讲,阿勒拿竹条点点桌面:“你我前日在廊下撞见时,你唤了我声哥哥。记得吗?哥哥。”
龙可羡听见熟悉的词,琢磨片刻,磕磕巴巴说:“哥,哥哥?”
“是了!”阿勒猛一拍掌,这一下把自己拍得重,掌心腾了片红色,但他不在意,“前日让你喊,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本站,才子书库,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浪儿翻》 50-60(第13/16页)
怎的不喊?”
龙可羡又不懂了。
阿勒绕桌子走了一圈,心说急不得:“就从这开始,再喊一遍,哥哥。”
龙可羡没喊顺,不愿再开口了,把嘴闭得死紧。
“?”什么毛病,阿勒丢掉竹条,把准备好的一碟子糕点移过去,在龙可羡双眼灼灼地抬手过来时,又咻地收回来,慢悠悠地点一下桌面。
“讲好了,才有奖励,再来一遍,哥哥。”
龙可羡不想讲,把小拳头攥在袖管里,气得双颊鼓起,瞪着阿勒。
这少爷今日就做好了耗一天的准备,往藤椅里一躺,小块小块地往嘴里丢糕点:“你爱讲不讲。”
这怎么能行!那糕点肉眼可见地矮下去,龙可羡坐在高凳上,眼看着就见不到那糕点尖儿了,急得跳下凳子,团团转了两圈。
那声音就堵在喉咙口,宛如塞了团棉絮,轻得没分量,就是不容声音通行,龙可羡越急,越讲不出声儿,急得眼眶都红了,拿袖管抹着不存在的泪。
“……出息,”阿勒往她嘴里塞点糖霜,把她拉跟前站着,给她示范,“看好了,哥、哥。”
字正腔圆。
龙可羡眨巴着眼,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发出猫儿似的声音:“吃……”
“?”
这就触类旁通了?
一盘糕点下去,龙可羡撑得肚子滚圆,学会了“哥哥”、“吃”、“不要”、“好”、“请说”,然而吃饱之后,就再不肯学了,缩在角落开始翻纸玩儿。
不管阿勒说什么,她都相当敷衍。
再学两个词,“不要。”
再喝两口水,“不要。”
休息,“不要。”——因为没懂。
“学了俩字,拿鸡毛当令箭了。”阿勒叠了只纸鸟,朝她飙过去,正正啄在龙可羡额头,她呆了呆,捏起纸翅膀,不知出神地思索着什么,随后轻轻地含进嘴里。
“不准吃!”阿勒暴喝。
这声儿惊得龙可羡抖了抖,把鸟揣进袖子里,好生藏了起来。
老仆终于找准机会,端着茶入内:“歇息片刻吧,公子,我看呐,姑娘已经学得很好了,是不是?”
龙可羡点头:“好。”
接下来的十日,阿勒白日上学,夜里加课,皇天不负苦心人,在鸡飞狗跳里,龙可羡终于勉勉强强能听懂些短句,也能写几枚歪歪扭扭的狗爬字,只是不知为何,除开在书房里,其余时候都不肯讲话。
阿勒瘦了一圈儿,少爷脾气被磨得够呛,他心知这不是个办法。
于是第十一日,南清城的第二场雪接近尾声。
龙可羡和阿勒并肩站在门口,她新奇地拽着书袋绳儿,低头看个没完,老仆喜极而泣,目送二人手拉着手,走进蒙蒙晨雾里。
第59章上学堂
从家里到书塾只有一刻钟路程,因为龙可羡不愿往长街上走,只好绕后山,穿过两道土坡,从重重冷翠里走出来时,眼前霍然撑起一座巍然的石坊。
龙可羡看得目瞪口呆。
小土包。
阿勒本想这般说,但及时收了口,自打龙可羡能听懂些词句之后,他就很少在她跟前放过厥词——怕她学会了拿来对付他。
没想到在看到三重石门底下来来往往的学生后,龙可羡脸色煞白,在人潮前才会有的恐慌再度显现,她下意识地回退两步,看着就要开跑了。
阿勒一把拎住她后脖领:“还跑!这稀稀拉拉三两个人,平素在府里见着的数都不止这些,现在怕了?没这道理!”
“阿勒,坏。”龙可羡扭着身子,在阿勒手底下挣扎。
“龙可羡,坏,”阿勒有样学样地回击,人都到这儿了,就差临门一脚,说什么也得进去,“怎么回事,不讲清楚不准走。”
龙可羡满腹情绪,抽象的态度没法用具象的话语表述出来,她叽里咕噜吐了串话,连自己也听不懂。着急得干脆夺过阿勒书袋,和自己的一起扛在肩上,佝偻着腰,作出哼哧哼哧的模样,慢腾腾地来回走了两趟。
不一会儿,又猛地站直身,推了阿勒一把,一手叉腰,一手雄赳赳地指着他。
紧跟着跳起来,把他头顶发带扯掉,一把扔到地下,用力踩了七八脚后,抱起胸,用下巴颌儿对着他,冷冷笑一声。
这惟妙惟肖的。
“……”阿勒揉一把她脑袋,“别演了,你上过学?进过书塾?”
龙可羡顺着他的指头往书塾下看,心有余悸地点头:“是的。”
怪不得。阿勒若有所思,上回龙可羡也这般自觉地接他书袋,感情是以为帮着背书袋,就能少受罪,这他妈的,小东西遇上的都是群什么畜生,逮着小孩儿欺负?
“从前上过学,他们使唤你背书袋,推你打你,扯你头发,笑话你欺负你,是吧?”阿勒一条条地捋。
龙可羡嗯嗯点头:“坏。”
“……”阿勒比较感兴趣的是,“你没还手?”
他比了个挥拳的动作。
龙可羡得意洋洋地举起拳头,比了个打爆的手势:“还手。”
“这就行了,弱肉强食的事哪儿都有,你没做错。”阿勒把书袋拿下来,拍了拍,摸出发带把头发捆上,推着她往前头走。龙可羡吃惊:“没做错?”
可是她还手之后,就被赶出了族学。
阿勒:“只是此前没有人给你撑腰,若再挨了欺负,别等旁人先动手,这事儿,须得先发制人……算了,你听不懂,横竖打回去就是。”
日头蒙在薄雾里,晕出的光线平滑,隐约可见西山山脉的棱线,阿勒在龙可羡心口撒了一把自由的风,让她隐隐约约地摸到了自立自强的坎儿。
于是龙可羡攥着小拳头,气势如虹往里走,拐个弯,“砰”地撞上了个姑娘。
那姑娘和阿勒一般高,身上软乎乎,还带着栀子花儿的香气,撞上去像撞进团棉花里,她“呀”一声,弯身摸着龙可羡的脑袋:“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嗯……昨儿山长讲,要来个年纪小的妹妹,就是你罢。”
声音也这般好听。
龙可羡稀里糊涂地红了脸,听见妹妹二字,她想到了龙清宁,便乖巧地点了点头,把手伸出去要人牵。
眨巴着双眼,像是如果被拒绝,就要当场哭出来的样子。
那一瞬间,阿勒脸上的神情十分精彩,惊讶过头有,想把这小白眼狼捆起来抽一顿的心思也有。
***
钟山书塾小,左右两连排的平屋,中间由条蜿蜒的小溪隔开,后山还镇着一座书塔。城里有两间书塾顶顶有名,一是城西的明诚书院,那里镇院的是位探花老爷,专门收些还想要往主国朝堂去一展抱负的学生,教的都是经世之学治国之道。
另一间,就是如钟山书塾这般,学生家里多是有些底子,开布庄的,制墨的等等,这种学生家里都请着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本站,才子书库,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浪儿翻》 50-60(第14/16页)
先生,家里传下来的都学透了,来书塾里求的是多点开花。
在书塾里,早上多是学些儒道释法兵,午后有时是骑射,有时是术数,有时攒诗会邀赏梅,夏秋季节还有蹴鞠。
进学堂时还兴致勃勃的龙可羡,在先生开讲一刻钟后就飘了神儿,盯着窗外鸟雀,心思飞到了九霄云外,阿勒的位子就在她身后,眼睁睁看她在半个时辰里歪了三次脑袋,差点没一头磕倒在桌上。
先生看她年纪小,但乖得很,坐在那儿不吵不闹,就是爱困,便要她先写两张大字,龙可羡多实诚,张口就是句:“不……一凹。”
被戳了一下,尾音都变了调。先生没听明白,阿勒在后边贴心解释道:“她说好,这便写。”
龙可羡泪眼汪汪,瞪了眼阿勒,不情不愿地提笔描字,说两张就是两张,多一个字都不肯写。
早上难熬,午后学术数更是算得头昏脑胀,十根手指头都用上了,不够的就问阿勒借,磕磕绊绊的,最后仍然是这般算的——
张三用二十文,买两张烧饼,一袋酥果,烧饼二文一张,酥果十文一袋,问张三还余多少银子?
龙可羡信心十足,朝先生比出三根手指:“三十文。”
阿勒在后边几欲呕血,回家时,一个浑浑噩噩,一个气上心头。
当夜,老仆给龙可羡熬了核桃奶羹,并言之凿凿地告诉阿勒:“是姑娘还未曾有私房银子的关系,这本不必学,花多了便懂了。”
龙可羡得了二十枚金珠,她没有银钱的概念,只是觉得亮闪闪的好看,便攒起来,想要带回去给龙清宁——她在此时,仍然觉得还能回到北境。
***
翌日,龙可羡起床磨蹭,吃饭磨蹭,头顶两只赤金点翠小蝴蝶也可怜巴巴地抖着薄翼。
她没精打采,霜打了似的挨着阿勒肩膀,讲了两遍不要上学堂,她小声地讲,因为坏东西不知道哪里来的闷气,昨日一日都没有搭理她,今日也冷淡得很。
直到龙可羡把小拳头往他掌心里拱拱,他看着才高兴了些,只是这高兴劲儿也不明显,略略地弯了弯唇角,便骄矜地抿起来,把她牵着往晨曦里走。
龙可羡愁眉苦脸,不懂得男孩子的心思这般弯弯绕。
书塾里,米山长提着掸子在扫新窗,他近来吃圆乎了些,动作间显得笨拙,高处积的灰扫不着,正勉力踮脚,掸子忽地被接了过去。
少年与他一般高,但弹跳灵活,几个扫弄,就除净了尘埃。
“哥舒啊,”老山长笑晏晏的,“今日来得早。”
灰云沉甸甸压着屋脊,日头还未从云缝里迸出亮光,书塾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学生。
“您老早,腰又酸了吧,明日给您捎点虎骨贴,您照着贴,保管明年蹴鞠队都抱着您不撒手。”阿勒把掸子搁在窗口。
阿勒人不大,花样多,心思灵,肯费口舌哄人时,能把人逗得浑身都熨帖舒坦,那骨头,比日头晒过还酥。
米山长哈哈大笑,连眼睛都眯成道缝,明暗交错里,看见阿勒身后悄悄地探出一团发鬏,一点一点地耸出来,上边束着的火红发带正好垂在他手边,若有似无地碰着。
“这便是龙可羡吧?”米山长朝她招招手,“孩子,来。”
龙可羡看阿勒一眼,他点了头,龙可羡便往前走,接了山长两颗糖。
她本不爱怯,过往对周遭表示出一视同仁的排斥,是因为没有人好好教过她,让她在花期还未开始时,先长了满身刺。
她的信任少而专注,在具象上的表现就是龙清宁,离开龙清宁后,这种天然专注的信任感转移为“听话”二字,由大伽正和阿勒承载后,在安稳温馨的环境里逐渐多了些东西,善意、友好、爱护和关怀。
然后试着把善意扩散到周身,去收获更多善意。
是该这样的,学会拿刀之前,先学会爱人。
龙可羡反了过来,但幸好还不晚,幸好她还不懂。
阿勒和米山长讲的是龙可羡进学的事,龙可羡没有仔细听,她在想着怎么把大字写进框里,那笔杆这般轻,那笔头这般软,却在手上歪歪扭扭的不听话。
但阿勒没有带她往学堂里走,他们穿过一弧波光围绕的松林,看到平地上缓慢踱步的小马后,人都已经到齐了,教骑射的两位先生在问谁愿来试试。
龙可羡连揉了好几下眼,拂过重重衣袂,站在人群前头,高高举起了手,连说两遍:“龙可羡,龙可羡。”
意思就是她想要骑马。
那是阿悍尔的芬捷马,四肢修长,线条流畅,毛发柔亮,顶要紧的是温驯。
阿勒能上钟山书塾,束脩就是二十匹芬捷马。
龙可羡上钟山书塾,阿勒做主,追加了二十匹。
他擅骑射,阿悍尔草原出来的少年,好像连上马的姿态都格外不羁,峻拔的身姿在高处显露无疑,他微微俯身,让劲风平滑地掠过肩颈,减少吃风阻力,跑过马道抬手接下抛来的弓箭,此时此刻,就连日光也识趣,专往他高挺的鼻梁和日渐锐利的颌骨投射,在侧旁打出阴影。
明暗交错里,一道寒芒破风而出,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准准扎进十丈开外的靶心,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在马场上荡出很远。
年少慕艾,姑娘们看得红了脸,男孩子跃跃欲试,先生满意地捋须,开始就阿勒的动作做拆分讲解。
阿勒下马时,颈后带着薄汗,喘着气,眼前逸散白雾,他此时生得还很白净,脸颊被风吹红了,整个人带着运动过后的少年气。他径直地从龙可羡袖中掏出帕子,把汗摁干净了。
龙可羡知道他长得漂亮,但此刻,好像才对这容貌的直观性有了概念。
不管站在哪儿,他都是最出挑的那个——好找,不怕丢,龙可羡是这般想的。
“想不想学?”阿勒问。
龙可羡有些沮丧:“先生,不行。”
先生方才只带她上马,牵着走了两圈,过了干瘾,不敢放她独骑。
“我教你啊,叫声先生来听听,就作束脩了,”阿勒笑,“叫得不好听不教。”
龙可羡生气,抬手捣他一拳。
先生们身旁都围着人,阿勒找了个僻静地儿,手把手教龙可羡骑马,他没想到龙可羡这般喜欢。
还这般有天赋。
上马不难,难的是驭马,这不是靠蛮力就能行的,小家伙力气大,但上的力道都很巧,勒绳夹腹一触即通,胆子还格外肥。
甚至在最后,偷偷在背后藏了把小芒弓,有样学样地拉弓搭箭,炸开的音浪让众人侧目。
她一箭没中靶心,但射翻了靶子。
当夜,家里摆了张席,老仆满面红光,高兴得起了坛好酒,把开裂的箭靶挂在门口,日日都要夸。
龙可羡抿着核桃奶羹,她若是有尾巴,这会儿该摇到天上去了。
第60章红眼眶
继单字之后,龙可羡学会说词,能够准确指出某样物件的名称,偶尔会蹦出相当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本站,才子书库,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浪儿翻》 50-60(第15/16页)
考验理解力的短句,胡拼乱凑的不像话。
她陆续讲了几天短句,眼看着就要连成长句了,老仆把鞭炮烟火都备好了,就等着二姑娘顺顺溜溜地讲句话,府门口那挂枝串椒似的鞭炮就要齐声炸开,普天同庆呐。
谁知龙可羡突然哑声了。
不但哑声,连嘴也不肯张,恹恹的,耷拉着脑袋缩在床里侧,不论谁问话,也只肯点点头摇摇头。
这日不上学堂,刚刚进入腊月,铺子的账要清,庄子的货要盘,老仆前前后后忙得团团转,待阿勒回府时,已是傍晚。
天边流淌着金色云潮,悬日没有白天时那般张狂,像是吞吐够了热气,那铮铮的亮色也显得柔和,阿勒踩着那云潮荡出的波浪线条,进了内院。
迎面就撞上了侍女:“大公子可回来了,快去瞧瞧姑娘吧。”
阿勒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而后冷静下来,先问:“没有出门?”
侍女正是堵了太多话,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她也不晓得姑娘的异常从何而来,此刻大公子问起,她忙答:“没有的。”
眼看大公子脚步慢下来,开始慢悠悠把鞭子卷到手臂,再问:“脸色如何?”
说到这,侍女就愁:“没精打采的,像是病了,探额又不烫,愁人的是,姑娘这一日都没吃没喝的,小小年纪,哪里受得了。”
没吃东西,阿勒抓住了重点。
***
龙可羡屋前有扇小窗,阿勒晨起时,推开门,总能从那扇窗子里看到两团圆滚滚的发鬏,她有时在屋里蹿来跑去,有时把下巴垫在窗沿望天,有时摆盆花在那儿数叶子玩。
此时,阿勒从窗子望进去,帘子卷起,里屋床上堆满被褥,连人都给埋进去了。
阿勒进屋后,侍女连忙放下帘子,生怕黑天的寒风溜了进去,她又关上小窗,在逐渐收窄的缝隙里看到阿勒的步子不紧不慢。
没有挂脸的慌乱,也没有过分忧虑的举止,或许是二姑娘进府之后,带起了太多欢笑和热闹劲儿,让她忘记了,大公子其实是个相当“独”的人,大伽正初次带他回府,他才五六岁,神情上就没有孩子的天真稚嫩,有时冷飕飕一眼撂过来,不知怎的,就让人觉得好似里里外外都被看透了,这种带点戾气的冷漠出现在个孩子身上,其实很违和,甚至可怕。
大公子那时也不太与下人说话,就连老墉,也扎扎实实花了数月时间才让他稍微正眼看了。
大伽正每年都会带他来南清城住上半年,渐渐的,似乎熟络起来也就好了,随着年龄渐长,眉眼长开了,变成年画里走出来的精致小人儿,过分优越的皮相会让人下意识地忽略掉危险性,大公子在那时开始上学堂。
侍女回想起来,那两年,只有在某些不经意间瞟到的眼神里,会让她觉得,那股冷漠没有消散,只是大公子把它藏起来了。
后来,有醉酒的下人嚼过舌根,说大公子是草原上的双生子,因为爬得慢了一步,前头的兄长成了大汗嫡子,他连声儿都没出,就被连夜送走,否则只有被地火焚烧的下场,就因为双生子在草原上象征不详与诅咒。
自此,大公子记在大伽正名下,从出生的那刻就成了无家之人。(那下人在年夜里醉酒,失足跌入结冰的河里,没有人追究。)
风带起檐下的惊鸟铃,侍女回神,听见屋里低语声,她想——姑娘像是把大公子带小了。
他心底里有些缺失的东西在慢慢回流,但填补在那缺失上的很少,他似乎靠着这种感情缺失在重塑行事,在堂而皇之地走一条更险更窄的路,更多的呢,是绵绵不绝地倾注在了龙可羡身上。
但还不够,侍女望了眼天色,她也说不明白,哪里不够。
侍女想了许多,但屋里屋外,实际上是两个气氛。
***
龙可羡窝在床里侧,盘腿坐,把脑门抵在墙上,因为只有小小一团,看起来好笑又好可怜。
阿勒把下巴垫在垒高的被褥上:“搭窝么你。”
龙可羡抽抽鼻子,没有搭话。
“今日庄子里打了头鹿送来,要炙鹿肉呢,厨房来人问,晚间要不要在正屋支个锅子,烫鱼片吃,你怎么说?”
讲到吃的,龙可羡抽抽得更厉害了,那瘦弱的肩骨一颤一颤,阿勒扑哧地笑出了声,天老爷,看她抽抽就想笑。
龙可羡蓦地扭头,把脸板起来,怒气腾腾地瞪了他一眼。
“哦,还能听话,耳朵没坏,眼睛挺有力道,眼睛也没坏,那是喉咙坏了?”阿勒把被褥压下个凹槽,“来,大夫给你瞧瞧。”
讲着讲着,从袖中掏出一只拳头大小的匣子,锁扣“咔哒”一启,露出里头五颜六色的糖球儿,“今日瞧见的新鲜样式,这糖衣漂不漂亮?”
龙可羡抽一记鼻子,点头。
“想不想吃?”阿勒循循善诱。
龙可羡再抽一记鼻子,把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猛地上前,飞燕归巢似的往他胸口撞过去。
“……”阿勒闷咳两声,“魂都被你撞出来了龙可羡。”
龙可羡才不管,跪坐着,闷不吭声,把脸直往他怀里拱,阿勒不擅长温言细语哄人这事儿,只好任她抱个够,嘴里还在叨叨:“差不多了啊龙可羡,要么麻溜地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要么从我身上下去,哪儿学来的,一来劲就扑人,就挂在人身上不下来,当自己还三岁么。”
话讲长了,龙可羡就闹不明白,她只是听着阿勒语气尚算温和,心里边觉着,坏东西不再是个坏东西了,她也可以对他好点儿,于是一骨碌又从他身上爬下来,跳下床,在匣子里挑挑拣拣,把金珠捞出来,一股脑堆在床上,攒成个圆。
而后想想,踮在椅子上,将大黑剑从墙上取下来,也放床上去,转头又朝书柜上翻找。
就这般,龙可羡光着脚在屋里跑来跑去,将所有的宝贝都搜刮出来了,堆成小山堆,朝阿勒那一推。
“给我的?”阿勒指自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别是惹了什么祸事要我扫尾巴。”
龙可羡这听不懂,她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垂着眼,眼里蓄着泪,鼻尖眼眶一水儿的红:“我是,要死了的。”
“……”阿勒很怀疑,他凑过去,“哪里要死了?面色红润得很,能不能大点儿声,抬起头来说话!”
龙可羡抬起眼,煞有其事地说:“我,要死了,给你很多。”
“什……”阿勒突然从那张启启合合的嘴里瞥见了什么,上手掐住她的脸,“张嘴。”
龙可羡悲从中来,露出了自己残缺的牙床,那排小巧的牙齿陡然缺了一枚,看起来黑漆漆的,十分突兀。
电光火石间,阿勒明白了。
掉了颗牙,以为自己要死了,于是搭了个窝,准备把自己埋在被褥里,然后将所有家当都给了阿勒,连那把自来宝贝的大黑剑都指定阿勒做顺位继承人。
天老爷!阿勒心里有一万只鼓槌在击打,憋笑憋得肚肠绞痛,但这小子坏死了,偏偏一本正经,哀叹一声:“可怜。”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本站,才子书库,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浪儿翻》 50-60(第16/16页)
龙可羡眼圈更红了,这会儿是真情实感的,磕磕巴巴地说:“龙可羡,没饭吃,龙可羡,死掉。”
这意思就是,掉了牙,就没法吃饭,没法吃饭,自然要饿死。
阿勒肃穆地点头:“龙可羡小可怜,掉牙了,这牙齿啊,得一颗颗掉,先是下排,再是上排,要不了几日,龙可羡就是没牙婆了。”
龙可羡懵了:“全部?”
阿勒怜惜地摸摸她的脑袋:“全部。”而后把金珠敛进手里,“这些,我就笑纳了。”
龙可羡像是怔住了,呆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在阿勒即将破功时,她陡然扯开嗓子,嗷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动静把屋里屋外的人都惊着了。
阿勒尤其如此,他不是没看过女孩儿哭,但别的女孩儿都是揪块绣蝶的帕子,得先低头,眼泪蓄在眼眶里,缓缓地从脸上蜿蜒而下,才能挤出一点细小的哭腔。
哪像龙可羡。
龙可羡边嚎嗓子,边拿袖管抹着泪,站起来就往外走。
阿勒忙跟上:“骗你的,不会死的,龙可羡,不会死的。”
龙可羡停了一下,满脸挂着泪花儿,哭得打了个嗝儿:“骗,骗你的?”她还分不清人称。
“假的,龙可羡,不会死。”阿勒举手保证,指她鼻子,“鼻涕花儿出来了。”
他神情认真,没想到龙可羡忽然捏拳,照着面门捣了他一拳,扯开嗓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坏东西!
龙可羡踢了一脚门槛。
坏东西!
龙可羡边走边哭,整个宅子里的人都看见了,阿勒呢,阿勒倒在地上仰面朝天,这辈子第一次挨揍。
这天夜里吃饭,二人对边坐,一个顶着红眼眶,一个顶着黑眼眶,吃得气势十足,连之后两日都过得针锋相对。
此时的阿勒和龙可羡,不论喜怒都很薄弱,在某个层面上,他们都在寄人篱下,他们之间有一枚纽扣,叫做大伽正,产生的温馨或吵闹的氛围,都是基于这枚纽扣。
若是这枚纽扣不在了,随之分崩离析的,除了这个宅子,还有他们俩人,或许用不上分崩离析四个字。
就是散了,风一吹,就散了。
但紧跟着发生的事情,让他俩在超脱“责任”与“听话”这种半强制指令之后,产生了某种联结,真正让他们拥有了共同的秘密,那是一枚种子,也是一个开始,昭示着仅有两个人参与的感情正在悄然萌发,虽然无关情爱,但足够隐秘。隐秘产生依赖,阿勒此时还不知道,几年之后,他终将在这种依赖里滋生出贪婪。
秘密是导火索,冲动贯穿始终,爱的暗面同样是爱。
【请收藏本站,才子书库,新手机端p.yfwaji.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