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5(1 / 2)

娇缠春山 晏灯 66578 字 2024-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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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番外一

今夜便是除夕。

曲庆朝廷出了一大笔银子将五千俘虏赎回?去了,冠州也恢复了安宁。

经此一战曲庆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不会有什么动作?了。

郁岼和郁宵尚留在芮城主持族中之事,殷芜留在春宁巷的宅院里过年。

一早殷芜便听见门外吵吵嚷嚷,开门见满街大包小裹的人,他?们都是从四望城回?来的,知道冠州军胜了,主城重?新拿回?来了,便一刻也等不了,携家带口回家过年。

阿满背着瑶瑶从人群中钻出?来,喊道:“我们回?来了!”

殷芜同瑶瑶玩了一会儿,便去煎药,谁知厉晴却?比她早一步,那药已在铫子里冒着小泡了。

“再?有半个时辰便好,属下在此处看着,今日冷,姑娘回?屋去吧。”厉晴劝道。

殷芜便去另一边想准备今日的晚膳,谁知那边灶也被茜霜占了,阿满在那“呼呼呼”地拉风箱,火苗从灶台边沿窜出?老高。

厨房没有殷芜容身的地方,便准备回?屋里,谁知辰风寻了过来,道:“姑娘,薛安泰大人说府衙后院收拾妥当?了,想将大祭司移入府衙去养伤。”

“大祭司重?伤不宜移动,我去同薛大人说两?句话。”

等殷芜送走薛安泰,厉晴的药也熬好了,殷芜便端了药碗回?屋,药有些?烫,她便将托盘放在窗边的小桌上,折身去掀石青色的床帐。

殷芜的床并不小,可百里息躺在上面却?觉逼仄,他?后颈枕着殷芜的雪绢软枕,身上盖着殷芜的粉花小被,看着有些?突兀,人突兀,小花被儿更突兀。

她伸手探了探百里息的额,因才从外面回?来手冷,摸什么都觉得热,于是矮身用自己的额贴了上去,见他?未发热才放下心。

大战至今已有七日,他?一直昏迷未醒,开始几日发了高热,吃药、擦身也未退热,一直熬了三?日才退烧,身上的箭伤上药及时,又是冬季,倒是并未溃烂。

殷芜用软垫将他?的头颈垫得高些?,端了药碗在床边坐下,用小勺一点一点喂给他?喝。

他?人清醒时便有一种疏冷孤傲之感,如今也不知是昏迷的缘故,还是受伤的缘故,看起来便带了一点羸弱苍白之态。

冬日昼短,下午殷芜带瑶瑶在院内玩了一会儿,回?屋时天便黑了,她点了灯,又去探百里息的体温,见依旧未发热,便将床帐勾起来,又抱了一床被给他?盖上,将窗开了半扇透气。

远处街上忽有一星火光升上天炸开,绽出?一朵赤色的烟花,“嘭嘭”又有两?个烟花相继炸开。

城中百姓似得了信号一般,都开始放炮竹、放烟火,人声?虽远却?如沸。

殷芜的眼中映出?绚烂的烟火,人有些?愣神?。

置身热闹之中,她却?愈发觉得孤独,她想……若是百里息醒着多好,她想同他?一起过除夕。

重?生之后,今日是她过的第三?个除夕,可没有一个是百里息同她一起过的。

第一年他?想着送她走,故意离开半年之久,任由她自己在灵鹤宫里孤孤单单过。

去年,她在这院子里过了个热热闹闹的除夕,他?就住在她对面的院子,可也不是一起过的。

如今他?昏迷着……可总归两?个人是在一个屋子里,比前两?个除夕竟要强一些?。

她出?神?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殷芜缓缓回?头,见床上那人已坐了起来,一双浅淡的凤目正望着她。

窗外烟火明灭,屋内亦明明暗暗。

“阿蝉……咳咳咳!”他?掩唇咳嗽起来。

殷芜过去扶住他?的肩,指尖都在颤抖,下一刻她的手被握住,百里息似体力不支,将头靠在殷芜的肩膀上,如同一只受伤的孱弱巨兽。

殷芜便又轻轻拍他?的背,等外面的烟火停住,室内便暂时静寂下来。

“阿蝉,”百里息的手臂环住殷芜的腰肢,声?音尚有些?嘶哑,“我们成婚吧。”

未听见殷芜的回?答,百里息又咳嗽了几声?,又问:“好不好?”

“不好。”

百里息叹了口?气,似有些?心灰意冷,“也对,我如今受了这样重?的伤,阿蝉若嫁给我,说不定还要当?寡妇。”

说罢他?便松开殷芜躺回?了床上去,又将脸朝向床内,怀中还抱着殷芜的小花被,倒是硬挤出?了几分可怜委屈的模样。

殷芜才不上当?,起身作?势要出?去,百里息果然来抓她的手。

他?依旧躺在床上,只是脸上没了方才那股子做作?可怜,“别走。”

“之前不是很厉害,一个人追着剌族那么多人打?。”想起当?日情形,殷芜既气又怕,硬着声?音斥责。

百里息似觉得赧然,手背盖住眼睛,将头偏向床内,冷哼一声?,道:“他?们入了冠州便别想离开。”

“你当?时是如何想的,天知地知,你当?我不知?”那日他?分明就是一心求死,她若是不了解他?为人便罢了,既知他?为人,怎会不知他?心中的打?算。

百里息呼吸微滞,却?未松开殷芜的手腕,殷芜也不说话解他?的困窘,今夜非要得到他?的一个说法。

终于,百里息坐起身来,他?抬眼看向殷芜,眸子似一汪清潭,脸上的神?色亦平静异常,“我是在求死,我死了才能让你的生活回?归宁静,那是你一直所求,我也准备成全你的。可你却?没让我死,你既不让我死,我就不会再?放你去寻安宁。”

“我想要安宁,你就一定要死么?我的宁静就值得你用命来换?”殷芜被气得头疼。

“要死的。”他?丝毫没有悔意,迎着殷芜的目光,大方承认。

“我性格冷僻孤寂,刑克六亲,不是良配。”若被他?缠住了,实在前途未卜。

前几日郁岼回?了春宁巷一次,同殷芜说了百里息的事,将他?为何放她回?冠州、去年来的缘由都同她说了,为的是让殷芜认真想一想往后该怎么办。

郁岼自然不希望殷芜最后的归宿是百里息,可也没想到他?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成全殷芜,心中既惊且叹,又万分恼恨,咬着牙骂百里息是“挨千刀的”。

殷芜知道他?极自厌自弃,在她浑然不知的时候,定然纠结过千回?万回?,只觉得心底发疼,问:“你就这样喜欢我?”

今日过年,她穿着一条紫兰月华裙,上身穿着芙蓉色的短衫,露出?肌肤白如凝脂,似一支覆雪的白梅。

百里息“嗯”了一声?,再?不肯多说些?旖旎情话。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百里息认真听着,准备不管殷芜问什么都坦诚以?告。

“那日在临渊宫,我服下了‘如梦’,”殷芜垂头眼看着他?,“醒来时解蛊的药方不在袖中,最后是在腰间找到的,我一直觉得奇怪,不知大祭司可否解惑?”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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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澜不兴的那张玉面终于浮上一丝可疑的红晕,将殷芜拉近,又把脸贴在她的腰间,叹了一声?:“我那日也未做什么,不过哄着你亲了亲我,”

殷芜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吸了吸鼻子,低声?嘟囔道:“我不信,你是撒谎惯了的,之前明明答应我不吃无忧了。”

窗外又开始燃放烟火爆竹,吃完年夜饭的孩童们在街上疯跑,嘈杂又热闹。

他?开口?:“阿蝉,我既卑劣又肮脏,如同阴沟暗渠里的污泥老鼠,却?想请你嫁给这样的我,活我残生,可好?”

“你不是污泥。”殷芜声?音哽咽,一滴泪砸落在百里息的鼻尖,“你是天上明月,林间清风,是最好的息表哥,也会是阿蝉最好的……夫君。”

她低头去吻他?的唇,他?闭目感受着殷芜的柔情缱绻。

他?们的第三?年,终于一起过了除夕。

*

初三?,郁岼安置完在战中受伤的族人,同郁宵谢晖一起回?了春宁巷,得知百里息已醒的消息,郁岼表情那是相当?精彩,说他?不高兴也不是不高兴,可要说他?高兴,他?也实是高兴不起来。

他?本还想再?同百里息说道说道,让他?自己回?京去,却?也知百里息如今绝不可能放开殷芜了,于是念在他?大伤未愈,便只让他?安心养伤,就准备出?去。

至门口?又停步,折返到床前,对盖着殷芜小花被的男人道:“这院子小,蝉儿的房间逼仄,实在不适合大祭司养伤之用,虽说病中不宜移动,但大祭司的宅院就在对面,少走两?步倒是也无碍。”

话已至此,百里息倒没有硬赖着的意思,且这几日殷芜都是同茜霜挤在一间屋子里,确实不便,于是当?日下午便开始准备搬回?自己的院子去。

厉晴和江茗本就在对面的院子住,倒也不用如何收拾,所以?晚上同殷芜一起用过膳便回?去了。

百里息这所院子房间不少,只是院内无树无花空落落的,百里息坐在案后听辰风禀事,神?思不属,并没有处理?政务的兴致,辰风于是也停住了话。

“主上?”

男人懒散靠在圈椅内,清冷的眸子望着那扇半开的窗,长长叹了一口?气。

辰风看向厉晴,厉晴也不知该怎么办。

百里息咳嗽了一声?,闭上了眼。

厉晴试探问:“主上身体可是不爽?要不要属下……去寻殷姑娘?”

屋内静了片刻,百里息“嗯”了一声?。

厉晴办事速来讲求效率,一炷香后百里息便听见了殷芜的脚步声?,她推门入内,眼中带着关切之色,“厉晴说你不舒服?”

百里息依旧坐在书案后,面前摆放着一摞公文,手中还拿着一份公文在看。

殷芜上前将公文从他?手中抽走,道:“你伤还没好,什么公文非要你亲自看。”

随后将那份公文连同桌上的一摞都搬了出?去,不让辰风再?送公文进来。

“你正养伤,平日应该多躺着休息,这样折腾何时才能好?”殷芜折回?,扶着百里息坐到床上。

郁岼让人采买了一些?补血药材,准备过两?日送到芮城分给伤患,方才殷芜正在分装那些?党参当?归之类,所以?袖子用襻搏束住,两?条玉色的小臂露在外面,百里息的手便顺势抓住了她微凉的手腕。

“晚上的药可喝了?”

百里息咳了一声?,“今日才搬进来,药还未熬好,晚些?便喝。”

门外正要送药入内的江茗停住脚步,思忖若是自己此时送药进去岂不是没眼色,于是端着药又回?后厨去了。

殷芜在百里息这里呆了一会儿,半个时辰后看着百里息喝了药才回?去。

第二日百里息身体还是不爽利,又让厉晴去找殷芜。

郁岼将百里息的行径看在眼中,气得不行,谢晖却?安慰道:“大祭司于黎族有恩,如今重?伤,蝉蝉去看顾也算是报恩。”

郁岼叹了口?气,道:“晖儿,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便如我的亲子一般,我知你喜欢蝉儿,将她交给你我也放心,可如今这婚事只怕……”

“义父,”谢晖第一次打?断了郁岼的话,他?躬身行礼,“她从未答应婚事,我亦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恋之人不是我,只是心存侥幸,希望她能与我结成夫妻,如今虽不能成为夫妻,晖儿却?并无怨恼之意,只望她过得顺心遂意,日后我会将她当?做亲妹一般看顾,义父尽可放心,也不必忧虑。”

郁岼依旧觉得心中不落忍,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只是这日殷芜回?来便被郁岼捉来问话。

房中只剩父女二人,郁岼一改往日的和煦,面色严肃。

“百里息如今日日找你,他?的心思你应该明白,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殷芜虽已想好了,可面对郁岼还是有些?发怵,可今日又逃不过去,只得开口?道:“蝉蝉想同他?在一起。”

郁岼皱眉,劝道:“他?做事从不留余地,戾气深重?,亲缘淡薄,跟着他?好时自然浓情蜜意,若是不好,你是要被他?所伤的,你可不要一时冲动,千万要想好。”

殷芜知道郁岼是为她好,软了声?音道:“爹,他?确实不是世人眼中的好归宿,他?厌恶自己的出?身,又被冯南音磋磨,受极乐蛊折磨,这些?事若放在别人身上,只怕早已疯了,可他?尚能持心守欲,他?是从未放任自己坠入深渊的人,女儿敬佩他?,心疼他?。”

“至于父亲担心我受伤,或许有这样的可能,但是先?前,在他?中了缠骨酥,体内极乐蛊又发作?的时候,他?都不曾喝女儿的一滴血,他?明知道只要一滴就能解脱他?的痛苦,可他?没有,所以?女儿信他?能控制自己。”

殷芜说的这些?郁岼并不知晓,可当?年他?从殷臻那里是听说过极乐蛊厉害的,心中不禁也有些?佩服百里息的坚忍。

“那时他?知道我骗他?、利用他?,虽是生气,其?实到底……也没对我怎么样,所以?我信他?的情。”

*

正月十五,官府辟出?一条街专门做夜游之用,兔子灯、莲花灯、鳌山灯铺满了街,天一黑瑶瑶就拉着茜霜出?了门,出?门前还对殷芜道:“阿蝉,我回?来给你带个大花灯回?来。”

郁岼一行人早已回?了芮城去,茜霜和瑶瑶出?门后,殷芜便去了对面寻百里息。

他?的伤已好了许多,不过依旧有些?咳嗽,药吃来吃去也不见好,偏他?不安分,不是偷偷看公文,便是要出?门办事,以?至于殷芜总要盯着挡着。

殷芜入院未见辰风和厉晴,百里息的门却?敞着,她进去就见百里息身上穿了一件天青色的鹤氅,手中拿着玉带要围,可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嘶”了一声?。

殷芜过去接过玉带,双臂从他?腋下绕过,将那玉带给他?围好,问:“也不出?去穿得这样整齐做什么?”

“你不想出?去看灯?”

当?然想的,可百里息现在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走动,于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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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那样多,去了也觉得挤。”

百里息盯着她的脸,“当?真这样想?”

殷芜知自己被他?看透,于是道:“有些?想去,可是街上人车太多,天又冷,你重?伤未愈见不得冷风。”

两?人最终还是出?了门,不过是乘马车,等到了街口?,来往行人太多,马车便进不去了,于是下车走了一小段,殷芜便催着百里息回?去。

回?到家后,百里息拉着殷芜上了屋脊,看着不远处的灯火,温声?道:“阿蝉,旻国?之内我无亲无友,想同你在芮城成婚,好不好?”

殷芜一直未想过这事,如今百里息提起,她自然也有几分赧然,顿了片刻,才道:“倒是可行,只是父亲那里……”

“我明日便亲自去同郁族长提亲,你等着我便好。”

“好。”殷芜点点头,人却?云里雾里般迷糊着。

百里息将她纳入怀中,仰头望向天空漂浮的孔明灯,心中一片安宁。

*

百里息离开京城近两?月,考虑到旻国?隐患不少,他?越早回?去越稳妥,于是将婚期定在正月二十六,时间虽有些?紧,但若全力准备也来得及。

婚服是找绣娘赶制的,婚房则是选了一处空宅装饰一番,定的殷芜从筒楼出?嫁。

黎族获赦不到两?年,这段时间族人都在为营救同族和温饱忙碌着,即便有婚事也都是简办,如今族人都已重?归故土,仓廪丰足,往后都是明媚灿烂的日子,此次又是族长之女出?嫁,虽不会奢靡大办,但也要风光热闹些?,所以?族中的老少妇孺都忙活起来,张挂彩绸、准备甜食、修葺房屋、张罗宴席……竟比过年还热闹几分。

二十六这日天微亮,殷芜便被族中的几个妇人催着起床梳洗,大红的喜服穿在她身上衬得人艳若桃李,有妇人打?趣儿道:“新郎官可真是好福气,蝉蝉这样好脾气好模样,就是嫁给神?仙也不算高攀!”

妇人们正玩笑着,郑真儿掀帘从入内,看见殷芜便发出?一声?感叹,随后才道:“郁宵让我来给阿蝉姐姐报个信,说是新郎官到门口?了,从门口?到这里一步一碗酒,定不让他?轻易将阿蝉姐姐娶回?去。”

黎族人善饮,无论男女都能喝上几碗,自酿的酒十分烈,迎亲要喝酒也是一直以?来的风俗,可这一步一碗酒也着实太吓人了些?。

见殷芜面有忧色,有妇人揶揄:“吆吆吆!这还没嫁过去就开始心疼了!”

殷芜到底面皮薄,只觉耳朵都热了起来。

这时下面忽然喝了一声?彩,郑真儿忙出?门观瞧,片刻后回?来道:“大祭司一连喝了三?碗,如今已上了二楼了!”

郑婶儿拍了拍殷芜的手背,低声?道:“你放心,哪能真的一步一碗酒,不过是要看看新郎官的心诚不诚,他?这样痛快的喝了,后面便有人给他?挡酒的。”

可下面的喝彩声?没断,一声?声?的让殷芜心里忐忑起来,屋内的妇人也觉得奇怪,纷纷去回?廊上看,殷芜终于也没忍住,出?门往下望。

她往下望,偏撞上百里息向上看的目光,他?从未穿过红色的衣袍,喜服穿在他?身上,也只稍稍掩盖了他?冰肌雪魄的清冷,他?眉目清亮,只是眼尾因饮酒的缘故微微发红。

二楼的男人们又开始给他?递酒,他?伸手接过,眼睛却?还是望着殷芜的,他?仰头将酒饮下,人群便又喝了声?彩。

殷芜怕引发了他?的旧伤,便有些?急了,正想让郑真儿去寻郁宵,就见谢晖接住了人群中递过来的一碗酒,笑着朗声?道:“一会儿还有婚礼,别误了新人的吉时,这碗酒我替一替新郎官。”

众人也不为难,后面郁宵也挡了几碗,百里息便顺利上了三?楼来。

殷芜回?屋内等着,听着热闹嘈杂的人群逐渐靠近,终于在盖头下看见皂靴喜服。

“阿蝉,我来接你。”

她被百里息抱下楼,送入花轿,坐在花轿里听外面的鞭炮声?声?,心依旧是悬着的。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轿帘掀开一道缝,见百里息骑着马就在轿旁,他?似有所感回?头,正撞见殷芜的目光。

之后便是拜天地等礼节,殷芜被搀着忙碌了半晌,最后送进了新房里,百里息则留在外面宴客。

房中准备了吃食,殷芜用了一些?,又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天便黑了。

前厅的声?音渐渐小了,又过了一会儿房门便被推开。

她头上的盖头被掀开,抬头便看见百里息微醺的俊颜。

殷芜起身扶住他?,“可是喝醉了?”

百里息顺势环住殷芜的腰,将脸埋在殷芜的颈间,声?音微哑:“还好,只是心中一直想着阿蝉,在外面便有些?难熬,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些?。”

殷芜耳边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百里息便松开她,说去沐浴,让殷芜也卸了钗环。

一刻钟后百里息回?屋,他?已换了一身大红的寝衣,低头看殷芜,凤目里是薄薄的醉意,醉意之中还参杂着情|欲。

他?俯身压下来,身上带着皂角的味道,“阿蝉抱紧我。”

屋内燃着龙凤花烛,这样明晃晃的光下殷芜实在有些?羞赧,她别过脸,小声?道:“太亮了。”

百里息似“啧”了一声?,随后有些?不情愿地放下了床帐,轻薄的帘子隔出?了一片小天地,床内却?因帐上透进的暖光??越显旖旎暧昧。

那光落在百里息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邪肆之意,殷芜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腰却?忽然被掐住,整个人都被拽至百里息面前,他?倾身过来,殷芜便觉得喘气都有些?不畅,“你喝了酒,不如……先?吃些?东西去。”

“不想吃东西,想吃阿蝉。”

这样羞人的话,他?却?说得坦然,听得殷芜脸上发热,她正要再?寻话头,手却?被百里息拉着环住了他?的颈。

许是喝酒的缘故,他?的身体滚烫,殷芜只听他?说了一句“抱紧”,唇便被堵住。

他?的吻温柔又耐心,气息相交之间,殷芜脑中白茫一片。

有热气喷在她的肩上,感官变得异常清晰,殷芜似乎听见外面雪融的声?音……

熟悉又陌生的身体,交颈鸳鸯一般缱绻。

不知过了多久,殷芜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那双眼尾泛红的凤目,心儿颤了颤,不禁用指尖摩挲他?的眼尾,却?不知是怎么刺激到了他?,让他?发起狠来……

床上折腾到半宿,殷芜昏头涨脑不辨东西,只缠着百里息的颈勉强应承。

中间停了一会儿,殷芜以?为他?好了,便头一歪沉沉睡去。

谁知睡得正香就又被弄醒,人已被他?抱起在地上走。

她气恼得咬他?,他?也不听,最后只得好声?好气的求。

他?还是不听,只贴着她的耳,“阿蝉阿蝉”地叫她。

也不知这人怎么这样的不节制,仿佛没有明日了一般。

冬日天亮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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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芜睁眼时已满帐雪亮,她浑身乏累得厉害,想不起昨夜最后到底是怎么结束的,只觉得自己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住,直想哭,后来也的确哭了。

她动了动正要起身,后脊忽然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一条结实的臂膀从她肩上环过来将她箍住。

“阿蝉要去哪?”

殷芜回?头去看,只见百里息慵懒支着上半身,眉眼餍足,自然不敢再?惹他?,只颤颤道:“口?渴,想喝水。”

百里息穿了衣下床,片刻后端了一盏水回?来,殷芜喝了两?口?,剩下的尽数入了百里息的腹内。

他?喝了水却?还站在床边盯着殷芜,殷芜怕他?又生出?绮念来,只能半哄半劝道:“今日已经迟了,还要去父亲那里用早膳,要被笑话的。”

百里息忽然蹲了下来,将额头抵在殷芜的额上,长长叹息了一声?,“阿蝉,我的好阿蝉……”

第73章番外二

二人梳洗一番,坐了车来到郁岼处,这边诸事已准备妥帖,郁宵、谢晖都?在?,又请了几个族中的长辈作陪,百里息便同他们同桌而食,殷芜则到了偏厅去。

郑婶儿和郑真儿一左一右牵着殷芜入席,同桌亦有几个相熟的婶子嫂子作陪,席间几个婶子开了几句玩笑,殷芜面皮薄,耳朵都?红了起来,但也因着玩笑,席间倒是热闹活络。

殷芜细听外面的动静,因隔得远,声音也听不太?清,但百里?息的声音却能辨认。

郑真儿见殷芜担心外面,掩唇笑了一声,不声不响出?了偏厅,出?去遛了一圈,回来又坐在?殷芜身侧,小声对殷芜道:“阿蝉姐姐放心吧,外面有郁宵和谢大哥保驾护航,族长也说大祭司旧伤未愈,所以并未饮得许多酒,郁宵让我告诉你外面快散了。”

殷芜握了握郑真儿的手,拣了块鹅腿肉给她吃。

不一会儿,外面果然散了,厉晴入内对殷芜道:“主上让夫人在?三?楼稍歇,主上同郁族长说完话便?来。”

殷芜听了“夫人”这称呼,一时?有些不适应,面上却不显露,应了一声,送走了各位婶子嫂子,便?回了房。

她昨夜被百里?息折腾得狠了,又左右支应了一上午,此时?精神不济,便?脱了鞋放了帐,头一挨枕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听得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她眼皮沉重,便?也没理会,谁知那人上了床又往被子里?钻,宽阔的胸膛贴上她的脊背,手臂也缠上她的腰身。

殷芜哼唧了一声,依旧闭着眼。

“阿蝉。”他贴着她耳边唤了一声,手又不老实探进?了她的裙衫里?。

殷芜惊坐起来,慌忙按住他作乱的手,有了些恼意,压着声音道:“昨夜你就?没闲着,如今青天?白日的又来闹我!”

百里?息已褪了外袍,此时?穿着挺括的细白棉布中衣,坐在?床边,眉眼含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昨夜阿蝉哭了我才停的,距离上次已经一年半了。”

殷芜知道这觉算是睡不成了,也看?到了百里?息无赖的一面,只?得起身重新梳头,百里?息在?她身后坐下,看?着镜中人,“啧”了一声,殷芜恍若未闻,百里?息便?将桌上那支红玉钗拿起在?她头上比了比,人也贴上来,“阿蝉真美。”

“外面都?是人呢!”殷芜低叱了一声。

百里?息却不管,忽将殷芜拦腰抱到妆台上,擎着她的后脑,迫她抬头,先是轻轻啃噬,引着殷芜动了情?,便?央着她在?妆台上试了一回。

等两?人收拾完同郁岼辞别,已是傍晚时?分。

两?人携手走在?街上,只?觉城内热闹非常,卖热饮子的,卖小食的,卖甜食的,殷芜腹内空空,想吃街边的小馄饨,又怕百里?息闻到那味道恶心,正犹豫,便?听百里?息道:“听郁宵说,芮城的鸡汁小馄饨味道不错,正想尝一尝。”

“可你不是吃素?”殷芜诧异。

百里?息拉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下,同摊贩要了两?碗鸡汁小馄饨,才对殷芜道:“现在?偶尔也可以吃一点荤腥。”

殷芜心中觉得古怪,鸡汁小馄饨却端了上来,薄透而有韧性的皮子,粉润的内馅儿,上面还滴了几滴香油,撒了油绿的小葱花。

她舀起一个小馄饨放进?口中,只?觉鲜得不行,抬眼看?百里?息,见他也吃了一个,看?向她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笑意。

“怎么样?”殷芜有些紧张,害怕他吃素习惯了,不喜欢这小馄饨的味道。

“很鲜很好吃。”他道。

殷芜看?他不像假装,自己?便?专心吃起来,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入腹,整个人都?暖和又满足。

天?色渐黑,两?人便?上了马车,殷芜靠在?他怀里?,有了些困意,懒懒询问:“你为什么会吃素?是因为冯南音吗?”

车厢内静默,车外却热闹嘈杂,殷芜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睡着时?,听百里?息开口道:

“我曾同师兄被困在?地宫中,看?见他啃食死人尸骨,自此见了肉便?恶心。”

殷芜瞬间惊醒,“那你方才还吃鸡汁小馄饨……”

百里?息拍拍她的后脊,安抚道:“现在?已经无碍了,那年除夕夜,你送了饺子给我,我都?吃光了的。”

凉透的肉馅饺子,又腻又腥,可因是殷芜包的,他便?不舍得扔,听着门外谢晖和殷芜贴桃符的交谈声,一个一个都?吃进?了肚子里?。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能放下殷芜,也准备好再不踏足冠州,可一天?有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都?难熬,他到底是放不下。

他曾说这一年里?,若殷芜同谢晖成亲了,他便?不会再来打扰,其实都?是骗人的,他一个月来一次冠州,又让厉晴暗中守着,若殷芜真的要同谢晖成亲,他必会快马加鞭来把殷芜掳走。

他确实卑劣。

马车驶入小巷,又走了一段,便?到了住所,百里?息将殷芜扶下车,两?人相携往房内走,才到门口,便?见一个小小的人儿坐在?台阶上,那小人儿也发现了两?人,欢快地跑过?来抱住了殷芜的腿,奶声奶气叫了一声“阿蝉”。

殷芜将瑶瑶抱起来,茜霜上前道:“瑶瑶念叨姑娘好几日了,今日哭得实在?可怜,只?能将她抱过?来了。”

殷芜说无碍,便?让百里?息先去洗漱,自己?抱着瑶瑶去了东厢房,瑶瑶缠着殷芜讲了半宿的故事?,才意犹未尽睡熟了。

有茜霜陪着,殷芜便?回了主屋去,房内点了一盏灯,百里?息正坐在?窗边罗汉榻上看?京中送来的公文,殷芜自去洗漱,又换好了寝衣,回来在?百里?息对面坐下。

“京中可是有事??”

百里?息放下手中公文,稍稍移动了桌上的灯盏,才道:“暂且安稳,只?是也要尽快回去了。”

旻国如今的情?况殷芜多少知道些,于是点点头,道:“今日见父亲时?,我同他说过?不会在?芮城久住,若是京城事?急,后日启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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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便?后日启程。”他又动了动灯盏。

殷芜不解,盯着那灯看?了两?眼,试探问道:“可是这灯油不好,灯焰不够明亮?明日我让人买几支蜡烛回来。”

百里?息笑了一声,总算不再摆弄那灯了,伸手将殷芜拉进?怀中,道:“我在?看?灯放在?哪里?,照出?的阿蝉最美,结果发现……”

“发现什么?”殷芜心中觉得古怪。

“发现帐中身下的阿蝉最美。”他声音微哑,下一瞬已抱着殷芜上榻放帐。

他苦等半宿了。

帐内传出?娇娇颤音,后来这颤音又被人吞了。

及至后半夜,百里?息才意犹未尽罢了手。

殷芜侧卧在?床上,百里?息缠着她的腰身,神色餍足,“阿蝉的美,只?有我能看?。”

缓了缓,等那股眩晕散去,殷芜转身回抱住百里?息,咕哝了一句“只?给你看?。”

百里?息便?又动情?,拉过?殷芜的身子想再来一回,殷芜后悔自己?方才说了那话,逃命似的躲到床角,扯了薄衾盖在?胸前,颤声道:“明日还要收拾行囊,不能再来了!”

男人支着腿慵懒坐在?床畔,淡声道:“无碍,让厉晴和江茗收拾便?好。”

殷芜想了想,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可怜巴巴道:“腰疼……”

百里?息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榻,哄道:“过?来,我帮你揉揉。”

殷芜趴着享受百里?息的服侍,心中却有些担忧瑶瑶,迟疑片刻还是开了口:“你能不能帮忙找找瑶瑶的母亲?”

“可以。”百里?息答应得极痛快,手却从腰上移开,缓缓向上,掌握了酥山。

殷芜气得拍开他的手,起身瞪他,“我认真的,你帮忙找找瑶瑶的母亲。”

“我知道阿蝉是认真的,阿蝉跟我好好说说瑶瑶的事?。”他侧身躺下,手指缠绕了殷芜的一缕青丝。

*

殷芜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带瑶瑶一起走,冠州离京城并不算太?远,若是瑶瑶的亲人来寻,阿满自然会告诉她们瑶瑶的下落,而且殷芜觉得百里?息找到瑶瑶母亲的可能性更大。

带上瑶瑶,也好让她们母女早日见面。

殷芜的东西并不多,半日便?收拾好了,临行前夜,殷芜和百里?息又陪郁岼吃了顿饭,因郁岼近来腿伤复发,常常病痛,殷芜难免担心,离开前谢晖找到她,告诉她不必担心,他会照顾好郁岼。

出?来时?便?见百里?息站在?门口等,他唇角轻轻勾起,分明再笑,可殷芜却觉得这笑有些阴森。

上车果然被他抓住,按在?膝上亲了一顿,末了他用下巴蹭着殷芜的颈窝,“我知道不该吃他的醋,可看?阿蝉和他说话,我就?不高兴。”

他们并不急着赶路,走了十多日才回京。

殷芜离京时?,伤心难过?得很,发誓再也不会来京城了,可才过?量两?年多,她便?食言,同百里?息之间也豁然开朗,不禁也感?叹命运奇妙。

灵鹤宫殷芜自然不能再住,百里?息将她安置在?离宫不远的一座宅子里?,三?进?的院子,精致风雅。

百里?息陪殷芜用了晚膳,便?出?了门。

这宅院已买了一年,每一处都?是百里?息亲自设计的,他只?偶尔过?来住住,如今终于等来了它的女主人。

沐浴后,殷芜还没有睡意,便?去百里?息的书房看?看?。

里?面挨墙放着几排书柜,殷芜看?了看?,一柜放着地方志类的书,一柜放着各地的奏疏,剩下的则放着些杂记、史书之类。

殷芜挑了两?本,拿去软榻上看?,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忽发现炕几上倒扣着一本翻开的书,殷芜拿起,见是一本诗集,翻开那页正是一首诗。

其中有一句“平芜尽处是春山”被圈了出?来,殷芜心中有些古怪,怕是自己?多想,便?又往前翻了翻,见凡带“芜”和“蝉”的诗句都?被圈了出?来……

“哪有这样看?书的……”殷芜咕哝了一句。

“不这样看?,要怎么看??”

百里?息的声音忽在?窗外响起,殷芜吓了一跳,推开窗户,见百里?息似笑非笑站在?廊下,他今日束发戴冠,又笑得很好看?,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意思,殷芜哼了一声,道:“你怎么偷听人说话?好没有规矩。”

“那阿蝉教教我规矩。”他身体探过?来,轻轻亲了亲殷芜的额角。

殷芜“哐当”一声关了窗,却还是听见百里?息低低的笑声。

不一会儿,百里?息来到书房内,他在?殷芜对面坐下,伸手将那本诗集抽走,翻了翻,道:“这宅院我买了一年,只?是事?忙,多数时?候还是住在?临渊宫。”

桌上泥炉上煮着茶,白色雾气升腾,让百里?息的眉眼有些朦胧湿意。

他提壶给殷芜斟了一盏茶,声音平淡安然:“但若实在?想阿蝉,我便?会来这里?坐坐,我把阿蝉当做这宅院的女主人,心想你终究是会回来的,便?有了盼头。”

殷芜怔忪,不知百里?息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心中酸楚难受,却又有些甜蜜。

“那你为何不去冠州找我……”

“我其实不想打扰你的安宁日子。”他垂眸饮了一口茶,发酵经年的茶叶,味道是醇厚的,“我知道自己?不是良配,若要你嫁给我,太?自私了,所以一直忍着,觉得若是自己?忍住了,便?能成全你。”

“可我到底没忍住。”他抬眸,眼中是清澈真挚的情?意,“这冷落的宅院,也终于等来了他的女主人。”

殷芜倾身过?去抱住百里?息的腰,闷声道:“你以前不这样痴愚的。”

百里?息抬起她的脸,低头寻她的唇,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角,然后深入,直将殷芜亲得头昏脑胀才放开。

他拥着殷芜,伸手推开了窗,看?着天?上一轮圆月,觉得此生无憾。

*

之后几日,百里?息忙得不见人影,殷芜未起身时?他便?出?门,殷芜入睡后他才回来,殷芜虽然体谅他的辛苦,可情?绪到底有些低落。

好在?还要照顾瑶瑶,殷芜便?也能分散分散注意。

傍晚殷芜陪瑶瑶吃过?了晚膳,又和茜霜陪着瑶瑶玩了一会儿,便?回了房,她准备煮一壶茶温在?炉上,夜里?百里?息回来也有热茶喝,谁知才拿出?茶具,腹内便?有些疼,浑身也冷得厉害,竟是又犯起了寒症。

她唤了一声,厉晴立刻进?了屋内,将她扶到床上,又让婢女送了火盆、汤婆子进?来。

自从百里?息知道她的病,便?一直在?给她调理,如今已经许久没犯病了,哪知今日竟又发作起来,她缩在?厚厚的被子下面,额上都?是冷汗,正昏沉难受之际,门响了一声,她以为是厉晴来送热茶。

“除了冷,还有哪里?不舒服?”百里?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殷芜已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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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没见到他的面,此时?又冷得紧,情?绪难免脆弱些,红着眼睛道:“小腹也有些疼……”

百里?息上榻隔着被子抱住她,温热的手掌轻轻揉着她的小腹,另一只?手则是探上她的脉,过?了半晌,他道:“小腹疼或许不是坏事?,你的寒症是蛊虫引起的,但实际还是你身体底子有亏损,气血又不足,如今疼是血脉通畅的原因,你再喝两?副药,应该便?有效果了。”

殷芜点头,可实在?难受得紧,便?哼哼唧唧的闹腾。

百里?息好脾气哄着,又让厉晴熬了一剂汤药,殷芜喝了一口,并不觉得苦,反而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不禁有些惊奇:“这是药?”

“好喝吧?”百里?息面带骄矜之色,接过?药碗,解释道,“我亲自寻的药材,又是亲手炮制的,还专门给你调了口味。”

若是不好喝,岂不瞎了他的一片心。

喝了药,又过?了片刻,殷芜便?好了许多,百里?息洗了热帕子给殷芜擦身,昏昏床帐之内,殷芜只?穿了一件茜色的心衣,纤细莹白的肩臂裸露在?外,袅袅腰身亦是勾人,百里?息亲了亲她的后脊,人也贴上去,低声唤了句“阿蝉”。

“怎么了?”殷芜回头。

百里?息亲亲她的唇,道:“瑶瑶的母亲应该是找到了。”

“真的?”殷芜有些惊喜,身体一动,那原本被百里?息捏在?指尖的心衣带子便?被扯开了,她只?觉胸前一凉,天?旋地转,人已被百里?息按在?榻上。

“真的。”百里?息埋头下去,寻那酥山小蛮。

“瑶瑶母亲现在?何处?”

因最近实在?是忙,两?人已经好几日没有同房,如今一碰殷芜,他便?有些心猿意马,手也不老实。

“你快说呀!”殷芜扯过?被子盖在?胸前,有些急了。

百里?息意犹未尽,却也只?能暂时?停下,道:“瑶瑶的母亲被污偷盗,被关在?一个小镇的牢房里?,半月前被我的人找到,如今正在?那小镇上养伤,”

“半月前就?找到了?怎么不告诉我?”殷芜惊讶。

“怕你担心,想等她来京后再同你说。”

这其实是借口,百里?息见殷芜喜欢瑶瑶,便?想多让瑶瑶陪殷芜一段日子,这是他的私心。

可他又知道殷芜惶惶然一个人长大,殷臻的早逝是她此生憾事?,若让殷芜自己?选,她宁可让瑶瑶早些回到亲生母亲怀里?,也不想让瑶瑶慰藉她的孤独,百里?息想通这个关节,才把瑶瑶母亲的事?告知了殷芜。

“那她伤得如何,什么时?候能过?来?”

百里?息扯开她手中的锦被,将身上的重量都?压在?殷芜身上,“就?这几日了。”

他没动,似乎睡着了,殷芜知道他最近事?多,便?扯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让他睡个好觉。

夜半,殷芜觉得热,动了动睁开眼,竟见百里?息不睡觉,正睁眼看?着她。

“不睡觉干什么呀……”她咕哝一声。

一个吻落在?她的额上,百里?息轻笑一声,将她搂进?怀中,声音有些低哑:“阿蝉,我常常害怕这是我的一场梦,夜里?清醒看?着你才相信我真的娶了你,守着你。”

两?人一路走来殊为不易,殷芜最初为了复仇,甚至都?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当时?哪能想到最后竟是这样圆满的结局,一时?心中也有些唏嘘,只?觉这三?四年的光景,竟比前世十几年还要漫长。

“其实,这是我第二世了,上辈子我死了。”她抱紧百里?息,轻声道。

百里?息没说话,她以为是睡着了,也不甚在?意,正要继续睡,却听他叹了口气:“那应怪我前世没护好你。”

殷芜以为百里?息是在?哄她,可她这样光怪陆离的经历,只?怕说出?来也没人信,于是哼唧两?声,反倒安慰百里?息:“也不怪你,你那时?只?怕是被困住了。”

月明皎皎,殷芜呼吸渐渐绵长,百里?息却睁着眼。

他其实相信殷芜,因为最近他又开始频繁做梦,起初是一些零星的片段,然后这些片段又按照先后顺序串联起来,若说只?是梦,那细节又过?分真实了。

几日后,瑶瑶的母亲王氏到了京城。

殷芜在?前厅见了王氏。

她年纪二十五六岁,身材高挑瘦削,但眉目却极温和,瑶瑶与她长得极像。

殷芜问了她瑶瑶的一些事?,她都?对答如流,亦是十分感?激殷芜对瑶瑶的照顾。

等将瑶瑶带进?前厅来时?,王氏更是哭得厉害,瑶瑶有些抗拒,便?只?能让王氏和瑶瑶在?府中住下,等母女间熟悉起来再说。

王氏又是一番感?激,于是接下来几日,王氏便?常常陪着瑶瑶玩,给瑶瑶讲故事?,母女之间渐渐熟悉起来,殷芜看?着她们母女相伴,不免又想起殷臻来。

又知她们母女离开的日子近了,殷芜便?有些怅然,但瑶瑶已陪了她好长一段日子,她再喜欢瑶瑶,总抵不过?瑶瑶自己?的母亲,于是只?能自己?开解自己?。

半个月后,瑶瑶随王氏北上回冠州老家,殷芜写了一封信让王氏带着,等到了冠州交给郁岼,若有困难也好有个照应。

她自己?回房则是哭了好一会儿。

百里?息还是忙,有时?候殷芜连着几日都?见不到他的面,只?在?夜里?睡迷糊时?知道他回来了,于是只?能自己?找些事?做,或者上街看?看?时?兴的绣花样子,描画了让人送回冠州去,或者研究药膳方子,同厉晴一起做些药膳,让人送到临渊宫去。

到了六月,天?气渐热,殷芜让茜霜回冠州去备婚,其实茜霜这次随殷芜来京前已经订婚,只?不过?郁岼不放心殷芜,才让茜霜跟来,如今殷芜一切都?好,便?催茜霜快回冠州去。

殷芜不喜欢太?多人伺候,贴身伺候的只?有厉晴、江茗和茜霜,如今茜霜走了,百里?息便?又寻了个叫春玉的婢女送来。

春玉今年才十四岁,长了一张圆嘟嘟的脸,没有烦心事?,整日都?是笑眯眯的,殷芜同她呆在?一起,笑容也多了些。

至于她的寒症,也不知是京城气候温暖的缘故,还是百里?息医术高超的缘故,竟已三?四个月没有犯,只?是殷芜月信不准,已延后了六七日。

子时?,百里?息回府,沐浴后回房,见房内灯还亮着,入内见殷芜靠在?软枕上看?书。

“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殷芜面色有些奇怪,起身下床给他倒了一杯茶,百里?息接过?茶盏,眉毛轻挑,询问:“有事??”

殷芜不知怎么开口,扭捏了半晌,道:“我月信推迟了好几日,会不会……”

“坐下,我看?看?。”百里?息放下茶盏,正了正脸色。

片刻之后,他缓了神色,摸摸殷芜的脸,道:“不是有孕,只?是气血不足,再吃几副药调理调理。”

殷芜神色有些落寞,有些担忧:“我是不是不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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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她身子本就?不好,百里?息调理了许久才见了些起色,后来又因极乐蛊引出?了寒症……

自从她和百里?息成亲之后,房事?不少,百里?息虽忙,房事?却勤谨得很……既然这样都?未有孕,只?怕两?人以后子嗣艰难。

百里?息将她抱回床上,看?着那张娇美无瑕的小脸染了愁绪,便?只?能将实情?告诉殷芜。

他摸了摸殷芜的头发,道:“你身体确实不适合怀孕,但并非不能,总归要调理好身体再想其他,至于为什么半年多都?未有孕,是因我一直在?用避孕的药。”

其实百里?息曾想自己?吃绝子药的,免了殷芜以后受苦,可看?她那样喜欢瑶瑶,才改了主意的,他虽不想要孩子,却不能剥夺殷芜的权利。

殷芜愣了愣神,百里?息圈住她躺下,宽慰道:“阿蝉,我于子嗣上并无追求,若不是遇上你,是准备孑然一身的,如今同你成婚,能日日守着你,已十分满足,更不愿意让你因生子涉险。”

他的胸膛宽阔温暖,给了殷芜莫大的安全感?,可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只?轻轻“嗯”了一声。

百里?息叹了口气,身体贴上来,劝慰道:“阿蝉,你身子没有大问题,只?是需要再调养一段时?间,日后若你……实在?想要孩子,我们再要好不好?”

九月末,谢晖随郁岼来京城小住。

殷芜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陪郁岼喝了点酒,回房时?竟见百里?息回来了,她头尚有些晕晕乎乎,扶着百里?息的肩,“不是要明日才能回来吗?”

“听说你父亲来了,桐潭州那边的事?也处理好了,便?赶回来了。”他扶住殷芜的腰,倒了一盏茶给她喝,“我带了两?支老参回来,一会儿给你父亲送过?去。”

殷芜就?着他的手喝了茶,点点头,百里?息却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喝酒了?”

“一点点。”她靠在?百里?息身上,一副春醉美人的模样。

百里?息摇摇头,抱着殷芜去洗漱,等安置好了殷芜又去了郁岼的房里?,翁婿聊了一会儿,百里?息便?退了出?来。

回房时?,见春玉候在?门口。

春玉褪去平日的天?真活泼,恭谨道:“夫人这几日并未出?门,今日下厨做了几道菜,同郁老爷喝了些酒,不过?中间谈起一个叫郑真儿的姑娘,说是怀孕了,之后夫人的情?绪有些不对,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了。”

“知道了。”

百里?息推门进?去,见屋内只?剩一盏灯,床帐已放下,他掀帐上床,将殷芜抱进?怀里?,“怎么还不睡?”

殷芜醉意散去一些,也不睁眼,懒懒道:“等你回来。”

“过?两?日,你父亲要去镜明山给你母亲捡骨,然后将尸骨带回冠州去安葬,我会陪着一起去,你留在?京中好不好?”

殷芜不应声,百里?息叹口气,便?也不好再劝,轻轻摸了摸殷芜的小腹,哄道:“你身子如今已经好多了,等再过?两?年我们再要孩子好不好?”

郑真儿怀孕,殷芜心中很为她高兴,可免不了就?又想到了自己?,心中确实有些郁闷,听了百里?息的话,更觉得委屈,声音都?似沾了露水一般:“你同我说实话,我是不是怀不上孩子了。”

百里?息将她扶坐起来,认真看?着她,柔声哄道:“真的没有骗你,只?是我不想你有危险,阿蝉别瞎想。”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总算疏散了殷芜心中的疑虑,这才相拥睡去。

第二日百里?息留在?府中陪郁岼,翁婿两?人喝了不少酒,话便?多了起来欢迎加入Q裙扒衣四吧一陆酒流伞,追更更多^完结文从旻国风土人情?聊到黎族的未来,聊到最后,郁岼拍着百里?息的肩,用沙哑的嗓音嘱咐道:“你一定要好好待蝉儿啊。”

殷芜服侍郁岼安歇后,出?门见百里?息正立在?廊下,他眼角微红,将手搭在?殷芜肩上,声音微哑:“我醉了,要阿蝉扶我回去。”

他身体压了过?来,殷芜拧了他的腰一把,低声叱道:“你正经些!”

百里?息反而得寸进?尺,头也靠过?来,将下巴搭在?殷芜的肩上,嘟囔说头疼,殷芜只?得认命搀着他往卧房走,等走到他们的院内时?,却脚下一绊,人就?往前跌倒,殷芜心想坏了,尖叫声尚未出?口,纤腰已被百里?息揽住。

接着人便?被百里?息抱了起来,他凤目中是揶揄笑意,清明得很,根本就?没醉!

“阿蝉扶我回来,我服侍阿蝉沐浴。”

浴房内已准备了热水,殷芜被剥了衣裳放进?浴桶里?,她忙了一天?确实乏累,索性闭上眼任由百里?息服侍。

他的手轻轻揉捏着殷芜的肩颈,力道正好,殷芜哼哼两?声,很是受用,“再用点力,晚上没吃饭么?”

百里?息笑了一声,依言加重了力道,殷芜舒服得昏昏欲睡,却忽然觉得桶内的水多了些,睁眼就?看?见百里?息那张绝嗜禁欲的脸。

他欺身过?来,手握住殷芜的腰身,“我把阿蝉服侍舒服了,也该我得些好处才是。”

殷芜知道不好,想起身出?去,可她就?如老虎掌中的兔子,根本逃脱不掉。

浮浮沉沉之际,殷芜听他声声唤她的乳名,只?觉人都?酥软了。

事?罢,水痕满地,一片狼籍。

殷芜被抱回了卧房,百里?息给她喂了一盏水,又给她绞干了头发,才上床躺下。

“父亲来那日,曾问我一句话。”殷芜眯着眼,声音甜软酥人。

“什么话?”

“父亲问我过?得怎么样。”

百里?息亲了亲她的唇角,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和宠溺,“你怎么回的?”

殷芜睁眼,杏眸里?似藏了星光,“我说很好,是从没敢想过?的好。”

几日后,郁岼和谢晖前往镜明山,百里?息和殷芜同去,秋高气爽,他们也不着急赶路,到梨溪镇时?,依旧歇在?殷芜和郁岼第一次见面的宅院里?。

入夜,殷芜从郁岼房中出?来,见百里?息立在?不远的花树下,他笑着迎上来,牵住她的手,笑道:“时?候尚早,要不要去镇上走走?”

殷芜也有此意,回房换了身衣裳,同百里?息出?了门。

青石铺就?的街上,小贩叫卖往来,殷芜忽然听见有叫卖糖人儿的,便?拉着百里?息去买了两?个福娃糖人儿,她递给百里?息一个男福娃,百里?息不接,伸手抽走了她手里?的那个女福娃糖人。

“我吃蝉蝉。”

殷芜轻哼了一声,低叱道:“大街上,你正经些。”

“哪里?不正经了?”百里?息反问。

殷芜懒得和他说,只?觉脸上火烧一般,扭身往河边走,百里?息追上来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分开,同他紧扣在?一起。

殷芜抬眼看?他,正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凤目温和缱绻,一时?心跳得有些快,暗气自己?实在?不长进?,两?人成婚这么久了,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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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这样容易脸红心跳!

百里?息捏捏她的掌心,殷芜别开脸,看?着那些来往小船,岔开话题:“我想去坐船。”

百里?息伸手拦住了一个船家,笑得有些揶揄:“那我们去船上吃。”

殷芜气得踢他一脚,见他又要说荤话,忙把手里?的糖人儿塞进?他嘴里?。

他含着糖,眼中笑意更盛,携着殷芜上了船。

河水平静如湖,小船顺流而下,殷芜靠在?百里?息怀中,看?着两?岸连绵的灯火,心中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觉。

真的是……岁月静好。

第74章番外三

几日之后,一行人到了镜明山。

地宫内,殷臻的棺椁被开启,十多年的?时?光,红颜枯骨。

殷芜和?郁岼将殷臻的尸骨捡到小坛内,又用白布包裹严实,最后将棺椁恢复原状。

郁岼说若回京城便有些绕远,想?要直接从镜明山回冠州去,殷芜想?要同行护送殷臻遗骨,却被郁岼劝住,他道?:“再有两个月便要入冬,不要折腾了,等开春天气暖和起来再回去。”

其实郁岼是担心殷芜的?身体,一来长途奔波太过疲累,二来她?留在京中,百里息才好继续给她?调理,如今旻国境内虽无大乱,隐患却不少,百里息最好不要再离开京城。

殷芜拗不过,送走郁岼和?谢晖后,只得同百里息回京城。

路过红崖山时?,百里息说山上?有温泉,殷芜不想?去,百里息偏说泡泡温泉、爬爬山对?她?身体好,于?是她?又被百里息拉着去爬山。

红崖山虽陡,却有小径可走,殷芜被百里息半拖半抱着登了顶,金乌缓缓沉入山峦之后,天地仿佛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秋日凉风拂过她?的?颜面?,只觉舒朗豁达。

百里息从后环住她?的?腰身,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声音温柔:“阿蝉,我的?好阿蝉。”

等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殷芜才想???起温泉的?事,问:“这里哪有什么温泉呀?”

“有温泉,在后山,阿蝉抱紧我。”他低笑了一声,已?抱起殷芜掠向后山去了。

尚未到达温泉的?所在,殷芜便看见萦绕不散的?雾气,等到了近前,只觉热气扑面?。

“这处温泉在绝壁之上?,不会有人上?来,阿蝉放心泡便好。”百里息放下殷芜,将带上?来的?干净衣裳放在池边巨石之上?,便来解殷芜的?衣裳。

“我自己?来!”殷芜退了半步,百里息也未勉强。

她?脱了外衫,穿着中衣下了水。

毕竟荒山野岭的?,她?可不敢真的?脱光了泡。

百里息也下了水,拉着殷芜坐在他的?腿上?,殷芜湿了的?墨发搭在他的?肩上?,莹白的?肌肤如玉,让人想?咬上?一口。

纯白的?寝衣沾了水,紧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里面?妃色的?心衣亦无处遁形。

“阿蝉……”百里息唤她?的?名字。

“怎么啦?”殷芜被热气蒸得晕晕乎乎。

他贴在她?耳际,哑声道?:“我想?要。”

殷芜瞬间清醒,这荒山野岭的?,她?可不想?!

可她?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从百里息铁钳一样的?手臂里挣脱出来?

最后依旧是被他拆吃入腹,随他施为。

神志涣散之时?,天上?那轮皎月似乎都带上?了虚影,殷芜想?,以后绝不和?百里息一洗泡温泉了。

一次次的?没?个完,要命……

*

入冬之后,百里息越发忙碌起来,有时?候天快亮时?才回,抱着殷芜休息两个时?辰便又离开。

殷芜的?寒症在他的?调理下见好,往常入冬之后总要犯几次,这个冬天竟是一次也没?犯过,且往常殷芜夜里睡不安稳,如今竟能一觉到天亮。

郁岼送来的?信里说,殷臻的?尸骨埋在了芮城外的?东山上?,那里景色不错,又说茜霜成?亲了,日子过得也不错,还说徐献之走通了贩丝的?门路,族人今年因此?多挣不少银钱,郁岼还给殷芜在芮城置了一处小宅院,装了地龙,若今年回去便可以住了,林林总总,都是平淡和?美的?事。

殷芜给他写回信,说是年前百里息太忙,两人回不去了,等过完年便一起回去,到时?多住些时?日。

又让厉晴把早备好的?年货、裘衣等物,同信一起找商队送到芮城去。

眨眼到了年根儿底下,殷芜和?春玉坐在廊下剪窗花,她?膝上?盖着狐皮,脚边还放着一个小泥炉,炉子上?正在煮茶,茶壶旁还用炭火烤着板栗橘子。

空气中都是橘子的?味道?,春玉剪了一个福字,兴匆匆拿给殷芜看,道?:“夫人你看奴婢剪得怎么样?”

殷芜接过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道?:“比我剪得好多了。”

春玉嘿嘿一笑,又拿起一张红纸剪了起来,“夫人哪里是不会剪,分明是心不在这上?面?,是想?大祭司了吧?”

殷芜被说中了心事,脸上?一红,倒也不反驳,“他出去十多日了,也不知事情?办得怎么样,后日便是除夕了,还能不能赶得回。”

春玉偷偷瞧殷芜,只见她?靠在藤椅里,穿一身樱粉色的?裙衫,虽不施粉黛,却娇媚得不像话,袅袅婷婷像仙子一般,不禁心中叹主上?真是好福气,这样的?美人儿世间只怕难寻,更妙的?是美人儿还对?主上?用心。

“大祭司说能赶回来,就一定能赶回来的?。”春玉安慰道?。

殷芜笑了笑,道?:“你说的?不错,他答应我的?事,从未失信的?。”

美人一笑,这院子仿佛都由冬转春了。

这时?江茗拿了张单子过来,说是明日要采买备下的?年菜,让殷芜过目,春玉于?是同厉晴一起去贴窗花。

“厉晴姐姐,主上?年前能赶回来吗?夫人方才还有些担忧呢?”春玉呵了呵手,将浆糊仔细涂在窗花背面?。

厉晴看了一眼殷芜,才压低声音道?:“汐州那边的?事有些难办,听说当地的?主官勾结了南夷部落,十日前的?那场大战后,他们便退居险要之地,固守不出,不知如今汐州那里怎么样呢。”

春玉皱了皱鼻子,有些为难:“夫人还盼着主上?回来一起过年,主上?若回不来,夫人肯定不开心。”

“那你可要多哄哄夫人,这不正是你的?拿手?”厉晴点点她?的?脑门,“我和?你江茗姐姐这点是真不如你,你可要多出些力才是。”

春玉捧着自己?圆润丰盈的?脸蛋,倒也不客气:“夫人最喜欢我了,我自当尽力。”

第二日,写桃符、挂红灯笼、采买备菜,虽不用殷芜事事亲力亲为,可也费精神,晚上?用了膳,她?在廊下坐了一会儿,春玉又拿了白天新?买的?画本子给殷芜,殷芜看了一会儿,兴致缺缺,便回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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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拥着锦被,尚能闻到淡淡的?青竹气息,竟生出孤枕难眠之感,愈发思念起百里息来。

门外忽有些动静,她?一下子坐起来,掀开帐子往外望,谁知竟又安静下来,应是她?刚才听错了。

于?是又躺下,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殷芜同厉晴春玉她?们一起贴了桃符,又去了厨房一趟,府中的?奴婢婆子做事向来稳妥,并没?有什么需要她?操心的?,于?是又坐在廊下喝茶。

院外有顽童吵嚷着放爆竹,热闹得很。

及到了晚上?天黑之时?,百里息依旧未归,厉晴端了切好的?果子甜食过来,道?:“夫人回屋休息一会儿吧,主上?回来奴婢去唤夫人。”

殷芜点点头,心知百里息今日应该是回不来了,说不失落是假的?,可她?更多的?却是担心。

百里息和?她?相处的?时?候,一派轻松慵懒,可她?知道?百里息每日要处理的?事不少,只是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疲惫之意,殷芜便也把他当成?了神仙,以为他无所不能。

可他到底不是神仙,不能真的?算无遗策。

快到子时?,殷芜让摆饭,虽只有她?一个人,年夜饭总是要吃的?。

可才吃几口,便听见外面?热闹起来,她?急急起身,才走到门口,便见百里息一身银甲站在院中。

他星夜赶路从汐州赶回来,灰尘满脸,失了谪仙的?气度,眼睛却明亮如星,他说:

“答应陪你过除夕,还未过子时?,我说话算话。”

殷芜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得有些可怜。

可殷芜不知,百里息能及时?回来是有别人帮他扛着,那人便是倒霉的?霍霆。

汐州虽已?攻下,却还需要收尾,百里息同霍霆说:我是有家室的?人,要回去陪我夫人过年,你没?家室,留下处理余下事宜。

于?是放心把汐州丢给孙泓贞和?霍霆处置,自己?回家过年了。

百里息沐浴后出来,已?换了一身云水蓝的?袍子,洗净了身上?尘土的?男人依旧谪仙一般。

殷芜让将饭菜热了,摆在床边罗汉榻的?炕几上?,又亲自去温了两壶酒,两人相对?而坐,窗外烟花绚烂热闹,殷芜终于?感受到了过年的?氛围。

“这是我和?阿蝉成?婚后的?第一个新?年,我祝阿蝉事事遂意顺心。”百里息提起高足杯,同殷芜碰了一下。

殷芜一口饮下,醇香微甜的?酒液瞬间在口中散开,抬头见百里息支起一条腿半靠在榻围上?,凤目微眯着看她?,颇有几分潇洒落拓之意。

也不知是酒劲儿上?来了,还是别的?缘故,殷芜一时?觉得脸上?热得很,拿帕子沾了沾唇角,软声道?:“这么盯着看,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阿蝉好看。”他回答得倒是坦荡。

殷芜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件石榴红的?袄子,下面?着驼色的?齐腰襦裙,发饰耳饰亦是精心搭配的?,比平日更几分娇俏艳丽,简直美得让人要叹息。

不止春玉觉得他好福气,他也觉得自己?好福气。

殷芜提起酒壶给他斟满,举杯道?:“阿蝉祝夫君朝朝平安,岁岁康健。”

她?之前从未唤他夫君。

他深深望过来,眸子里盛满了缱绻情?谊,他仰头将酒灌入口中,越过炕几来寻殷芜的?唇,温热的?酒液被哺入她?的?口中。

他喝竹叶酒,她?饮玫瑰酿,酒的?辣、酒的?甜在唇齿之间弥散开。

殷芜抓紧他腰间的?玉带,有些熏熏然,语不成?调,声声如泣。

百里息终于?放开,“再叫一声夫君听听。”

“夫君。”殷芜主动抱住他的?颈,唇瓣碰到了他的?耳垂儿,便听他呼吸忽然重了几分。

百里息捏了捏殷芜的?腰,哑声道?:“阿蝉明日别想?下床了。”

之后百里息倒是放开了她?,凤目幽幽看着殷芜吃饭,他吃得极慢,似将殷芜当成?了一道?下饭佐餐的?珍馐,等一会儿就要享用。

之后他也确实是好好享用了,大吃特吃,殷芜温柔似水,可是却经不起一次次的?折腾。

殷芜不知道?他怎么就那样没?完没?了,最后撒娇求饶才算是捡了一条小命。

事后帐内耳鬓厮磨,殷芜被他哄着叫了十多声“夫君”,用温柔的?、嗔怪的?、生气的?、羞恼的?声音叫他,他便用深情?的?嗓音回应她?。

最后殷芜实在困极,坠入梦乡之前,似乎又见他望向自己?,清眸似两汪盛满了爱意的?潭水。

“年后,我陪阿蝉回冠州去住些日子。”

在京城过完十五,百里息将京城的?事处理好,便陪殷芜回了冠州。

郁岼得知二人回来自然高兴,早早在瑞城门口等着,殷芜迎上?去,责怪道?:“天这样冷怎么还在城外等,父亲怎么瘦了?”

郁岼拍拍她?的?手,笑道?:“你到是长了些肉,你郑婶儿做了酿肉,知道?你最喜欢吃的?。”

郁岼在筒楼附近给殷芜置办了一处宅院,宅院虽不大,却小巧雅致,院中种了几棵梅花,此?时?花开得正好。

郁宵和?郑真儿成?婚后,置办的?宅院就挨着殷芜这院子,因郑真儿如今身子重,离不得人,郁宵便和?她?同在殷芜宅子里等着。

见殷芜进门,郑真儿迎上?来牵她?的?手,眉眼之间依旧是少女的?娇嗔,“阿蝉姐姐走了一年,中间竟不回来瞧瞧我们,当真是一点都不想?我们!”

殷芜哄了她?两句,赔了两句礼,又低声问道?:“什么时?候生?”

郑真儿拉着她?快走两步,低声道?:“就这几日了,郁宵把我看得犯人一般,这都一个月没?出门了,憋死我了!”

两人正说话,郑婶儿拎着勺子出门,笑着嚷道?:“快进屋,菜马上?就好,吃饱了再说话!”

一行人入内落座,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饭后又说了会儿话,因知道?殷芜他们一路劳顿,便都辞退出去,说是明日再来。

百里息同殷芜回房,房内烧了地龙,温暖如春,被褥是崭新?的?,两人上?榻说了一会儿话,殷芜便沉沉睡去。

百里息给她?盖好被子,放了帐,便出了房。

他来到郁岼卧房,见房门未关,郁岼正坐在桌边喝茶。

“进来罢,就知瞒不过你。”郁岼叹息道?。

百里息入内关了门,将一个浅碧色的?瓷瓶放在桌上?,道?:“这是我配的?药丸,调理肺腑脏器,或许对?你的?病有些用。”

“你有心了,”郁岼咳嗽两声,脸色白得厉害,半晌才缓了过来,“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先是重伤留了病根,接着又积劳成?疾,不过剩下半年时?间,你不必在我身上?费神,也不必再送那些名贵的?药材来,生死有命,我早看开了。”

百里息默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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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病当真不准备告诉阿蝉?”

郁岼快速摇了摇头,道?:“她?是多思多虑的?性子,若此?时?知道?我的?病,还不知忧思成?什么样子,这一年你给她?调理身体,好不容易见些效果,万不可前功尽弃了,若是……若是我真有那一日,人死如灯灭,你多劝劝她?,我信你能哄住她?的?。”

百里息也知道?郁岼所虑不假,又见郁岼这般坚决,便也不再劝。

“我如今将死之人,却还有一件事悬心,今日想?要得你一个承诺。”郁岼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坐下。

“你说。”

“蝉儿的?身体你知道?,实是不适合生养,你如今权势鼎盛,必是想?要后继有人,我不知你是怎么打算的?。”郁岼自然希望百里息只守着殷芜一个人,但也知这样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

百里息凤目沉沉,饮了盏中酽茶,正欲开口,却听郁岼又道?:

“蝉儿是个死心眼儿的?,我也知你爱惜她?,你若真要……”

“我不会有别的?女人。”百里息直视郁岼的?眼睛,手中的?茶盏“啪嗒”一声搁在桌上?,“你觉得我在乎子嗣?在乎权势?”

“你难道?不在乎?”郁岼反问。

百里息原本还有些恼,听了这句反问,竟觉得有些熟悉,才想?起他这位丈人惯会以退为进的?激将法?,上?次他就是被郁岼这般一激,放了殷芜同郁岼回冠州……

郁岼本在观察百里息神色,见他已?有了恼意,已?要开口承诺之时?,竟忽然转恼为笑,便听他道?:“你不必激我,即便你不要这个承诺,我也会永远珍重阿蝉,你既心中有疑虑,我不妨将心中想?法?告知你。”

郁岼被他戳破计谋,摸了摸胡子有些难为情?。

“我不在乎子嗣。若非遇到阿蝉,我六亲缘单薄,早已?弃世,我亲手夷灭了百里氏,难道?还会在意‘百里’这个姓氏是否有后?”

“我更不在乎权势。大祭司这个位置于?我来说如同枷锁,我不在乎天下人的?安宁性命,如今掌权,也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个安宁的?大旻。”

“当年她?被吴水盈掳走,你当见过我变成?了何等模样,那就该知晓她?是我唯一的?约束。”

“我曾同你说过,会为她?为贤为圣,这话并不是作假,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阿蝉,世上?没?有事值得我让她?不痛快。”

郁岼也震惊于?百里息的?这番话,一时?心潮翻涌,竟不能成?言。

从郁岼处出来,百里息径直回了房,掀开床帐,见殷芜睡得正熟,许是屋内暖和?的?缘故,她?的?额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手脚也怕热的?伸出被子,百里息上?榻将她?楼进怀里,低声道?:“好好睡吧,夫人。”

殷芜歇了一日,第二日一早陪郁岼去城外祭拜殷臻。

殷臻埋在芮城郊外的?东山上?,坐马车一个时?辰便到,谢晖扶着郁岼,百里息揽着殷芜,四?人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看见一片苍翠松柏,松柏之下是一座新?坟。

坟前立碑上?写着:吾妻殷臻之墓。

立碑人自然是郁岼。

“这地方是我选的?,离城中不远,我能常来陪陪她?,免得太过孤寂。”郁岼点了香烛。

殷芜跪在坟前,将带来的?纸钱元宝烧了,又和?郁岼在坟前坐了一会儿,最后宽慰道?:“当初害了娘的?人如今都死了,我们为她?报了仇,父亲也不要太过神伤了。”

郁岼也怕殷芜伤怀,点点头,众人一起下了山。

马车里殷芜窝在百里息怀中,有些昏昏欲睡,忽听外面?有叫卖鲜鱼的?,便让马车停下,买了两条,准备回去给郁岼做鱼汤。

晚上?殷芜下厨,除了鱼汤,又炒了两道?小菜,吃饭时?郁岼直夸她?手艺好,连喝了两碗鱼汤,殷芜很有成?就感,说以后日日都给他做鱼汤喝。

第五日夜里,郑真儿生了个男婴,母子平安,郁宵将婴儿抱出来,众人看了都十分欣喜,殷芜将准备的?金锁挂在孩子身上?,余光看见郁岼偷偷揩了揩眼角。

等众人散去,郑婶儿悄悄拉着殷芜的?手,低声道?:“阿蝉你……房事后,用枕头垫着点,这样好受孕的?。”

郑婶儿不知殷芜先前身体不好,这样说本是担心她?,殷芜也并未生气,只是余光看见百里息望过来,又知他肯定是听到了,不免觉得羞赧,胡乱应付了郑婶儿几句,逃命似的?跑了。

等回房后,见百里息嘴角带笑,便知道?他果然听见了,殷芜因羞生恼,道?:“郑婶儿怀疑你不行,让你多吃点药补一补呢。”

百里息走过来,手掐住殷芜的?腰,头也垂下来,低声问:“夫人觉得我哪里不行?可是我服侍得时?间不够长?还是我服侍的?次数不够多?”

殷芜险些咬了舌头,来了冠州后,百里息已?经有所收敛,她?才能喘口气,先前在京城时?,他可是放纵得很,哪次不是把她?欺负哭了才算?听说男人最听不得“不行”两个字,她?慌忙改了口,道?:“你行,你最行了,是我不行。”

百里息将下巴搁在她?头顶,叹息一声,道?:“阿蝉,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

书房内,谢晖和?郁宵并排而立。

郁岼将手按在书案账册之上?,道?:“这是所有族产的?细目,虽不丰盈,却也是一份保障,今后,郁宵便是黎族的?族长,你要肩负起族人的?期待,带领族人自强自立。”

郁宵知道?郁岼身体的?状况,红了眼应是。

郁岼转向谢晖,道?:“你性格稳重,办事我最放心,日后你要尽心尽力辅佐郁宵,我们黎族走到今日实在不易,一定要……越来越好才是。”

“义父放心,晖儿定不辱义父多年教?导。”谢晖躬身一揖。

郁岼点点头,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缓了缓,道?:“再过几日,我会同蝉儿一起回京,她?幼时?我没?办法?保护她?,最后的?日子我想?多陪陪她?。”

谢晖说要陪郁岼一起去京城,被郁岼回绝,让他安心留在芮城。

启程那日,郁岼出门,便见谢晖背着包袱站在廊下,微黑的?脸上?是油盐不进的?坚持。

“你何必非要随我去京城……罢了。”郁岼叹息一声,知道?劝不动谢晖,只得让他跟着。

四?辆马车,两辆坐人,两辆拉着行囊物品,马车渐远,郁宵才跪下,朝着郁岼离开的?地方郑重磕了三个头。

自此?一别,只怕相见无期。

一路顺利,回京后休息了两日,郁岼想?去灵鹤宫看看,殷芜便陪着悄悄进了宫。

自从殷芜离开,灵鹤宫的?宫人尽数遣散,如今这里已?荒废了许久,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可偏偏又有种物是人非之感,一时?父女二人均有些伤怀。

郁岼在寝殿内坐了许久,闭了闭眼,道?:“我与你母亲相伴七年,分别时?我让她?等我,谁知这一别就隔了生死。”

殷芜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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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想?他们当年的?处境,便觉得伤心绝望,她?不想?郁岼忧思,陪了一会儿便劝他去院中坐坐。

郁岼坐在交椅上?,接过殷芜递过来的?热茶,笑了笑道?:“蝉儿不必担心我,时?过境迁,为父如今也释然了。”

其实是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即将追随殷臻而去,悔恨才可稍解罢了。

“我当初被困在这灵鹤宫里,只觉得这宫殿的?墙太高,想?逃出去难如登天,如今回头再看,其实宫殿并不大,宫墙也没?有多高,不过是囿于?当时?心境罢了。”殷芜笑了笑,给郁岼的?腿盖上?薄毯。

“是这个道?理。”郁岼也笑,他饮了一口茶,淡声道?,“我见你娘的?时?候,她?也不过十几岁,还是个天真的?小姑娘,你和?她?很像,也比她?要幸运很多。”

起风了,郁岼住了话。

风停之后,郁岼望向院中那棵尚未长出枝叶的?花树,道?:“百里息虽不是世俗意义上?的?良配,对?你确实极好,日后有他照顾你,我很放心。”

殷芜听了这话,心中觉得不安,劝慰郁岼几句,又故作轻松说了些趣事,总算驱散了这片愁云惨淡。

谢晖陪郁岼先回府内休息,殷芜则去临渊宫寻百里息。

临渊宫外的?竹林早已?被砍尽,又铺上?了条石,倒是省去了许多功夫,如今百里息在宫外住,这临渊宫已?成?了他办公之所,至于?原本的?戒塔等处,则为了削弱神教?的?神性,都让荒弃了。

殷芜听殿内有交谈声,便没?进去,而是转去了后殿。

浴池内是清澈凛冽的?泉水,殷芜已?许久未来此?处,如今看见只觉心中唏嘘,她?在池边略站了站,便折去旁边小殿内歇息,罗汉榻的?炕几上?,用泥炉温着一壶清茶,殷芜有些渴,便倒了一杯在小盏子里。

茶汤入口清列,回味却是桂花香,殷芜觉得奇怪,正要掀盖子看,便听百里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用鲜桂花窨了六次,自然有桂花的?回味。”

他入内,一身月白圆领袍,腰间束着玉带,头戴玉冠,因殷芜多半是在夜里见他,偶尔回家早些,也立刻换了常服,并不似如今这般齐整倜傥,殷芜便有一瞬间的?惊诧。

百里息自然留意到了她?的?神色,一条腿搭在榻上?坐下,伸手拿过殷芜的?盏,抿唇忍笑喝了里面?的?残茶,又给她?斟上?新?的?。

殷芜横了他一眼,见他唇角依旧压不下去,气的?“哼”了一声。

百里息手肘支着炕几一角,眼中笑意更盛,“阿蝉方才是被我迷住了?”

“你不要脸,光天化日的?……”

其实两人成?亲后,百里息时?常说些不知羞耻的?话逗弄殷芜,比如“快不快活”、“叫夫君”、“好好求我”之类的?,但那都是在卧房私密的?地方,殷芜即便羞恼,也知道?是闺房情?趣。

如今可是大白天的?呀!

百里息知道?殷芜才从灵鹤宫出来,应是免不了一场伤怀,所以才故意逗弄她?。

他看向窗外的?白玉浴池,轻声道?:“阿蝉,你之前站在浴池边,说想?做我的?药,你当时?就如同勾人的?妖魅,谁能不不堕落。”

殷芜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回,那件披风之下并无一丝一缕,此?时?她?依旧佩服起自己?当时?的?勇气和?无畏来,如今她?可做不到。

“我骗人的?时?候,总是很能豁得出去。”殷芜自我解嘲道?。

百里息看过来,眉眼满含笑意,食指挠了挠殷芜的?掌心,“多亏阿蝉肯骗我,才让我有那样眼福际遇,如今阿蝉对?我没?有所图,哪里还肯对?我展露那样的?风情??”

这副怨夫模样,百里息一个月总要展露个一两次,殷芜已?经见怪不怪,也不准备回应。

上?次她?耐不住百里息的?幽怨,被他哄骗着穿了件水红色的?纱质寝衣,就被他在榻上?折腾了半宿,昏暗床帐内,他那双凤目星火点点,简直像是要吃人,最后殷芜气急,踹了他一脚,威胁再来就一个月都不让他碰,才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

有了前车之鉴,殷芜如今哪里还能上?当,她?可是有记性得很。

见殷芜仿佛没?听见似的?,百里息又哀叹两声,说了几句如“阿蝉好狠的?心”、“对?我不好”、“没?利用价值就不在意了”之类的?酸话,才算是揭过了这话茬。

因这一闹,殷芜心中的?悲苦之意确实纾解不少,她?望向窗外,柔声道?:“方才在灵鹤宫,父亲说了许多母亲的?事,我才知这么多年过去,他心中依旧是愧痛难解。”

“你父亲是个有担当的?人。”

郁岼这一生并不容易,生而为奴,颠沛流离,艰难求生,后又被迫同殷臻生离,这一离开就成?了死别。

他被重伤,落下病根,却不自怨自艾,若是旁人经历了这些,只怕早已?浑噩度日,郁岼却能收拢族人,团结族人,黎族获赦后,带领族人在芮城兴建房屋,他更是预料到剌族的?侵犯,而早早加固城防,才能将剌族挡在城外,那场大战,黎族妇孺未有一人受伤,这是他身为族长的?责任,也是他的?功绩。

“母亲的?离开一直是我心中隐痛,我时?常梦见她?浑身是血,她?说不能陪我了,很对?不起我,可我从没?觉得她?是对?不起我的?,她?离开时?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那样的?折磨没?人能受得住……”

殷芜顿了顿,抬眸看向百里息,“真儿出事后,你曾将我拦在屋内,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女子亦然’,我当然知道?这道?理,我也知若我先去寻帮手,真儿多半也会被救下,可我听着她?的?呼救,就想?起了母亲,我想?着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救下来,所以才那样不管不顾冲了上?去。”

“我知道?的?。”百里息将殷芜拉进怀里,叹息一声道?,“那时?是我不对?,我说话难听,不该那样训斥阿蝉的?。”

殷芜怕疼,很多有关殷臻的?事都是憋在心里,这些话她?放在心中许久,今日因郁岼之故,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谁知说完之后,竟有些释然。

百里息说今日无事,让殷芜在侧殿等他一会儿,两人一起归家,于?是中午两人一起用了饭,百里息抱着她?在榻上?小睡片刻。

等殷芜醒时?,百里息已?离开,如今天气回暖,殷芜便在殿外的?池边散散步,半个时?辰后百里息便来寻她?,两人一起出宫回家。

回府后,殷芜问郁岼情?况,厉晴说他回来用过午膳小憩片刻,下午出门同谢晖上?街了。

正说着,郁岼谢晖便回来了。

“下午怎么不好好歇歇。”殷芜上?前扶住郁岼。

他道?:“中午歇过了,下午我和?晖儿去街上?看了几家绣坊,族中的?妇人擅长养蚕织布,可这些布料没?什么花样,不过是卖个功夫钱儿,徐献之如今走通了贩丝的?门路,他说若是能缝制些成?衣、绣些花样帕子,价格能高出不少。”

“那下午你们有何收获?”

谢晖从怀中掏出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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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帕子,一一铺在八仙桌上?,道?:“京城的?花样都十分精致,拿回去,即便不能模仿得十分像,七八分却是没?问题的?。”

百里息点点头,道?:“这样虽然可行,但到底不是长久的?法?子,不如在京中开个绣坊,招募些绣娘,让黎族的?妇人来京学些时?日,或者两月,或者半年,再换一批妇人来,那些回去的?妇人又能在芮城内再教?别人,京城又多了份产业,日后想?要尝试别的?生意,有了绣坊这个据点,也方便许多。”

百里息这样一说,郁岼便想?到了这样做的?好处,芮城毕竟是偏隅之地,黎族若想?富起来,闭门造车确实不行,若是在京中有绣坊,无论什么时?兴的?花样,都能第一时?间学去,且也能对?其他生意的?行市有所了解……

“若是你们觉得可行,我手上?正好有一个空铺面?,就在东市,只是地段一般,但做绣坊应该无碍。”百里息手中确实有个铺面?,是买这座宅子时?一起附送的?,哪知如今竟派上?了用场。

郁岼似乎还有些犹豫,百里息倒是也并未再劝,只道?:“那铺子闲置了许久,你们若不用,我也不会往外租,若是不想?白用,便每月给阿蝉做两件衣裳抵租金。”

郁岼想?了想?,终于?点头,道?:“阿蝉的?衣裳想?做多少便做多少,租金另付便是。”

百里息也不勉强,几人讨论了一会儿,便在厅内用了晚膳,饭后殷芜煮了一壶清茶,又说起京中时?兴产业,快到子时?才散。

殷芜有些累,简单梳洗后便上?了榻,一炷香后百里息才回来,他应该是快速洗了个澡,头发还在滴水就要上?床。

殷芜“唉唉”两声,手臂撑着他胸口阻止他上?榻,嗔怪道?:“我今日才换的?新?被褥,你头发还滴水呢!”

百里息斜眼睥着殷芜,“啧啧”两声,“你怕我弄湿了被褥,就不怕我头发不干明早头疼?”

殷芜方才确实是本能反应,如今被百里息一说,自然觉得理亏,她?讪讪收回手臂,趿着鞋去取了干帕子回来,软声哄道?:“我给你把头发绞干?”

百里息往后退了一步,阴阳怪气道?:“还是怕我把你的?床弄脏吧。”

“不是不是,”殷芜忙摇头,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我是怕夫君明早起来头疼。”

百里息显然不信,殷芜拉着他坐在床上?,殷勤用棉帕子给他擦头发,百里息便伸手搂她?的?腰,把脸埋在殷芜胸前,闷声道?:“阿蝉不喜欢我了。”

殷芜挑了挑眉,没?应声。

百里息深吸了一口气,又叹息了两声,一副委屈无奈的?模样,殷芜依旧不吭声。

他不再开口,仿佛心情?不好,由着殷芜擦干了头发,自顾自上?床躺下,只是背对?着殷芜,一副生气的?小媳妇样儿。

殷芜熄了灯,上?床后规矩躺下,百里息沉默片刻,便再次开口:“人人都说男子薄情?,我家却不同,是阿蝉始乱终弃……”

殷芜扯了被子盖在头上?,不听百里息的?醋言酸语,打定主意不中他的?阴谋诡计,又加上?今日实在是累,听着百里息那絮絮叨叨的?话,竟真的?昏昏欲睡,即将入梦之时?,身上?却一轻,被子被掀开。

殷芜咕哝了一声,软声求饶:“今日别折腾了,好累。”

“阿蝉,明日在浴房好不好?”他声音有些哑,手也不老实地摸上?殷芜的?腰。

殷芜昏昏欲睡,他便又凑过来,亲亲摸摸不准殷芜睡,最后实在闹得殷芜没?了脾气,只盼快些让她?睡觉,胡乱应了一声。

第二日起来,百里息早已?离开,殷芜也把昨夜的?事忘得干净,洗漱用膳之后,寻了江茗来,江茗道?:“主上?今早已?吩咐过,属下已?备好了车马,稍候便能去看那铺面?。”

于?是殷芜去寻了郁岼和?谢晖,三人一道?出了府。

那铺子在东市,坐了半个时?辰马车便到,江茗扶殷芜下车,指着不远处一闭着门窗的?两开间道?:“便是这里了,之前这里是个绸缎铺,前主人出售了宅院和?此?处后便离开了京城,之后一直空着的?。”

几人进了铺内查看,才知前面?虽然只有两个开间,后面?竟还连着个小院子,只不过院子内并无主屋,只在东侧起了一排厢房,应该是做库房之用。

“这房子有些老旧,不若扒倒重盖,东侧南侧各盖两排,日后一面?厢房做绣活儿,一面?绣坊做绣娘的?住处。”殷芜道?。

郁岼点点头,觉得这个想?法?倒是极好。

在铺子内转了两圈,几人便准备去街上?看看,出了门往东走,不过十多米,人便多了起来,在东市转了半日,又在酒楼吃了午膳,郁岼还要和?谢晖再去看看东市成?衣铺,让殷芜先回去。

殷芜一个人坐在马车上?,也不知是发起了饭昏还是累了,眼皮沉得抬不起来,竟就这样睡着了。

“阿蝉醒醒。”百里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殷芜哼唧了两声,艰难睁开眼,就见百里息正蹲在她?面?前。

揉了揉眼睛,她?伸手扶着百里息的?肩膀坐起来。

“累,身上?没?劲儿。”她?嘟囔一声。

百里息轻笑了一声,抱着她?下车往府内走,揶揄道?:“这是想?起昨夜的?事,准备要糊弄过去?”

“昨夜什么事?”她?是真忘了。

百里息扫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腰,提醒,“今夜浴房。”

她?想?起来了,后悔不已?,便想?耍赖,求饶道?:“今日真的?好累,饶了我吧,改日好不好……”

“既然累了,正好泡泡澡,我为夫人捏捏背,也好解乏。”

殷芜还想?求饶,却觉得有些恶心,下一刻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是怎么了?”百里息忙将她?放下来,帮她?拍背。

半晌殷芜才缓过来,她?摇摇头,道?:“应该是中午吃得有些油腻,直犯恶心。”

两人回屋,百里息让她?坐在罗汉榻上?,给她?把脉。

起初殷芜只当吃错了东西,并未觉得怎样,谁知百里息脸色却有些难看,殷芜便想?起最近她?确实觉得乏累,心想?莫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否则百里息的?脸色不会如此?。

她?小声询问:“我这是……得了什么大病?”

“另一只手伸出来。”

殷芜乖乖伸手,百里息摸过脉之后脸色愈发难看,问:“你上?月癸水可来了?”

年后他们去了冠州,回来后到了日子,殷芜的?癸水却没?来,她?以为是舟车劳顿的?缘故,百里息那几日又有些忙,所以并未告诉他。

见殷芜摇头,百里息便更加肯定了。

“可是没?救了?”殷芜以为是寒症厉害了。

“傻阿蝉,你怀孕了。”

“诶?”殷芜讶异,“你不是一直有用药?我怎么会怀孕?”

百里息现在悔恨得肠子都有些发青,他知道?是哪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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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说呀!”殷芜觉得自己?不可能怀孕,别是百里息医术不精。

“除夕那夜。”

那夜他从汐州赶回,两人分开半个多月,一时?情?热,他满心满眼都是殷芜,将她?欺负哭了,几次后才相拥睡去。

到了第二天早晨,他才想?起自己?未曾用药,但是算了算殷芜的?小日子,推测应是无碍,又不舍得给殷芜用药,便那么过去了。

谁知竟就是那一次有的?。

殷芜心情?有些复杂,她?很喜欢孩子,也担心自己?子嗣艰难,可这身孕来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气得踢了百里息一脚,嘟囔道?:“都是你不做好事!”

下午郁岼回来后,殷芜和?百里息去见郁岼。

两人落座,郁岼是何等敏锐之人,只看两人面?色,便知道?殷芜有事要说。

“什么事,竟让你们两个都张不了口?”

百里息确实张不开口,前段日子回冠州,他还信誓旦旦和?郁岼说不在乎子嗣,即便殷芜想?要孩子也要再等两年,调理好她?的?身体再说,可这才过去一个月,殷芜就有了身孕,且是在他承诺之前就有了,就是百里息这样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此?时?也觉得脸热。

殷芜足尖踢了踢他,百里息只得开口道?:“阿蝉有身孕了。”

屋内瞬间安静,简直落针可闻,接着郁岼气得拍桌叱道?:“你前些日子怎么答应我的?!”

百里息实在是没?话替自己?辩白,殷芜忙上?前给郁岼拍背顺气,缓声道?:“这事也不怪他,原本我们……”

殷芜顿住,毕竟是两人之间的?私隐之事,不好同郁岼说。

“蝉儿的?身体如今怎么样?怀孕可会有什么影响?”郁岼此?时?最关心的?自然是殷芜的?身体,他让殷芜坐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百里息。

“女子怀孕生子,对?身体自然有很大的?损伤,”百里息看向殷芜,心中不免愧疚,气自己?当时?心存侥幸,却也只能如实道?,“阿蝉身体底子确实弱些,但这一年来调养得仔细,倒是没?有大的?隐患。”

殷芜身体早已?无碍,可百里息存着私心,他不想?让殷芜怀孕,不希望殷芜冒一点风险,所以即便在送走瑶瑶时?殷芜不舍,在知道?郑真儿怀孕时?,殷芜失落,在看到郁宵和?郑真儿的?孩子时?,殷芜满眼爱意,他都不曾松口,只是抱着殷芜,宽慰她?,安抚她?。

可只疏忽了那一次,殷芜偏就有孕了。

郁岼犹自生气,殷芜让百里息先出去,自己?则给郁岼倒茶顺背,宽慰道?:“这身孕虽来得突然,女儿实际却很高兴,且如今有没?有太大的?风险,父亲不要太过担心。”

郁岼近几日越发觉得身上?沉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俗事已?了,余下日子能陪着殷芜,便已?无憾,谁知如今又平白添了一桩心事。

即便他不想?殷芜犯险,总不能让殷芜舍了这个孩子,既然如此?,便只能让殷芜安心保养,遂缓和?了态度,叮嘱殷芜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百里息。

殷芜出来时?,见百里息立在廊下,面?色沉郁,不禁嗤笑一声:“我一个怀孕的?,劝完父亲,还得来安抚你,真是没?天理了。”

百里息缓了神色,过来牵殷芜的?手。

虽是冬末,天却依旧黑得早,此?时?府内已?经掌灯,两人在连廊里徐徐而行,一双影子叠在一起,安静美好。

百里息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住,他抱紧殷芜,身体有些僵硬,许久,声音紧绷:“阿蝉,我害怕。”

妇人生子的?风险殷芜知道?,有的?要命,有的?留了病,当年殷臻就是因为生产,事后又没?调养好,才落了一身病,百里息担心什么她?知道?。

“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夫君的?。”美人娇娆无双,百里息却五内犹如火烧。

他只是想?想?殷芜或许会死,就已?经想?要发疯,可又不能让殷芜忧虑,便只能强压下了心间躁意。

立春之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殷芜也开始害喜,厨房虽然每日换着花样做吃食,可殷芜还是吃几口便觉得恶心,有时?一日里只吃些汤水,人也渐渐瘦了下来。

府中又请了两个厨娘,一个擅做甜点,一个擅做糖渍果子,殷芜吃了颇为适口,总算能多进些粥饭。

郁岼和?谢晖忙起绣坊的?生意,在京中找了十多位绣工精湛的?绣娘,又从冠州调来两个颇通人情?世故的?年轻人,主管绣坊中的?一切事物,定了本月初八正式开业。

郁岼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直至几年前才与殷芜相认,享受了几年的?父女天伦,如今知晓殷芜腹中怀着孩子,虽不知是外孙还是外孙女,心中却总是盈满了期盼喜悦,感觉身上?都轻快不少,药也按时?按点吃,他想?着总得坚持到殷芜生下了孩子才是,否则他走了,殷芜免不得要伤悲一场,对?她?是大大的?不好。

而且他对?那尚未见面?的?孩子,也是期盼不已?,见一面?,他也真就没?有遗憾了。

平日上?街,看到和?孩子有关的?东西,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的?,郁岼都要买,什么拨浪鼓、虎头帽、桃木刀剑、银铃铛,林林总总,比那货郎家还要全乎。

殷芜看着那一屋子的?孩子东西,有些哭笑不得,百里息却劝她?由着郁岼去吧,都是他做外祖的?心意。

又过了一个多月,殷芜害喜的?情?况终于?有所缓解,适逢城外茶园的?春茶下来了,殷芜想?起郁岼最喜欢春茶的?甘甜,便同郁岼、厉晴、春玉他们一起去城外茶园采茶。

茶园的?主人是个老翁,在此?种茶十多年了,见殷芜一行人来买茶,便夸赞今年的?春茶好:“今年雨水、气候都极佳,老翁我种了十几年的?茶,从没?遇到过这样恰到好处的?雨水,贵人若不信,让我孙女泡一壶给你们尝尝。”

殷芜笑了笑,在茶棚内坐下,道?:“倒不是不信老翁,只是此?时?真的?渴了,便泡一壶来解渴吧。”

老翁笑着喝了一声,便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从帘后出来,手中端着一套白瓷茶具。

“贵客们放心,这茶具都是才煮烫过的?。”小姑娘眉眼灵动,动作麻利地给殷芜郁岼沏了一壶茶,便退了回去。

这样的?乡间,自然不可能有多花哨好看的?沏茶功夫,可即便这样简单的?泡茶方法?,也能喝出这茶的?甘甜来。

郁岼也说茶不错。

老翁笑得愈发开怀,道?:“我这有已?制好的?茶,还可自己?去摘了给我,我制好了再来取,不知您们二位怎么个想?法?。”

殷芜没?采过茶,回家也不过是在院子里打转,实在没?趣儿,便想?自己?摘些茶叶,让老翁制了来取。

“阿翠!”

那小姑娘听了呼声,脆生生应了,出来带殷芜他们去茶园采茶。

山清水秀,满鼻茶香,殷芜采得认真,可采了许久茶叶才勉强盖住竹篓底部。

春玉怕她?累着,好劝歹劝才将她?按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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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的?马扎上?坐下,又让厉晴看着她?不许动,自己?则回去和?阿翠一起继续采茶。

两个小姑娘年岁相近,说说笑笑,便采了半篓茶叶。

回茶坊时?已?接近正午,老翁接过茶叶,颇有些为难,陪着笑道?:“好像有点少……”

“不好制吗?”殷芜问。

郁岼早知道?这点茶叶不够,笑着替那老翁解围,“茶叶太少,一入锅内便熟了,即便制出来,只怕也不好喝。”

“正是这个理儿,”老翁道?,随即又咦了一声,指着旁边一篮鲜玫瑰,道?,“炒茶虽不合适,却可用这玫瑰花瓣窨一窨,然后用白瓷小茶坛封住,来年今日喝,必然香气四?溢。”

殷芜也动心,于?是听老翁细细说了窨制花茶的?法?子,又另称了些制好的?春茶,还给谢晖带了一份,付了银子,一行人便往回走。

才到府门,便遇上?归家的?百里息,他扶着殷芜下车,问从哪里回来。

殷芜说去了城外茶园,还采了今年的?新?茶,百里息并未多言,余光看向殷芜身后跟着的?春玉。

春玉忙找补道?:“夫人只摘了一盏茶的?时?间,图新?鲜,后面?都是奴婢和?厉晴姐姐摘的?。”

殷芜此?时?确实有些累了,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百里息身上?,眯缝着眼睛道?:“不是说适量活动对?我身体好么,又不关别人的?时?,你难为春玉做什么。”

百里息轻哼了一声,将人抱起来,“出去一上?午还叫适量活动?如今回来累了,知道?往人身上?赖了。”

殷芜成?亲一年多,又有百里息白天黑夜的?磨练,此?时?脸皮已?厚实许多,任由百里息抱着往内院走,嘴上?却乖觉,“祭司大人教?训得是,阿蝉以后不敢了。”

以后还敢,她?想?。

百里息让春玉厉晴等人退了,独自抱着殷芜进了卧房,他将人安放在床上?,俯身褪去她?的?鞋袜,又洗了巾帕给殷芜擦脸。

自从知道?有孕,殷芜已?许久没?有上?妆,粉白的?面?皮被那热巾帕一熏,嫣红如醉,几根发丝被水晕湿贴在香腮上?,姣美俏丽得不像话。

“我真是捡了个大便宜。”百里息忽道?。

殷芜一路被百里息抱回来,堂堂旻国大祭司,又是给她?脱鞋袜,又是给她?捏腿,又是给她?净面?,还说自己?沾了大便宜?

殷芜以为百里息是在嘲讽,于?是顺嘴接道?:“有大祭司这样的?夫君,阿蝉才是占了大便宜呢。”

“还是我便宜占的?比较大。”百里息俯身去亲殷芜,软润的?唇瓣,怯怯羞羞的?舌。

一汪春水都被搅了起来。

殷芜怀孕后,他再不敢要她?,即便许多妇人身孕坐稳后也会有房事,百里息却宁愿忍着,不敢让殷芜再承担其他风险,他对?殷芜的?欲望实在炽热,孕前只要碰到她?,就免不了做到最后,如今忽然从大荤转纯素,纵然他心智坚忍,也实在是折磨不已?。

两人夜夜睡在一张榻上?,殷芜如今又怕热得很,睡觉只穿一件轻薄绸衫,睡相又不老实,时?常睡着睡着就贴过来,那本就嵯峨的?酥山,孕后又添丰|盈,偏她?又喜他身上?的?凉,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惹了他动欲,便又撒开手呼呼大睡去了。

两人分开时?,殷芜已?娇|喘连连,身上?的?衣服却一丝不乱,她?娇弱伏在引枕上?,杏目里水光潋滟,却不敢看百里息。

一月多未曾亲近,忽然这么一亲,竟有些陌生和?紧张。

百里息手指挑了殷芜的?一缕发丝,还想?再吃些甜头,却终是忍住了。

他上?榻抱着殷芜歇了午觉,下午也没?什么事,便留在府中陪殷芜。

殷芜拿出新?买的?茶,用小泥炉烧了水,投茶、冲水、出汤,将装了浅绿茶水的?六方杯放在百里息面?前,献宝一般道?:“茶翁说今年雨水天气都好,所以春茶甘冽,我们在茶棚喝了两泡茶,确实不错。”

殷芜自己?也执了一只菱口杯,啜饮一口,却是“咦”了一声。

“怎地了?”百里息眸子定在殷芜脸上?,低头去饮茶。

“那老翁骗我。”殷芜有些不高兴,“在他那里喝的?茶很甘甜,没?有涩味的?。”

百里息放下杯,并不多言,修长的?手指提起壶柄,水从茶壶边沿注入,嫩绿的?茶叶芽被水波卷起,茶叶逐渐舒展芽叶,散发出一股清香,随后又将水壶提起,让水由高处向下冲去。

他倒一杯给殷芜,温声道?:“再尝尝。”

殷芜瞥了他一眼,狐疑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又“咦”了一声,道?:“和?茶棚喝的?味道?一样呀,怎么刚才不一样。”

“茶叶都是一样的?茶叶,只不过水的?热度、冲水的?手法?有差异,味道?自然不同。”

“我看给我们泡茶的?小姑娘也没?什么手法?,就是一壶热水咕嘟嘟浇下去。”

百里息听着殷芜生动的?描述,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身体半靠在罗汉榻的?背靠上?,解释道?:“你方才泡的?水太热,所以激出了茶叶的?涩味,再泡这茶的?时?候,将水稍放一会儿再注水泡茶。”

殷芜按照百里息说的?那样,重新?投茶,煮水,等待,注水,再尝时?,果真同百里息刚才泡的?味道?一样。

殷芜道?:“我就说那老翁看着憨厚,他孙女也生得水灵,不会骗人的?。”

百里息笑意更甚,丝毫不给殷芜留颜面?:“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那老翁骗你。”

殷芜哼了一声,小声嘀咕:“我没?说,你耳背听错了。”

“不是还摘了一些鲜茶回来,说是准备窨制花茶?”百里息过来拉殷芜的?手,牵着她?往门外走,“正好今日我有空闲,同你一起制茶。”

窨制花茶的?步骤其实很复杂,要掌握茶底的?干燥程度、鲜花的?香气是否完全释放,不是听茶翁说几句便能学会的?,不过这一小捧茶叶,即便制出来也就够几泡,味道?如何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制茶的?意趣。

百里息拿了个竹筛子,将那一小篮茶叶平铺在上?面?,和?殷芜一起将里面?碎的?叶子挑出来,然后放在廊下阴干,等茶叶七八分干了,又用玫瑰花厚厚的?在上?面?铺了一层,只等明日茶叶彻底干了再装入白瓷坛中。

第75章番外四

殷芜有孕之后,极为怕热,入春之后天气回暖,更是心中焦灼,夜里不肯盖被子?,今夜更是如此,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偏偏还是睡不着,央求百里息带她出去买冰酥酪吃。

百里息知道有孕的女子常有内热,很能体谅殷芜的不易,当下下榻穿衣,又来服侍殷芜更衣,因是夜里出门?,也不用什么繁复的发髻,殷芜只盘了个单髻,也不戴那碍事的帷帽,与百里息相携出了门?。

此时?已近戌时?,城东的夜市正热闹,未有身孕时?,殷芜常买东市的寒记香饮铺的豆蔻熟水喝,今日她却就想吃冰酥酪,她俏生生站在寒记香饮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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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百里息道:“你去买一盏冰酥酪来,要?加多多的桂花蜜。”

百里息笑着看她,却并?未听命,只道:“那冰酥酪寒凉,你心中焦渴,吃了冰雪冷浆,小?心肚子?疼。”

“我不听,你快去买。”殷芜伸手推推他的胸膛,可哪里能推动,只得?快速转变了态度,拉着他的手晃呀晃,催促道,“我的好夫君,你快去买,买了我就吃一口?。”

很大很大的一口?!

百里息嗤笑了一声,却是转身进了铺子?。

不一会儿人出来了,除了一盏冰酥酪,还买了豆蔻熟水,殷芜忙拉着他来到一棵树下,迫不及待舀了一勺冰酥酪放进嘴里。

细细的冰沙里参杂着浓醇的牛乳,还有甜甜香香的桂花蜜,殷芜吃美了,眼睛都眯了起来。

“在口?中多含一会儿,别太快咽下去。”百里息叮嘱。

殷芜点点头,又吃了两口?,满足得?不行。

待要?吃第四勺时?,百里息捏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只吃一口??这都吃了半盏了。”

“最后吃一口?。”殷芜信誓旦旦承诺。

百里息松了手,殷芜快速舀了满满一勺,眼看那小?山一样的冰酥酪就要?进了她的嘴,偏偏小?山山腰断开了,山腰以上重新落回盏子?里。

殷芜觉得?蹊跷,瞪了百里息一眼,想要?重新舀起,却听百里息笑道:“这次从山脚截断。”

殷芜手中的勺子?立刻换了方?向,将冰酥酪送回了嘴里,生怕这一勺也被夺走?了。

百里息将豆蔻水递给殷芜,“这个可以喝一点。”

有的喝总比没的喝要?好,殷芜喝了两口?,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

剩下半盏冰酥酪进了百里息腹内,剩下的豆蔻水也被他喝了。

两人两手空空往回走?,殷芜原本心间的那点焦躁也终于平息下来,她有点困倦,懒洋洋靠在百里息身上,嘴甜道:“夫君,阿蝉有点累了。”

偏偏某人就吃这一套,他俯身将殷芜抱起来,声音带着笑意:“阿蝉真是会使唤人。”

殷芜默了默,闷声道:“白天总是看不到你,只有夜里你才在我身边,我想让你多陪陪我的。”

其实百里息已经尽力多陪殷芜了,能丢出去的事,他都丢出去,也在努力组建新的决策中心,甚至将之前各州的神官都放了出来,通过考核的让他们继续做事,没通过考核的放回民间去。

可即便这样放权,每天还是有做不完的事。

“阿蝉,是我的错。”他低头看殷芜,见?她将脸埋在他胸口?,唇角抿着,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实在是忙,该理解体谅你的,可我就是想你一直一直陪着我。”她闷声道,也知自?己?无理取闹。

不管嫁给了谁,也没有夫君日夜不离陪着妻子?的道理,便是能坐到百里息这般不应酬,又时?刻挂念妻子?的夫君,只怕天下也没有几个。

她该知足的。

可有孕的女子?偏就情绪化得?很,她一面说服自?己?,一面又在生百里息的气。

百里息停住脚步,低头抵住殷芜的额,哑声承诺道:“阿蝉再给我两年时?间,我给阿蝉一个海晏河清的旻国,之后日日夜夜都陪在阿蝉身边,好不好?”

他说的动情,殷芜只觉心里暖呼呼的,心里的怨气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

回府后,百里息给殷芜简单擦洗,搂着她尚且纤细的腰身,将下颌搁在她的发顶,开解道:“阿蝉,没有人没有事比你更重要?,不管阿蝉什么时?候需要?我,都要?让我知晓,永远不要?自?己?生闷气,你若有不开心的时?候,就是我的错,娶你的时?候我曾发过誓,会是你的好夫君,所以你千万莫要?让我违背誓言才是。”

殷芜回身看他,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笑眯眯问:“真的?”

“真的。”

殷芜兴冲冲坐起身,道:“那你再去给我买一盏冰酥酪!”

百里息额角青筋跳了跳,将殷芜按回床上,气道:“我看阿蝉没心没肺,根本就不需要?开解,快睡吧。”

“我还要?吃一盏!”殷芜还想挣扎着起身,却被百里息牢牢按在榻上。

他的脸就在眼前,眸底有幽幽火焰。

“我看阿蝉就像冰酥酪……”

两人厮磨了一阵,自?然温柔缱绻,放开殷芜后,百里息免不得?去冲了个冷水澡,之后回来,两人才相拥睡去。

第二日天气颇好,那廊下的茶叶翻了两次,已经可以装坛,殷芜仔仔细细将茶叶都收到一个白瓷小?坛内,又用蜡封了,笑着对百里息道:“那老翁说这茶明年喝味道最好,等明年这个时?候,找个你和父亲都在的日子?,开了这坛花茶,我亲自?泡给你们喝,只是有一样,即便不好喝,你也要?夸‘夫人窨的茶天下无双’。”

百里息眸光一闪,却很快笑着应了。

郁岼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什么珍稀药材他都给用了,却没什么效用,此时?不过是靠郁岼的精神强撑罢了,能不能挨到入秋尚未可知。

到了六月,殷芜渐渐显怀,忽然一日竟感受到了胎动,既害怕又惊喜,她人一下子?谨慎小?心起来,整个下午都未敢下榻,生怕一不小?心将把肚子?里的小?人儿给晃迷糊了。

百里息回来时?,便看到殷芜老老实实躺在榻上,一双杏眸亮晶晶的。

“平日让你别太劳累,你总是不听,今日怎么这样出息,大白天的就歇了?”百里息净手后,又自?去屏风后更衣,换了件交领云水蓝的袍衫出来,径直来到软榻边,伸手摸了摸殷芜的腕脉,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怪道,“并?无异样,这是怎么了?”

殷芜抿唇笑了一声,顺势拉着他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偏偏这时?肚子?动了一下。

百里息也有些惊讶,整个手掌贴上殷芜的肚子?,便又感受到了胎动。

“会动了。”他眉眼也忽然柔和下来。

殷芜点头,支着引枕坐起来,“我怕走?路太晃,一下午都不敢动呢。”

“傻阿蝉。”

晚间两人休息,殷芜亦是万分小?心,百里息看了,只觉得?可爱又招人,趁着殷芜此时?束手束脚,将人扯过来狠亲了一顿,不免又动了情和欲。

成?婚后,百里息荤得?天昏地暗,他本就离经叛道,沾了殷芜更是没有节制,若不是顾惜着殷芜倦怠疲惫,只怕还能更放纵,可知道殷芜有孕之后,突然间素下来,即便还能摸摸亲亲,也不过是勾起了自?己?的火,最后还得?自?己?去灭,真是磨人得?很。

殷芜见?了他的变化,懒洋洋躺在枕头上,捂着嘴嗤笑道:“你自?己?使坏儿,最后竟是自?己?受苦,看你还敢不敢起坏心!”

她知道百里息此时?不会碰她,自?然是不怕。

百里息支着一条腿,身上的亵衣微微散开,眼角眉梢都带着春意,扯了扯嘴角,“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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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的债我替夫人记下了,晚些再同夫人讨,今夜暂且先拿些利息。”

说完,他捉住殷芜软白的手,往自?己?身上扯……

事罢,百里息端着铜盘站在床边,殷芜鼓着腮,气呼呼地使劲儿洗手,那张粉面也红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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