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喜之调头离开,走在路灯昏暗的小巷里,一转弯,看见陈绥。
他穿着蓝白色的秋季校服外套,拉链敞开着,随意地靠在转角的那颗榕树树干上,右手指间一点猩红的火光在闪烁,正偏头在跟人说着话。
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转过头来。
在这瞬间,闻喜之一眼看见他左边侧脸浮肿起来的巴掌印,顿时愣住。
她停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一字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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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狂风骤起,夹杂着冷空气钻进眼里,眨眼的一瞬,眼泪涌出来。
风一直在吹,吹得她睁不开眼,强迫她转过身离开。
陈绥看见她的眼泪,下意识抬手,手指碰了碰自己挨打受伤的脸,有些疼,似乎肿得挺厉害。
可能是挺吓人的,所以吓哭了。
一旁的韩子文碰碰他胳膊,指着闻喜之离开的背影悄悄问:“这美女该不会喜欢你吧,怎么每回见你受伤都哭。”
风把空气里的烟草味吹散开,闻喜之的背影隐没进黑暗的夜色里,快要看不见。
陈绥随手掐了烟,冷笑:“你有病啊。”
作者有话说:
陈绥:不知道你在放什么狗屁
来领红包呀宝贝们
第19章起风
回到家里,孟佩之跟闻润星在楼下看电视,一部古早狗血剧,孟佩之边看边骂:“这人也太坏了,怎么能这样啊。”
她生来就是一副心软的好脾气,不是特别会骂人的人,最最过分也不过一句:“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闻喜之随她,却又不完全随她,在她的好脾气上多了一些属于个人的原则。
但有一点她们是相同的——
作为家里的姐姐,都很懂事,可以主动为了某些和谐牺牲自己。
孟佩之下面还有弟弟和妹妹,可能因为她这个做姐姐的太懂事,弟弟妹妹个性都很明显。
弟弟孟培安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义无反顾地参了军,妹妹孟沛沛是个不婚主义者,周游各地绝不回家。
孟佩之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叛逆事就是从西州远嫁到了南华,为这一直于心有愧,觉得弟弟妹妹不懂事,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没能陪在父母左右,实在不孝。
所以,十岁那年,闻喜之替她去了西州,一去五年。
完全不同的气候,足够陌生的城市,不算特别熟悉的外公外婆,离开从小生活十年的城市,离开爸爸妈妈和弟弟。
这些,对于当时只有十岁的闻喜之而言,是一件足够可怕的事情。
可是,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当时她面临的选择只有两个——
孟佩之回西州陪父母,她跟闻珩一起成为没有妈妈陪的小孩。
她和闻珩之一去西州陪外公外婆,剩下的一个留在父母身边快乐长大。
也许个性张扬的小孩总是会得到更多的关注,而闻珩就是那个从小就会得到更多关注的小孩。
所以,闻喜之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选择被放到西州,或许这个人是自己才会皆大欢喜。
这些年,她是常常被夸懂事听话的小孩,没有挨过骂,也没有挨过打。
也因此,好像被盖了章,做不了一点点离经叛道的事情。
可能人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越想要什么就越会被什么吸引。
见到陈绥的第一眼,闻喜之在他身上感觉到了自己缺失的那股劲儿——
不为任何人折腰,也绝不会委曲求全。
天地大,他自逍遥。
她对他好奇,充满探索欲,想要靠近他,了解他,剖开他充满野性的外壳,了解他内心深处的本质。
从在小巷里看见陈绥左边侧脸浮肿起来的巴掌印那一刻起,闻喜之没有停止过想他被打的理由。
能这样在他脸上留下这么重的巴掌印的人,可能只有他爸。
可是,他已经没了妈妈,爸爸也被人抢走,为什么还要挨打。
孟佩之见闻喜之回来,问她吃不吃夜宵:“厨房热着呢。”
闻喜之回过神,笑了下,说吃一点。
其实不太饿,但已经准备好了,她不饿也会吃一点,免得辜负准备夜宵的人。
管厨房的冯姨端了夜宵出来,炖的芸豆猪蹄汤,闻喜之喝了小半碗,跟父母说了晚安,背著书包上楼。
闻家每个房间都会配一个小型的医药箱,以备急用。
闻喜之回到房间把那个医药箱找出来,在百度上搜索消除巴掌印的方法,对比着在医药箱里找能用的东西。
红花油和乳膏。
闻喜之两个都打开闻了闻,选择了味道相对而言没那么刺激的乳膏,在手上试了一点,装进书包里。
第二天去学校,自然没有见到陈绥。
午休时,闻喜之去极光台球厅找他,在外面徘徊好一会儿,犹犹豫豫没敢进去。
不知道他的巴掌印是不是已经消了,自己这样找过来,好像有点多管闲事。
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被打成那样。
闻喜之想着,转身离开。
很巧,在他们总是偶遇的那条小巷,她又遇见他。
不知道从哪里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等走近了,才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药膏味,将平时的海盐薄荷味都完全掩盖。
闻喜之不露声色地看他的脸,恢复挺快,浮肿已经消了,只留下印记还没完全消散。
也看得出来,这一巴掌用了足够大的力气。
不等她说些什么,陈绥随着她的视线摸摸自己的脸,又看向她:“看什么,我脸上有花?”
闻喜之:“看你有没有毁容。”
“哦。”陈绥不以为意地挑眉,“让你失望了——”
“依旧帅得让人神魂颠倒。”
“……”
闻喜之视线落到他手上提着的袋子里,才看清里面装着一些药:“去医院了?”
“是呗。”
“哦。”闻喜之放心了,“行吧,我先回学校。”
“等会儿。”陈绥扯住她肩上那块儿校服布料,“你大中午来这儿干嘛?”
闻喜之面不改色:“找闻珩吃饭。”
陈绥:“怎么,你俩不熟?”
“?”
“没个电话号?”
“……有。”
“打个电话不就得了,以后少来这儿。”
闻喜之不懂:“为什么?”
陈绥松开捏着她校服的手指,垂眼瞥她,一本正经:“有疯狗。”
“……”
我看你才是这里唯一的疯狗。
陈绥再回到学校那天是万圣夜,2013年10月31日,10月的最后一天。
学校没放假,但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地化了万圣节的妆容,换了装扮,沈一加吃个晚饭的时间就逮了十个人。
教务处的广播响彻学校每一个角落,警告大家不准奇装异服,否则记过。
闻喜之吃完晚饭回来,在走廊上碰到几个漏网之鱼,戴着发套和小丑面具,忽然从洗手间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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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吓她一跳。
往后退两步,不知踩到谁的脚,后背撞进人怀里,头顶响起一道很低的声音:“我操……”
最后那个“操”字低得像一声气音。
性感又耳熟。
闻喜之听得一愣,慌忙退开,转头一看,居然是陈绥,有些惊讶:“你怎么在我后面?”
“怎么,这路我不能走?”
“不是……”闻喜之低头看了眼他白色鞋子上一点灰色的鞋印,“我怎么都没发现。”
陈绥懒懒地瞥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去:“眼神不好。”
“……”
闻喜之追上去,跟在他旁边:“抱歉,踩了你的脚。”
“是挺抱歉的,刚买的鞋。”
“我给你纸,你自己擦擦吧。”
“留着自己擦眼泪。”
“……”
一路回到教室,正好在教室后门门口撞见要出去的孙亦荟。
孙亦荟看见他们俩一起出现,脸色变了又变,忍了又忍,一言不发地从闻喜之身边挤了过去。
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力气很大。
闻喜之没料想到她这动作,被她一挤,没站稳,整个人撞上陈绥。
陈绥虚虚地抬手扶了下她胳膊:“你有点儿虚啊妹妹。”
“……”闻喜之站好,看了眼孙亦荟的背影,“我惹她了吗?”
陈绥没应声,进了教室。
闻喜之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又想起之前偷听到他跟孙亦荟的聊天,再联想起刚刚孙亦荟的眼神,确定一件事——
孙亦荟还真喜欢陈绥啊。
先前她还以为孙亦荟只是单纯看不惯自己抢了她的第一名,所以才处处看不惯自己。
现在看来,可能是嫉妒她跟陈绥做了同桌?
“……”
一周都不一定见得上一次的同桌,有嫉妒的必要吗。
闻喜之回到座位上,钱多多偷偷塞过来一个东西:“贴贴吗?”
闻喜之好奇地拿在手上看,一片透明的塑料,上面印着稀奇古怪的图案。
“这是什么?”
“假纹身贴纸。”钱多多小声说,“今天不是万圣节吗,学校又不放假,咱们偷着乐一下。”
“你还敢啊?主任都抓了不少人,刚刚全校通报批评呢。”
“放心,加勒比海盗又不来教室里抓人,不要太夸张的话,老师们都不会管的。”钱多多对这事儿颇有经验,“信我好了。”
闻喜之看着钱多多脸上贴的黑色藤蔓,从眼角到鬓角,对这话信了大半。
她没贴过这个,在里面选了半天,挑了一个小巫女贴在右边侧脸,对着手机照了下,还挺好看。
想了想,又贴了一个南瓜在额头中心。
转身问陈绥:“你要吗?”
陈绥不知盯着手机在看什么,听见她喊,一抬眼,看见她这副模样觉得好笑:“装鬼呢?”
闻喜之眨眼:“对啊,万圣节装鬼。”
“……”
闻喜之盯着陈绥这张难得没受伤的脸,剑眉星目,一瞬正气,一瞬邪气,高挺的鼻梁侧翼打下一小块儿阴影。
他长得很白,皮肤没有什么瑕疵,算得上白玉无瑕,却又没有半点秀气。
闻喜之低头,在贴纸里找到一个身披长袍的巫师,撕下来,递过去:“这个跟你挺配的。”
陈绥瞥了眼她递过来的手,又瞥了眼她,轻嗤:“幼稚。”
“……哦。”
闻喜之落寞地往回收手:“我只是——”
一阵力道拽住贴纸另一侧,阻止她往回收手的动作。
视线里,一节冷白手指捏住了贴纸另一端,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隔着一点短短的距离,快要跟她的指尖碰上。
“烦死了。”陈绥从她手里抽走那张贴纸,“又想哭是吧?”
闻喜之:“……?”
谁要哭?
疑惑地抬眼看,陈绥已然将那张贴纸贴在了左边侧脸,巫师身披黑色长袍,头戴尖尖小帽,拿着法杖朝着她的方向点着。
陈绥颇不耐烦:“贴了,别哭个没完,没纸给你擦眼泪。”
“不是,我没要哭啊。”闻喜之解释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哭。”
“哦,你说是就是呗。”陈绥从课桌里抽出本书低头翻看,“看书了,别打扰我,自个儿悄悄哭。”
“……”
有毛病吧。
孙亦荟从洗手间回来,习惯性朝教室后排靠后门的座位看,远远看见闻喜之跟陈绥脸上贴着同款的纹身图案。
心里酸涩难忍,回到座位上还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一整节课,她都不能专心学习,下课铃一响,立即出了教室,直奔教务处办公室。
闻喜之做完一道有难度的大题,看了眼时间,只剩不到两分钟就要上课,急急忙忙跑出去上洗手间。
她习惯去走廊右边的洗手间,出了门就往右边跑。
没两步,看见沈一加从走廊那头过来,忽地想起自己脸上的纹身贴纸,怕被抓到通报批评,调头就往左边跑。
南华一中的洗手间男左女右,中间一道墙隔着,走廊右边的女洗手间在不靠教室的外侧,走廊左边的女洗手间却在靠教室的里侧。
闻喜之每次去走廊右边的洗手间习惯了,从没来过左边的洗手间。
恰好快要上课,也没什么人来洗手间,门口没人,闻喜之到了后也没多想,直接往不靠教室的外侧洗手间冲了进去。
下一瞬,尖叫声响起:“啊——”
闻喜之捂住眼睛,声音颤抖着:“你、你、你变态啊!”
陈绥面色如常地提上裤子,打开水龙头洗手,从镜子里看她。
“你还不出去?”
“这是女生的洗手间啊!你为什么在这里!”
闻喜之捂着眼睛控诉,语气委屈,声音颤抖,情绪崩溃。
“……”
男生的洗手间跟女生的不一样,女生的一进门是洗手池,往里是带隔间的厕所,男生的一进门则是洗手池和小便池,往里是带隔间的厕所。
陈绥瞥了眼她面前的小便池,擦着手,语气淡然地喊她:“睁开眼看看你面前是什么。”
“你先把裤子穿上!”
“……穿上了。”
闻喜之低头,手指张开一条细缝,怀疑自己看错,又松开一根手指。
一秒、两秒、三秒……
五雷轰顶的错觉。
这是……男生的洗手间?
闻喜之又想尖叫,上课铃恰好“叮铃铃”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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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文从里面的厕所扒着门框探出头:“那什么……我能先出去吗,上课了。”
陈绥“啪”一脚把里间的门踹上,隔断韩子文的视线:“等她先走。”
转头瞥闻喜之:“还不走?”
闻喜之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就要跑,又想起什么,急匆匆道:“沈主任过来了,不知道来干嘛的,最好把脸上的纹身贴纸洗掉。”
说完再也不敢停留片刻,逃命似的跑得飞快,钻进了旁边的女洗手间。
敲门声“笃笃笃”地响起,韩子文在里面喊:“哥,绥哥,我能出去了吗?”
“门没锁。”
韩子文一把推开门,看见陈绥站在镜子面前研究左边脸上的纹身贴纸。
“这个用水一搓就掉。”韩子文说,“你试试,我先回去了,大魔王的课。”
韩子文也跟逃命似的跑得飞快,安静的洗手间里转瞬只剩下陈绥一个人。
陈绥盯着那纹身贴纸看了会儿,什么也没做,就那么留着,直接出了洗手间回教室。
闻喜之进了女洗手间心还跳得飞快,上完厕所出来在洗手池洗纹身贴纸,捧了水往脸上弄,指腹一点点搓。
倒是都搓掉了,却搓出一片红红的印记,有点疼。
但管不了那么多,万一沈一加是过来抓人的,疼一点也比被通报批评好。
上课铃已经响了有一会儿,闻喜之不敢耽搁太久,跑着回了教室。
一进门,没看见沈一加,却看见教室里空了几个座位,其中就有钱多多的。
心里有种不好的直觉,闻喜之心不在焉地在凳子上坐下,担心他们是不是被沈一加抓走了。
脸上洗掉纹身贴纸的地方微疼泛热,闻喜之揉了下,下意识转头去看陈绥有没有洗掉贴纸。
一转头,看见他的脸,洗手间看见的那一幕就忍不住跳出来。
“!”
闻喜之飞快地收回视线,脸一阵一阵发烫。
作者有话说:
陈绥:被看的是我,不知道你在叫什么。
红包已经准备好啦,来吧。
第20章起风
这节晚自习没老师管,但因为陈绥在,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埋头学习,没人闲聊。
有其他老师从窗外走廊路过,忍不住跟一旁的老师夸:“啧,看看人家19班的学生,没有老师管纪律都这么好,安安静静专心地做自己的事,哪像我们班,恨不得——”
忽然看到陈绥在:“哦,原来他们班陈绥在,我说呢。”
“陈绥管纪律向来有一手,就是可惜了……”
后面声音渐渐远了,小到听不清。
闻喜之努力听着,始终没能听清那个老师“可惜了”后面说的什么。
可惜什么?
她偷偷看了陈绥一眼。
陈绥难得在看书学习,右手松松地支着额头,低垂眼睫,视线落在书面上。
左手指尖转着一支笔,一直没掉下来,修长的手指翻飞,他甚至都没看一眼笔有没有在指尖歪掉。
闻喜之抿唇,总觉得他在嘲讽自己之前转笔两圈就掉到了他课桌上。
那意思就像是:“小辣鸡,瞧好了,哥哥只教一遍。”
还用的是左手。
闻喜之低头在草稿上写写画画,回忆着他低头学习的样子。
跟他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戾气收敛,多了几分智者的魅力,仅仅是安静地坐在那儿,就叫人难以自控地被他吸引。
就仿佛,他本该是这样的。
清风明月,腹有乾坤,风骨朗正。
即便从云端跌入泥里,只要站起来,就叫别人拍马难追,望尘莫及。
“陈绥管纪律向来有一手的,可惜了……”
刚刚那个老师的话忽然又冒出来,闻喜之一瞬间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会说可惜——
也许,陈绥本来就是云端的月。
可惜的是,现在月亮蒙尘,如坠泥泞。
闻喜之发着呆,走廊响起一阵稍显凌乱的脚步声,不满的低语错杂传来,人群涌进教室,是刚刚被沈一加抓走的人回来了。
钱多多一脸哀怨,回到座位,本想发泄一番,看见陈绥,全都压了下去。
闻喜之悄悄问她:“你去哪儿了?”
“还用说?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告的密,加勒比海盗直奔咱们教室抓人,都没反应过来呢,洗都来不及洗,被他一锅端了。”
又看看她的脸:“还好你跑去上厕所,不然你也得被抓走。”
闻喜之有点内疚,刚刚她看见了沈一加,但情况紧急,也没来得及多想,直接冲去了洗手间,现在想想应该先回教室和钱多多说一声的。
“主任说什么了呀?没处分你们吧?”
“没有,就让我们到他办公室现场做检讨,保证下次不准再犯,否则就要记过。”
那还好。
闻喜之心里好受了些,想了想,把刚刚看见沈一加的事跟她说了一遍:“抱歉多多,我应该先回教室和你说一声的。”
“嗐,没事,这事儿又不怪你,要不是你去了洗手间,你就被我给害了,我还庆幸你没被发现呢。”
“更何况——”钱多多偷偷看了眼教室里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孙亦荟身上,“这事儿绝对是有人告密,加勒比海盗虽然抓人厉害,可绝对不会直接冲到教室抓人,而且还是直奔我们班,这目的性太强了。”
闻喜之想想好像也是,当时沈一加确实是直奔他们这个方向过来的,沿途的班级他都没有停顿下来多看一眼。
可是,会是谁去告密呢?
“哎?你画的这是什么?”钱多多本想转过头去,不小心瞥见闻喜之草稿上签字笔画的半张侧脸,好奇地扒拉着她的草稿本看,“看着还有点眼熟。”
闻喜之回过神,低头一看,连忙遮住:“动漫人物!”
救命,怎么不知不觉画了陈绥。
俩人一直是用悄悄话的声音在交流,在教室里听起来并不明显,此时闻喜之一下没控制住,声音忽地拔高,在安静的教室里听起来格外明显。
孙亦荟转头不满地提高音量:“能不能好好自习啊!吵什么吵?”
闻喜之一抬眼,撞见她不满的视线,眉心微微蹙了下。
钱多多本就怀疑是孙亦荟去告的密,他们班就这一个人喜欢告状,小孩儿一样,什么事都告老师,讨人厌。
加上以前的事,对她不满很久,此时又听见她当着全班人的面吼闻喜之,一时间也顾不得陈绥讨厌别人吵他,当即就跟孙亦荟正面刚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好好学习?人家没有好好学习能考第一名?你怎么不考第一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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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如果她没好好学习都能考第一名,你天天学到死也考不了第一名,那你也太垃圾了吧?”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啊?就凭你是学习委员?我还以为多厉害呢,也不是纪律委员也不是班长啊,人家都没说什么,你一天天越俎代庖个什么劲?给你发工资了?”
钱多多一开口就噼里啪啦一顿疯狂输出,思维清晰,口若悬河。闻喜之怕她们真闹起来,一直在拉钱多多的校服,想叫她停下,奈何根本拉不住。
孙亦荟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地盯着她,却无法反驳。
但她大概是真的太憋屈,到最后竟憋出一句:“说你了?你激动什么?我不是第一名怎么了?不比你好多了?”
钱多多都听笑了:“跟我比成绩,也亏你做得出来,谁不知道我是学渣,你有本事去跟比你厉害的人比,一辈子也超不过去吧。”
这话听在孙亦荟耳朵里就像诅咒,刺激得她一拍桌子蹬开凳子起身,带起一阵铁凳子腿摩擦过瓷砖地面的刺耳声响。
见状,钱多多也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怎么,你还想打人呢?”
此时班长和纪律委员纷纷起身开口劝架:“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自习课就好好自习,别吵架。”
孙亦荟把课桌一推,气冲冲地出了教室,钱多多还冲她背影喊:“又要去告状是吧?你去啊!谁怕你啊!”
孙亦荟转瞬跑得没影,钱多多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坐下,心里的憋屈一扫而空,转头笑着要跟闻喜之分享喜悦。
一眼瞥见陈绥,后知后觉地爬起来,慌忙转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这尊大佛好像是在看书,这会儿被吵得已经开始玩手机。
救命救命!
钱多多心里哀嚎,她吵起来就忘了这尊大佛还在后面看书的事了,可千万别得罪他!
闻喜之转头看陈绥,他的课本已经合上,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平静无波,看不出他此时的想法和情绪。
看得出孙亦荟并不太擅长吵架,刚刚在钱多多这里完全是吃瘪的状态。
陈绥看起来跟孙亦荟关系匪浅,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闻喜之把刚刚不小心画的陈绥撕了下来,叠了两折,放进书包的夹层里。
学画画还是小时候的事,平常也很少画,不知道钱多多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有点眼熟。
真的很明显?
陈绥今天很意外地在教室待了两节晚自习,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一直在玩手机。
闻喜之看见他从洗手间回来,不受控地又想起跑错洗手间的事,那画面在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此时回想起来,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从头到尾在惊慌,陈绥过分淡定。
明明,他也是当事人之一。
闻喜之一边在草稿上算题一边嘀咕:“厚脸皮。”
话音刚落,凳子横杠上搭来一只脚,陈绥背靠在墙面上,右手撑着额头看她,微仰着下颌,又拽又傲慢的模样——
“大点儿声。”
闻喜之一愣。
她好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什么啊。”装作无事发生,握紧笔,看也不看他,“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骂我,大点儿声。”
“……”
耳朵还挺尖。
“我就是好奇——”
闻喜之本来不想说,但想想又没忍住:“你怎么一点都不害羞的。”
陈绥:“嗯?”
“就刚刚……洗手间里啊……”闻喜之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怎么能够那么淡定。”
“哦。”陈绥笑了下,“还在想这事儿。”
“倒也没有……”
“可是——”陈绥挑眉,“自卑才会害羞呢。”
“啊?”
“我还……挺满意我自己的。”
闻喜之眨了下眼,反应了几秒。
渐渐地,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思。
“……”
他还真的是,脸皮很厚。
怎么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放学后,闻喜之在之前的邮亭看见孙亦荟和陈绥。
这一次,她没打算再偷听,装作没看见,从旁边离开。
心里却一直在想,他们会说些什么?
孙亦荟在跟陈绥哭诉什么吗,是在怪他刚刚教室里没有帮她出头?
学校门外的人行道上小吃摊密布,卖一些便宜好吃但可能不太卫生的东西,闻喜之平常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今天却慢下来每个小摊都去看一眼。
一边看着小吃摊上的东西,余光却注意着校门口那边的动静。
在闻喜之挑好一大堆东西时,孙亦荟跑了出来,手背抹过眼睛,看着像是哭了。
很伤心的样子,跑得飞快,脚还扭了一下,差点儿跌倒。
闻喜之提着一大堆东西,转过身,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又转头去看校门口。
陈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单手插兜,走路的姿势看起来又拽又散漫,没有丝毫没影响到。
身后浓墨重彩的夜空做他的陪衬,压不住他身上半分少年气。
这个瞬间。
闻喜之忽然理解孙亦荟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
她试图驯服一头狼,可是,狼不会被轻易驯服。
闻喜之低头咬了一口豆腐串,停在原地没走,等陈绥经过,叫住他:“买多了,你吃吗?”
陈绥瞥了眼她手里的一堆垃圾食品,半点不留情:“不吃。”
“吃点吧,味道还不错。”闻喜之把袋子往他面前递,“真的。”
陈绥眉头微皱。
半晌,给了个面子,从里面拿了一串跟她手上一样的豆腐串。
闻喜之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等他咬了一口豆腐串,掏出手机:“两块。”
陈绥:“?”
闻喜之一本正经:“打个折也行,一块吧。”
陈绥摊开右手掌心,作势要给她吐出来。
见状,闻喜之也没顾得上多想,踮着脚,一把按住他右手手背,抵上他嘴唇,把他脑袋按得微微后仰,嘴里的东西被迫咽下去。
陈绥被呛了下,偏头咳嗽。
闻喜之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多大胆的事,心跳“砰砰……砰”地乱开,往后退了一步。
“你吃下去了,不能退。”她倔强地伸着手,“微信转账。”
陈绥转过头,缓了下,语气里带着点儿燥:“闻喜之,你有病啊?”
闻喜之心虚地盯着自己的鞋子看:“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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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呀,你乱吐东西不好的吧,我们要讲素质。”
“呵。”陈绥冷笑,“强买强卖,没看出你的素质在哪儿。”
“我哪有……你自己伸手拿的。”
闻喜之说着,也感觉自己这样不太好,她平常其实是很懂事的人,不管是在家还是在朋友面前,其实都不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陈绥面前,就忍不住这样。
闻喜之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转身就走:“算了,开玩笑的,不要钱——”
“站那儿。”
刚走出去两步,被陈绥叫住。
很奇怪,明明不想听他的,但是他一喊,脚自己就停了下来。
很难为情,没转头看他,呆呆地立在原地。
身后响起脚步声,陈绥走过来,带着一阵海盐薄荷味的轻风,将耳边细碎的头发吹得浮动,轻轻挠在侧脸和脖颈上,痒痒的。
“就两块钱,至于这么委屈。”
陈绥的声音落在耳畔,闻喜之看着地面,他的影子就在她的影子旁边,被路灯昏暗的灯光拉得好长,像是靠在一起。
手里一轻,陈绥将她手上那一大袋子吃的都接了过去,像替久久不开张的小摊老板娘解决困难似的豪气:“都要了。”
“……”
闻喜之没说话。
“两手被你搞得都是油——”
陈绥顿了顿。
“手机在兜里,自己拿了付钱。”
闻喜之转身,不看他,盯着他的校服外套,伸手进去掏手机,空的。
“裤子口袋。”
“……”
闻喜之轻轻捏着他校服裤子口袋外面那层布料,拉开,深深的口袋里藏着他的手机。
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伸进去,抓住他的手机,拿出来,手背无可避免地隔着校服裤子的布料碰到一点温热。
尽量忽略掉这种感觉,她按着他的手机解锁键:“密码。”
“970620。”
闻喜之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串密码,感觉像他的生日。
但她没问,将手机解锁开,点他的微信:“我要加好友转账。”
“加呗。”
得到他的允许,闻喜之点开他的微信,加上自己的微信好友,输入转账金额,还没来得及问密码,陈绥懒懒的声音落下:“970620。”
跟解锁密码是一样的。
闻喜之转完帐,把手机塞他校服外套兜里,头也不回地走掉。
“喂。”陈绥在后面喊,“老板娘,谢谢也不说?”
闻喜之停下,没转身,低头在手机上按着什么。
几秒后,陈绥校服外套口袋里手机震动,屏幕亮起。
他此时倒也顾不得手上都是油,摸出手机来看。
芝芝莓莓:【谢谢。】
芝芝莓莓:【给您拜个早年.jpg】
陈绥把手机塞回兜里,轻嗤:“小破孩儿。”
作者有话说:
陈绥:遇见个碰瓷的。
来领红包呀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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