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20(2 / 2)

君为客 洬忱 34771 字 8个月前

心上人同其竹马比翼连枝,许未焺自个儿却雌伏万岁身下,不久前又闻叔父谋逆问斩的噩耗,听闻是跪了一夜空手而归。他身子上背着一箩筐的白事,怎么还能有心情吃这喜酒呢?委实可笑。

宋诀陵想着。

喻戟笑意不改,却不怎么搭理人,许未焺同宋诀陵并不熟识,如今性子收敛不少,得了冒犯也只抱拳敷衍道:

“好歹是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成亲,怎么能不来?”

“陛下不来?”宋诀陵似笑非笑。

“他能来?”喻戟耐不住抬了眸子。

“也是。”宋诀陵挑了半边眉。

季徯秩一桌一桌地问候,最后才行至他们仨人那儿。他这婚宴备的酒烈,到他们那桌时宴上客已经多半醉倒在桌。

季徯秩不慌不乱地倒了一杯酒打算敬宋诀陵,那喻戟却哼笑道:

“新郎官,还想着要敬酒呢?这儿姓许的爷醉得快睡了,那位姓宋的爷下酒菜一点不吃,只吃酒。这桌十人份的酒愣是快要全叫他二人吃尽了。这会儿二爷不知醉着还是醒的……您瞧瞧人死没死罢!”

季徯秩垂眸去折腾宋诀陵,却见那人凤眸微阖,眸水迷离,一动不动地瞧着他,面上竟是一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季徯秩略微失神叫这醉鬼逮住了空儿。

宋诀陵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把他扯下来坐于身侧,再把手往他肩上一搭,将他往自个儿怀里压,季徯秩死撑着,那人便把他半搂住。

季徯秩觉着那人使力愈发的大,觉着事态不妙,便使劲挣扎起来,然宋诀陵纹丝不动,长指还偶尔勾起撩拨似的拂过他的耳垂与脖颈。

“二爷!别这么对待新郎官嘛!这身婚服都要被您扯坏了。”季徯秩带着些商量口气,面上还挂着客气的笑。

“吃酒。”宋诀陵沉声道。

“您不放手我就不吃。”季徯秩道。

宋诀陵耍疯无度,闻言竟钳住季徯秩的下颌硬生生掰开了他的嘴。他挡开季徯秩伸来的手,只搭着他的肩,把他往自己身上拥得更紧。季徯秩奋力推他,他却是浑不在意,只叫指腹连着玉杯一并压在了季徯秩的唇上,往季徯秩口中灌了一整杯烈酒。

那酒一口咽不完,美酒莹莹闪着从季徯秩的嘴角流了出来。宋诀陵一边伸指替他揩了,一边可劲地灌他。后来季徯秩被呛着了,眼尾红了大半,止不住地咳,宋诀陵才渐渐地松了手,只还凑近他的耳畔呢喃: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侯爷怎舍得与我劳燕分飞,自顾新婚燕尔。况溟啊,你当真要将我抛下么?”

那推卸责任的话语刺激到了季徯秩,他忽地蓄力将宋诀陵的手甩开,只同喻戟略微笑笑:

“二爷今儿醉得不轻,只怕一会儿我忙着洞房花烛再顾不上,委屈阿戟你一会儿替我多照顾照顾他。”

“况溟,别走。”

宋诀陵凤眸略微瞪大了些,水光在里头一闪一闪。他攥着季徯秩的红袖,像是握住了季徯秩身子里流淌着的,滚烫的血。宋诀陵嗓音发哑,他恳求道:“别走,况溟,别丢下我……”

季徯秩面色褪尽,甩袖甩得匆忙,像是落荒而逃。他匆匆躲进间无人的屋子,倚住阖紧的门捂住了脸。

“宋落珩啊宋落珩,如今就连你喝醉了,我仍旧提心吊胆,仍旧耐不住去想你是不是又有了想要从我这儿拿走的东西。我们如今真真是步入了这般田地啊……”

婚宴未尽,侯府下人四处走动着伺候那些个贵客。许未焺睡着睡着忽然就醒了,竟还与宋诀陵你一言我一语地攀谈了起来。

“许千牛备身方才祝贺侯爷新婚时面上那笑啊,瞧来不知有多真心!您怎么这般的大度呢?竟能将心中所爱拱手让人!”

“许家树倒猴孙散,付姐姐跟了我才是大不幸。我虽心有不甘,却更盼她能在这乱世里头求得一线生机。”许未焺将酒杯砸在桌上,眉头拧成厚丘,他带着些哭腔,“况溟今儿在想什么,我知道,我都知道……”

许未焺念着又倒了下去,那喝得醉醺醺的宋诀陵拍着许未焺的背,时而又攥着他的衣裳摇他,不停地问,不停地说: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110-120(第9/16页)

“你知道?你真知道?你别睡,别睡,你同我说说,同我说说,好不好……”

第116章楚台戏

楚国·衡京

“您瞧瞧!这冬可是愈发的深了。”易绪抱着臂回身瞧那气宇不凡的闲散王爷。

“是啊,可不是恰合了‘榆柳萧疏楼阁闲,月明直见嵩山雪【1】’的意趣么?”那楚楚郎君双唇翕张,含笑道。

“自昨年您与奴相识起,您便常往奴这儿跑,偶尔来同奴见见自然是好的,只是这回竟居于此地将近两月……”

“怎么,阿绪可是在赶客?”楚冽清将停留在海棠糕上的视线挪开,粲然一笑道,“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了?不然阿绪怎么唤起‘大人’,又称起‘奴’来?”

“这楼里虽不比皇家,规矩也确乎是不少,像条链子似的往人儿脖子上一栓,叫人喘不上来气儿……这不是因着前些日子我同你在楼里谈天,不慎唤了句‘阿清’,叫鸨母听着了,她觉着我这是对您这般贵客大不敬,将我大骂一顿。”

“此言当真?”

“我还能骗你不成?”

“一会儿我寻她说说理去。”

“说罢!是得说说了。”易绪抿唇一笑,“不过阿清,我明白的,你躲在我这儿,不是因我好,是因外头不好。”

楚冽清垂下头来,叹一声:“我就知躲不过你。”

易绪在他身畔落座,道:“察言观色要不着多少本事……我前些日子上街去,满大街的妖言……”

楚冽清眉头不动,正欲以淡然一笑蒙混过关,房门却被不速之客一脚踹开,那人甩着肩上雪,嘴里骂道:

“他娘的腌臜东西!老子就知道那些个老不死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易绪斜觑他一眼,只抬手拿茶泼他。

那鸿胪寺少卿百祁冷不丁遭了这么一泼,登即傻了眼,埋怨道:

“哎呦!阿绪你这是干嘛呀!”

“少卿这么把脏词乱说一通,岂非脏了奴这屋子?”

“脏?还脏!你呀……奴什么奴?咱们都什么交情了?!”百祁叹着气走到易绪身后替他捏肩,“哎呦!小祖宗饶了我罢!我这不是快被朝堂那些个老东西给气疯了么?!”

楚冽清丢给百祁条帕子,问:“怎么了?”

百祁斜身接了,只烦躁地往身上抹了几下便将帕子揉成团儿抛了,道:

“阿清,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个老东西那些个嘴巴有多么的……哎呦!”

易绪见百祁不慎用心衣裳还湿淋淋的,便回身用自己的帕子给他擦。

百祁笑着朝他点了头又卸了笑接着说:“那新上任的太史令不知是不是也听着了外头风声,要搅混水搏陛下一笑……总之……就是把那些外头的话换了个模子搬上了朝堂……”

“哈——”楚冽清笑起来,“阿祁,你这般,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该这般说才对,说那二王爷前年打仗遭北鬼附身改了面相,来日定要弑君以偿北国魏風血债;说那二王爷打小便面带凶相,凡知者无不道其同往昔弑君名剑客有七八分相像。”

百祁苦着张脸道:“就这还没完呢!那杀千刀的太史令非要道他夜观天象,瞧见荧惑守心,乃为弑君预兆……还有些胡说八道的畜牲道您当年被那些个魏军砍出的颈上刀疤是、是同北鬼以魂换命的佐证!”

“疯子。”易绪把桌拍了站起身来,那楚冽清却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袖要他坐,道:

“这般话一句两句本就无甚差异……你俩怎么皆生了个急性子?他们这般血口喷人无异于仰面唾天,皇兄不会相信的。”

“不会?!”百祁皱起眉来,“自昨年末起兵权便成了你再摸不着的东西,这么些个日子,陛下对你这闲散王爷什么个态度,你当真不懂么?!”

“我能懂什么呢?”楚冽清抿了口茶,“还是阿绪沏的茶得我心。”

“你!你可知今儿近乎满堂臣子伏倒在地要他斩了你脑袋祭天,叫我楚国各路老祖宗老神仙灭了你体中妖魔?!”

楚冽清略微停顿,慵懒道:“你跪了吗?”

“怎么可能?!”

“那不就行了?”

“行什么行啊?!”那百祁紧闭双眸,好长才从齿缝间挤出几言:“陛下他听了那太史令的话,考虑要于明年清明……斩下你的脑袋祭祖。”

“哦?这不是还给我留了些日子么?”

“你仔细想想这些个日子够吗?!你花了二十余年长成这般,就为了再或这屈指可数的几日么?如今、如今只怕除了……你已是无路可走!”百祁死咬着唇不愿再说,半晌才道,“太后已同我交代,如今禁军中少半是她替你蓄养多年的精锐,只要你一声号令,他们便能举兵围宫……北部重骑营如今兵符虽不在你手,但十多年的情分一朝抹不去,太后已探了诸将口风,他们信你胜过天。”

楚冽清闻言语重心长道:“阿祁,我不能反!你想想,我若当真反了,岂非昭告天下我楚冽清正是那被北鬼俯身的弑君之鬼?”

易绪只缓缓眨了眨眼,移目问他:“阿清,清白这东西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楚冽清面不改色地点了头:“楚国臣子千千万,我不过其中蜉蝣,若我之死能平百姓心中惶惶,我死又何妨?”

易绪把唇上浮起的死皮舔了,垂下头去笑着不再吭声。

百祁口干舌燥说不出话,只把拳头往桌上一砸,低低骂着:“究竟是哪个王八蛋把这般惑众妖言传出去的……凭什么就因这短短几行字,要赔上一条杀敌救国的将军命呢?!”

他骂着骂着忽又抬了手臂抹泪:“前年你同魏風拼命良久,好容易才打得魏風落花流水,赢得那顾泉关……”

“顾泉关……”易绪低念一声。

那楚冽清耳尖,闻言往易绪那儿凑了凑,笑吟吟道:

“怎么?这顾泉关有何独特之处么?”

“倒不是。我只是好奇这关既已失守,那这原冠着顾家姓的一关如今改作了什么名字呢?”

楚冽清笑而不语,倒是百祁指着楚冽清的脸儿破口大骂:“他!就是他这混蛋,死活不让人把这关的名字给改了,偏说什么那仗是咱们胜之不武了,把关名给改了是亵渎顾家将军灵……我呸!沙场上谁同你论什么君子?!”

“指着一个将死之人可合乎礼吗?”楚冽清还是笑。

“谁说你要死了?!”

“我怎么才能不死呢?少半禁军拼得过大半么?北部英雄昔日血洗魏南,披百姓高歌回京,今载却要挥刀同室操戈,你要我如何能忍心?阿祁,这是我的命数,早由天定。”

百祁把残泪咽了,正色道:“你不愿反那便逃罢,阿清,逃到余国去。太后早料到你会这么说,只吩咐我来劝你逃,前边所言,你就当我在胡闹。”

“停了罢!我逃了,你们可怎么办呢?你同我最是亲近,拖累了你可怎么办呢?若是你言你有百家做靠山,那阿绪呢?母后呢?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110-120(第10/16页)

你叫我一个人背井离乡,叫我弃他人之命于不顾,逃命路上我只会觉着我该死,当死,何不早些死!”

“陛下生母早崩,太后于陛下而言有养育之恩,陛下是万万不会动太后。”百祁绞着手道。

楚冽清淡笑一声:“那阿绪呢?”

百祁皱起眉头,哽咽道:“近来不少愚臣上奏弹劾你沉迷男风,也不知他们哪里得来的消息,竟还把阿绪的名字也给报了上去,更有甚者道阿绪是、是那同北鬼□□的妖孽……只怕如今纵然是我百家,也保不住人了。”

易绪笑起来:“原来你今儿来是要摘了我二人脑袋。”

“摘什么摘?!这不正是在想办法吗?”百祁带着哭腔道。

“只怕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来。”易绪撑着脸儿,伸指若有若无地点在楚冽清的胸口,“怎么办呀阿清,我这脑袋可是保不住了,自古佳人薄命呐——”

楚冽清攥住他的指,阖上了眼,眉心拧得不能再深。易绪虽生了一副薄情素淡颜容,笑起来却雪狐似的惹人怜,他只将手抚上楚冽清的眉心轻柔捏了捏:

“阿清,我不怕死的,大抵是因着遇见你二人耗了我太多的运气,竟叫我能不再卖身子过活……我快活过了头,总是得意洋洋的,竟忘了运气用光,判官可是会来讨命的。”

“我不会叫你死的。”

易绪噗呲一声笑了:“怎么办啊?我的好王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民死,民亦然。”

楚冽清不容置否,仰起颈子把茶饮尽:“我会安排好,这事不用你费心。”

易绪摇头,说:“我不走。”

楚冽清把茶盏敲在桌上,吼道:“你干什么不走?!”

易绪还是摇脑袋,说:“不走就是不走。”

那百祁急得又要哭,劝道:“阿绪,你别在这时候闹气!好端端一条命,人家白送的,你就好好接了!”

楚冽清闷着气,沉声道:“可是舍不得你那情郎齐长轼?”

“齐大将军什么时候成了我的情郎?”

“你真当我是个闭目塞听的傻子,不知你隔三差五就跑齐府去给那齐长轼送海棠糕?!你当真以为你我来往这般久了,你同齐家人那点破事不会传进我耳朵里?!”楚冽清瞪着他。

“哦,那事儿说出来不大好听,我也就没说。”

楚冽清气得发抖:“我原以为你不过是走投无路才会干那些把身子卖给男人的活儿……”

“阿清,你别再说了!”百祁喊着哀求道。

楚冽清不理,只叫怒火染红了眼,接道:

“谁知你竟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断袖!”

“是了,我是断袖,怎么了?阿清可是后悔与我来往了?”

“……齐家威胁你说要斩断你十指之事还没过去多久啊易绪,你何必,你何必……”楚冽清的手指骨节喀喀作响,猝然将杯盏碾碎,“你一定得走,那齐长轼本就是无耻之尤,哪里值得你托付终身!”

“这同齐郎无关。”

“无关,无关!你还嘴硬!”楚冽清说着只忽地起身,将柜上制好的一笼海棠酥掀翻在地,“不出意外,你今儿还要去见他!”

易绪跨过那碎成了渣的糕点,走到窗前,只把窗敞了开来。呼啸北风凶兽般闯了进来,而他迎风而立,薄躯被那些个凶兽一啃咬,好似下一刻便会随风而逝。

楚冽清被那寒风打得神识清明了些,他带着愧意开口:“阿绪,我……”

易绪将随风飘扬的碎发别至耳后,回身打断了他,笑道:

“阿清走,我便走。”

第117章怀光将

魏風·缱都

唢呐吹,红事算尽白事来。礼部尚书之子贺玉礼因积怨成疾,殁于腊月初三——

腊月十八。

魏風南疆·翎州

寒风打过翎州的山岗,宛若瘦马仰脖嘶鸣。雪难得歇了歇,终于瞧清了天幕之下的蝼蚁众生。

顾家营进了个戴着铜面具的无姓将军,听人说是生了满面的刀疤,丑极。营中士卒见那人来,只敢小心地斜着眼打量,方瞧见那道道不知源头的刀疤攀在发鬓,便打了个寒战,赶忙收回了目光。

“将、将军!”池彭副将着急忙慌地跑至池彭身侧,他咽了口唾沫,道,“这人儿生得这般可怖……可、可会是当年未死的将军寻仇来了?”

“瘦,太瘦了。”那池彭吃饱了正剔牙,他松了腰带,咂舌道,“后来活着的不就剩那浪子贺珏了么?今儿他死了也有半月了……这人儿身高虽与贺珏相似,可那贺玉礼何其魁梧,岂是他这瘦弱枯枝可比较的?你这胆小如鼷的,切莫再这般疑神疑鬼,若是叫当年那事泄了出去,老子弄死你!”

他副将忙缩了脑袋,急促应道:“将、将军教训的是!”

这二人正打算寻个地儿缩着取暖,却瞧那刀疤郎朝这儿缓缓行来。池彭忙站定了,仰起面拿鼻子看他,瞧上去颇亵慢人,他心想是要给那新来的一个下马威。

那刀疤郎的嗓音嘶哑,站在池彭面前时也不卑不亢,点了个头便报上名来:

“鄙人唤作‘怀光’。”

池彭不满地点了头,那刀疤郎便随其副将去了自个儿的帐子。见他没甚讨好之意,池彭哼了一声,暗骂道:“这京城混子恁个轻狂,竟不将老子放在眼里!”

池彭他副将这回倒是没附和,只怔怔地打量着那人,问池彭有没有觉着这人儿比起是被他副将领着回帐子,更像是早便熟悉了这地儿,是在顺着过去的记忆走。

池彭闻言只把口里的剔齿签吐了,一把将他推开,骂道:“老子看你就是平日里闲的慌扒人墙角听那些个老头讲鬼话听疯了!当年参战之人除你我外都死了个精光!甭搁这儿神神叨叨地吓唬人!”

他副将没辙只好垂了脑袋。

刀疤郎在帐中桌前坐下倒了杯水来润那副被毒坏的嗓子。温水一杯杯灌下,嗓子却仍是不变的嘶哑难听。

他阖了眸子细数适才一路听来的传闻,多讲的是楚国当年伐魏的大功臣楚冽清谋逆不成,得了明年春问斩的下场。

“真是罪有应得。”刀疤郎仰面瞧着天儿,“可是神明显灵么?”

他摇晃着脑袋取下面具——当真是混乱异常的一张脸。密匝匝的刀疤从面上攀至颈上,宽的约有一指,细的也确乎称不上有多不起眼。

这般丑的皮相,骨相却是至美,如若费劲将那些个凶恶的东西扒开来,依稀还能窥见昔日容颜。

高鼻美目,那双眸子若非叫刀疤横跨,也该是眼波传情的媚眼一双。

“从前那些个家伙便时常骂我信鬼神的,若他们今儿还都活着,也会怪我痴念鬼神之说么?”——

一月前,梅月深夜。

魏風·缱都。

立冬宴那烂摊子方收拾好,魏盛熠便借着夜色深深秘密将一人召入宫内。那人头戴帷帽遮去了脸儿,听闻是魏盛熠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110-120(第11/16页)

特意吩咐。

空荡荡的政事堂里唯有魏盛熠歪于太师椅上,那帷帽郎跪伏听令,见万岁无声良久,才问:

“陛下,今夜召见微臣可有何要紧之事么?”

魏盛熠衣着单薄,肩上随意披着条厚重锦布,披散下来的鬈发撒在案桌上。那帷帽郎受酒劲驱使,盯着那鬈发发起愣来,好似一眼望见了北疆曲曲绕绕的大江大河。

魏盛熠没抬眸子,只用笔尖蘸了蘸墨:“朕听闻爱卿近来若不是闭门不出,虚耗光阴,便是栖于酒池肉林,吃喝玩乐。此言当真?”

“不错。”帷帽郎虽是敛了睫,笑得却是豪迈,不知是不是叫醉意昏了头,抖出这般丑事却好似事不关己,他笑着,“混子嘛,当一辈子也很是容易。”

那帝王淡道:“爱卿兄长如今受困东山,爱卿今儿这般莫非是要把他的福分也一道给享了?”

帷帽郎闻言只把眉拧了撇开脸去:“兄长之事,微臣也实在是爱莫能助。”

“怎么会是爱莫能助,爱卿若当真乐意帮兄长一把,朕即刻便能将你送去壑州。”

帷帽郎挺直腰板,拱手道:“臣不知陛下今日将臣唤至此地有何心思,但臣只愿奔赴南疆,若您今儿是为了劝说小人放弃戍守南疆的执念,恐怕是徒劳无益。”

“郡士多慕省阁,不乐外任。你要回翎州,是想报仇,不是有大抱负。”

帷帽郎无所顾忌地嗤笑一声:“微臣不过沧海一粟,如何撑得起那么大的抱负?陛下若要寻柱天踏地,扬名万世的大将,今夜该召见的就不该是微臣。”

“原来在爱卿眼底,家平不比心安。”

帷帽郎只把嘴抿了又抿,迟迟不应,只听魏盛熠凛声道:

“爱卿怎知朕寻的是蚱蜢还是猛虎?”

冷笑灌入他的耳里,那帷帽郎蓦地一怔。

“恨这种东西么,最是缠人,只一个不慎,人就被它拆了骨皮,变作行尸走肉供它驱使。”魏盛熠拢袖挥动着毛笔,“爱卿呢?如今也同样变作行尸走肉了么?”

帷帽郎闻言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行尸好歹还能走啊,小人如今只怕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朕、送你回翎州。”

“翎州?”面纱郎忽地正色,“如今小人已成了翎州人人喊打的落水狗,那些个楚国狗贼亦将臣不得回翎州作为和谈筹码……微臣如何能回去?”

魏盛熠在绫锦上落下最后一笔,搁了笔问:“爱卿是要去还是不去?怎么朕说了送你回去,你却开始质问朕?”

“不、不是。”帷帽郎有些语无伦次,只把脑袋往地上重重磕了三四下,“微臣万死不辞!”

“爱卿在缱都这些个日子过得苦罢?”

“苦?陛下既知臣终日栖身温柔富贵乡,如何能道出‘苦’一字?”帷帽郎苦笑道。

“身不苦,心当真不苦?殊死搏斗,所得尽唾骂,你不苦?千军万马,最后只留了屈指可数的几条命,你不苦?当年功败垂成本不是你错,但你活着,便是了。”

“微臣还以为宋大将军枢成一十五年际遇远在天边,谁料来日竟吃尽其苦头!”那帷帽郎跪着,好似膝下为案板己为鱼肉,他正被屠户剥鳞剔骨,痛不欲生。

“爱卿问朕你要如何回去,你是南疆的罪人,论常理自是回不得,纵然回去了,也难逃万民唾弃,若使得楚君震怒更是难办……”魏盛熠自案桌下抽出把刀,抛给贺珏,“爱卿要回去,但不能再是贺玉礼。”

贺珏抬手把刀接了,仍旧跪着:“还望陛下明示。”

“万恶始于姓,无姓徒才没有身世纠缠,若爱卿答应,朕会在枢成任一年的武进士名册中凭空为你塑出一人。那人将是个无依无靠,在乾州巷道长大的孤儿,再无身世纷争。但自此之后,世上再无贺玉礼,只还多了个生着满面刀疤的坏嗓子将军。然姓易除,名易改,嗓可废,皮可换,骨难移,日后爱卿以他物掩面为必然。只是可惜了爱卿这张面似潘安的美颜容。”

“陛下要叫贺珏这人死么?”贺珏笑着垂了眸子,道,“臣斗胆求陛下为臣赐名。”

魏盛熠没推辞,只徐徐起身,道:“玉至纯,礼至美,然今朝风云莫测,礼崩乐坏,英杰埋没,玉石难分,玉礼不过是祈望。”

贺珏将头磕在地上,帷帽抵住了地面,撞出一声闷响。烛黄灯火被漏进来的寒风摇着,将他的影儿融进了紫檀木里。

“朕赐你名,唤作‘怀光’。”

贺珏将那帷帽揭开,“锵”地一声抽出了刀。他阖了眼,刀尖没入面上皮肉,只一寸寸割开。横平竖直,他咬紧牙关,血顺着割裂的皮溢出来蒙住了他的眼,他疼得五脏六腑都在抖动发颤,可他却好似还不够,只抖着手再将刀尖对准自个儿那张薄皮。

魏盛熠抬了眸子瞧他,见那誉为缱都美郎的贺珏一点点化散在他眼底,而后宛若木偶裹皮一般,缓慢地变作了丑陋的“怀光”。

落地的刀,腥臭的血,毁坏的皮。

最后一刀延伸至脖颈之上,贺珏喘着粗气,以臂撑地这才没狼狈地瘫软于地。魏盛熠将方才写就的圣旨卷了扔给他,那贺珏艰难接过展开读了。

“……陛下早便知微臣会答应。”贺珏盯着那张圣旨,拦不住的血珠一颗颗坠落,他像是自言自语,“怀光啊怀光……这世上可还有光么?”

“你既怀光,何愁无光?”

魏盛熠下了座,迈着很慢很慢的步子上前。他伸指勾起了贺珏的下颌,贺珏的血淋在他的指上,有些湿黏,他微微阖了眼——这是南疆的潮。

“爱卿,你可信命么?”魏盛熠收回手来,将头仰起,沐浴着堂内微弱烛光。

“从前信的,自兵败起便不再信了。”

“朕信。”

“什么?”

“朕言,朕、信天命。”

第118章新春别

嘉平三年正月初一。

魏風·鼎州

铺天盖地的雪遮不住炮竹爆裂后残留的几点红,那些个碎末铺在薛侯府内外似秋末的余红。

院里一高挑男子正迎着春日拜礼,其幼子却踏着满地炮仗碎末摇摇晃晃地来了。

他二人身后的老人倚住屋门慢慢地吟:

“一樽岁酒拜庭除,稚子牵衣慰屏居。【1】这般光景叫我这老的瞧着了,像是在做梦。”

“爹——”那幼子扶住那男子的背低声呢喃。

男子闻声舒开眼,还先背身用大手把他给扶稳了,这才笑着回过身来抱住他。那对长臂有力地把他环住了,一刹便将他抱起来。

薛止道抱着幼子走到妻儿身前淡笑一声:

“枫容,都收拾好了?”

那唤作枫容的美妇只把睫垂了,乖顺地点了头。

“委屈你带着枝儿回娘家去,日后……”

她将指点在他的唇前,眸中不见泪,纤纤玉指却不可抑制地颤动起来,她启唇:

“薛郎,来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110-120(第12/16页)

日妾一定要你亲迎。”

薛止道垂下笑眼,替她将碎发别至耳后,郑重地点了头:

“一言为定。”

薛止道空出只手来将她一并揽进怀里,那妇人轻轻勾住他的脖颈,很快便松了,只是那缓缓收回胸口的手,在半空中搅了寒雪许久。

她虽收手,那薛止道却紧皱眉头不放人。那美妇笑着嗔怪了好几声,他才终于将那趴在他肩头生了困意的幼子送回她的怀中。

他尝着新春别离苦,把妻儿瞧了又瞧,好似稍稍移目那俩人儿便会倏然变得模糊,而后消散在他的脑海。他没来由生了些恐惧,却还是狠了狠心去帮着下人往府外候着的马车上搬行囊。

他站在堂屋外,那妇人嘱咐他莫要送她出府门,这样才不似离别,叫他们日后想起来都能有个慰藉。

别离之际像催马疾行般奔来了。

他眼观发妻的身影淹没于带着红的风雪中,一向平和温柔的面容也被烈风打得很皱。

薛止道随那默默无言的老头儿一道进了堂屋,只阖紧门窗,这才启唇道:

“韩老请说。”

韩释抖了抖风雪,抚着胡须张口:“阜叶营那疫病解不了,人都被困在上头,出不来,上不去。魏盛熠是决计不能调那处的兵了……可侯爷您可知您引病上山之举殃及多少无辜!只怕不至冬,那些人都该死咯!!”

“韩老批评的是。”薛止道点着头,面上皮却是一动不动,“适才巽州来了信,禾川道他已上任,只是离了缱都再难帮上什么忙。我劝他莫急,在贤王身边,瞧着他有无什么动静也是顶好的。”

那薛止道云淡风轻地将万人生死掩了过去,比侩子手还更无情几分。韩释不好过多埋怨,只叹了口气,顺其言道:

“贤王自幼便良善,虽同先皇极似却比不得其才气,再加上生了个懦弱性子,到底不是个能干大事的。”

薛止道淡笑一声:“魏盛熠当年既能藏锋,这贤王魏尚泽未尝不可。那人儿近来忙着与百姓同吃同住,亲督建坝修桥……淋了那么多风雪,不知叫多少百姓高呼圣贤!只怕也不是个没半分心计的主儿,除非他身后亦有能人相助。”

“能人!能人啊!这九道十六州的能人如今不知分作了几股势力,来日一并撞在一块儿,只怕再好的高人也只能栽在泥水坑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薛某不怕等,只盼着他们快些争个头破血流,叫那帝位空寂。”

韩释道:“您要称帝,老夫自会相助。可侯爷可知改魏家之姓为薛家甚难,何不挟天子以令诸侯?”

“韩老觉着薛某是瞧上了魏家天子的权?”

“除了权还有什么呢?兵钱家食,众人渴求的东西您样样不缺。老夫实在是不知侯爷如此执着于那位子究竟为的是什么!”

“无关紧要的东西韩老不必懂。韩老只要明白薛某能填韩老心中憾憾便可——当年太子伏诛,您心中的缺憾再怎么用草席掩住,那层薄席被风一揭也是赤裸裸的空洞。韩老这么多年听着里头磨人的风声,应是悔恨不已。薛某予您改柱换天之机遇,您当珍惜才是。”

那韩释稳住心神,只把指尖抬了抬:“陛下既不愿居于幕帘之后,怕是日后免不得动些墨功夫。”

“能说会道者嘴皮子便是锋刀,那些个文人嘴为刀,笔为剑,胸中意气可燎原。若要叫这魏家覆灭,少不得他们这些个稚嫩的……韩老这般言说,可是心中已有合适的人物?”

韩释眸光忽闪,他道:“若言合适的,林题和徐云承自然留名。可他二人虽有才,然那徐云承尚未显锋,只怕才气耗到如今也该成了个搽着胭脂俗粉的红尘客,然那人今儿被召至御前,或许才气余存。林题当年便是因着显山露水,遭人嫉恨落得如今下场,怕的是左迁不过障眼法……我们出手太晚,这二位,只怕都有主了!”

“林询旷与徐耽之你我不得,当死。”

韩释的白眉如窗外鹅毛雪般向上堆起,他再顾不得惜才爱才,阖着老眼点了头:

“侯爷所言甚是。”

只听“嗷呜”一声,椅下钻出只狸奴来。这生了鸳鸯眼的狸奴低叫着蹭薛止道的衣袂,那人眯着眼漏了点笑,伸手将它从地上捞了来:

“韩老说了这不可得的,还有什么可得之人要向薛某引荐么?”

“侯爷知道缱都那新科状元爷梅观真么?”

“梅姓……这人可与缱都名画师梅彻沾亲带故?”

“不错!此人乃梅彻庶子,他嫡兄唤作梅岭章。往前他嫡兄较他还更出挑许多,这梅观真在太学里总被他嫡兄压一头,然他长兄却因仗义执言冒犯了许家那逍遥纨绔许翟,被他叫人打折了右利手,还被废了腿的,硬生生毁了他的科举途。如今他成了个废人,因着傲骨不愿叫人瞧见其败躯,硬是在府中闭门不出呢!”

“这般么……韩老可知那梅岭章当时争的是何事?”

“赶巧了,老夫还真有耳闻。那岭章小子是林题同窗的,当年他争的正是林题为难得圣贤亦或长于文辞的碌碌庸才。当年林题左迁虽曾叫满太学愕然,却也渐渐地涌出了不少落井下石的俗人,以数落林题为风尚。那梅岭章哪里肯服?只于其中舌战群儒。然那许翟他爹当年险些因林题之功招来罪名,自是不满意梅岭章的说辞,见他赢得满堂喝彩更是气不过,便叫家丁把那梅岭章打坏了。”

“倒是个可怜的……”薛止道将指落在那狸奴的背上,叫它渐渐地软了下来窝进他怀里,“依韩老高见,是要薛某去寻那风头正盛的梅观真。可那梅岭章如今堕落,薛某去寻他,岂不是叫他遇了恩公。”

“不成不成!”韩释急得忙摆手,“那人心术太正,要他唯您马首是瞻,难!”

“不比登天难。薛某人不能总挑拣着次等的东西要。那梅观真虽亦是美玉,可梅岭章经了天上地下那么一遭,也该懂得如今的魏家不比从前。自古文人傲骨有多少能抵挡得住手开青天的诱惑?”

“侯爷虽是这么想的,怕的却是那人心比天高,乃是非魏家者不忠的痴儿!”

韩释激动得咳嗽不止,那薛止道却仍旧端着温文尔雅的姿态,还微微一笑,道:

“原来韩老执着之处在这儿呐!看来薛某还是该套一个魏家的皮囊。”

韩释见他明白了自己话中意,缓了一缓后便抬了眸子,直言道:“封王乾州的四王爷祐王颇与世无争,侯爷或可一试。”

“全听韩老安排。”薛止道没争。

韩释把话说完原是要退下去,斜眼觑见一秦人打扮的自窗前闪过。他起了戒心,问:

“侯爷至今仍与秦人有来往么?”

薛止道抚着狸奴的手停了,他笑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韩老太过在意此事,只怕薛某人道有,您会惊惶不安;道无,您亦会猜疑不定,薛某是给出任一答复,您皆不会心安啊!不过今儿韩老既已瞧见,又何必明知故问?”

韩释见他毫无愧色,一点儿不做辩解,心下顿时生了不少的气恼,只把头用力地点了,道:

“好、好!侯爷既与蘅秦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110-120(第13/16页)

勾结,如若来日没把好关,叫秦人捡着了好处,让这魏家改姓了秦,老夫死了化作鬼都放不得您!”

韩释把脑袋摇了又摇,甩袖出了门。

薛止道没抬眸送行,只抬手安抚被外头蓦地炸响的鞭炮吓着了的狸奴。

他立其手掌捂住了那狸奴的耳朵。

“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便装作聋子罢,这般装聋作哑,谁还能骂你呢?”

那韩释走时没把门带上,风雪和天光偷着从门缝里漏进来。薛止道将眸光从狸奴身上挪开,只像个偷光的,从那说不上宽的门缝里观起那细窄的天儿。

灰蒙蒙的天幕向这烂世洒着雪,如同丢出了铺天盖地的万丈白绫。

薛止道明白的,这世间本就是个棺木,白绫掩住的都是装作活人的尸骨。他们一个也逃不掉,都会死,也都该死。

可他薛止道虽也要死,魏家人却要先他而死才行。

他笑起来,笑得过头甚至于身子也随着剧烈抖动起来,叫膝上狸奴受了惊,跳下去,跑了。

可薛止道却没停下来。

就如同这十六州的很多人一样,他痴痴地享受着那微弱的天光,那新年的光,那魏家的光——好似早便明白这将是他们此生最后的一年。

第119章皆作灰

正月初九。

魏風,缱都

“侯爷!”流玉捏着封信跑进书房,“那新科状元郎梅观真大人又给您送来张帖子。”

流玉推门进来的时候,屋里还坐着个美人儿,藕色的衣裳轻轻披在她瘦削的肩头。臻首娥眉,虽不是那般千娇百媚的明艳模样,却是清丽端庄,亭亭玉立如青荷。

彼时付荑正坐在椅上同季徯秩聊些什么,见流玉进来,不疾不徐地递上去抹温温柔柔的笑。

“……夫人。”流玉赶忙低下头来,平日里陪在她家侯爷身侧,没少见姿容艳丽的美人儿,最后却是这般风度端凝的大家闺秀更叫她自惭形秽,流玉虽已低了头禁不住还是垂了眼帘。

付荑眼带笑意,道:“侯爷,妾这便退下去了。”

“流玉并非外人,付姐姐大可有话直说。”季徯秩挽留道。

“妾身是忧心打扰二位。”付荑柔声道。

“付姐姐误会!我同流玉情如手足,倒不是值当误会的关系!”

付荑点点头,轻声道:“妾身自是明白的,只是妾身话已尽,也到了该退下去的时候了。”

季徯秩点点头:“原来是这般……姐姐身子不大好,快些去歇着罢!待到新春事尽,我便派人互送姐姐去稷州,那地儿较缱都要安定许多。”

“侯爷同妾成亲本就是允了妾身兄长无理之请,如今怎敢再劳烦……”

季徯秩说着笑起来:“付姐姐!我幼时没少受你照顾,如今好容易能报恩,恐怕你是不受也得受!再说我平日里头要上衙,留你一人在府里,心中常常惴惴不安。你去了,也好叫我这心呀好好歇一歇。”

付荑闻言又是一笑:“妾身明白了。”

流玉仍旧怯怯地垂着眸子,及至她退下,流玉仍旧没敢抬眼。

季徯秩于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流玉啊流玉,你难不成是见美人就喜欢,怎么愣成这个样子?”

“侯爷您这是、这是什么话呀?!”流玉羞红了脸来,“奴不过是在可惜那么位妙人儿竟也受爱而不得之苦所累!您大婚之夜,许千牛备身醉倒侯府,嘴里念着的甚至皆是夫人的小名呢……”

“呼——天公是不愿叫一人遂意啊!”季徯秩苦笑一声,忽又撑着额问,“对了,适才你匆匆忙忙跑进来要说什么?”

“哦!”流玉将指间捂烫帖子递给他,道,“梅大人又给您递了张帖子来。从昨年至今朝,这请帖递了少说都有七张了。他难不成是日日办宴?”

“执着过甚可不是好事。”季徯秩道。

“这回您可要去么?”

季徯秩拿指敲着桌面忽地愣了一愣,将指蜷握成了拳——他是何时将这一习惯从宋诀陵那儿摹来的,他不知,至少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宋诀陵的习惯。

“……侯爷?”流玉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哦、如今人家帖子下了这么多张,我再不赏个脸儿去,是不是忒不识好歹?”

“什么话!”流玉道,“姚棋他知道这事后,可是要奴劝您万万不能应约。他说是那梅观真在当今朝堂上是白党的狗腿子,说是个提倡新法的亡命徒,是忘本的狗东西。”

季徯秩平和地问:“姚棋今年多大了?”

流玉不假思索应道:“二十又八。”

“是吗?我怎么瞧着他像今儿已七老八十了呢?如今魏家的天已是这般的黑,这法度再不变,岂非束手就擒,瞧着天压下来?”季徯秩道,“我从前未曾对变法一事表态,是因我明白,要改天换地对于捕获民心尤其有用,而这不能叫除新君之外的人明白。”

“侯爷,流玉不明白……您这般岂非轻视了千千万百姓的性命?”流玉蹙斜了眉。

季徯秩面上不作反应,只道:

“虽说我不过束起手来要置身事外,但若细细追究起来,这话我倒真是无从辩解……流玉你去给我备份礼罢!梅观真这帖子下得如此频繁,恐怕今日去了也只是碰上场平常家宴,礼也不需备多重了,就当我是去给他拜个年。”——

季徯秩的马车停在梅府前时,那梅观真恰巧站在门檐下执扇赏雪。虽说他瞧上去是在赏雪,可他究竟在干什么,谁也说不准。

他斜眼瞥见季徯秩的马车,喜色登时溢了满面。还不待车轱辘停转,他已提衣跨阶而下,站在雪中行礼。

季徯秩掀起帷帘一角,笑道:“状元郎,快些进去罢,站这儿淋雪,当心害了风寒!”

那人并不推辞,听话赶忙退回檐下,随即同府中下人吩咐道:“快些去把庭院里那张桌子填了。”

季徯秩踩着马凳子下车,走到梅观真近旁便拱手作揖,客套道:“新春好啊,状元郎!前些日子我这稷州顽固光是忙着成亲了,这几壶鼎州美酒就赠您权当赔罪了。”

“得空了再来这不是应该的吗,不打紧的。”梅观真将酒接过来,笑道,“侯爷,府里请——”

梅观真领着季徯秩绕过了那些个前来拜年的十亲九故,将他安置在了府深处一屋内。

下人匆忙地往桌上摆上好菜,只是后来菜虽上好了那梅观真也并不急着请季徯秩动筷,只微微仰起头来问府中管家:

“兄长怎么还没到呢?”

“大少爷说是要见贵客,他要先沐洗一番。”

季徯秩闻言笑起来:“我算什么贵客?竟要那才气有如陆海潘江的梅峦文沐洗相见?”

梅观真闻言亦笑,道:“侯爷太谦虚。”

半晌,梅岭章终于来了,然他却不是走着来的,而是坐在一把轮椅上由人推着来的。季徯秩一愣,这才记起听人说过他的两只腿被许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110-120(第14/16页)

翟给废了。

那大公子脊背似松,虽是瘸了腿脚,却仍如兰君子般至高至美。梅岭章起不了身,季徯秩倒是利落地起身拱手,笑道:

“梅大公子,久仰。”

梅观真将身旁的木椅子挪开让下人把他兄长推到桌前,季徯秩一言不发地瞧着,却见那梅岭章的双耳一寸寸红了。

季徯秩见状虚虚叹了口气——早便耳闻梅岭章骨傲如梅,身子废疾对他来说,当真是残忍至极。

梅岭章请季徯秩先动筷,季徯秩点了头便动了手。只是他那筷子动得很慢,不过咽下几口饭菜便用帕子抹了嘴,道:

“二位,季某今儿斗胆打开天窗说亮话,想必梅大人给季某递了这么多张帖子,所求不会只是要季某前来拜个年。”

梅观真略微撇头见他兄长并未张嘴,便先窘笑道:

“侯爷或是多虑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季徯秩挂上了往日惯使的惑人神色,笑道,“二位可要考虑清楚了。”

寥寥几言便叫整间屋子的气氛寒了几遭,梅岭章终于把垂下的眸子抬了起来。

“侯爷对变法一事可有见解?”

“季某不才,区区耍刀的武将哪里懂什么修法变法的?”季徯秩抿唇一笑,“若想要大兴变法,二位大人该去收买朝堂上那些个守旧得很的老头们才是,怎么找来季某这儿了?”

梅观真直言道:“恕在下过分轻狂!在下听闻侯爷与陛下曾有同窗之谊,又多受陛下照顾,料想侯爷一言之重量恐怕不是在下所能企及的。”

“您同季某论轻重,可季某被赶回稷州两年,如今官复原职不过是因着陛下手上没人……您二位这般求季某,像是真情实意地要变法,但白党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好争权夺利才大兴变法。季某这旁观客瞧得一清二楚,您二位又怎会不知?”

“若我二人真是糊涂脑袋,是当局者迷呢?”梅观真蹙起眉头。

梅岭章将手覆在他庶弟的手背上,示意他莫要多言,道:

“党争不是我二人这几只朝堂蝼蚁所能决定的,但如今魏風百业萧条,民生凋敝,唯变法可救万民。”

那席话被季徯秩听了进去,变作一道凉薄淡笑:

“梅大人可知为何如今朝堂白党势微么?这朝廷里边,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人想叫这由魏盛熠管束着的魏風好过的了!他们皆恨不得叫这嘉平年快些过尽!哪里会支持你们变新法?”

“那么侯爷也是这般想的吗?”梅观真忽而将手抽出,苦笑着问他,“侯爷或许也有听闻,下官虽科举夺魁,论起才华却万万不及嫡兄,再加上生了个藏不住心中事的性子,来路有多艰难,下官并非未曾想象。可广厦将倾,来日它压倒的绝非陛下一人。如今风雨欲来,总有人得面迎风雨,做这前朝的一抔灰!而那些个吹之即散的尘灰,是下官又何妨?!”

“明知面前徒留死路却要一意孤行么?”季徯秩逼问道。

他帮了宋诀陵扶起江临言,却同样将魏盛熠碾死在滚动的朝代车轮之下。哪怕到最后兄仇得报,他也会一辈子活在魏盛熠的死与爱而不得的苦恨中郁郁此生。

这般瞧来,他面前又何尝不是徒留死路?

那默默不语的梅岭章这会儿开了口:“饥肠辘辘的百姓太多,临街布粥终究填不了十六州百姓之腹,侯爷您不也是明白的么?”

“哈———”季徯秩笑得疯子似的癫狂,“公子怎知季某明白呢?又从何而知季某布粥不是为了面上皮囊美丑呢?季某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俗人,二位同季某高谈阔论,无异于对牛弹琴。”

梅观真面上神情变得很是苦,他恹恹地歪在椅背上,像是脱了魂的残躯。

“是么?那侯爷在这乱世生了张良善的皮又能给谁看呢?”梅岭章闻言倒是笑起来,“我二人要说的话,也就这么些了。人微言轻,其中轻重,侯爷便自个儿掂量罢!”

季徯秩随着他笑,锐利的眼尾被笑意裹着弯起:“君子谋国,小人谋生,这重量哪里还需要季某再去掂量?”

梅观真的眼底终于有了那么点光,他睁大双眼却见那曾受千夫所指的祸国侯爷,这会儿起身举杯向天。

这般久了,他终于想通。

身为盟友,要他做的,宋诀陵会吩咐;不要他做的,宋诀陵亦会交代。作为交换,宋诀陵会彻查当年案替他报仇。宋诀陵不愿他插手,他不干涉便是,亲不亲手比起能不能来说,显得太轻太轻。

那么剩下的时间,就叫他用来弥补心中愈发膨胀的愧疚,就叫他同这奄奄一息的嘉平,同他那不能回头又受他辜负的故友魏盛熠——

一块儿死命挣扎,而后一块儿变作土中白骨,变作史官冰凉的墨字,变作文人不堪的骂言,变作盛世年间万家咀嚼的前尘。

而他对这乱世中人的所有歉疚怨恼爱恨,皆会在他的死亡之中化为乌有。

他终于找到了自个儿的归宿。

他于是笑对那梅氏二人:

“我与二位共成灰,为这乱世陪葬,可好?”

第120章南城月

魏風·鼎州

“公子!”栾壹嘴里叼着个包子,没大没小地闯了进来,还含含糊糊念叨着什么。

彼时栾汜正立在宋诀陵桌前禀事,见栾壹又忘了规矩便狠狠剜他一眼。

栾壹吃了一记眼刀,讪讪笑着赶忙把跨过门槛的脚给缩了回去。

“进来罢!你以为把只脚收回去了,先前种种便全然不作数了么?”宋诀陵面上无澜,他见那太知分寸的栾汜见状要退下去,乐道,“栾汜你也留着,我唤栾壹派人盯着缱都风浪,如今这般恐是缱都又出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了,咱们一块儿听听啊?”

“不假,不假!”栾壹把嘴上油抹了抹,笑道,“京城传来消息,说是近来白党尤为猖獗,势头压得朝中那些个老的直不起来腰,连那趾高气扬的沈颜二家都吃瘪不少!”

“是么?从前力倡革新者于堂上多数抬不起头,在这国库吃紧的乱世还要往外不停地掏银子救济百姓,哪个大官乐意?白家有的是银子,当然不介意从钱囊中掏出那么一点来玩玩争权夺利的游戏。剩下依附白家,嚷嚷着要变新法的,不是为了攀高结贵的,就只剩了把百姓命当天的活菩萨!可是在这乱世他们哪里能招得来那么多的菩萨?如今他们那小庙蓬荜生辉,恐怕是来了一尊大佛啊!”

“公子英明!卑职觉着奇怪专门让缱都的那些个哥哥们仔细盯了的,说是近来那季侯爷不知如何搭上了白党。如今谁人不知那季侯在堂上一言仿若九鼎大吕,他往里头那么一掺和,可不是叫白党吃尽好处?这季侯爷干事也当真是随心……”

“不随心。”宋诀陵凤眸深深,“他帮我夺位,于魏盛熠心中有愧……他啊,是终于想通了。”

栾壹啃了一大口包子,边嚼边不解道:“他为何有愧?”

“能是为什么?季侯同魏盛熠打小一块儿长大,难免会生情义的。”栾汜皱了眉。

“情意还是情义?”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110-120(第15/16页)

“两刀之间一个点!”栾汜摇摇头,颇不耐烦,“我说你平日里头的聪明劲都哪里去了?少问多说,把要说的话说完了就赶紧走,别总在这儿麻烦公子!”

栾壹置若罔闻,他把口中肉包咽了,一张口还是问:“季侯爷对魏盛熠的情义,可是如同公子对待俞姑娘一般吗?”

宋诀陵唇角挂上抹弧,他似笑非笑道:“你小子这不是还挺明白的么?”

栾壹道:“可是俞家是公子恩家,俞姑娘性子又是顶好的,季侯爷何必同魏盛熠那作恶多端的谈什么情义?”

“是了!你公子我也正想不通呢!我要他帮我,乃是以查案子为代价。可是他帮魏盛熠,是自个儿在为自个儿施压,是从了他打心底的期望。怎么魏盛熠在他心底就这般的重呢?”宋诀陵耸耸肩,玩笑口吻。

“再重又如何,他最后不也还是需要眼睁睁地瞧着魏盛熠死吗?”栾壹不知宋诀陵为何笑不达意仍要笑,只努努嘴道,“这季侯爷也真是的……一话不说便成了亲,如今答应了要杀魏盛熠也有好些时候了,这会儿突然又要还债似的把愧疚给补上。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人死了就死了,他的愧疚又能补上多少?话说公子,宁兄他今儿还整日绕着季府护他周全呢,若季侯他来日与我们反目,倒也真是方便对他下死手!”

宋诀陵冷笑一声:“我派宁朝升去,是为了把他守好了,这般季家兵才好为我所用。你倒好,还想把人给我杀咯!”

栾壹把包子抓稳,嗫喏道:“卑职这不是想着有备无患嘛!”

栾汜气极骂他:“说说说!什么屁话都往外头乱说!还不快些闭了嘴啃你的包子去!”

栾壹乐呵呵地挨了栾汜一拳,含糊道:“包子塞得太满,闭着嘴难嚼!”

“忒听不懂人话!”栾汜气得直跺脚。

栾壹究竟是谁教出来的糊涂东西!

他们家公子有多珍视那季侯爷,哪里舍得动他一根毫毛?!为了不叫那位季侯与自个儿同舟一事败露,虽说是每回相见都摆出颇招摇的态势,可是哪回不是将闲杂人等清除得一干二净?

这般谋逆大事,入局者皆是无可脱身。可是他们家公子在力保季徯秩,他希望如若事情败露,季徯秩仍能脱身!为此,他不能叫季徯秩把双膝如他自己般没进泥里太深,他的长靴沾点泥点便够了,剩下的,他哪怕是将脑袋也都扎进泥里,也要替他完成。

如今平州那些个大人还以为季徯秩对他们已是知根知底,便也费尽心力去保住季徯秩,哪知他们吩咐下去的糟烂活儿其实皆是公子一人在扛!

今儿公子都将心腹派去缱都守着人了,栾壹这混球竟还敢在他面前提要杀人!

栾汜气不过,只赶忙把门开了,推搡栾壹一把:“你麻利点这边滚!”

“汜哥——”

栾壹求饶,然那栾汜却是毫不留情地把人踹一脚给送了出去。他把门阖了正要喘口气,回身却见宋诀陵笑眯眯地瞧着他。他喘不过来气,只赶忙把眼给垂了,道:

“适才卑职自说自话,未曾问及公子态度,栾汜知错,还请公子责罚。”

宋诀陵笑一声:“责罚什么呢?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判官老爷。我就是在想,栾壹有你看顾,实在是叫我省了不少心。”

栾汜面上露出一点喜色,只赶忙藏住了,垂头道:“公子……”

“公子什么公子,总叫我瞧你头顶,瞧得我眼睛都疲了……这么些年了,你还是怕我?”

栾汜不敢直视那双寒凉凤目,虽是抬了头,却还是微微弓着身子。

一声鸾铃响飘进耳里,宋诀陵捏着一盏茶嗅了嗅,他面上虽是淡漠神色,语调却是含笑的轻快:

“这平州的茶好,人也真真是好。栾汜呀,这平州贵客来了,你替我去迎他进来罢。”——

那带着帷帽之人由栾汜领进书房来,他一见着宋诀陵便掀了帷帽,道:

“陵兄,久违了。”

宋诀陵抬手要他免礼,转而用笑将面上寒光扫去:

“我原还以为你会早些来的,前阵子听闻你大哥要回平州去过年,就知道你估摸要在平州陪你大哥了……今儿前来,可把你哥瞒严实了?”

吴虑点点头:“他不喜在下跟随其后,更是不希望在下提刀揭疤。鼎州是蘅秦近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希望在下来这儿瞎搅和,在下不瞒他不行。”

“他是为了你好。”

“在下明白。”吴虑面上没甚温度,言辞却很是谦卑,“但在下于吴府当什么也帮不上忙的废人已久,心中难免自愧。”

“怎么能说是废人?你在平州当长史已有好多年,可谓是尽心尽力。平州灾害繁多,万农尤其受你关照。功利机巧,这于吴家声望而言,亦是有利。”

吴虑那双浅瞳子被长睫覆住,他道:“只怕说不上是什么好事。在下不过做了些微小之事,只怕如今把官一辞,不出三两月,那平州生灵都会将在下忘却……在下又哪里真能为吴家,为江兄大业干出些什么呢?”

宋诀陵轻笑一声:“这魏風可是有何规矩么?生得人高马大的,十有九自轻过甚,总把自己当靴底微尘!你这般想,我应是好好劝劝的,但如今事态紧急,我不好同你闲话过多,你饶一饶我,纵容我单刀直入罢!”

“陵兄但说无妨。”

“把你拉来北疆合该叫你进悉宋营的,我好歹是这悉宋营前当家的儿子,要把你这么个人儿安插进去,再给戴一个不小的头衔不算什么难事。只是你大哥如今任职悉宋营,那不知依附了哪位大人物的燕凭江亦在悉宋营,只怕将你送进去不知会招惹多少麻烦。”

“在下也曾作此忖量。在下不贪功名,全听陵兄安排。”

宋诀陵的长指把红木桌叩得很响,他笑道:

“近来在这鼎州时常能瞥见秦人身影。虽说是因着逢宜公主和亲,魏秦将边关放松了些,重启互市,但那些个秦商进了魏風却并非漫无目的地散居。他们虽不是总往鼎东和鼎中走,一月里头却总有那么几次往这两地跑。本来像他们这般的商户,纵然不往四处跑,有求者自会来的,他们这般,恐怕其中自有古怪。”

宋诀陵请他吃茶,那人却把头摇了,只道“听来确实奇怪。”

“宋府私养了三百精锐,散于鼎州四处,从前二百由我亲领,一百由栾姓二人与俞姓分领,今儿我将我手中精锐分你少半,就劳烦你领着他们去将此事给我查清了。”

吴虑抿着唇,有些犹豫,他道:“在下当真能胜任么?”

宋诀陵带着一点关切口吻道:“我知你自打当年起便不再行杀人事,但你自幼跟随江师叔一道精进武艺,这事儿我倒是一点儿不担心……值当担心的只有来日莫要直撞你大哥和燕凭江。”

“大哥……”吴虑喃喃自语。

这吴虑生了很木的性子,平日里头情绪没甚起伏,只是他这般深邃长相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情动,今儿眉间那么一点细微的蹙动,已托尽了他心底的愁。

宋诀陵自顾道:“我已给你寻好了住处,就在城南。那地儿表面上是个肉铺子,你平时不需抛头露面,只从精锐中挑个年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110-120(第16/16页)

纪轻,嘴皮子又快的当作门面,你吩咐他自称学徒与你同住便是。”

吴虑垂头应了。

鼎州春似南疆冬,白皑皑的鼎中城里纵不飘雪也少不了风的鞭打。忽而疾风来,吹得那扇没阖紧的书房门大敞开来。吴虑没移目而观,余光却尽是逼人的黑。

他略微瞪大双眸,终于旋身去瞧——六十余位身着黑衣者正半跪院中。

宋诀陵笑声朗然:“今儿起,他们生死便全仗你了。”

吴虑怔怔瞧着,半晌过后也跪下,却不是对着宋诀陵叩拜,而是把头朝向那群壮士,朝向外头暗淡的天幕,磕了个响头。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