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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修)

柳白真宛如被雷劈。

他呆滞地贴在被褥上,眼泪横流。

我……

我不干净了,我脏了嗷嗷嗷——!!

此时在众人眼里,他却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件,一件绝世珍品。

少年向青年过渡的线条是瘦而挺拔的,既有少年丰润饱实而又细腻的肤感,又有青年坚韧的骨感,如同太湖石的窈窕清癯。

如果将这样肤白胜玉,又体态消瘦的脊背作为一张画纸,画上了代表无上珍宝秘籍的藏宝图,是多么的让人如痴如醉、无法自拔啊!

何用几人都不由自主地凑过去,几乎要贴在柳白真的背上。他们的呼吸打在青年的皮肤上,灼热黏腻,柳白真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刷白。

好恶心……

“让开!”

郑郡粗暴地推开他们,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滚出去,宝图也是你们能看的?!”护卫便把其余人都推搡开,包括何用和王之封。

何用气得脸都扭曲了,无奈他在主上那里没有郑郡得用,只得忍气吞声居于下首。

“走!”他咬牙道,带着人退到了地牢外。

他垂下床帐,这才有闲情逸致好好欣赏手下这幅局部的山水图。他用手重重地捻过那些山川河流的墨色线条,一条最大的河流沿着脊柱往下,又蜿蜒向了右边那枚玲珑的腰窝。

这可不光是一座山和一条河,这是整幅山河图的重心,也是暗示藏宝所在部分!

郑郡感受着手下奇妙的触感。

线条隆起处摸上去十分崎岖,但线条之间却还十分光洁柔滑,按压下去弹软有力。这一点又与女子大大的不同。

他欣赏着这幅秀美俊逸的纹画,若有所思。

人皮地图,他已经拿到了两幅,拼起来才发现不过四分之二。不过这么一对比,人皮一旦离了体,就开始骤缩变色,虽然摹画下来,于藏宝图的功用倒是没什么影响,但作为收藏,就不免令人遗憾了。

主上只要藏宝图,人却没提。

郑郡又拿掉了青年嘴里的布条,仔细地打量他。对方被摁着头和手脚,一头黑发凌乱的散落在颈子周围,五官格外秀致。虽然双目紧闭,但赏那轻颤的睫羽也别有意趣,软唇狠咬,那一抹嫣红显得分外惊心动魄。

越是表情屈辱,便越显得清纯动人。

他一时心动,手下的动作就暧昧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白真险些吐出来。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血液往太阳穴冲,冲得他心脏都要跳出来,什么也想不到了,心里只剩下崩溃。

“滚啊——!!”

他猛地挣扎,也不知从哪里爆发的力量,一瞬间竟然挣脱了摁着他的护卫。

他要走!

随便去哪里,哪怕下一秒死了都要离开!

“性子挺野啊。”中年男人发出黏腻的笑声。

下一秒他被狠狠地摁了回去,砰的一声,隔着几层褥子,砸得他嗑出一嘴巴的血。摁着他颈子的手如同铁钳,颈椎一阵剧痛。

柳白真眼前一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短暂地昏了几分钟。

有个人凑在他耳边,逗猫似的,很低很轻地说:“你想不想看看你两个哥哥……他们的皮?”

柳白真发起抖。

他好怕死,也好怕疼。

从小到大他受到最严重的伤,也不过就是食指上一道小小的切口。四年级的时候,学校让做家务,他大胆尝试番茄炒蛋,切第一刀就把手切破了。

然后他跟他爸哭了一个小时,最后得了一个新的篮球。

疼死了,最可怕的还不是疼痛,是看到鲜血一下子从伤口里涌出,仿佛他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从那以后他看到刀就会想到切到手的疼。

郑郡满意地看到青年像小动物似的哆嗦,那双漂亮的杏眼瞪得很大,茫然空洞地望着远处,脸色更白,唇色更红。

他俯身贴在他的背上,伸手拔出一旁护卫的佩刀,用雪亮的刀刃贴着柳白真的脸,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蛋。

“你哥哥没你好看,所以他们死了。可见人若长得好看,活下去的机会都多一些,你说是不是?”

“跟了我,可好?”

柳白真迟缓地将目光聚焦在刀身上,从上面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狼狈样子。当初他一边逃,一边鄙视原主,还觉得作者俗套。原主怎么人设那么扁平?他除了哭还会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小白花也想生存啊。

他想起在密道里,面对杀手慢慢逼近,他也曾经想要示弱。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杀手比这老男人长得年轻好看,可本质有什么区别吗?

他不想死,但他也不想再轻易地去示弱。

柳白真的眼前再次出现那张一直无法使用的卡片。

【不符合使用规则,本次点击无效】

【不符合使用规则,本次点击无效】

……

行,就非得逼着他主动找死是吧?

“我放你爹的臭狗屁,”他开口骂道,“老子不愿意!”

郑郡脸上笃定的笑凝固了。

他嗖得沉下脸,几乎要骂出口。

下一刻,他面前软弱的青年却突然艰难地扬起头,用脖颈撞向他左手的长刀,与其同时嘴里喊出他听不懂的话。

“抽抽抽——”

血溅开的那一刹那,白色的雾气烟雾弹似的四散,势不可当将整个床帐内笼罩。

“什么鬼?”

郑郡下意识地抬手挥动,然后他从帐子里飞了出去。

他也不孤独,两个护卫和他一起飞了,

柳白真捂着脖子,指缝里还在淌血,他一边咳一边慌张地摸索伤口,好在喉咙上的上很浅,只是流着血所以看上去很吓人。

因为他在碰到刀刃的前一秒,卡片就开始使用,而白雾出现时,郑郡已经丢了刀。

一只靴子杵在他的脸旁边。

这是一只做工极端精巧的白色靴子,靴底比较薄,从鞋面到鞋帮,不染尘埃。

他转过脸。

看到了另一只靴子。

“小妖精,你偷窥本尊的裙裆做什么?”男声又冷又邪,还懒洋洋的。

柳白真呆滞了。

他缓缓地扭过头,好的,确实只能看到雪白的几层袍子,还有最里头的雪白的长裤。但是裆也不至于……

靴子的主人往后退了两步,他才算看到了人脸。

一个穿着仙子的雪衣,却长着反派脸的男人。这男人看上去是白若离没错,但卡片上的白若离明明一副高贵不可亵玩的模样,怎么会是如此……那啥的样子?

白若离握着生杀予夺,低头看着下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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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着的“小妖精”。

他眯起眼,想的不是他怎么来到这等地方,而是这人看上去很眼熟。

对,一息之前,他正站在无妄崖边,身后是万丈鬼窟,身前是三十六宗门一共一千二百五十人。这些人要杀他,或者要他主动跳入鬼窟,从此坠入魔道。

三十六小世界从未有过魔道登仙的人,坠入魔道,即为死道。

他不在乎入不入魔,但是杀一场也无妨。

白若离有点不高兴,现在是杀不成了。

生杀予夺与他心意相通,见状发出愤怒的嗡鸣,说好了剑出鞘必见血呢!没有血,它凭啥伺候这大爷!

“肃静!”

白若离不耐烦地呵斥一声,“你看看这人,几两肉几斤血?放干了不够你嘬几口!”

“前辈……”柳白真试图开口。

“闭嘴。”白若离冷冷地看他一眼,只那轻飘飘的一眼,就把青年钉在了原地。

【有血!有血!外面好多血!】

生杀予夺在他脑子里拼命地尖叫,像个小孩一样撒泼打滚。

白若离啧了啧,身影瞬间消失在床帐里。

第22章

“你是什么人?!”

郑郡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喊。

他其实想问白若离到底是人,还是鬼?否则以他的功力怎么会被轻易地掀翻!

地牢外的人听到动静,纷纷拔剑拔刀冲了进来。

血溅满面。

没人看清白衣人怎么出的剑,只看到一阵剑光乱闪,郑郡便在惨叫声中化为一堆看不出什么玩意儿的烂肉,满室如同降下一场血雨。

咚——

一颗人头砸到何用面前,中间隔着一层铁栏杆。

那张傲慢的脸孔上凝固了恐惧,也将永远恐惧下去。

何用心头升起强烈的危机感,他抬起头,眼前倏忽一暗,正对上一张俊美邪气的脸。他来不及反应,胸口先是一凉,然后爆发出剧痛。

“看什么看,丑八怪。”白若离笑起来。

嗬——嗬——

何用像离水的鱼,他徒劳地抓住刺入胸膛的剑,每动一下,全身都在痛。他好似融化的蜡油,深深的疲惫从四肢钻入到肉皮里、骨髓里,又累,又冷。

白若离满意地在他胸口搅动一圈,然后才缓缓拔出剑。何用浑身抽搐地仰头朝后倒去,再也没有起来。

身后挥起两道劲风。

他反手猛地后刺,噗嗤——地牢里的护卫像人肉串烧死在了他的长剑上。再拔剑,那剑极为古怪,好似会吸血似的,两名护卫倒下去时,一滴血也没有喷出。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烦死了!闭嘴!”白若离单手抓住铁栏杆,眼神凶残吓人,竟然硬生生地把精铁打造的栏杆拉变了形,然后恶鬼一样从缝隙里挤出去。

王之封等人在何用死时,已经举起兵器齐刷刷退到地窖门口。就见那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带着怪异的笑从地牢出来。

“列阵!列阵!”

王之封吼道,立刻往后一跃,在场数名若游仙岛的弟子摆开阵势,打算用剑阵合围白若离。十人整齐划一地举剑,身形快得几乎闪过残影。

如果换做一般人陷入这等剑阵,只怕连剑在哪儿都看不清,顾了这头失了那头,如同凌迟,死也是早晚的事。

可白若离是从修仙界来的。

他受世界限制,仙法自然施展不开,但那又怎么样?

就算不用仙法,他一个剑修,还能压不住此世的人?最关键的是,他受系统保护,他能伤到别人,别人却伤害不了他。

哈哈,这是何等美妙的事!

白若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也不清楚送他来的是何方天道亦或是大能,他也不在乎,反正杀就对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畅快大笑,掠入剑阵,就像狐狸窜进鸡群,杀得那是血流漂杵,惨叫不绝。

柳白真的胆子已经被吓回去了。

他瑟瑟发抖地缩在床帐里,根本不敢朝外看。胆子再大的现代人,也绝没有亲身经历过什么叫“血流成海,尸积如山”。

什么是人间炼狱?

——就是此时此地啊。

他根本不用往外看,那地上的血浸透了帐子,满屋的血腥气冲天。

柳白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后悔,只知道完了,他这是抽出了个煞星!

听听!还在笑!

别是反社会人格变态杀手吧?

他又开始疯狂戳卡,现在他算不算生存危机?!也算吧?

【卡片使用中】

【卡片使用中】

柳白真:“……”

外头突然安静,他绝望地想,不会是人都杀完了吧,这么不经杀?!

一个人影闪现在帐子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柳白真僵成了雕塑,甚至不敢转头,只能眼珠子斜过去看。心脏扑通扑通疯狂跳,他快吓尿了真的,膀胱已经要罢工。

人影动了。

细长的一条影子触到纱料上,沁触一点血红。

然后挑开了床帐。

白衣魔鬼居高临下站在床边,手里的长剑挂着一滴血。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柳白真,开口:“你喜欢五块,还是九块?”

“……”

柳白真哭了。

真哭了。

不怪他,是小白花原主的泪腺太发达。

他哭着问:“……能不能喜欢一块?”

谁都离不开谁的完整的那一种?

白若离觉得很稀罕。

他仿佛很久没见到会哭的大活人了,突然在清一色的黑白里看到一抹跳动的彩色,格外新鲜。就是这副哭唧唧的样子,总让他觉得眼熟。

不仅眼熟,还特别不舒服。

他收敛起笑容,气质突然又阴郁起来。

要不是这人和招他来的力量有关,第一眼看到他就该切了对方。至于这人死了,会不会影响到他,甚至于回不去,白若离没考虑过。

白若离从某一天起,就不再思考,做事只凭本能。

他刚要动手,手里的剑开始抗议。

【几两肉几斤血?!都不够剑嘬一口!外面还有!外面来了好多血!外面外面——】

“闭嘴!”

白若离被吵得烦不胜烦,转身看向地牢外的通道。

他不知道旁人听不到他和剑灵的对话,所以他总是突然停顿,突然烦躁,然后自言自语,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像精神有疾。

柳白真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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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嗦着把亵衣裹上,然后安详地躺平。

遇到死劫——抽卡——抽出神经病——神经病要杀他,死亡循环了属于是。他已经努力了,结果从狼窝掉进杀人魔的窝。

哈!他总算知道为啥第一次试抽只有三分钟。

柳白真冷笑。

他被那三分钟蒙骗了,还认真写了八百字用户体验报告,给了五星好评!

“快点!”

“在这边——”

一群人乌压压地冲进地牢,刚下台阶,就被眼前铺天盖地的血色惊呆了。

白若离歪着头一看,那么多人啊,心情一下好转。

“小真!小真!”

柳盈盈踉跄地推开几个和尚,手里还拿着剑,秀发蓬乱,神情绝望。一个黑衣青年紧跟在她身旁,也在扫视地上那些尸首,眼神悲恸。

柳白真原本已经躺平了,反正外头那些都不是好东西,给杀!大佬随便杀!多杀几个他到时候也好趁机溜出去找姐姐。

这种要命的时候,他竟然听到了柳盈盈的声音,吓得他一骨碌爬起来,掀开帐子往外冲。

“大哥你别——”

白若离已经出手了。

他含笑挥剑,剑气如啸,一排铁栏杆整齐地断成几节,横飞出去。

“小心!”常钰和几个和尚同时出手,挡下那些断裂的铁柱。刚猛的力道排山倒海一般,逼得他朝后倒退好几步,最后还是倒在地上,差点把身后的柳盈盈压倒。

静慧和尚自然比他能扛,他看出那白衣人煞气极重,手里不知几多性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个单薄的人影挡在了他们和白衣人之间。

柳盈盈先是惊喜,然后变成惊恐。

她挣扎着要冲过去,被静慧拦住:“放开我——小真!你快躲开!”

白若离杀性起了又被迫中断,目光暴戾地盯着柳白真,凶得下一秒就要把他剁碎。

柳白真想也不想喊:“我要同你打赌!”

【白若离

身份:无问宗首徒/仙道叛逆

技能:无问剑法/玉若神功

爱好:打赌/鞭打】

白若离怒气一顿,眯起眼审视他,半晌慢吞吞地开口:

“……什么赌?”

赌对了!

柳白真绷紧的后背微微一松,立刻发出密密麻麻的刺痛。

“那位,是我师兄,”他擦了擦汗,才指向常钰,“我师从苍山剑阁,同阁下一样修习剑法。”

白若离淡淡应道:“不错。”

柳白真又说:“我师兄是来救我的。”

白若离笑了。

他笑不及眼,声音放轻:“很好。”

柳白真偷瞥他,对方身体放松,表情柔和,若不是手里拿着凶器,四周都是尸体,看上去真像个好人。

他深吸一口气:“我家遭人灭门,我父亲昔日好友,都想瓜分我家的藏宝图,我的亲姐夫把我关在这里,要卖给凶手,而凶手要扒我的皮。按理说我应当愤世嫉俗,但我依然相信,这世上仍有公正道义。”

“我同你打的赌就是,我师门绝不会背刺我。”

个屁。

铁定背刺。

不过他柳白真不在乎,关他屁事。

他目光坚定地直视白若离:“我们赌一赌。”

白若离愣了几秒,随即仰头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他的笑声让地牢都震动起来,里外几百人内息不稳,弱点的已经面如金纸,原地坐下调息了。

柳白真吐了一口血,但他不敢动,也不敢移开目光。

白若离笑够了,拿剑指向柳白真:“我同你赌。”

他的剑尖又移向柳盈盈一行人,“你想保住这几人的命,是吗?”

柳白真连忙小声补充:“还有我自己的。”

“不,”白若离冲他摇了摇手指,“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他朝柳白真走过去,引起不远处几个人的紧张。

不过他并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凑到柳白真耳边,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说:“我的赌注是我四分之一的真魂。我输了,这缕镇魂会吃掉你的三魂六魄,你赢了,我送你四分之一的内力。”

柳白真瞳孔骤缩,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当然知道对方给的也就是普通内力,毕竟这是一个低武世界。但白若离怎么看起码也得是筑基修为吧?几十年功力送他四分之一,他不求立马变成顶尖高手,可是至少能有自保之力了!

他好心动,也好后悔。

妈的,有一口美味的肉就在眼前,结果他注定吃不到,可真糟心!没办法,柳白真的师门不用想肯定有问题,他记得原身被各种背叛,无奈之下才靠向一众男配,要是师门靠谱,不至于那么惨。

可他的目的就是想苟命,顺带拖延时间。

白若离似乎对他的小心思心知肚明:“我会在此地停留三天,但我的真魂会一直在你身上,直到结果出来。”

柳白真缩了缩脖子。

好在这是个还有基本诚信的赌徒,柳盈盈几人再靠近时,他甚至还贴心地走开了一点。

“小弟!”柳盈盈抱住他,上下摸索,“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他抓住亲姐的手,尴尬地把衣服拢了拢,“先前王之封带着好多人来,但他们都被……杀死了。”

柳盈盈顿了顿,看向白若离的目光带了点复杂。

这么说,他还是小弟的救命恩人?

常钰在旁边忍不住插话:“师弟,你刚才打赌是什么意思?”

柳白真快速偷看白若离,见对方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才压低声音解释:“我这位、这位友人,以前遇到点事……嗯,反正他觉得世上没好人,师父师门都是恶人,我才同他打赌。”

常钰原本忌惮对方,现在恍然大悟,再看白若离就觉得有点同情了。

“你放心,咱们师父虽然说常年闭关,但他老人家最厌恶这些魑魅魍魉,行事是孤僻了些,至少光明磊落!”常钰拍着胸脯非常自豪,“这次我求了海清寺的静慧大师送咱们一道回去,师父肯定给你做主!”

柳白真胡乱应了。

实际上原主对师父应秀峡根本没有印象,自从拜入小苍山,教小弟子内功的是师叔婵素,教剑法的则是大师兄郑英。

记忆中,他恍惚也就见过应秀峡两回,一次是拜师礼,一次是为婵素贺寿。前者人太多,他胆子小没敢多看师父,第二次也是人太多,应秀峡露个面又回去闭关了。

话说这世界又不能修仙,为什么老是要闭关?

难不成他师父是个社恐死宅?

柳白真又看着常钰,心里不由感慨。要是他没偶尔刷到西皮向剧情剪辑,单看这位师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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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觉得他是个古道热肠的好直男。

这样的人,怎么会黑化囚起小白花呢?

不过现在遇到他柳白真,小白花师弟也只能变成大兄弟啦!他坚决捍卫他的八月十五,只能出不能进!

几个人说了没两句,外头又开始骚动起来。

“夫人,天魔六阁的人围上来了!”一名蓝衣弟子喊道。

柳盈盈眉眼一厉,喝道:“拦住他们!”

“是!”蓝衣的弟子如同流水进,一层层挡住了通道。

柳白真讶然。

若游仙岛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听姐姐的话?

他看向自家这位姐姐,这才发现对方仿佛经过了一场恶战,往日精美的发髻凌乱不堪,钗环首饰都没了,脸上还有些干硬的血迹。

他目光下移,就连手里的剑都沾染了不少血。

柳盈盈留意到他的疑惑,镇定地说:“我杀了王之鹤。”

“你杀了——?”

柳白真张大嘴,“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可说的。”

柳盈盈环顾一周,从角落的柜子里找了外套给他披上,带着他往外走。

她的脸色依然憔悴,但是那种娴雅温柔的贵妇气质变了,变得坚定强硬,更像出嫁前的模样。

“从你姐夫欺骗我开始,他就已经完完全全辜负了我,所以我杀了他!”她轻描淡写道,“华英现在就是岛主,但他年纪太小,自然还需要我这个母亲襄助。”

柳白真瞬间对她高山仰止。

嚯,杀皇帝扶幼帝然后太后摄政啊,这不得单走一个666。

不过他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柳盈盈在家里长到十六岁,但她嫁给王之鹤的时间比这还多几年,两人还育有一双儿女,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在柳家出事前,王之鹤对妻子爱护对儿女宠爱,如果不是触碰到了柳盈盈的底线,她绝不至于下杀手。

静慧和尚等人从头到尾几乎没出声,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们在若游仙岛的保护下往外走,还没走到通道,头顶就掠过一道白影。

柳白真:“……”

大佬,真的很像白毛狐狸看到了鸡群。

“我们等一等吧,”他淡定地拉住柳盈盈,“外头还得乱一会儿。”

入口处的蓝衣弟子都纷纷往下退,各个脸色发白,也不知道外头现在多吓人。

元娘子被同伴护住一路往外逃,他们的身后不断响起刀剑碰撞和惨叫声。

她喘着气,狼狈地回头看,就见那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白衣人,正闲庭信步般往这头走,他单手拿剑,剑招简单到了单调的程度,就是扫、刺、撩,完了翻个花甩掉血点。

就这么简单粗暴,却无人能阻挡他前进。剑气一扫,便是血肉横飞,哀鸿满地。

“这到底、到底什么人?!”她悲愤道。

“别想了,先走再说!”同伴的危机感已经到了令汗毛竖起的地步,他直接扛起元娘子,拼起全力冲向外面。至于这次阁里损失多少好手,已是顾不上了。

他扛着人刚翻过大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口,一个年纪不大的马夫正背对他给马喂食。

“正好!”他眼神凶狠,把元娘子往地上一丢,右手成爪,朝马夫的后脑勺抓去,这就要杀人夺马。

见血前一刻,一粒白玉棋子飞出直接打穿了他的手背。

男人痛得大吼,那马夫看似惊吓地扑到马上,转身的同时竟然直接拔刀砍了过来。刀光密如织网,来势汹汹,完全是个高手!

马夫正是什七。

什七平常以查探消息为主,看着瘦巴巴的,年纪不大,挥舞起大刀来却十分悍勇。他翻身点马,直接当头劈下,男人错步后退,退到马车车厢前,什七一下停手。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后头掐住了他的脖子,对方还没察觉到,咔嚓一声——

结束了。

秦凤楼丢开人,掀开门帘下来,嫌弃地拿帕子擦手。

“元娘子?”

他睨着瘫倒在地的华服女子。

“天魔六阁对外的管事之一,竟然没有武功?”

元娘子浑身发颤,仰头看着高大的男子。她自然不是没有武功,只是用不到,也不精,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听力极为出众。

可她怕得说不出话。

多年养尊处优,她已忘了随时有性命危险是什么感觉。

秦凤楼懒得同她多说,什七已经将她穴道点了,捆起来丢进了马车。

“里头发生了什么?”

他想到元娘子的样子,感觉事情好像脱离了他的预料。

什七刚要说话,就看见什五带着人匆匆过来。

“主子,里头有个煞星!天魔六阁的人死伤惨重,汇贤阁已经死得差不多,我抓住了一个逃跑的下人,说是郑郡和何用都被那煞星杀了。”

秦凤楼心头一跳。

郑郡那二人必然会看着柳白真,他们死了,那……

终究还是来晚一步了吗?

什五窥他的表情,试探问:“主子,咱们……要不要去救人?”

秦凤楼有点茫然。

原本一切都计划好了,现在嘛,要救的人不知道死活,但预想的乱局已经形成,不必他再出手。

他对柳白真有兴趣,也有好感,可若是再进一步,值得么?

别院里死的死,逃的逃,好好的庭院已经五步一断手,十步一尸体,罪魁祸首一身白衣洁白无垢,抖抖剑尖,还特别满意。

“这屏障倒是极有用处。”他评价道。

大概指的是系统给人物卡的保护屏障,若非如此,他如今估计真会像个从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恶鬼了。

柳白真一行人已经在他屠杀天魔六阁的时候,从地牢转移出去,准备跑路。

“华英!”他高兴地招手。

“舅舅,娘亲!”一身素白的少年跑过来,正是王华英。

“东西收拾好了吗?”柳盈盈问道。

王华英低下头:“收拾好了,韵宜也送上了马车。”

母子俩说完这两句,就相对着沉默起来。

柳白真看看这个,觑觑那个,不敢随便插话。他想到王之鹤,不免有点同情柳盈盈,也可怜兄妹俩。

倘若那王之鹤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也就罢了,偏偏他在这事之前一直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家庭剧变,原本的好父亲突然对他们兄妹又是下药又是囚,禁,而一直和父亲恩恩爱爱的温柔母亲,竟然杀了丈夫。

王华英不小了,他知道这不是母亲的错。可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柳盈盈。

“小真,”柳盈盈不管他,拉着柳白真忧心劝道,“你还是和姐姐回若游仙岛吧,我们远离中原武林,待过得几年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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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出岛,好不好?”

柳白真很想答应。

他这位姐姐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可靠,试问谁不愿意和亲人生活在一起?

可是他发过誓,一定要找到天魔六阁背后的真凶。真凶不找到,他就算去了若游仙岛,真的就安全了吗?

柳盈盈是一把火烧掉了人皮地图,可她带走了柳家上下的骨灰。再加上不知所踪的山河图真迹,没有人会相信藏宝图已经毁了。

如果他再跟着去岛上,那姐姐和外甥们的生活会永无宁日。

“姐,等画凑齐,我便将之公布于众,或者交给更合适的人,”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柳盈盈,压低声音说,“而且我也要找到三哥,还有咱家那幅真迹。”

汇贤阁拓的两幅局部图已经在他手里,等他找个靠谱的人把自己背上的拓下来,便有四分之三,若是能找到柳白水,就能把画凑齐。只有洗掉他和柳白水后背的纹身,他俩才能更安全。

说到底大家就是为了藏宝图嘛,届时花点钱拓印,他就找个高楼一撒,人人都知道藏宝图,后头再乱也和他们无关了。

柳盈盈沉吟许久:“如此,也好。我也会派人四处打听。”

她又问,“你真的要和你那个朋友一起走?”

虽然是白若离改变了必死的局面,救了她和她弟弟,可那人本就不是为了救人。这样的疯子,弟弟还非要和他一起走,她怎么能不担心?

柳白真唉声叹气。

姐啊,他也不想啊,这不是没办法吗?

白若离兴致缺缺地踩着一个人,拿着剑往人后背上戳,一戳一个血洞。他突有所感,抬起头看向南边围墙。

“白兄!”

柳白真战战兢兢喊他。

白若离便收回视线,懒洋洋地拔了剑往后院走。

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空气里一丝灵气也无,走路都觉得身体沉重。不过人倒是颇为有趣,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有意思多了。

“小妖精,那外头有你们认识的人?”他把剑收回手心,抱臂问柳白真。

啊?

柳白真一脸茫然。

白若离朝南边围墙努努嘴:“那边,有个挺厉害的人,倒是个修道的苗子。”

柳白真自然回头去看,就看见围墙上突然冒出来一排人。这些人在昏暗的天色下都身着夜行衣,头脸都藏在黑布里面。

站在最中间的是个很高的男人,大佬指的应当就是他。

那人……

柳白真困惑地伸头去看,但天色太暗,而且对方挡着脸,实在看不清。不过那人是在看他吗?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觉到如芒针在背。

不会又是哪里来的杀手吧?

“放心吧,没有杀气,”白若离无趣道,“走不走?你快些赶路,还能蹭我当几天免费的护卫,早去早死。”

柳白真:“%……”

他们绕过月洞门去了后花园,若游仙岛剩下这些人全部都等在后门处,打算乘着夜色悄悄离开青山镇。

秦凤楼目送他们离开,心里很不舒服。

“查出这人是谁,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冷冷道,“还有他和柳白真怎么认识的。”

“是。”什五马上应了。

这事情走向可真奇怪。原都做好打架的准备了,谁知道那柳公子竟似和煞星认识,一来一回聊了半天……唉,虽说他们乔装改扮,但话本子里不都说有情人一定能认出对方的吗?

可见人家柳公子根本没看上他们主子哩。

他一脸严肃地想:看不上也好,换作是他,他也要离主子远远的。

主子太自恋了。

还渣。

还洁癖。

挑食

……

柳白真和柳盈盈母子在码头告别。

他回想自己第一次来青山码头的时候,是秦凤楼陪着,第二次来,昏着被人藏在木头箱子里搬下船。第三次,要与亲人分别。

“姐,你要保重。”他抱了抱柳盈盈,又抬手拍拍王华英,“你都当岛主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娘还有韵宜。”

王华英重重点头,脸上还带着孩子气,眼神已经变得沉郁。

等王家的大船驶出码头,他才掉头回了十里亭,白若离、常钰还有五个和尚都在那里等着他。柳盈盈为他们每人准备了一匹好马,还备了干粮和盘缠,大家彼此对视一眼,翻身上马开始赶路。

此时天色微明。

柳白真第一次骑马是在穿来这里的头一天,他和柳杰逃出密道,骑着马去了柳家村。当时他们一身伤,而柳杰要带路,根本没发现他不会骑马。

现在他已经充分熟悉了这具身体,内息充盈流畅,四肢灵活了,驭马也不再算个难事。

事事皆非啊。

“你那义兄现在在哪儿呢?”中午在路边啃干粮时,常钰和他闲聊。

柳白真想了想:“杰哥应该去明鉴山庄了。”

来的路上太赶,而且他不想让人知道柳杰正在柳家村养伤。万一人还没走呢?

“明鉴山庄……”

常钰感慨,“秦庄主真是世上少有的豪杰了。当年武英寨的一双儿女遭东禹王的妻弟掳掠,人被玩死了,赤条条丢到十八寨的绿水湾,听说死状极为不堪。

武英寨的寨主去找人算账,没料到妻子竟然也被掳走,送去了那等不堪之地,等他把人救出来,当晚就吞金自尽。老父老母,岳丈丈母,四个老人告状无门都跳了江。他悲恸之下举十八寨造,反,被东禹王派兵镇压,整个绿水湾的水都被血染红。”

“然后呢?”柳白真听得一股火气直窜。

“然后老寨主的义子逃了出来,他被砍断一只腿一只手,便化为乞丐沿路乞讨,躲开追兵去找外援。自古江湖与朝廷朝野两条道,可要是真触了权贵的眉头,有几个能讨得好?他也偷偷去找自家至交,对方要么将他告发,要么劝他放弃……”

常钰眼睛发亮,“最后还是秦庄主整理了状纸,带着人直奔北皇城京司衙门告御状,前后奔波半年,竟然逼得东禹王出面上奏请罪,绞死了他那妻弟偿命,并罚没罪人家产赔给武英寨。还帮那义子找到寨主独子的外室,对方还怀了个遗腹子。”

柳白真听得也十分激动。

这人可真牛逼,处理了杀人凶手,逼得帮凶请罪,然后这帮凶还是国王的亲叔叔。最后还讨来巨额赔偿金,帮受害者家属找到了流落在外的亲人。恨意偿了,赔偿拿到,精神安慰也有了。

虽说真正的害人者并不仅仅是那东禹王的妻弟,但在这个时代已经不能要求更多。

武英寨的惨事和他们家何其相似,只是对方好歹还有个明确的仇人,他们家却连仇人是谁都不清楚。

希望杰哥真能求得秦庄主帮忙吧。

“这不过是秦庄主处理的诸多不平事之一。”常钰叹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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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他和我差不多大,便感到十分羞愧。吾辈还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秦庄主却已经为民生奔波,不愧是天下第一庄。”

江湖总是各种天下第一。

柳白真觉得这位秦庄主不去考试做官,实在可惜。

他们闲聊的时候,白若离一直坐在他们头顶的树杈上,杵着剑,看着远处发呆。等到要出发时,他才不经意地走到柳白真旁边。

“?”

柳白真正在收拾马背上的行李呢,旁边站着一个煞星,让他浑身不自在。他转头看向白若离,试探性地问:“白兄是有话对我说?”

白若离定定地看着他,半晌转头走人。

“……”

柳白真一脑门问好,但并不敢追问。

如此赶路到了第二天晚上,众人依然只在野外露宿。

静慧和尚他们一贯不住客舍旅店,找一些废弃的野庙特别拿手。

“你看地上的小道,这种小道一看便知不是往村子去的,路边还有些散落的黄纸碎屑,必然是乡邻折冥币用的。如此沿着小道往里,能找到一些小庙。”他耐心地指点柳白真,“乡间小庙哪能请到愿意常驻的僧人?多半也是荒废了。”

柳白真恍然大悟。

他们沿着路走入林子里,果然在林间腹地看到一间不大的破庙。

庙里供奉着一座灌口二郎真君像,不过雕塑上的彩绘已经褪色,露出里头的泥胎。脚下的哮天犬也倒在了稻草堆里。

和尚们麻利地整理出空地,生火烧水,完全用不上一旁的三位大爷。柳白真主动出门去收集干树枝做柴火,常钰转了两圈,干脆准备起晚上睡觉的铺盖。

白若离就在这时候无声无息地出去了。

静慧和尚看他背影一眼,想了想,也没出声。

这两天令他们改观最大的就是这位白施主。

原本以为是杀人魔星,偶尔交谈几句,静慧吃惊地发现,对方于佛道两家皆有不俗的造诣,言谈中自成一派,称得上一家之言了!

他只和这位白施主浅聊几句,就有茅塞顿开之感。

静慧转而又觉得可惜。

白施主境界通达,可是又被心魔所困,眉宇间戾气甚重。

须知世上有些人自苦而不知,然有些人明知苦而无所为,并不是没有解脱之道,是他们不愿踏出那一步。常言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然而有几人能心甘情愿地退这一步呢?

他与白施主交浅言深,他有心想渡人,奈何对方境界比他高。

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境界高的白施主一路尾随别人,来到了林子深处。

他蹙眉看着柳白真这边摸摸,那边翻翻,最后爬到树上去摘果子,至于柴火……他低头看脚边那几根孤零零的枯树枝子,一时有点无语。

白若离终于想起来,他为何看柳白真眼熟了。

这人和他的一个师弟很像。

他凝视着柳白真的背影,许久没动的脑子缓缓转起来,模糊的记忆翻滚着,一会儿是幼时受苦,一会儿是童年凄厉的哭嚎,一会儿又是少年时被人带上山门……

翻了许久,冒出个头发毛茸茸的小孩儿。

‘师兄!’

‘师兄我今日挥剑三百下!’

‘师兄师父今日夸我了’

‘师兄,我也想下山……’

他嫌聒噪,没料到几年后,就是这个小孩儿为了他主动赴死。

白若离纳闷地想,他为何会把师弟忘了呢?

但他忘的东西太多了,很多事,譬如前尘往事,对他来说记着也是徒增烦恼,不如忘记。

“小妖精。”

他语气平和地喊。

于是柳白真从树下掉了下来。

好在白若离及时闪过去,拎着他落地。

“白兄,”柳白真惊魂未定地看他,随即又心痛地大喊,“哎我的果子!”

白若离低头,发现自己踩碎了一地红果。

他漠然地又踩碎一个。

柳白真这下确定了,大佬有心事,大佬不好意思说。

行吧。

他主动引着大佬走到个大树桩旁,殷勤地掸一掸会,请对方坐下。

“咱们也聊聊天?”

他盘腿坐在对面,试图让自己看着更亲和无辜一些。

白若离蹙眉看着他,手有点痒。

好在他还记得有个赌约,想了想,算了。

“你一定会输。”

他开口。

柳白真懵了,怎么是这种开头?他还以为大佬要从什么爱不爱谈起呢。

输什么?

他想了几秒,反应过来。

哦,还是指赌约。

这是真喜欢打赌啊!

柳白真服气了,他仰头看着对方:“你也看到我师兄了,能养出我师兄那样赤诚的门派,总不可能像你杀的那些人一样无耻吧?”

实话说,在他记忆里的苍山剑阁确实上下都是一根筋,就没见过几个长心眼子的。柳白真都算是弟子里最精明的人了。

但他穿书到现在,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要考验人性。

白若离的表情终于生动起来。

他蔑视地看着柳白真,就像看到一个蠢货。

对,除了像师弟,他又想到这人像谁了。

就像当初的他自己。

又软弱,又无能,弱的像一朵苍白的花,无能的只知道求饶和哭泣。

“你知道什么是炉鼎吗?”

柳白真眼睛一亮。

小瞧他了不是?谁还没去花市买过花呢!

“大佬你是有个……朋友是炉鼎?”他差点说成男朋友,好险及时拐了个弯。

白若离平静道:“不,炉鼎是我。”

第23章

柳白真脑子里秒速闪过一万本双开头的文,然后那些文的受,脸全部替换成了白若离。

萎了萎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对方,但白若离似乎只需要倾诉,并不在乎他有什么反应。

“我出生即被丢弃,流浪到了八岁,来到了无问宗山脚下的镇子上。无问宗是修仙门派,山下几乎没有凡人,我甚至连一口剩饭都找不到。”

他语气十分平淡,“你知道我吃什么吗?”

柳白真脑子里转了几圈,摇摇头。

“我去灵植园,偷仙禽的食物,还有一些店家养的灵缇,从它们的食盆里抢些骨头,”他摸着下巴笑起来,觉得很有意思,“那些狗倒是比人和善多了,见我是个小崽子,都不与我计较。”

对方要是秦凤楼,柳白真还敢去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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搂抱抱安慰一下,不过现在嘛,他看看自己的爪,老老实实坐在当听众。

“我进无问宗的契机,也和那些狗有关。”

白若离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有一回我被店家发现偷食,店主的儿子那年刚被收进内门,正春风得意,就命我当街趴在地上学狗乞食。我自然不愿。于是他就把我毒打了一顿。”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惨叫着,却怎么都躲不开对方手里的棍子,疼痛还在其次,最主要是当街挨打的屈辱令人永生难忘。

就在那时,他的师父,无问宗的宗主宇珩笙救了他。

宇珩笙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手,自有人上前拦住那人。他蹲在白若离跟前,轻轻地捏住他肮脏细瘦的手腕,然后对他露出了温柔的笑。

“然后你就取代那个人进了内门?”柳白真忍不住插话。复仇虐渣的爽文剧情不就是这样吗?虐完立刻反转打脸!

白若离面无表情:“没有,宇珩笙叹我没有根骨,把我送去了慈幼院,我在那里住了七年。”

柳白真:“……”

就是说永远不要试图去猜剧情,作者会亲自打脸,或者连夜敲键盘改大纲。

白若离的心情随着回忆的深入,越来越糟糕。

他当时特别失望,开始期盼着宇珩笙每个月来看他的那一天。时间久了,又有点怨恨宇珩笙,既然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带他走?

直到他十五岁那边,根骨显露,竟然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生剑骨。

宇珩笙用了好大的排场,数百名剑侍随从,二十对仙鹤拉着羽车,将他迎入仙门,收为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他果然修行进展以日当年,别人一二十天才能引气入体,他闭目就能入定,别人百日筑基,他不到一个月便筑基成功,往后一直到金丹期,他都先人一步。

这还只是修行的境界,论起剑道,他又是天才中的天才,自创了无问剑法,被收录进了名剑谱。只要是剑修,都会研究他的剑法,记住他的名字。

宇珩笙待他确实很好,如师如父,他遇到对方前大字不识一个,还是宇珩笙每月去慈幼院教他读书,下个月来又细细检查他的功课。等到上山后,宇珩笙手把手教他写字,一张张练过的字用丹笔圈画,攒了几个箱子。

直到他元婴大成那天。

‘离儿,你看为师如何?’

白若离满眼都是崇敬爱戴:“师父自然是最好的!”

‘那离儿想不想成为师父的道侣,和师父永远在一起?’

白若离的笑容凝固了。

他还记得那只手极有分寸的轻触他的脸,但他还是差点吐出来。

肢体接触的意义变了。

白若离曾经无数次想过,假如宇珩笙只是爱慕他,他不至于憎恨对方。修道者并不像凡人那样重视纲常礼教,何况宇珩笙从未越界。

但宇珩笙要的不是道侣。

他过后心慌意乱许久,最终坦承告诉师父,他只把对方当成父亲,并无一丝一毫爱慕之情。宇珩笙虽然失望,但也非常克制,甚至主动保持距离。

“我当时接受不了,可是对他,依然很尊敬。”白若离冷笑一声,“直到我师弟的死讯传来。”

他那个傻乎乎的师弟无意中撞破宇珩笙和他师父的对话,内容大约是利用宗门大比做些手脚,最好能将他元婴重伤,到时候便借由疗伤强行与他发生关系。

如此,炉鼎的元婴便会化为灵液,被宇珩笙吸收。没有了元婴,他就只能任由宇珩笙摆布,甚至主动隐瞒,免得被同门,被其他人唾弃。

至于为什么不公开他炉鼎的身份……不公开,宇珩笙就能独占他,先用师徒的名分掩盖,将来再和他结为道侣就顺理成章了。

好精明的打算!

师弟得知这样丑恶的秘密,岂能活下去?

他再见到师弟的时候,只有一座小小的剑冢,一柄秀气的小剑斜插在剑冢上,还没鹅黄色的剑穗长。

“莫非是你师弟还魂了?”柳白真幼稚的猜测打破沉默。

白若离笑起来:“是他的剑灵告诉我的。”

他张开手,一柄银白的剑从掌心飞出,撒了欢似的在林子里乱窜。

师弟机缘巧合养出了剑灵,因为死不瞑目,剑灵融合一缕真魂留了下来。

他将那奄奄一息的剑灵带走,安置在自己的本命剑上养着,一路杀戮,若不是被这异世界的天道召唤过来,他甚至都忘了这剑灵最初是他师弟的。

“你这里不错,”白若离说完了故事,沉吟许久,“虽没有灵气,亦少了许多纷争。”

柳白真听了好笑:“大佬,你忘了你才把我从一堆人里救出来。”

“不一样,”

白若离一本正经,“这里会为钱、权、美色杀人,也会为了报仇杀人,有人为利,有人为情。可我们那里,人人眼里只有一条通天大道,所有一切都是是为了能走上那条道,为此不择手段。”

譬如修行,有红尘道,有无情道,但不管修什么,最终都是为了得道飞升。千万种面孔,喜怒哀惧,最终都化为一张无喜无悲的面具。

何其可悲!

柳白真听得似懂非懂。

“那……你回去的时候还在原地吗?”他终于问出自己一直好奇的点。

白若离想了想:“自然还在原地,不过此处天道还算公平,我回去后,这保护屏障还能留一天。若我想走就能走掉。”

要是没有来到这里,他大概会杀到力竭,或者引来天罚,最后还是会跌入万魔窟。可是现在,他多了一种选择。

柳白真心想,这才说得通。

既然人物卡抽取的都是真人,等于随即召唤他们来外场打工,总得有报酬吧?不过一个反派……算了算了,什么正啊反的,他又不是宇宙大法官!

“明日我就会离开,你我的赌约不要忘记。”白若离起身收回剑。

柳白真一想到那个赌约,跳起来跟在他后头:“白兄,大佬,你那天是不是口误了?你那天说——”

“不管我说什么,”白若离斜睨他,“最终也是你输。”

柳白真最开始只是想拖延时间,因为白若离那会儿的表现太疯狂了,想杀他也是真的。他就想着先用打赌做借口,拖到白若离直接被系统抽走。

完了,要是那什么真魂,真的能留下来……

他倒抽一口气:“大佬!大佬——你看咱们现在也是朋友了,能不能重新定个赌约……”

白若离嘴角挂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任由他在自己前后窜来窜去。

这一夜平静度过。

白若离靠在稻草堆旁,单手枕在头下,仰望破庙屋顶的那个大洞。今夜月朗星稀,这里的天上大约是没有神仙的,人间红尘碌碌,只有百年而已。

他发觉自从来到这里,脑子越来越清醒。

这样活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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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比浑浑噩噩活几千年要强得多。

可惜……

他终究不属于这儿。

第三日,众人来到栖霞渡口,柳白真勒马停在茶寮,对常钰等人说:“师兄,大师,白兄只送我到这里,你们在这儿休息片刻,我去送送他。”

常钰颇有些依依不舍,白若离只随口点拨他几句招式,他就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一字师”了。不过人在江湖,昨日聚今日别,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只好罢休。

倒是静慧和尚,看向白若离的目光带着忧虑。

“白施主,愿你早脱苦海,自寻其乐,”他褪下手上的一串菩提子递给白若离,“这串菩提小僧一直带在身边,常戴也可静心,白施主可否收下?”

白若离盯着那串佛珠,半晌轻轻接过,套在了手上。

“多谢大师。”

两人策马沿着渡口右边的山道奔去。

众人目送他们,常钰不由道:“白兄这人,真是神秘。”

静慧闻言看他一眼,没吭声。以他的直觉来说,这位白施主不似此世之人。不过深究下去,未免惊世骇俗,不提也罢。

柳白真跟在白若离后头,走了大约半炷香才停下。

“大佬,你能感觉到自己什么时候要离开?”

白若离没搭理他。

他只好擦擦汗,看这四周都是树,简直就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正胡思乱想呢,突然就见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覆盖在自己的影子上。

“……”

他不敢回头,后背汗毛竖了起来。

有没有弹幕!!

跪求弹幕!!!

来一个弹幕告诉他,是不是大佬又要发疯了?

第24章

他的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怕什么?”

白若离伸手越过他的肩膀,轻轻覆盖在他放在马鞍的手上。

柳白真:“……”

莫非是劫色?

“我的真魂就留在你手背上,”白若离在他耳边说,“期待看到你崩溃的模样,一定很好看。”

话音刚落,柳白真就感到手背一股灼痛,随即白若离就消失了。

“大佬?”

他抱着右手转身,四周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人。他连忙点开后台,果然那张卡片已经送到了他的卡池。

【人物:白若离

身份:苍山剑阁阁主/仙道叛逆

技能:无问剑法/玉若神功

爱好:收徒

人生格言:大道九千,我独自在】

人物卡简介变了!

柳白真惊讶地翻看,见上面的人像也与之前不同。小像上的白若离一身黑衣,手上戴着一串菩提子,悠闲自在地坐在树上喝酒,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看了许久,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激动。

这上面的信息肯定是过了许久以后,那是不是说明,白若离回到他的世界后,并没有一心寻死,或是沉溺于以杀证道?他甚至还创建了另一个苍山剑阁!

爱好也变了!

柳白真心里很高兴,不过想到对方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又十分纠结。看来大佬十分笃定苍山剑阁会背刺他,那干嘛还自己建一个啊……

什么毛病。

他想半天也想不通,索性骑马走人。

不管怎么样,他与白大佬认识一场,这短短三天能同时改变他们两人的命运,已经足够了。

他赶回了渡口,常钰就算了,静慧却敏锐地觉察他的变化。

“柳施主,是有什么好事吗?”他们牵着马走上渡船,静慧笑着开玩笑。

柳白真本来就憋着呢,立刻高兴地说:“大师,白兄想开了许多!还说打算回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开宗立派,也要学一学怎么当个好师父!”

静慧愣了。

先前分别时,他看白若离还在迷茫,这就想开了?

“对了,他还说会好好戴着大师送他的菩提子,让我替他多谢你。”柳白真笑眯眯地对静慧行礼,“嘿嘿,我这就替他谢谢大师啦。”

静慧的几个师侄都忍不住笑起来。

常钰也跟着开心:“那可真好!”

他自从顺利救出柳白真,就再也没了烦恼,这会儿乐呵呵地拍着师弟的肩膀说:“等咱们回到了小苍山就一起闭关练剑,几年不下山!”

柳白真被他拍的差点跌下船,不由羡慕地看着这傻白甜。

白若离给他说的故事,内涵很简单——怀璧其罪。

如果白若离没有炉鼎体质和天生剑骨,也许会被打死,也许将来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仙者,但绝不会有那几十年被关押、欺辱的日子,乃至于终于走上杀道。

正因为他身怀至宝,所以世界不吝于向他展露恶意。

人人都变了脸。

柳家岂不就是白若离?

也许苍山剑阁都是好人,可是面对武林人人追逐的至宝呢?

柳白真之所以仍然坚持要去,一方面是他和大佬打了赌,另一方面,他确实也不知道去哪里,有海清寺的和尚陪着,起码这一路上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至于接下来怎么走,等白大佬的事了结吧。

他有个小小的预感。

小苍山名字里有个小,实则绵延数百里,是一座郁郁深深的大山。苍山剑阁就建在其中一处悬崖夹缝中,依循山势挖出阶梯,修建栈道,其建筑群可谓极工尽巧。

比如他们平常练剑的平台,就悬空在山壁与山壁中间,站在上面,风打着旋从头顶吹到脚底,恐高的人但凡朝下望一眼,都得晕过去半天。

倒是很符合那种隐世大门派的格调。

静慧几人一直把他们送到山门处,才告辞离开。

“大师,”柳白真拉着他单独说,“能否请你帮我寻一个人品靠谱的画师?我想托他替我把后背的画拓下来,这事十分紧要,但又决不能泄露,所以人选很重要。”

静慧有点惊讶。

他本就年轻,只是因为气质沉静,显得很持重。这会儿倒显出几分小了。

“柳施主当真信得过我?”

“我当然信你!”柳白真点点头,“大师能亲自为我去找人吗?不要让别人知晓。”也就是告诉静慧,他只信任静慧本人。

“我知道你们在找古经书,等到我把画集齐,会送你拓版,你可以自行处理。”

静慧蹙眉看了看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常钰,心里有点疑惑。柳施主遭遇亲人那样背叛,还愿意跟着常钰返回师门,他以为柳施主是信任师门的,怎么——

“我会尽快去办,”

他没有多问,郑重地承诺,“只是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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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要如何告知柳施主呢?”

柳白真笑道:“你将人安置在你们海清寺附近,我会去找你的。”

这不就找到接下来的目标了吗?

静慧点头答应,见他要走,又觉得有些不放心。按理说,他把人送到小苍山,已经完成了主持的嘱托。可送到了小苍山,柳白真就真的安全了吗?

他还是开了口:“柳施主!可有什么需要小僧帮忙?”

柳白真回头冲他挥手:“大师帮我找人,就是帮我了!”

和尚们掉头离开,柳白真和常钰才开始骑着马爬山。好在前面的山门里都是坡道,要是都建成台阶,累也累死了。

“师弟,你刚刚和静慧说啥?”常钰实在忍不住好奇。

柳白真随口道:“我让大师帮我点一盏长明灯,主要是二十年的太贵了,我钱不够,让他先帮我垫着。”

“哎呀!”常钰顿时着急,“你这呆子!钱不够不会问我要啊,你姐还给了我盘缠呢!”他表情一怔,凑过去小声问,“你不会是给你那……前姐夫点的吧?”

“我有这么缺心眼儿吗?”

柳白真翻了个白眼,“是给白兄点的!”

“哦,”常钰恍然大悟,“还是你细心,我就没想到。”不过他转念一想,白兄看着也就同龄人,给他点长明灯——唔,只能期盼白兄的命够硬啦。

两人走到第二座山门下了马,有小弟子迎过来,牵了马送去马棚。

这里往上遇到的弟子就多了,都是一身简单的黑衣,要么扫地,要么背着剑去山里打猎。

柳白真还是头一次走进武侠世界的门派,这和玩游戏不同,也和以前去景区不一样。就像参观故宫和穿越到古代的皇宫,有人没人,完全两样。

“常师兄!柳师弟!”

一个中等个子的青年快步走来,高兴地和常钰互相拍胳膊。

“我算着你早该回来了,竟一直没消息,还担心呢!”

他又看向柳白真,似乎是意识到不该笑这么开心,轻咳一声,小心翼翼说,“师弟,你节哀啊。”

柳白真时常忘记自己有孝在身,闻言忙道谢:“多谢师兄挂念。”

这人反倒奇了,叉着腰来回打量起他:“柳师弟怎么变得这么多礼——哎呦!”他差点跳起来,抬起脚直蹦跶,“常钰你踩我干嘛!”

常钰气到翻白眼,又上去拿剑鞘抽他的腚。

“你说话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缺根筋了,这婵礼比他更缺心眼!师弟家里发生那样的事,难道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娇气任性吗?

婵礼要不是师叔的孩子,怕不得天天挨打。

柳白真在一旁看热闹。

“师兄们,咱们还是快点走吧。”他看差不多了,出声提醒。

常钰连忙住手:“差点忘了,师父还等着咱们呢!”

两人急忙整理仪容,带着柳白真往祖师殿。他们其实也很久没见过应秀峡了,这次还托小师弟的福呢。

他们沿着小道行至山腰,低头就能见到一汪巨大的碧池卧于山脚。

再抬头看,只见山腰矗立一座恢弘山门,山门后平台一层接一层,至山巅可见祖师殿巍峨的飞檐朱门,青墙老松,往后便是重重殿宇,山房昂立,云雾缭绕,气势雄奇。

祖师殿上有一匾额,上书:苍山峻极。

三人前后跨进大殿,就见大殿正中央悬有苍山剑阁的祖师画像,下方几层长案,摆满了先辈灵位和许多烛台,故而一进去就闻到浓浓的香烟气。

此时,灵位前背对他们站着一位白发老者。

这老者身穿一身黑色道袍,束着道髻,背后负长剑,腰背极为挺拔,站在那里便如渊渟岳峙,岿然不可动摇。

“徒儿见过师父!”

常钰和婵礼立刻低头跪下行大礼。柳白真慢了一步,赶紧跟着跪下去。他头贴着石头的地面,凉津津的,震惊地发现石板上竟然一丝尘土也没有。

这时一个人来到他面前,脚步极轻,他刚才根本没听到。对方一双手托在他胳膊下,毫不费力一般将他整个人托了起来,就跟抱个孩子似的。

“我的小徒弟看着是受苦了。”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怜惜。

柳白真不知怎的,突然眼眶一红,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应秀峡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发,又落在他肩膀上,安抚地拍了两下。

“你是我的徒儿,亦是苍山剑阁的弟子,”他慈和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你不用怕。”

你不用怕。

柳白真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原身这位很少露面的师父,只看到对方眼里的理解和包容。

“师父,”他脱口而出,“我怕有人追杀我!”

应秀峡微微一笑,又拍拍他的脑门:“我已命人关了山门,十四代弟子日夜巡视,到时候你就和你大师兄一起去后山的剑窟住一段时间。待我与海清寺、长春观商量过后,昭告武林,若有人非要来闯山门,我们苍山剑阁既不惧怕,也非江里孤洲。”

柳白真心潮澎湃。

这便是抱大腿的感觉吗?!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右手,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这一次,这一次他和大佬都看错了。

师叔婵素也赶了过来,他是个长相文雅的中年人,也是一身道袍,还留着文士须。他先是检查了常钰和柳白真的脉象,听他们说了说青山镇的事,顿时气得跺脚。

“汇贤阁和天魔六阁就不说了,本就来路不正,”他气得胡须都在抖,“可其他那些人,鲲鹏派、冲虚观,还有什么傅家寨溪山镖局,平日里都自诩名门正派,结果各个都是穷极龌龊之事的鼠辈!臭不要脸!男盗女娼,生儿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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