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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许是酒劲儿上来的缘故,殷芜有些气闷,生怕百里息中了算计,快步追了上去,可等?她来到百里息面前,他依旧定定站在岸边没动。
“是高晴。”殷芜气喘吁吁,转头看见高?晴还在?水中扑腾,看样子是?真不会游泳,便想寻会凫水的仆妇去救,手腕却被百里息拉住。
月光之下,百里息的脸像是镀了一层寒霜,眼底也无半点?笑意,“她既然选了这条路,这点?苦头总要吃的。”
百里息不发话?,那些仆妇们自然不敢下水,各个垂眼低头不敢动作。
明湖是?山泉水汇聚而成的,凉得透骨,高?晴很快便沉入水中,百里息才准仆妇去救,高?晴人还未上岸,懂事的仆妇已用披风将?人裹了个严实。
“这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身后忽然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
人群走近,前面带头的是?百里崈,身后则是?高?晴的父亲高?施,两个高?家的女眷急忙上来扶住高?晴,不停唤着她的名字。
“小女今日身子不爽利,本欲先行出宫,谁知等?我归家后却未见她人,这才知她还在?宫中,想来是?迷了路。”高?施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看向高?晴,只见她被披风包裹得严严实实,百里息站得很远,且身上一点?水也未沾,便是?傻子也知高?晴不是?百里息救的。
人家没?上手,便是?想赖婚,也是?赖不上的,高?施和百里崈对视一眼,知道今日的事算是?败了,只得带着狼狈的高?晴离开。
人很快散了,湖边只剩下殷芜和百里息,她今日饮了不少酒,被风一吹,越发头晕目眩,脚下不稳被百里息扶住。
他身上亦是?带了酒气,淡淡的,混着竹香,殷芜抬眼,便见一双好看的凤目,里面似有些恼意,殷芜便安慰道:“不是?没?让她得逞吗,生什么气呀?”
她有些醉,声?音软糯又带着尾音,勾得人心里发痒,偏偏双颊还染了绯色,怎么看怎么撩人。
百里息抱起殷芜往临渊宫走,殷芜酒意更甚,身体软软搭在?他的手臂上,柔软的脸颊蹭着他的胸口,声?音又甜又醉:“要是?大祭司今日中了计可怎么办呀?中了计是?不是?就?得娶人家了?”
百里息没?说话?,只是?努力平息自己的身体里的燥意。
殷芜的话?却越发多了起来:“若是?我今夜没?有跟来,你就?得自己下去救人……”
“我不会救她。”百里息终于看向怀中的少女,凤眸冰冷。
他并不是?在?说笑,高?家和百里崈的密谋他早已知晓,今日纵着他们的计谋也是?要把宫中的细作挖出来,看看究竟是?谁帮了他们,至于高?晴,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可她……”殷芜说了一半便忽然住口,她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又觉得自己的嫉妒莫名其?妙,但心里酸酸的,像是?堵了一团湿哒哒的棉花。
腰上的手忽然一紧,??殷芜忍不住抬头去看百里息,见他唇角轻轻抿着,神色冷峻,仿佛刚才捏她腰的人不是?他。
进了临渊宫内殿,殷芜被放在?榻上,她的头越来越晕,只能感觉到有湿漉漉的帕子擦她的脸,还有一只凉凉的手指捏她的耳垂,她歪脸躲开,咕哝了一声?“坏蛋”。
却惹来百里息的一声?轻笑,殷芜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酸楚,抓住他的手坐起来,气呼呼地瞪着他,杏眼湿漉漉的,委屈难受道:“大祭司是?不是?要成亲了……”
百里息反应了片刻,才知这话?又扯到了高?晴身上,他知道殷芜今日饮了不少酒,怕是?有些酒疯要撒,只能顺着她的话?,哄道:“谁也没?有蝉蝉好,我也不会成亲。”
“我好有什么用……”也不会有个结果的。
殷芜忽然被巨大的委屈难过击溃,眼泪止不住地流,她面朝里伏在?榻上,借着酒劲儿委屈起来。
她哪是?吃高?晴的醋,只是?想到以后百里息知道自己被她欺骗,肯定会心生恼恨,他们二?人怕是?要成仇人了,便心里难受。
再者等?百里息身上的极乐蛊解了,他早晚也是?要娶亲的,一想到他要成亲,殷芜就?更难受,今日便借着酒劲儿发作起来,和那高?晴没?什么关系。
她忽然哭得这样厉害,百里息微愣,站了片刻,脱了外衫上榻,将?殷芜抱进怀里细声?安抚。
殷芜双眼红肿,不想百里息看她这副模样,用帕子遮着脸,哭声?却没?停。
百里息拍着她的背,捏了捏她的耳垂,柔声?道:“撒酒疯就?撒酒疯,或是?因什么事恼了,说出来便是?,哭得这样狠伤身子。”
他不说还好,说了殷芜更加伤心,她心中的事哪里能同?他说?此时即便想停住,也停不住了。
百里息只能越发温柔地哄她,谁知越哄哭得越厉害。
见此,百里息只得掰开殷芜的手,不让她继续捂脸,他微凉的手指抬起殷芜的脸,看着她的眼睛,眸中也带了几分强硬之色,“到底怎么了?说给我听。”
她这个哭法?可不是?撒酒疯,分明是?心理有委屈,藏了事。
真是?不给他省心,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这些日子用了多少珍贵又难寻的药,这一哭又要损了身体,真是?活祖宗折腾人。
殷芜本醉了酒,又哭得昏天?黑地,脑袋早已晕晕乎乎,看着面前这张脸,听着他的责问,不知是?梦是?幻,柔白的手揪住他的衣襟,明润的美眸中泪珠无声?滑落。
“我好像喜欢你。”她说,哭得惹人怜惜。
殿内只燃了一盏灯,光线不甚明亮,床榻上就?更暗,百里息身体僵硬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又酸又疼,不太好受。
“我……我好像喜欢息表哥……”殷芜又哭了起来,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她的哭声?。
百里息闭眼吐出一口浊气,松开了殷芜的脸,将?她抱紧些,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柔声?哄道:“我有病,蝉蝉别喜欢了好不好?以后蝉蝉会遇到非常好的人,没?病的,干净的……”
少女早已醉了,听了这话?却使劲儿摇了摇头,呜咽道:“可是?蝉蝉喜欢啊……”
又招人怜,又招人……爱。
支摘窗未关,外面漆黑一片,百里息抬头望去,因先前高?家所生出的那点?不悦也彻底不见,他的眸如天?边的月,干净又寂寥。
别喜欢他啊,他真的会疯的,疯了认不出她,疯了还会杀人的。
若不疯,就?要服食丹药,那丹药以她的血液为引,食人血者是?怪物。
过了许久殷芜呼吸才平稳下来,她的眼皮微红,整个人仿佛都湿漉漉的,小猫儿似的趴在?他怀里。
这时门口传来一点?响动,百里息抬眸去看,见是?一只雪白的豹子,是?殷芜养的平安,才一个多月,这小雪豹便像是?张开了似的,虽依旧带了些幼态,却已同?床榻一样高?,还时常捕些宫中园子里的鸟兽。
平安到了榻前,琥珀色的兽目看向睡熟的殷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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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呜”了一声?,伸出自己肉乎乎的爪子想碰她的腿,爪子却被半空拦截,男人睥着它,淡淡说了一声?“出去”。
平安又对着殷芜“喵呜”了一声?,见她依旧没?醒,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将?殷芜放在?榻上,扯了被子给她盖好,又放下床帐,百里息转身去了院中。
辰风现身,道:“启禀主子,那些暗中帮高?晴设局的人均已处置了,大多都是?埋藏在?宫中五年?以上的老人,只是?有一个人不知该如何处置。”
百里息手中把玩着一枚墨色玉蝉,漫不经心道:“谁?”
“是?天?权长老继室娘家的庶姐,六年?前被送进宫中做了掌事,今日便是?她带着高?晴去了明湖。”虽大祭司和百里家并不亲近,但那人毕竟和百里家沾亲带故,总归要回?一声?才能处置。
“你最近差事办得越发好了。”百里息冷声?。
辰风背脊发凉,慌忙退下处置那人去了。
百里息揉了揉跳疼的额角,看了殿内一眼,转身去了后殿。
……
后半夜,百里息才终于从水中出来,他浑身湿透,苍白的脸上只有薄唇带着一点?粉,明明才泡了冷水,额上却还满是?细密的汗珠。
他懒散躺在?白玉地面上,呼吸有些沉重,身体已经麻了,那欲|望却丝毫没?被压制下去。
烦躁在?他眼底炽盛。
人人都说他慧明无双,少年?的他也曾想做出一番经天?纬地的事来,但当他发现连自控都艰难无比时,那些少年?时的妄想就?灰飞烟灭了。
换了干爽的衣衫,百里息回?了寝殿,殷芜尚在?沉睡,面色微红,半边纤细的肩膀露在?外面,百里息帮她掖了掖被子,放下床帐去了小榻上。
天?未亮时,殷芜渐渐苏醒过来,她想起昨夜那个混乱的梦,头越发的痛起来,床上的声?响惊动了百里息,他掀开床帐,便看见面颊绯红的殷芜茫然坐在?榻上。
殷芜脑中立刻炸了开来,昨夜不是?混乱的梦。高?晴离开后她跟着百里息来了临渊宫,那些话?她确实说了。
“大祭司……”殷芜别开眼,不敢看他那双无欲无求的眼睛,更怕看见他眼中可能出现的厌烦,“几时了,我回?灵鹤宫了。”
殷芜想要下床开溜,肩膀却被百里息按住。
“施完针再走。”百里息去铜盆边净手,外面熹微的晨光从支摘窗透进来,在?他的玉面上镀了一层浅白的影子,修长的手指缓缓撩动清水,一声?声?都像是?撩在?殷芜的心上。
这几日给殷芜调理身体,除了每日要喝药,还配合针灸,只不过前几日百里息出门,事情又多,便是?厉晴施针。
“让厉晴施针即可,我回?……”她话?未说完,就?看见百里息已经拿了针过来,只得闭上嘴。
她伸出手,却听一道凉凉的声?音道:“脱衣服。”
第42章
“过来。”百里息淡淡道?。
殷芜心?跳有些快,可能是因为回京后,两人再没有过什么亲密的接触,如今忽然要在他?面前宽衣,便有些难为情。
她垂眸看着床榻,缓慢将衣服脱下,最后只剩下一件亵衣,寝殿内并不热,殷芜却出了一层薄汗,她趴在软褥上,将脸朝向床内,呼吸都努力轻缓些。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百里息便开始给?她施针,仿佛有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背脊上,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殿内安静,只有风吹竹林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百里息熟练的施针,视线却难免落在殷芜光滑的脊背上,腹中?原本压下去的燥|热再次苏醒,像是一条毒蛇,催促他?快些去满足自己的欲|望。
似是被蛊惑一般,他?的手指在如玉脊背上轻轻滑过,惹得?殷芜身体微颤,连声音里都带了娇意:“大祭司……”
她眼带惊慌回头,眼中?似是染了水汽,让人越发想要逗弄她。
但百里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收了针,转身离开了寝殿,只是并未走远,他?站在院内,任由清晨的凉风带走身体的燥意。
此时他?终于知晓,殷芜才是让他?失控的缘由。
“真丢人。”他?冷嗤一声,低头看见自己指尖那枚玉蝉,眸色晦暗,这次他?未有任何犹豫,抬手缓缓将那玉蝉放进口中?,薄唇轻轻抿起,将那玉蝉衔在唇间,半晌又?尽数含|入口中?。
*
之前的戒塔被烧后,经数千工匠日夜赶工,新的戒塔终于落成,塔内的布置尚未完成,却有两个人在塔内。
“那人是你继母娘家的亲眷,怎么能投入潜龙卫的私牢里,还严刑拷问?”百里崈愤然拍着轮椅扶手,眼中?尽是愤然之色。
屋内正?座上,坐着一个男子,男子玉面白衣,修长?的凤目里是淡淡的嘲讽,“处理宫中?的事何时需要天权长?老同意了?那人潜伏宫中?多年?,协助高晴设局,自然要拷问一番。”
百里崈脸色更?加难看,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开口道?:“昨夜的事你既然知晓,便也不瞒着你了,高晴是我挑的人,高家日后也会成为你的助力,你如今年?岁不小,虽然你不想沾染男女之事,但你身上流着百里家的血,不屈服也要屈服。”
见百里息并不接话,百里崈只能继续劝道?:“百里家以前并非没有同你一样洁身自好的人,然而怎么样了呢,虽然一辈子没碰女人,最后还是疯了,把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杀了,你虽恨我怨我,却始终是百里家的血脉,这是改不了的,何必非要闹成这样?”
先前冠州的事虽未牵扯到百里家,却还是伤了百里家的元气,而且同百里息为敌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百里息不让取殷芜的血炼药,又?把殷芜守得?眼珠子似的,根本没机会偷偷接近她取血,如今才几个月,已经有不少旁支子弟发疯了,百里崈也是走投无路,才想通过给?百里息安排婚事缓关系。
“本座从被师傅收养时,就?已经斩断所有亲缘,不知天权长?老怎么偏偏就?要和本座攀扯什么亲戚。”坐上男子凤目微冷,话也毫不留情。
百里崈脸色“刷”地冷了下来,气得?浑身发抖,再也没有刚才规劝时的好声好气,反而威胁道?:“你想同百里家撇清关系,也要自己真的干净才是,若是天下人知晓你是乱|伦所出,不知还有没有人把你当成神圣的大祭司?”
百里息面色如旧,冷笑?道?:“天权长?老一遍一遍提及那龌龊事,真以为本座会一直退让?所有帮助你们设局的人,本座皆不会放过,你若执意将百里家的丑事张扬出去,那便张扬出去,到时百里家也别想从冠州私卖奴隶的案子脱身。”
当初百里睿去冠州劝说,也是用?了此事威胁,并非百里息害怕而放过百里家,只因他?想要将黎族赦免为自由之身,这件事阻力极大,所以才暂且没拉百里崈下水,谁知百里崈却以为抓到了他?的短处,得?寸进尺起来,百里息自然不会再纵着。
百里崈本来也只是想威吓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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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自然是不会张扬那桩丑事,如今见百里息竟不买账,心?中?思忖片刻,随即又?冷笑?道?:“你在我面前??这样大义凛然,便以为我不知你做过的那些事?你是带着圣女去冠州的,又?不许取她的血炼制丹药,不知你们之间可是清清白白?”
百里睿知晓殷芜同去冠州后,便将消息传递给?了百里崈,百里崈又?回忆近来百里息的行事,便猜测或许他?和殷芜之间并不干净。
他?盯着百里息的眼睛,想从他?的反应中?窥探一些蛛丝马迹,若他?的猜测得?到证实,手中?便又?有了能够拿捏百里息的把柄,然而座上男子神色丝毫没有变化,眸子里依旧是平素的冷漠,只不过冷漠之中?又?多了一丝嘲讽。
“天权长?老这般空闲,不妨好好管束百里家的子弟,别让他?们犯事,否则落在了潜龙卫手中?,只怕不好收场。”他?手指轻轻点了点扶手,唇角微微勾起,是在警告,更?是在说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两人谁都再未说话,殿内静默良久。
百里崈心?底忽然生出些许冷意恐惧来,百里息五岁被前任大祭司收为入室弟子,断绝了和百里家的关系,且当初百里息曾亲眼看见他?杀了吴氏,虽然这些阴私已许久未被提起,只怕百里息却从未忘记,从之前他?毫不留情处置二?房的情况看,他?对百里家确实能做到心?狠手辣,若被他?找到能扳倒百里家的证据,只怕他?是半点不会留情的。
但此时百里崈也没有了退路,冠州的生意被毁了个干净,这动了百里家的根基,若还不能拿捏住百里息,百里家日后只怕难以为继,若是能让百里息娶了高晴,不止百里家能得?到高家的助益,更?能利用?高晴笼络住百里息的心?,高家女子的手段他?还是有信心?的。
想到此处,百里崈心?中?大定,他?虽不知百里息和殷芜之间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却不难看出百里息对殷芜的维护之意,于是道?:“大祭司六亲皆断,便是冯南音死时也不曾落下半点眼泪,周身似有铜墙铁壁一般,可惜大祭司护着藏着的圣女却浑身的漏洞……”
百里崈话说一半,抬眼看向百里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慌乱来,然而却只对上一双冷寂无情的眸子。
“天权长?老可是想说她的父亲是黎族人,血统卑劣,不配为神教圣女?”
“你如何知道?的!?”百里崈惊讶出口。
“殷芜生父是灵鹤宫内的黎族奴隶,殷臻怀孕后,灵鹤宫内的人被灭口,只有几个黎族奴隶侥幸逃脱,这里面便有殷芜的父亲,时间这样久远,难为天权长?老竟还能寻到蛛丝马迹。”百里息声音淡淡,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却让百里崈心?中?一惊。
百里崈废了许多力气,才终于寻到了几个当年?逃脱的黎族奴隶,各种酷刑用?尽之后,总算有人受不住招了,说当年?同殷臻关系亲密的是个叫郁岼的奴隶。
百里息起身,行至百里崈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声音微凉:“前几日我出城办事,顺便将天权长?老那几个手下收拾了,那些黎族奴隶也放走了,还望天权长?老勿怪。”
那几个黎族奴隶被藏得?极偏僻,百里崈来之前尚未收到任何消息,听了这话心?中?一惊,转而由惊变气,怒道?:“即便没了那几个证人,只要放出些消息,便足以让殷氏血脉蒙污,到时她自然不能继续做神教的圣女。”
“若她不能继续做神教圣女,那神教也不再需要圣女,索性散了神教吧。”百里息嘴角浮上一丝冷笑?,他?并不怕殷芜的身世被泄露出去,只是如今尚未找到她的生父,若被她听到风声,只怕又?要多思多虑,一旦多思多虑,他?那些珍贵的药材就?都白吃了。
别可惜了他?那些珍贵药材。
百里崈愣住,未及反应,便听百里息又?道?:“黎族如今分布在各州,都在谋划如何推翻神教,惹出了许多祸事,迟早都是麻烦,我欲趁此次冠州之事的契机,将冠州黎族赦出奴籍,先行知会长?老一声。”
“赦免黎族!?”百里家每年?靠私卖奴隶获益颇多,如今在冠州的买卖虽被毁了,别的地方还有买卖可做,若是赦免了黎族,才真是彻底将生意绝了根儿,自是立刻反对,“黎族不可赦免,他?们若四处作乱,狠狠绞杀便是,如何还怕了他?们不成?”
百里息眉目微敛,玉面上已隐约可见浮躁之色,他?不再与百里崈纠缠,甩袖往门外走,“只是知会长?老一声,三日后神教便会颁布赦免文书。”
“你!!!孽畜!”百里崈怒喝。
从殿内出来,百里息胸口像是窝着一团火,又?至月中?,他?的病怕是要犯了。
*
自那日醉酒后,殷芜便在没去过临渊宫,她心?中?有鬼,见不得?百里息,好在百里息也未再来找她。
每日的汤药她按时喝,厉晴也日日施针,只是夜里睡得?越发沉重,白天也没什么精神,厉晴说是汤药的缘故,多睡有益于养神。
“圣女近日多用?了一味雪莲,气血补上来一些,依旧是晨间施针,精神尚好。”临渊宫内,厉晴如实禀报。
书案后的百里息抬起头,略微思忖片刻,道?:“半夏和藿香减一分,再加一味白芥。”
厉晴应下,却并未告退。
“还有何事?”
犹豫片刻,厉晴道?:“属下觉得?圣女心?里似乎有事,独自一人时时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一进屋,便又?神色如常了。”
还有心?事?赦免黎族的文书已经下发至各州,冠州也换了主官,只是原本已经被卖的奴隶需要用?银子赎身,各州争执不断,不过尚可控制。
除了黎族的事,她还有什么心?事?
百里息揉了揉眉,想着再过几日等黎族的事平息,便将殷芜送走,更?不想和她再有什么牵连,只叮嘱厉晴道?:“你多留心?些,若有事立刻来告知我。”
厉晴道?是。
*
殷芜本想在灵鹤宫躲几日,谁知越躲胆子越小,竟是不敢再往临渊宫去。
好在她终是将心?底那点子绮念压了下去,她不能纵容自己想些有的没的,很多事情还等着她去办,不能天天龟缩着逃避。
只是各州反对赦免黎族,百里息忙碌起来,殷芜竟是再未能见到他?的面。
雨水缠绵,似总也没个头,灵鹤宫的日子似乎也变得?漫长?起来。
……
“圣女,立秋后的第一场秋雨下得?可真大,从昨儿半夜开始下的,现?在还没停呢!”茜霜打帘子从外面进来,收了伞放在门外,抬步往内殿走。
旻国四季分明,秋季雨水丰沛,只是立秋后这场雨却来得?有些迟。
殿内软榻上,少女肌肤赛雪,身着一身湖蓝绸衫,乌发如云,只是眉间略有郁色。
茜霜也敛了神色,将手中?捧着的经文放置在桌上,低声道?:“这是圣女要的《往生经》。”
少女头靠在软枕上,手指划过书脊,轻声问:“大祭司……那边有消息了吗?”
“郁宵去打探过了,大祭司去乾州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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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尚未回来,也没有消息传回。”
因神教忽然颁布赦免黎族的告示,各州争执不断,有几个靠贩卖奴隶大肆敛财的州府更?是心?有不满,反应强烈,竟联合起来要推翻神教,百里息所去的乾州便是叛乱的中?心?。
殷芜叹了口气,翻开《往生经》抄了起来。
*
三个月后。
初冬。
乾州又?下了一整夜大雪,天地银装素裹透着寒气。
此时一队全身金甲的骑兵行走在苍茫天地间,像是一条金鳞灵蛇。
金色的队伍中?,一人白衣如雪,乌黑的头发披散在雪白的斗篷上,苍白俊美?却不染人欲,仿佛天上的仙人。
一只雪鹰自天上盘旋而下,落在他?轻轻抬起的手臂上,他?解下雪鹰腿上的信笺,手臂轻抬,那鹰便像通了人性一般啸鸣着消失在层层山峦尽头。
看了信笺后,他?施令:“去善安县。”
又?过了三个月。
灵鹤宫里的殷芜已抄完了七遍《往生经》。
乾州的捷报也终于传回京中?。
反叛神教的几个州府皆被镇压,为首几个州的主官和神官被当街斩杀,一时旻国之内肃然,原本观望着的几个州府被震慑,再不敢起反叛之心?,冠州黎族之事总算尘埃落定。
消息传到殷芜这里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日,百里息却依旧没有回京。
她的心?不静,下一份经文竟生生抄不下去了。
“圣女的身体调理了几个月,如今刚刚有些起色,千万不要多思多虑,否则前功尽弃。”厉晴探脉,再次劝解。
软榻上的少女一如往常点点头。
“大祭司……”犹豫再三,厉晴还是开口提了那人,便见原本神色恹恹的少女抬起头来,厉晴心?中?不禁想起‘作孽’一词,实在不忍心?让殷芜自己瞎想,只得?继续道?,“大祭司今日已回到神教,等处理完教中?事务,晚些便能回临渊宫。”
厉晴能明显感到殷芜脉搏的加快,又?见她眼中?的欣喜转为怅然,心?中?除了叹息还是叹息。大祭司什么话也没给?圣女留下,白白让人家担心?忧虑,忧思伤身,她纵然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是白费。
中?午郁宵从外面回来,入殿内见殷芜,少年?虽极力掩饰,眼中?的锋芒却已隐隐可见,“潜龙卫晨间便已入了城,百里息坐在马车中?没有露面,直接去了神殿。”
殷芜抄经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望向窗外那株玉兰树,淡声道?:“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成了,如今该你帮我覆灭神教了。”
郁宵神色一动,却并未说话。
料峭春风吹动了殷芜的一缕发丝,她却依旧看着那株玉兰树,声音淡淡:“黎族虽已恢复自由,但只要神教存在一日,就?永远有再次沦为奴隶的可能,我知道?你不愿拿族人性命冒险,但这是你们唯一一次可以推翻神教的机会,这个机会现?在就?在你手中?。”
“好。”
傍晚下起了雨,殷芜喝过了药头有些昏沉,便听门响,抬眼见是茜霜,心?中?不禁一动。
茜霜点头,低声道?:“大祭司回来了,现?在宫门处。”
他?……今夜会来灵鹤宫吗?
殷芜心?中?有些忐忑,希望百里息来,更?希望他?不要来。
若来,她的计划便能顺利推进,若不来她的计划就?可以推迟一些。
夜色渐深,窗外只有雨声淅沥,殷芜人越发昏沉了,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短短的一会儿,外面雨声越发大了。
殷芜睁开眼,推开雕花窗,看那株玉兰已经冒出了一点嫩芽,给?这黑沉沉的夜添了一点生机。
计划推迟又?如何呢,终究还是要一步一步推着两人走向那个结局,等百里息知晓她的利用?,她的算计,她蓄意的勾引,她千方百计的筹谋,两人终究是要走向那个结局的。
既然是迟早的结局,就?不必再犹豫了,如今因为黎族的事,旻国四处不安,百里崈更?是不安定的因素,她不能再等了。
殷芜走在竹林里,雨滴不停落在纸伞上、竹叶上,黑暗处仿佛有噬人的猛兽,让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临渊宫内依旧冷冷清清,她收了伞,轻轻叩门:“大祭司,我是殷芜。”
此时距离她上次来临渊宫,已过去大半年?。
第43章
殿内无?人应答,殷芜轻轻一推,门便开了,黑黢黢的寝殿内没有一丝人气,自那次被砌在墙内后,殷芜一直是怕黑的,手中的琉璃灯又被风雨吹灭,她又唤了两声?“大祭司”,可依旧无?人应答,殷芜踌躇了一会儿,那一点鼓起的勇气便被耗尽了。
即便她着急推进计划,也不差这一日吧……
心中?生?了退意,她便准备回去了,谁知一阵风竟将?沉重的殿门吹开了一扇。
殷芜已经半年多没见过百里息,分别那日,百里息在殿中?给她施针,床榻内旖旎绮丽,她不知一离开临渊宫竟会这样久。
其间她与百里息一面未见。
如?今再见,百里息对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是亲密?还是疏远?
殷芜感到忐忑不安。
她闭了闭眼?,终是下定了决心,伸手推开了另一扇门。
殿内黑漆漆的。
“大祭司?”
无?人回应她,浓重的黑夜仿佛要将?她吞噬。她又怕又紧张,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又唤了两声?,依旧无?人回应她,于是只?能按照记忆摸黑走到了床边,伸手掀开床帐,却看不清床上的情况,殷芜只?能伸手探过去,她指尖冰冷,又小心翼翼,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冷的锦被。
床上没人。
她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对黑暗的恐惧再次袭来,于是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便往外跑,却“嘭”地撞上黑暗中?的书案。
“哗啦!”她手中?的琉璃灯碎了个干脆彻底,人也不受控制地摔在琉璃碎片上。
“唔……”殷芜疼得直冒冷汗,耳朵仿佛被棉花塞上了一般,除了耳鸣只?能听见模糊的风声?。
大祭司为什么不在……殷芜有些难受,他如?果在自己就不会这样害怕了。
这里好黑,和那间封死的密室一样黑。
殷芜心跳得很快,腿也有些哆嗦,勉强起?身冲出了寝殿。
黑暗中?似乎闻到一丝青竹气息,随后殷芜就撞进了一个冰冷坚硬的胸膛。
她僵硬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一些。
乌云遮蔽了月亮,却依旧有熹微月光渗漏下来,殷芜仰头看清了面前的人——已经半年多未见的百里息。
百里息立在浓黑的夜雾之中?,浑身仿佛都笼罩了一层水雾,他散着头发,面白如?玉,冰魂雪魄,不可直视,不可亲近,不可攀折。
殷芜忍不住后退半步,便听见他清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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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响起?:“何?事来寻我??”
不是问她伤得怎么样,也没有任何?欣喜的神色,只?是冷冷问“何?事”。
明明之前二人曾同榻而眠,明明之前曾有过那么多亲近的时刻,可如?今他拒人千里,殷芜忽然?觉得委屈极了,可又觉得自己接近他的动机本就不纯,好像不应该委屈,可偏偏胸腔中?的酸楚控制不住。
她顶风冒雨而来,只?为了见他一面,结果百里息却如?此冷漠,殷芜的希冀变成了难堪,她低下头,掩住自己的神色,低声?道:“没事,殷芜这便离开。”
耳边是呼啸的风雨,百里息未发一言。
她的期待终于一点一点湮灭,即便害怕黑暗,即便脚踝痛得不行,她却再没有留下的理由。
殷芜后退一步转身往外走,眼?前是黑漆漆的竹林,她的琉璃灯碎了,心中?虽然?害怕,却还是只?能咬牙走入了竹林。
“噗!”殷芜人影消失在竹林的瞬间,百里息吐出一口血来,他只?觉五内俱焚,之前他在善安县遭到伏击,中?了一种奇诡的毒,如?今残毒被他强行压住,只?是今夜偏偏又是十五,那毒便连同着他肮脏的欲念不停肆虐。
如?今黎族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是时候安排她离开了。
不能再和殷芜有任何?牵扯了。
她这次离开后,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了。
“啧。”百里息轻拭了一下唇角的血迹,玉面似鬼非神,眸中?皆是冷寂之色。
心中?十分的不爽利。
空气中?仿佛还有她身上的梨花香,他站了许久,等那气味散尽了,才进了殿内,然?而进入殿门的一瞬间他便神色微凛——殿内一片混乱,书案挪动了位置,在书案旁边是一堆破碎的琉璃碎片,碎片上还沾染了点点血迹。
可以推测出殷芜刚才在殿内遭遇了什么。
他转身想去寻她,可只?行了一步便顿住,想好了到此为止,且已分开了半年多,何?必再让她心生?希望。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不要让她再耽于这虚妄的欢愉。
殿内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虚空中?忽然?挥出一掌,将?书案震得四分五裂。
不长眼?的东西……
地上的琉璃碎片散发着尖锐剔透的光亮,让他无?法?忽视上面殷红的血迹。
殿外的风雨忽然?大了起?来,婆娑树影在窗墉上摇晃。
一道闪电划过,百里息已不见踪影,殿内只?剩下琉璃碎片散着寒光。
*
竹林里黑漆漆的,殷芜迷了路,手心都是细碎的伤口,脚踝已经肿了起?来,雨越下越大,她是一个人出来的,只?怕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人来寻她。
殷芜蜷缩在一棵竹子下,可那竹子也挡不住风急雨骤。
殷芜的脑子有些昏沉,绝望地等待着天亮,却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响动,她有些害怕,怕黑暗中?忽然?扑出一只?猛兽将?她生?吞了。
她想离开这里,湿透的衣衫黏在身上却越发沉重,视野之内迷茫一片,然?而那声?响逐渐逼近,殷芜只?能强撑着站起?身,然?而一阵晕眩袭来便向?下摔去,手腕却被从后牢牢握住。
手腕上的清凉让殷芜瞬间清醒一些,惶恐回头,便看见了百里息,他身后是浓黑的夜色,风雨落在他的身上脸上,却无?损他的仙人之姿。
他的眸色极浅,即便是动情时也带着淡淡凉薄,此时眼?里更是染了霜雪一般,声?音亦是冷的,“夜深风雨重,何?必出来。”
殷芜方才便被他冷言冷语伤了心,如?今正难过,听了这话心中?便觉得饱含斥责之意,眼?睛一热差点难过得哭出来,她极力忍住,小声?道:“确实不该出来。”
她告诉自己是为了计划来见他的,但?她却无?法?欺骗自己,只?是为了计划。
心底那几?分迫切,并不是因为计划呀……
本已要停了的夜雨忽然?转大,如?珠的雨滴落在殷芜的脸上,正好掩盖住她脸上的湿意。
她把手腕从他掌中?抽出,垂下头,轻声?道:“是殷芜打扰了大祭司的清净,这便离开,麻烦大祭司帮殷芜指路。”
乌云散去,冷然?月光落在她身上,她的脆弱和委屈终于无?处遁形,通红的眼?睛,颤抖的身体,仿佛都在控诉他的粗暴。
他感觉身体里的毒蛇在蠢蠢欲动。
看着湿漉漉、娇怯怯的殷芜……他动情了。
那压抑了半年多的毒蛇,似嗅闻到了她身上的芬芳,兴奋而放肆起?来。
半年多的自持、绝欲,在她面前瞬间土崩瓦解,百里息简直要被气疯,神色却依旧冷漠。
殷芜等了片刻,未等到百里息说?话,却已没有再抬头看他的勇气,两人这样近的距离让她难受。
她耐不住这样的僵持,转身想走,不管走到哪里都好,只?是不要这样狼狈地傻站着。然?而她的手腕却忽然?被紧紧握住,百里息的手掌似玉冰凉,紧紧贴在她手腕内侧的肌肤上,他的脉搏从两人紧贴的肌肤上传递过来,一下又一下。
“我?,迟早会变成嗜血的野兽,如?果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最后可能会死在我?手里。”他终于开口,声?音沁了冰一样。
殷芜忍不住回头,便直直撞进了一双寒潭般沉寂的眸子。
乌云再遮月,周遭再次陷入黑暗。
“我?会疯,所以你必须走,祭神节后我?会让厉晴和江茗送你离开旻国。”
看不清百里息的神色,他的声?音却清晰得过分。
他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松开,想要就此放开殷芜了。
殷芜下意识反握住他的衣袖,想也没想,便开口道:“如?果有办法?治好你,可不可以……”
“呵。”
未说?完的话被百里息的冷笑打断,殷芜那发昏的头脑忽然?清明起?来,她在做什么?现在形势已经极紧迫了,怎么能再说?引他怀疑的话,万一就此功亏一篑……
殷芜抿了抿唇,正不知如?何?开口,那片乌云却被风吹散,月光再次落在两人身上,让殷芜看清了百里息幽深的眸子,他唇角轻轻勾起?,带着邪意和自嘲,“我?这病无?药可医,既然?无?药可医,就别抱任何?希望了……蝉蝉。”
他的蝉蝉,以后就不是他的蝉蝉了。
殷芜指尖泛白,将?他的衣袖攥出一痕一痕的褶皱,却一时并未开口,两人沉默良久,久到百里息心底的火苗彻底熄灭了,才听殷芜轻声?问:“如?果你能好,可不可以让我?一直陪着你。”
百年来,嗜血嗜色的恶疾如?同诅咒,将?每一个姓百里的人拉进深渊地狱,他终究也无?法?逃脱这腐烂肮脏的结局,最近更觉五内如?火,不停灼烧他的神志。
他以为殷芜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应该说?出这样愚蠢的话。
更……不应该一再动摇他的心智,自己往他的囚笼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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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芜望着他,看着他的眸子一点一点冷下来,仿佛两人的距离也忽然?被拉远,抓住他衣袖的手仿若千钧,却固执得不肯松开,再次开口问:“若你能好,可不可以……”
“嗤。”冷笑声?打断了她的话,百里息一步步逼近她,直将?她逼得撞在身后青竹上,随即欺身上来,将?她困于方寸之地不得动弹。
百里息本就身材颀长,此时又带了莫名的逼迫感,让殷芜觉得陌生?,仿佛这个男人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仿佛之前与她耳鬓厮磨的是别人。
他反握住殷芜的手腕,她急促的脉搏从肌肤传来,惹得他再次哂笑一声?,在她耳边低语:“蝉蝉害怕了?不是说?要一直陪着我?的么,原来只?是说?说?罢了,心里到底还是怕我?的啊。”
她不怕。
前世今生?两辈子,百里息都从未伤害过她。
他低头深嗅了她身上的梨花香,这行为本极轻佻色气,偏偏他眼?中?漆黑一片,他的双掌自她腰际缓缓上移,落在她胸下肋骨之上。
殷芜身体有些僵硬,心扑通扑通跳,只?觉得眼?前之人实在陌生?,不像是平日认识的那个人了,即便是前世,百里息除了浴池那次逾矩外,一直似谪仙一般,今生?他动情起?意的时候,眼?神也永远是清明的,像是睥睨苍生?的神祇。
可此时的百里息却与往常不同,他眸子漆黑似墨,终于在这阴森的竹林内褪去了仙人皮囊,露出本来的面目来,至于这面目是善是邪,殷芜也拿不准了。
她正愣神,却听见一声?极轻微的声?响,低头便见自己的衣带被解开,那双青筋微起?的手缓缓上移,惹得殷芜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伸手便去推他。
两只?手腕却被他捉住按在头顶,两人距离实在太近,殷芜只?能看见他的下颚,他本才出浴,穿着松松散散的长衫,露出锁骨下一片肌肤,像是引人入地狱的邪仙。
他的另一只?手依旧放在方才的位置,殷芜未及反应,百里息却忽然?低头下来,微凉的鼻息喷在颈间,顿了片刻,殷芜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说?,正等着,却有片凉凉的唇贴在了颈上。
接着殷芜只?觉颈侧一痛——百里息竟然?咬她!
第44章
“唔!”殷芜疼得想要挣脱,却如蚍蜉撼树,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疼……”殷芜声音带了哭腔,将脸别向一边不停挣扎,然而?颈间的疼痛却越发厉害。
有温热的液体自颈间滴落,缓缓没入胸前衣衫,殷红的颜色刺目又充满了诱惑。
殷氏的血对百里家的人来说是药,是毒,更是蚀骨的欲|望,百里息亦不能例外。
她?被他紧紧压制住,根本无法挣脱,也不知是淋了雨的缘故,还是疼的缘故,她?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知道怕了?”他嗤笑了一声,似是在嘲笑殷芜,又似在自嘲,颈间的疼痛减轻,脸却被强硬抬起,被迫与他对视。
百里息的眸色漆黑,玉面上仿若凝结了一层寒霜,薄唇上沾了殷红的血,他的指腹在殷芜颈上的伤处轻轻摩挲,唇动了动,似是想同?殷芜说什么,却又没说。
此时已天光大亮,雨也停歇,一滴清莹水珠落在殷芜睫上,又顺着眼角滑落,让她?整个人都惨白?惨白?的。
百里息的身体忽然放松下来,他后撤两步抱臂垂眸睥着她?,宽松长衫之下,所有的情绪、悸动、不舍、不甘都归于?平静。
就到这里罢。
她?终于?知道怕了。
该放手了。
“你当知道,疯病犯了的时候是无法自控的,今日若是我不停,你便如同?羔羊……”
“我不怕。”殷芜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她?抬起那张苍白?却绝美的脸,杏眼中都是愤怒,“但是很疼,你咬得我很疼!”
殷芜气恼地将凌乱衣衫拉好,伸手碰了碰脖子上的伤口,倒是没摸到多少血,只是有些疼,她?瞪了百里息一眼,转身便走,只是之前扭到的脚踝却疼得厉害,可是她?心里有一股气,硬是咬着牙走了十余步。
偏偏方才的事她?越想越气,身体的疼痛不适更是加重?了她?的愤怒,气得她?又转身往回走。
百里息依旧站在原处,即便他此时亦是衣衫凌乱、头发披散,却更显出落拓清逸来。
殷芜更生气了。
王八蛋。
臭男人。
不就是希望她?害怕,希望她?哭着求他饶了自己,希望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以为?自己能掌控她?的一切吗?她?偏不让他如意?!
装腔作势!
人面兽心!
言不由衷!
殷芜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想要以牙还牙,却发现自己比他矮得太多,根本咬不到他的脖子,于?是退而?求其次,抓住他的手臂便咬了上去,等尝到了血腥味才松口。
一点血迹在白?衣上晕开。
殷芜抬头,见百里息神色严肃,她?心中却并不惧怕,用湿透了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心中依旧有气,声音也绷着,“大祭司以后不必这样吓我,若要殷芜走,殷芜走便是,不必如此费力气。”
说完,她?也不等百里息反应,便一瘸一拐往竹林外走。
“愚蠢。”
殷芜深吸一口气,想当做没听见,然而?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她?停住脚步,背对百里息奚落道:“殷芜固然愚蠢,不似大祭司聪明绝顶。”
“我不伤你,是因此时我尚清醒,此为?你之幸事。”他声音清冷陌生。
殷芜回头看他,指了指脖子上的咬痕,轻声问?:“这不是伤?”
百里息别过头,似觉得鸡同?鸭讲,实在无趣,但今日之后两人怕再无相谈之时,索性把话?讲明白?。
“我若犯病会?伤人,会?杀人,会?嗜血,而?我发病是迟早之事,如今冠州黎族之事吸引众人目光,叛乱亦平,是送你离开的最好时机。”衣袖之下,他摩挲着掌中的玉蝉,“我非良配,即便没有疯病,亦是天煞孤星,孤克六亲死八方,杀破狼照命,一生漂泊身命疾厄。”
“此生我不会?成亲,之后亦不会?再亲近任何女子,江茗和厉晴会?一直护佑你之侧,天地浩大,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比在我身边好千倍万倍。
“可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留在大祭司身边。”她?侧身看着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一股邪火忽地涌了上来,百里息被气得甩袖便走,一棵倒霉的竹子也不知怎么得罪了他,“啪”地一声被隔空折断。
他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了头,见殷芜正蹲在地上揉着脚踝,便想起了方才殿内的情形……
她?伤到了脚踝?
殷芜以为?百里息已经走了,正在想自己该怎么离开,却又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抬头就看到去而?复返的百里息。
“伤到脚了?”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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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伸手查看她?的伤。
“我哪也不想去,只想一直……唔!”殷芜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百里息捂了嘴。
嘴被捂得密不透风,殷芜只能发出“呜呜”的反抗之声,这一夜她?经历了太多的事,心底的怒气未散,偏又被百里息如此对待,心中更是生了一团灭不掉的火,他不让说,她?就偏要说!
脚踢手挠,想要摆脱百里息的钳制,百里息却猛地抓住她?抵在背后青竹上,一时间殷芜也有些蒙了,下一刻百里息却欺身将她?牢牢困在方寸之间,殷芜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鼻间都是清冷逼人的青竹气息。
“住嘴。”他努力压制体内那条欲醒的毒蛇,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让今夜回到正轨上,而?不是被殷芜引到另一条路上去。
那日在浴池边,他纵容了自己炽盛的欲|望,贪了殷芜这个人,今夜绝不能重?蹈覆辙。
他是没有未来之人,就不应该染指她?,偏偏却沉溺,说来说去不过是他对自己太过自信罢了,借着她?需要自己庇护的契机,从她?的身上尝情|欲滋味,他以为?自己是隔岸观火,却已一步步被拉进泥淖之中,沉沦欲海之内。
他不喜欢失控。
不是没想过把她?占为?己有,把她?锁在他的临渊宫,可却不忍心,不忍心让她?被自己拉着一同?腐朽,不忍心让她?日后面对一个发疯的百里息。
他六亲淡薄,冷漠无情,即便在善安县遇袭险些丧命之时,心中亦是毫无波澜,偏偏她?就能引起他的诸多情绪。
让她?走,是他的仁慈。
偏偏她?不知珍惜。
他松开了手,殷芜此时也冷静下来,她?垂着眼,似赌气般低声道:“大祭司,我是一个人,不是一只动物,也不是一个物件,我自己是有主意?的。”
他眸色幽幽,虽看不出此时心中所想,殷芜却觉得心中十分不安,却依旧轻声道:“蝉蝉自己的选择,后果蝉蝉自己会?承担,自然不会?埋怨他人。”
“你自己承担?”他的声音里是压抑的怒意?,百里息猛地站起身,转身便往外走,他的脚步仿佛都充满了怒意?,袍角带起地上潮湿的竹叶,声音闷闷的,让人听见也闷闷的。
唉……
殷芜垂头。
这次不知道他又要消失多久啊……
脚踝疼得更厉害了,殷芜低头查看,见扭伤处已红|肿不堪,此时已然是不能走路了,她?心里非常沮丧,整个人都恹恹的。
“反正也死不了。”她?自言自语,自嘲的笑了笑。
一阵潮湿的风袭向面门,殷芜抬眼,竟见百里息再次折返。
他立于?层层绿竹之前,方才的怒气、恼怒已消失不见,只剩一个谪仙似的神教大祭司,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怎么又回……”百里息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殷芜的后半句话?被他吞了进去。
少女因太过惊讶,杏眸蓦地睁大,只觉得双唇又凉又麻,很快便喘不过气,百里息却不放她?,直到她?被亲得浑身发软才松开,她?的身体似一滩水融化在他的怀里。
他靠着意?志远离殷芜,可是意?志到底还是分崩离析,迫使他听从自己的欲|望,他的欲|望告诉他回来,他便回来了。
熹微晨光之中,少女姿容绝世,白?得发光,只是面颊上染了丝丝红晕,气息也不稳,勾人摄魄。
这样的圣女,这样的殷芜,只有他见过。
身体里的那团火已经燎原。
“既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就不准后悔。”
他抱起殷芜回了临渊宫。
眼前的景物快速后退,殷芜缩在百里息潮湿的怀抱里并未觉得冷,只是心中有些忐忑,百里息说近日就会?将她?送走,若被送走,她?之前所有的筹划就都白?费了,要想替母亲报仇就更加艰难。
她?必须想方设法发留下来,留在百里息身边。
她?抬眼看向百里息,却正对上他看向自己的眸子,他眸中再无方才的疏远冷淡之色,而?是带着殷芜熟悉的欲念,只是这欲念并不浓烈,像是蒙了一层纱。
可已经足够让殷芜开始忐忑,她?别开眼,便听见百里息的一声轻嗤——多半是在耻笑她?只有一张嘴是勇敢的。
她?想留下来的,也必须留下来,事已至此,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最后百里息知道真相后会?如何看她?,会?如何处置她?,殷芜如今是不敢想的。
百里息抱着殷芜穿过竹林的迷阵,再次回到临渊宫寝殿内,方才她?的琉璃灯就是在这里打碎的,只是……那书案怎么也碎了?
之前她?的腰撞上了书案一角,如今被撞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可见撞的力道不小,只是也不至于?把书案撞成这样吧。
殷芜正努力回想当时情景,人已被百里息放到了床上,她?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将干爽柔软的锦被弄湿了,刚想起身,肩膀便一沉,又被百里息按回了床上。
“别动。”说话?的同?时他人已经蹲在了殷芜面前,苍白?修长的手指脱掉殷芜的鞋袜,露出一只纤细玉足和红肿的脚踝来。
没见到自己的伤时,殷芜只是觉得很疼,现下亲眼看见那伤处红|肿可怖,疼痛仿佛都加了数倍,百里息只是轻轻捏了捏伤处,殷芜疼得眼睛都红了。
“你轻些……哎呦!”她?话?未说完,百里息便又捏了捏她?的脚踝。
百里息并未抬头,微凉的手指轻轻探查着殷芜的伤处,末了才低声道:“方才来来回回折腾时未听你喊疼。”
说到“方才”,殷芜便想起那个贪婪嗜欲的亲吻,殿内仿佛瞬间便燥热起来,忍不住缩了缩脚。
“别动,现在不处置,明日只怕会?更疼。”百里息依旧蹲在殷芜身前,取了药来敷在脚踝处,肿痛几乎立刻减轻不少。
百里息一面用帕子将指尖的药膏擦掉,一面抬头看向殷芜,道:“伸手。”
殷芜乖乖伸手,便见白?嫩的指腹和掌心上都是点点伤痕,是之前打碎琉璃灯划伤的,殷芜偏头看了看,见那琉璃灯的碎片和碎裂的书案都在殿内一侧静静躺着。
百里息从药匣中另取了一瓶药,用指腹沾了些浅碧色的药膏,缓缓涂在殷芜掌心指腹的小伤口上,殷芜这才回神,“嘶”了一声想把手缩回来,手腕却被抓住。
他头也未抬,专心涂药,“想什么呢?”
百里息声音本就偏低沉,此时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有几声雀叫,这几个字仿佛穿透了层层帷幕,敲击在了殷芜的心头上。
“在想……书案怎么碎了,”殷芜下意?识揉了揉之前被书案撞到的腰,“该不是我撞的吧……”
“不是你撞的。”百里息故意?吊着殷芜的好奇心,偏不说书案是怎么碎的。
殷芜用那只没受伤的脚碰了碰他的袍角,声音软软的,“说呀,怎么碎的?”
百里息微凉的手掌握住殷芜乱动的脚腕,琥珀色的瞳仁注视着她?,手指忽然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小腿,才淡淡道:“因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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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长眼。”
“啊?”殷芜听得云里雾里,还要再问?,百里息却已起身去了殿外,隐约听见他低声说了几句,不多时便有宫婢抬着热水进殿将屏风后的浴桶注满,殷芜还要脸,早已放下床帐装起了鹌鹑,好不容易等殿内安静下来,便又听殿门响了一声,她?以为?是百里息回来了,却听茜霜在床帐外唤道:“奴婢来服侍圣女沐浴。”
殷芜松了一口气,被茜霜和江茗服侍入浴,她?在冷雨中淋了一夜,人已冷得发颤,肌肤青白?,被温水包裹着才稍稍好些,茜霜细心给她?清洗长发,江茗一面仔细护着她?的手不让沾水,一面焦虑道:“圣女的身子本就不好,今夜淋了一夜雨,之前厉晴的苦药算是白?喝了。”
殷芜将脸靠在桶壁上,小声认错:“再也不这样了。”
殿外厉晴正与百里息汇报殷芜近况。
“主上走后,属下一直按照之前的药方增减药量,圣女也按时喝药,只是属下无能,见效甚微。”
“夜里又睡不安稳?”
“之前明明好了许多,可是最近一月中有半个月睡不安稳,食欲也不好。”
“知道了,你退下吧。”
厉晴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属下听说主上在善安县遇袭中毒,不知主上残毒可除了?”
“无碍。”
*
殷芜沐浴完出来,地上的琉璃碎片和书案已经被收走了,清冷的晨光自窗牗映照进来,落在软榻上斜卧男子的身上,他已换了一身白?衫,衫子领口微敞,一只腿支着十分慵懒,虽闭着眼,却知殷芜来了。
“蝉蝉过来。”他声音低沉,依旧闭着眼。
殷芜的脚踝方才涂过药,虽沐浴时洗掉了药膏,此时疼痛却减轻许多,只是走路还是有些艰难,她?一点一点挪过去,来到了软榻前,借着不甚明亮的晨光悄悄瞧百里息。
百里息终于?睁眼,琥珀色的瞳仁看着她?,一抬手将殷芜揽上了软榻,他本是斜靠在软垫上,这一揽殷芜的腰背便靠在了他的怀里,有些硬……
他从小几上取了温热的姜汤递到殷芜唇边,“喝了祛祛寒气。”
殷芜乖乖小口喝了。
“真的想留在我身边?”百里息依旧慵懒随意?,放下药盏,修长的手指挑起殷芜的一缕发丝,绸缎一样的触感?,留在他身边,没事摸摸头发也不错。
少女新浴,浑身都似带着水汽,此时乖顺窝在他怀中,柔顺长发自玉色肩颈垂落下来,贴在他的腰间,美色……果然动人。
她?似有些不安,像是怕他又要送她?走,窥他一眼,复又垂下头去,“蝉蝉想一直陪着大祭司。”
窗外传来几声雀叫,百里息快速说了一声“好”。
少女水眸动了动,先是有些迷惑,随后惊喜便溢了上来,她?似惊喜地叫了一声,又似嘤咛了一声,像一只欢喜的鸟雀投入山林般,投进了他的怀中。
满怀软玉温香,那娇儿?还说:“大祭司最好了。”
百里息逆光看着自己的手,苍白?而?修长,此次去镇压反叛,双手染血不少,以后只怕也会?继续染血,他轻嗤了一声——既是她?自己要留下的,往后不管怎样都是今日她?自己选的,后悔了也得受着。
那只手放在了殷芜的后颈上,轻轻抚弄着,轻声问?:“我当真这样好?”
他终于?还是屈服于?自己的欲望。
“好,你最好了。”殷芜被他弄得有些痒,想起身躲开,却忽然被他压倒在榻上,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处,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
腰带滑落,衣衫之下撞得青紫的纤腰露了出来。
第45章
腰带滑落,衣衫之下撞得青紫的纤腰露了出来。
百里息手?上涂了药油,微凉的手掌贴在伤处揉捏了一会儿,腰侧便有些?麻痒。
殷芜一夜未睡,本就困倦,正昏昏欲睡却身上一轻,百里息已抱她下榻,殷芜被放在床上,床内光线昏暗,殷芜更加困了。
她闭上眼,声音软得不像话:“半年多,大祭司一句话都没捎给?我,就一点都不想蝉蝉?”
“想,”他?回答得极快,浅色的眸子看向殷芜,一字一字道,“每天都想,想把你?按在怀里欺负哭。”
她脑子混沌,并未听清,嘟囔道:“我睡一会儿再回去……”
可?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哪里还睡得着?,殷芜挣扎着?睁开眼睛,正要开口,便有一个凉凉的东西塞进了她的口中。
是?那枚墨玉雕刻的蝉?
“含着?,不许吐出来。”百里息微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殷芜瞬间?清醒过来,心跳得有些?快,下意?识想后退,肩膀却被按住。
借着?床帐透进来的光线,殷芜只能看见?百里息的轮廓,她忍不住唤了一声:“大祭司……”
因嘴里含着?那枚玉蝉,她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却还是?得到了百里息的回应。
“好蝉蝉。”他?的声音慢条斯理,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殷芜的香腮。
“唔——”
殷芜的嘴忽然被堵住,身体仿佛被泡在水中,浮浮沉沉,想要抓住身边的浮木,双腕却被捉住固定在头顶。
一只小?雀落在支摘窗外,正探头探脑往里面瞧,床帐内忽然伸出一只素白纤细的手?,那只手?紧紧握住帐幔,仿佛在极力忍耐什么,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帐幔被扯得露出一条缝隙,隐约可?以窥见?里面交叠的人影。
男子的手?忽然从帐幔内探了出来,骨节分明的五指按住她的掌,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握住、拉回帐内。
少女有些?压抑的嘤咛声传出来,似乎在求饶。
帐内安静了片刻,殿外却又下起?了雨,淅沥沥的雨声自远而?近,雨滴打在竹叶上,惊起?了窗边的小?雀。
帐内,殷芜趴伏在枕上,额上都是?汗,绸缎一样的发铺散在光洁的背脊上,那枚玉蝉早已从口中取了出去,百里息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息表哥饶了蝉蝉吧。”殷芜抓紧了自己的心衣,求饶声都带着?颤音。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亲近过,百里息恨不得将半年来他?想过的事,都在殷芜身上招呼一遍,在殷芜看来,便像是?故意?折腾她,一时实在是?吃不消了。
“我是?你?哪门子的表哥。”昏暗之中,坐着?男子轻笑一声,伸手?将殷芜拉进怀里,“叫我怀光。”
怀光是?他?的小?字,世上没几个人知晓,也从未有人叫过的小?字。
殷芜却知道,前世她曾见?到他?的一枚私章,上面就刻着?“怀光”两个字,彼时两人不似此时亲近,她因再次被逼迫选夫而?来求助,百里息端坐在香炉之后,缥缈得如同仙人一般。
他?看着?哭求的殷芜,淡淡道:“既然圣女不愿意?成亲,便没人能逼迫圣女。”
之后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果然没有人再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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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两人身在暗处,百里息见?她失神?,伸手?捏了捏她的后颈,轻声道:“蝉蝉乖,叫我……怀光。”
少女眨眨眼,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有些?恍惚地开口:“怀光。”
她的声音娇软,还带着?动情?之后的颤音,叫完便将头埋进他?的怀中。
这个小?字从未被人唤过,此时被殷芜唤出,小?字仿佛忽然生动了起?来。
仿佛他?就应该叫这个名字。
腹内仿佛忽然生起?一团火。
他?的手?探入少女的发间?,强迫她抬头迎接自己的亲吻。
“蝉蝉……乖。”
……
殷芜醒来时头还有些?昏沉,身上酸痛,借着?帐子内昏暗的光,殷芜低头查看自己身上状况,只见?红痕点点,有些?……惨不忍睹。
昨夜的情?形殷芜实在不敢再想,也不知百里息怎么忽然这般的放纵恣意?,虽未到最后一步,可?也折腾得……算了,不能想了!
殷芜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把头埋在被褥上“唔”了一声,没脸了!
可?稍稍冷静片刻,殷芜又觉得心中越发忐忑,很怕将来事发,今日的缱绻都成了刀子,会一刀一刀扎在百里息的心上,他?是?那么孤傲的人,若知道最开始便是?她蓄意?的接近,只怕会恨极了她……
殷芜头埋在软枕上,鼻间?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青竹之气,思来想去却依旧没有什么好法子,按照她现在的计划,离百里息知晓的日子只怕也不远了……
唉!
她越想心越窄,脑中却总是?忍不住想起?百里息之前的作为,心中的愧懑转而?变成气恼,破罐子破摔的喃喃道:“反正他?现在也挺快活的!吃亏的分明是?我!不管了!”
他?是?挺快活的,末了看见?殷芜无力伏卧在床褥上,还挑玩着?她的一缕青丝,轻声呵道:“蝉蝉……果然乖驯。”
她倒是?想不乖,可?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外面候着?的茜霜听见?殿内动静,进门服侍,却一时间?不敢掀床帐,只小?声唤道:“圣女可?要梳洗?”
帐内静了片刻,才传出少女柔得滴水的声音:“嗯。”
茜霜打起?床帐,便看见?殷芜散着?如墨长发,玉色肩颈上是?点点红痕,她急忙垂眼,服侍殷芜起?身梳洗。
“大祭司……他?何时走的?”
“两个时辰前仪典司的邬掌司来禀事,大祭司便出去了。”
邬池?前轮给?殷芜选夫,便是?邬池办的,原仪典司掌司百里衡病了一直没好,仪典司便由?邬池代掌了,最近似乎并没有需要仪典司的事务……
梳洗完,殷芜回了灵鹤宫,自上次高晴落水一事后,宫内各方的眼线都被拔除,即便还有残余,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有动作。
殷芜有些?疲惫地靠在软垫上,看着?侍立一旁的茜霜,温声道:“你?还能传消息给?百里崈吗?”
茜霜愣了愣,百里崈费劲把她送到圣女身边,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传递消息,所以平时是?极少动用她的,听殷芜这样问,茜霜如实回道:“高晴之事后,原本几个能传递消息出去的人都被大祭司拔除了,但还有一人隐藏得极深,尚可?传递消息。”
少女指尖摩挲着?身上搭的锦被绣花,似有些?踌躇,半晌抬头看向窗外被落日余晖染了色的院落,轻声道:“给?百里崈传递消息,告诉他?我昨日宿在了临渊宫,大祭司似乎对我颇为有意?。”
若说之前百里崈只是?怀疑殷芜和百里息的关系,那么茜霜传递的信息便能坐实他?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