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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缠春山 晏灯 40514 字 2024-04-08

如今殷氏一族只剩下殷芜一人,只有她的血为药引,才能短暂压制百里家的“疯病”,自从百里息开始庇护她,百里崈便再没有药引了,殷芜估计他?手?中的存药已不多了,那些?旁支子弟早已断了药,听说已疯了几个,若此时再让百里崈知晓两人关系,定会狗急跳墙。

她要的就是?百里崈的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殷芜又坐了会儿,江茗入内禀道:“主上说晚些?时候回来同圣女用晚膳。”

殷芜便继续靠在榻上等着?,中间?厉晴送了一回药进来,中间?再无别?事。

天黑之时,外面有一点响动,然后便是?门口茜霜的回禀声,寝殿门被推开,百里息入内来。

他?穿一身白色宽袖长袍,腰间?束玉刻麒麟腰带,整个人孤清如竹,他?看了殷芜一眼,自去净手?,不多时回来坐在殷芜对面。

两人隔着?一桌,殷芜隐约能闻见?他?身上传来的青竹气息,思绪难免又回到了之前临渊宫,两颊火烧一般,侍女入内摆膳,总算是?解救了殷芜。

百里息饮了一口茶,转了转指节上的赤金戒指,抬眼看向她,道:“天权长老联合几大家族施压,想让你?尽快完婚。”

“我不要成亲。”殷芜几乎没有犹豫,她眼中满是?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百里息。

“过来。”他?说道,同时对殷芜伸出了手?。

那只手?修长,上面的赤金戒指散发着?锐芒,手?指颜色似玉,殷芜虽未触碰,却已经能想象它微凉的触感,她绕过食案,将手?递过去,感受到了预料中的凉意?。

百里息一手?环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将她拉到怀中,将下巴搁在殷芜的颈窝处,叹息了一声,“我的好蝉蝉,若成了亲不理我了,可?怎么办才好。”

几个字,被他?说得阴阳怪气,明知他?是?在揶揄自己,殷芜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他?微凉的气息喷在颈侧,又麻又痒,殷芜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用手?去推他?的头,气恼道:“别?闹了,痒!”

百里息却反剪了她的手?臂,将她上身按在软垫上,贴着?她耳边淡淡道:“圣女既已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别?人自然别?想肖想了,便是?圣女的一根头发丝儿也不能让别?人染指。”

他?的话颇为狎腻,偏偏语气又冷淡,便让人心中生出古怪的心悸来。

“乖,叫声息表哥听听。”他?又道。

殷芜此时受制于人,又被百里息调戏,心中偏不想叫他?如意?,轻哼了一声,将脸扭到一边不吭声。

殿内静了片刻,殷芜忽听百里息轻笑了一声,接着?后颈便被捏住,她忍不住肩膀一颤,气苦道:“不如我还是?和孙泓贞成亲吧,至少他?不会作弄我。”

她话音才落,人便被翻了过来,正眼冒金星,便觉唇上一凉,气息尽数被他?夺走。

良久,百里息才松开,她坐在他?怀中,被迫仰头看着?他?孤清的眉眼,心如擂鼓。

“蝉蝉这辈子都不用惦记别?人了,”他?轻轻摩挲殷芜的耳垂,低声引诱,“叫声息表哥听听。”

第46章

“息表哥……”殷芜将脸埋进他怀里,彻底放弃了抵抗。

傍晚殷芜咳嗽了几声,到底是前夜受了寒,夜里发起烧来,人也萎顿下来,恹恹卧在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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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里,百里息哄着她喝了苦药,又给她换下汗湿的里衣,便拥着她等热退下去?。

殷芜人已烧得发晕,好在百里息身上凉津津的,正适合退热。

他轻抚着她的脊背,听着她不时发出的梦呓,忽然?觉得多年来的孤寂清净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少女?的身体热得烫人,才换的里衣又汗湿了,几缕碎发贴在潮红的脸颊上,显得人越发可怜。

许是觉得他身上凉爽,殷芜又凑近了一些,将?脸贴在他的腰间蹭了蹭。

“难受……”殷芜呜咽了一声,百里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声好气哄了一会儿,总算让人又睡了过去?。

及至后半夜药效上来,殷芜的高热才退了下去?,百里息将?人安置好,出了灵鹤宫,再次回到临渊宫后的浴池。

冰冷的泉水浸湿了他的衣服,也将?他身体里的火暂时压制下去?,他虽然?留下了殷芜,却?还不能放任自己彻底沉溺进去?,至少在他知道如?何压制疯病前,不能要殷芜。

善安县遇刺后,他身上残毒未清,那毒极为阴毒,每夜丑时便要发作,发作时浑身似冰,全靠他内力压制。

百里息仰头靠在池边,轻轻呵出一口?浊气,水面?氤氲的水汽湿了他的眉目,恍惚之中,似有人剥开层层雾气走了过来,等近了才看清来人长着殷芜的脸,只是她怯怯地站在院中,过分可怜。

百里息想伸手拉她,雾气却?忽然?变大,将?人影隐去?了。

画面?一转,来到了一座假山前,殷芜手中提着个篮子,双眼微红,见了他,低声唤了句大祭司,似乎还有话想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走了。

百里息醒了过来,他已许久未做过这些古怪的梦了,梦里的殷芜总是很狼狈,虽知不是真的,却?总是忍不住去?确认殷芜的现状。

体内的余毒暂时被压制下去?,百里息自池中起身,更衣后往灵鹤宫去?,万籁俱寂,殷芜的寝殿内漆黑一片,百里息才靠近床边,便听见殷芜细弱的哭泣声。

“怎么哭了?”他先?开床帐,借着支摘窗上透进来的月光寻找殷芜。

床榻角落里,殷芜抱膝坐着,空洞的杏眸中噙着泪,一张惨白?的小?脸上都是泪痕,她似不敢大声哭,只小?声啜泣,委委屈屈。

一点银辉自床帐掀开处洒进来,让她看清了来人,下一刻她便扑进他的怀中,声音里都是委屈,“你去?哪里了……殿内没点灯,蝉蝉醒了害怕。”

哦,原来是怕黑了。

“蝉蝉过来。”他伸手。

少女?却?依旧缩在那小?小?的角落里,她用手背抹着眼角的泪珠,红红的眼睛盯着百里息看,嗡声嗡气道:“昨夜那么大的雨,你却?赶我走,你是混蛋!”

生病了自然?难受,殷芜此时便像是因身体不舒服而愤怒,翻起了昨日的旧账来。

百里息不知她此时是否清醒,可是又烧了起来了,只能温声哄她道:“蝉蝉乖,过来。”

少女?飞快摇了摇头,浅粉色的唇因委屈而紧紧抿着,还气呼呼地将?脸转到一边,闷声道:“蝉蝉不要听你的话,你对蝉蝉不好。”

百里息猜想殷芜此时应该不甚清醒,却?忍不住问:“我若对你不好,那谁对你好?”

少女?长发披散,白?色寝衣的领口?散开,露出比寝衣还白?的肩膀,她低头思考片刻,伸出手指开始数对自己好的人,“阿娘对蝉蝉最好了,阿娘会抱着蝉蝉睡觉,会给蝉蝉讲故事,还会……”

“还会……”少女?顿了顿,忽然?仰面?看向百里息,杏眸中泪光如?星,“阿娘已经死了啊,阿娘身上的血流尽了,流了蝉蝉一身……”

殷芜双手捂住眼睛,哭声压抑又痛苦,“阿娘当时一定很疼很疼吧……”

殷芜正哭着,却?忽被百里息的气息笼住,下一刻落入他微凉的怀抱,他将?她抱在怀中,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先?圣女?已逝,尘归尘,土归土,蝉蝉不要伤心了。”

他的声音平和温柔,听了便让人安定下来,殷芜的泪却?没停,反而更加汹涌起来,她哭得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小?脸埋在百里息的肩膀上,将?他肩头的衣服都哭湿了一片。

“阿娘去?了,再也没有人……没有人对蝉蝉好了。”

百里息将?下颌放在她的头顶,慢条斯理的“嗯”了一声,柔肠百转。

“以后息表哥对蝉蝉好,再也不让蝉蝉自己在夜里淋雨,将?蝉蝉保护好,再也不让别人害蝉蝉了,”他低头,用鼻子蹭了蹭少女?满是泪水的颊侧,“蝉蝉不伤心了,好不好?”

殷芜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似两汪深潭,心便“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本是想让百里息对她心生一点愧疚,方便她日后行事,谁知竟有意外之喜……

“好不好?”他又问。

“好不好?”他问以后护着她,对她好,别伤心了好不好。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殷芜却?能清楚听见自己乱了的心跳,她于?昏暗的床帐中仰头看他如?见神明,他的眼神清澈又温和,像是日出之前的海。

少女?轻轻点头,柔顺地将?脸贴在他的心口?,玉臂一寸一寸环住他的腰,声音似雾似露,“息表哥会一直对蝉蝉好对吧,永远永远护着蝉蝉吧?”

“会。”

后半夜外面?的雨声并未停歇,床帐却?隔出了另一片缱绻的小?天地,殷芜睡得很安稳,偶尔迷糊时,百里息便轻抚她的脊背,于?是又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天亮,殷芜伸手便摸到一片衣角,睁眼便见百里息倚坐在床边,手中拿着本书正看,床帐被熹微晨光映照成半透明,百里息又散着头发姿态慵懒,实在是有些……过分像仙人了。

“醒了?”他放下手中的册子,手指探过来摸了摸殷芜的额头,“可还难受?”

“好多了。”殷芜鼻音有些重,借着百里息的扶助起身,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就是头还有些晕。”

百里息让她缓了缓,再次拿起方才在看的书册,问道:“怎么忽然?想起要抄《往生经》了?”

殷芜这才看清他手中的册子,正是那本自己还在抄的《往生经》,便伸手将?那书册抽出来搁在枕边,心绪似是不佳,“近日总梦见母亲,想是她心中有怨气,所以才替母亲抄经。”

少女?眸中似有雾气,又因病着显得人苍白?羸弱,真是我见犹怜。

阿娘去?了,再也没有人……没有人对蝉蝉好了

百里息想起昨夜里殷芜说的话,忽伸手拉了拉殷芜的长发,“你不是孤身一人,暗阁已查到了你生父的消息。”

殷芜心跳忽然?加快,那本是她胡诌的话,并未想到真能查到,此时且惊且喜,甚至有些害怕往下听。

百里息知晓她近乡情?怯的心思,快速道:“你父亲应该是先?前被送进灵鹤宫的黎族奴隶,名叫郁岼,前圣女?有孕之后,天权长老欲杀宫中的黎族奴隶,郁岼和其他奴隶在押送途中遇到暴雨山洪,行踪自此消失。”

殷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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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漏了一拍,百里息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没事的,别怕,那场山洪实在太?奇怪,应该是人为,而那些奴隶的尸体也未被发掘出来。”

殷芜似乎已经忘了呼吸,双手不自禁抓住了百里息的衣袖。

“郁岼的身份是冠州黎族王室宗亲,入宫应该是想刺杀先?圣女?,却?发现圣女?早已成为傀儡,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两人朝夕相处,渐渐生了情?愫。”

“黎族虽被压迫百年,却?从?未屈服,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黎族人聚集在一处,伺机反抗,郁岼被他的族人救走时已经重伤,后来应该修养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恢复,之后几年他曾策划了几次对百里崈的刺杀,但都未能成功,也曾想救前圣女?出去?,但因这次营救他再次受了重伤,之后先?圣女?离世,郁岼似乎也故意隐匿了行迹,去?年开始他手下的黎族人才开始有了活动。”

殷芜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想,不禁问道:“去?年祭祀时,黎族曾来刺杀……”

百里息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应该不是要刺杀,而是想将?你劫走。”

“那他现在在何处?”

“这十年郁岼鲜少露面?,前段时间百里崈也发现了他的行迹,曾派人去?追寻,去?的人虽被我解决,但郁岼却?非常警觉,我亦未能寻到他人。”清晨尚有些凉,百里息扯了薄被披在殷芜肩上,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觉得殷芜比他离开时更瘦了些,继续宽慰,“蝉蝉不必担心他,这十多年百里崈一直在追杀他,却?未能得手,可见他并非无能之辈,而且我已派人盯住了百里家,若百里崈有动作,我立时便能知晓。”

少女?点点头,抬头在他颊边快速亲了一下,双臂环住他的颈,声音小?猫似的,“蝉蝉相信息表哥。”

“世上所有的人加一起,都没有圣女?会哄人。”向来神祗一般的男子身子微微后仰,清冷的眸子盯着床顶繁复的花纹,叹了一声,“偏我就喜欢圣女?哄。”

少女?的自他怀中抬起头,眼波流转,视线落在他的唇上,似乎想再效仿之前的作为,却?心中缺乏一点勇气,百里息却?低头覆上她的唇,这次不许她蜻蜓点水,而是按着她的头吃到餍足才罢手。

*

铜镜里映出一张绝色的脸,茜霜正在给殷芜梳头,此时殿内只有二人,茜霜低声道:“圣女?让外传的消息,奴婢已传递出去?了。”

“你是郁岼的人。”不是问句。

茜霜一惊,手中的梳子掉在地上,“圣女?……”

她的反应殷芜看在眼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自镜中观察茜霜神色,再次开口?道:“我想推翻神教的事,你告诉过郁岼吧,他……是怎么说的?”

茜霜惊惧非常,主上的事情?是绝密,她不知殷芜是如?何知晓的,心中纷乱不已,但思及族人传来的话,便如?实道:“奴婢身份低微,只和族人有联络,族人之前传话进来,说是主上相信圣女?,让奴婢忠心婢女?,一切听从?圣女?安排。”

还有一条茜霜没说,就是无论什么情?况,都以圣女?安全为重,这是她入灵鹤宫之前便被反复叮嘱牢记心间的。

殷芜回身看向茜霜,“你……能传递消息给他吗?”

“主上行踪不定,奴婢确实无法联系,但若圣女?有话,奴婢定会努力传给族人,只是何时能传给主上,便不知晓了。”茜霜垂眸答道。

殷芜知道再逼迫她也无用,只道:“你帮我告诉他,就说我知道他是谁,想见他一面?。”

这话实在有些古怪,但茜霜却?知道自己不该问,只顺从?应了。

另一边,茜霜先?前传递的消息却?已送到百里崈手中。

暖阁之内,百里崈斜靠在软垫上,冷哼了一声,看着站在软榻边的百里睿,怒道:“我说他无缘无故偏要护着那废物?圣女?,还因此断了家里的药,原来是早和她苟且在了一起!”

接着他又想起这一年来百里息对百里家的压制,对他的讥讽反抗,怒然?将?小?几上的茶盏摔了出去?,茶盏“嘭”地一声炸开,滚烫的茶汤飞溅在正跪地揉腿的美人脸上,那美人吃痛惨叫一声,简直是给正发火的百里崈身上浇了热油。

“给我拉出去?,送到乐兰苑去?!”

那美人吓得慌忙求饶,连滚带爬跪在地上,“家主饶命!家主饶命啊!”

百里家的人嗜杀嗜欲,自然?就需要发泄,乐兰苑就是百里家见不得人的所在,但凡进去?的女?人,从?没有能活着出来的,短的当日进去?当日出来,长的也多不过一个月。

见已有婆子入内要来拉她,美人病急乱投医,双手扯着百里睿的衣摆,“求大公子救命,求大公子垂怜!”

百里睿眉眼温和,蹲下身,手缓缓放在美人的颈上,轻声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下一刻,美人脖子发出一声脆响,身子瞬间软倒在地上,两个婆子将?已断气的美人抬了出去?。

百里睿用帕子擦了擦手,道:“父亲倒也不必如?此动怒,如?今既然?知道百里息同圣女?苟且,就是拿住了他的短处,正好利用他的短处重新筹谋。”

“筹谋?如?何筹谋?”百里崈一甩袖子,“本来想将?高家那个悉心调教的女?儿送到百里息身边,让他食髓知味,再让他听了枕头风,放圣女?给我们处置,如?今却?是不能了,怪不得他护着圣女?宝贝一般,原来是他自己早已享受了殷氏女?子的妙处,这才不让我们去?沾一沾!”

“父亲想送高晴给他,不过是想让他的疯病早早发作出来,如?今他自己犯了忌讳岂不省了我们的力气?”百里睿盯着自己那片被攥出了折痕的衣角,眉头微皱了皱,又继续道,“且善安县派出的人虽未能杀了他,那缠骨酥的毒却?并不好解,他疯……是迟早的事。”

长袖之下,他的手用力在帕子上擦着。

百里崈此时也从?初闻消息的愤怒中平静下来,用力砸了下手边小?几,“我看他也是自寻死路!只是高家那边怎么办?那高晴一计不成,满京城又知道她同百里息结亲失败,若不能妥善处置,只怕高家反同我们结怨。”

其实高晴一事之前,百里崈想的一直是拉拢百里息,虽然?他从?未曾给过百里家什么好处偏袒,甚至处处打压,但总归是从?百里家出去?的,身上流着百里家的血,且又是位高权重的神教大祭司,拉拢好了,便能保住百里家百年的富贵荣华。

只是高晴落水一事闹得大,百里息处置那些百里家埋藏在宫中的细作也毫不留情?,甚至对百里家的细作格外狠辣,自此也算是彻底断了百里崈的拉拢之心。

百里睿神色无波,衣袖之下的手指微颤,声音却?平静:“高晴之父高施是桐潭州守备,掌兵两万有余,日后于?我们有大用处,既然?父亲忧心高家生怨,儿子愿同高晴成亲。”

夜半,百里睿才从?暖阁出来,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等回了自己的卧房,遍立刻脱了外袍扔在地上,侍女?已备好了净手净身的水,等沐浴出来,他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松懈。

侍女?香沅奉上香茶,低声道:“人已梳洗干净,此刻正在偏房等候。”

百里睿眉眼透着不耐烦,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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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茶起身往偏房去?了。

百里家的人既然?都嗜杀嗜欲,他自然?也是一样,只不过他向来爱洁净,从?不碰别人碰过的,也不许别人碰他碰过的。

夜深,偏房内,女?子连连娇声戛然?而止,房内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之声,不多时百里睿出来,一直等在院内的婆子入内,熟练用被褥卷了那已断气的女?子抬走了。

香沅伺候百里睿沐浴更衣,低声道:“奴婢听说老爷方才已经找了管家,让他寻媒人去?高家提亲了。”

香沅自小?跟着百里睿,在府中有自己的眼线,但凡家中有什么动静,香沅均能知晓。

百里睿有些疲惫地躺在藤椅上,闭着眼,“高家原本是看中了百里息大祭司的身份,想要借由亲事一步登天,说到底也并不是为了百里息这个人,想让两家的关系更稳固,联姻自然?是一颗最好的定心丸。”

“只是公子……”

百里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面?对自己最贴心的婢女?,倒也直言:“高晴既然?同意嫁给百里息,说明极看重权势,甚至说除了权势,别的都无所谓,这样的女?人,不会在意我碰不碰她。”

事情?也确如?百里睿所料,高家应下了这门?亲事。

*

近日,几个州的神官上奏疏,请愿殷芜速速完婚,尽快为神教诞育下一代?圣女?,以佑旻国,以延国祚。

百里息随手将?那几本奏疏扔在案旁,心中有些不快,冷哼了一声,对辰风道:“派人去?查查这几个人,若有错处,让神戒司召他们回来。”

辰风因一直留意百里家的动向,知晓这几位神官都同百里家过从?甚密,只怕这几本奏疏也是百里崈的手笔,主上如?此吩咐,便知道是要拿他们几个杀鸡儆猴了。

辰风领命,出门?将?事情?吩咐下去?,却?又从?属下嘴里听见另一个悚然?的消息,他兀自消化了一会儿,又硬着头皮回到了临渊宫内。

百里息正处理各州送来的公文,那几本催圣女?完婚的奏疏被其他公文压得连个边角也看不见,但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其实百里息的脸色似乎从?来没好过,一直冷冰冰的,若不是辰风跟的时间久了,已经习惯他的冷脸,只怕也不敢靠得太?近,免得自己冻死。

辰风不免心中感叹,圣女?的胆子真的是不小?……

圣女?胆子若小?,今天也不能做出这事……

辰风清了清嗓子,见百里息恍若未闻,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百里息终于?抬头,浅色的瞳孔折射了一抹幽光,声线清冷,“有事?”

第47章

百里息自公文后抬起头来,看向犹犹豫豫的辰风,“到底什么事?”

“鲸宁州的神官向圣女进献十?名少年奴仆,圣女……收下了。”

鲸宁州……

鲸宁州的神官也上了催婚奏疏。

哼。

“传鲸宁州的神官来都城。”

近日?公文积攒得多,百里?息处理了整整一日?,天擦黑时终于?离开临渊宫。

他人才到灵鹤宫殿外,便听见里?面传出殷芜的温软的笑声,接着?是低低的交谈之声。

百里?息微微挑眉,忍不住停下脚步细听。

“你?竟然会用麻草编鸟雀,手真?是巧。”少女声若莺啼,宫灯将?里?面人的位置映照得有些错位,看起来仿佛两个人依靠在了一处。

厉晴端着?殷芜要喝的药从小厨房出来,遍看见百里?息立在窗外,面色微冷,似是不悦,但唇角又带了一抹笑,越看……越渗人。

厉晴打了个冷颤,提气上前,“主上。”

“多久了?”

厉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回禀道:“今晨送了这十?个少年进来,圣女上午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午睡后?又寻他们问?话?至今。”

“很好。”

厉晴大?气也不敢出,这话?自然也不敢接,殿内又传出殷芜的笑声,主上似乎又冷笑了一声。

“药给我。”

百里?息一手端了殷芜的药,掀帘入内。

前殿专做会客之用,殷芜此时坐在软榻上,衣着?齐整,左手边脚踏上坐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少年手中拿着?个手编小雀,正同殷芜讲解其?中的小机关。

还有四五个少年围在边上,很是有一股众星捧月的意思。

而那个“月亮”则是笑吟吟地听着?那少年讲解,不吝夸赞和笑容。

百里?息进来得突然,那少年吓了一跳,手里?的草编小雀都吓掉了,其?他少年们也是一惊,慌忙跪地行?礼,掉了小雀的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从脚踏上下来跪拜。

“拜见大?……大?祭司。”

殷芜一天都在等百里?息的到来,如今人真?来了,心中却有些突突,只见他将?药碗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眼睛也不看她,反而弯腰将?那掉在地上的草编小雀捡了起来,拉了拉小雀身上的机关。

“咔咔。”机关发出极细微的声响,小雀的翅膀随即动了动,殿内落针可闻,百里?息不咸不淡说?了一声“不错”。

像是再说?这个草编不错,又像是在同殷芜说?的。

那几个少年只知道是来侍奉圣女的,没想到第一日?竟就碰上了大?祭司,个个噤若寒蝉,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便听大?祭司语调慵懒散漫道:“手艺不错,镜明山祈福祭神正缺些供奉之物,鲸宁州神官有心,竟特意寻了你?们送来。”

他们都是来侍奉圣女的,想着?好生侍奉圣女,若得圣女垂青,接受了自己的枕席伺候,再能生个下任圣女出来,自己几世的荣华富贵就有了着?落,可不是为?了什么镜明山祈福来的。

可这光景谁敢说?,谁敢说?自己是来勾搭圣女的?不怕被?大?祭司扔进戒塔里?守到死?

“镜明山祈福还有不到一月,仪典司会同你?们说?需要准备的东西。”

众少年只得应是,小心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二人,百里?息居高临下看着?她,他本芝兰玉树,生得宛若仙人,可仙人的眼神似乎不够慈祥。

“圣女倒是好兴致,才病愈,便能和人谈天说?地这么长时间。”

殷芜有些心虚地扭头看向窗外,耳垂被?支摘窗上映照进来的晚霞染红,她咳嗽了两声,小声道:“病没好呢……你?一天都不理我。”

“一日?不见,圣女便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我不是恶人,你?才是坏人。”殷芜心实在虚,根本不敢看百里?息,耳边却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她心若擂鼓,耳边已传来百里?息懒散的声音。

“哦,原来是我让圣女在此会私会外男的。”

“这怎么算私会外男!”殷芜忍不住回头反驳,一转头却发现百里?息的脸已近在眼前,自己险些撞到他的脸,“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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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这样?难听。”

厉晴和江茗都在外面,她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呵。”他嗤笑一声。

“呵什么呵,哼!”殷芜把脸扭到一边,色厉内荏。

百里?息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神仙玉骨,眸清似水,薄唇轻轻碰了碰殷芜的眼皮,轻唤了一声“阿蝉”。

分明只是宛若叹息的一声,殷芜却觉得心跳似乎都停了下来,但理智很快回笼,她今日?收下这些少年,想要的不过是趁热打铁,趁着?百里?息终于?接纳她的时机,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离他的心再近一些。

少女抬头看向他,双臂忽然缠上他的颈,纤细的下巴贴在他的颈边,“大?祭司,你?一天都没见蝉蝉,蝉蝉害怕。”

百里?息没料到她会忽然拥抱自己,一时间有些怔忪,下意识问?:“怕什么?”

殷芜并未抬头,双臂反而抱得更紧了些,想开口?却又顿住,默了片刻,才小声道:“你?……我怕你?过了一日?就又要送蝉蝉走。”

怀中的身体温软无比,却比之前清减了许多,想来和这些日?子的忧思有关。

他轻轻摸了摸殷芜的头,心中又仔仔细细思忖了一番,才开口?,“蝉蝉以后?不必再担心了,若不是你?自己想离开,我永远都不会再送你?走。”

他的声音很平和,落在殷芜的耳中,却觉得恍惚——竟这样?容易就得到了他的承诺。

可殷芜偏偏不知见好就收,反而还要再进一步。

“那蝉蝉可以搬去临渊宫吗,这样?大?祭司一回来,蝉蝉就能见到了。”

百里?息听了这话?却问?:“因为?在这里?无趣,便将?那几个人留下了?”

殷芜摇头,头上簪着?的猫眼石步摇微微颤动,杏眸之中闪过一抹赧然,轻轻咬了下唇,“我想着?你?若知道我留了人,一定会立刻来见蝉蝉的,可左等你?不来,右等你?还不来,上午不来,下午不来,这都要天黑了才过来,累得我听他们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呢。”

百里?息自然也并未真?生气,反而解释道:“过几日?要去镜明山祈福祭神,事务繁杂,你?若住在临渊宫,白日?自己也无趣。”

“我不怕无趣。”

“那便随你?。”

说?起镜明山祈福,殷芜眉头皱了起来,“每年好多祈福祭祀,实在没什么意思,今年就不能免了嘛。”

百里?息将?已变温的药递到她唇边,眉目微垂,道:“六百年前殷氏创立神教,接着?又建立旻国,以教义约束臣民,百姓信奉神教上百年,即便你?讨厌神教,想要从这些乌糟事里?脱身,也要给我些时间。”

殷芜心中一动,双手捧着?药碗却没喝,“可我是神教圣女,如何能从这神教中脱身?”

先前百里?息曾想让她假死,再重新选一位圣女出来,虽定会有人提出异议,但先圣女已死,又后?继无人,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但如今殷芜不走了,便给了他筹谋别途的时间,他又将?手中的碗往前送了送,待殷芜皱眉喝完了药,才道:“国内百姓大?半信奉神教,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州内神庙祈福,在他们眼中,你?就是神明的化身,可以护佑他们,若想让你?脱离神教,百姓便不能继续将?信仰都放在神教之上。”

殷芜想了想,再次提起了蛟州新教之事,“其?实苏乾安当初创立新教,也是因为?神教百年来已腐朽不堪,想要将?这样?的神教推翻,这次我们去冠州,那里?的神庙更加肮脏腥臭,刘升青将?人当牲畜一般对待,其?他偏远的州府更不知是什么样?,说?不定比冠州还要污糟,神教给了各州神官太大?的权利,却全无约束的方法,蝉蝉怕以后?还会有第二个苏乾安,第三个苏乾安。”

苏乾安如今一直在暗牢里?关着?,百里?息一直没有处置他,似乎有给他一条生路的意思,由此可见百里?息对各州神官的所为?也并不满意。

百里?息有些惊讶殷芜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以为?殷芜并不关心这些事,谁知她竟清楚自己所担心的是什么。

“那蝉蝉觉得应当如何?”

“神教数百年来信众不断,都因神庙中的神官不断发展信众所致,若不再让神官壮大?信众,同时给百姓其?他的信仰,或三五年,或七八年,民心自然会改变。”各州神官每年都要发展一定数目的信众,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考绩。

“其?他信仰么……”

少女似有些忐忑,“我想的好像有些简单了。”

“蝉蝉说?得很好,只是旻国之内并无其?他信仰。”

外面已完全黑了,风吹得树影摇曳,接着?便有雨滴落在青石地面上。

“不如将?神教试炼改一改,之前总要考神教教义,不若将?这部分的考题去除,换成农桑一类?”神教试炼便是旻国的选官考试,不仅要看考生的生辰八字,还要考神教教义,每三年一次。

她双眼亮晶晶的,百里?息不忍心让她失望,便顺着?她的话?道:“似乎是不错的法子。”

只是这样?做,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不止各州神官会抗拒,神教之内也会遇到极大?的阻力,若是中间再有差错,便可能如这次冠州黎族之事一样?,各地再起动荡。

殷芜也知此法就如烈火烹油,激进太过,若真?如此,日?后?情形难料,于?是便止了话?,将?头乖顺地贴在他的肩膀上,道:“都是我胡思乱想的,你?不要当真?,蝉蝉都听大?祭司的,和大?祭司在一起,蝉蝉一点都不急,大?祭司也不要着?急。”

他道一声“好”,因殷芜全心全意的信任依赖内心变得格外平和,便连眼下这一团乱麻的局面,似乎也不那样?棘手了。

夜深,殷芜睡得有些迷糊,伸手摸向旁边,被?褥已一片冰凉,百里?息应该已离开许久了。

她瞬间清醒——今夜是月圆之夜,百里?息体内的极乐蛊会格外躁动。

想到此事,殷芜起身披了衣服,去了临渊宫,殿内并未点灯,殷芜便直接去了殿后?的泉水池,转过弯,果?然看见皎洁月光之下泡在池水中的人。

他背对着?殷芜,单薄的寝衣已湿透,勾勒出他挺拔颀长的身形,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百里?息偏头看了过来。

他头发披散,浅色的瞳仁被?池水映照得没有一丝人气,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陌生之感。

夜深了,殷芜并未梳发髻,绸缎一般的青丝垂至腰际,殷芜又怕冷,身上披着?厚重的白裘,一张美极艳极的小脸隐在大?毛领里?,美得不似凡人,像是山精妖魅似的,只是又比山精妖魅多了几分圣洁意思。

她往前两步,雪白寝鞋从裙下露出一个尖尖,她站的位置分明比百里?息高,却反倒感觉似被?百里?息压制住一般,

他神色冷漠,与白日?两人缱绻时的温和不同,让殷芜觉得陌生。

简直是……反复无常!

几个时辰前还信誓旦旦和她说?日?后?不必忧心,转眼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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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多久,就这副不认识她的样?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殷芜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子火气来,足尖碰了一下他的肩膀,“看什么,可是又后?悔了,又想要把我送走?”

第48章

百里息身体内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噬咬,全?凭灵台一点清明维持,蓦然听见殷芜的声音,便有些恍惚,努力将眸光凝聚在殷芜脸上,意识才逐渐清醒过来。

原本冷漠的神色缓和下来,“我稍后便过去,夜里?凉,你先回去。”

殷芜此时也发现了他的异样,蹲身探手摸向他的额头,他人虽泡在冰冷的池水中,额头却有些烫手,殷芜讶异,“怎么这样烫,生病了吗?”

她的手柔软微凉,带着莫名的熨贴之感,百里?息想将她整个人都拉进怀中,尚余的神志却让他没有动作,池水寒冷,殷芜是不?能泡冷水的,且自己此时已是强打精神,若将她拉下水,后面会发生什么他也无法控制。

然而神志如此告诉自己,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他伸手握住殷芜乱摸的手,温声道:“我无事,只是百里?氏的旧疾,你先回去,听话。”

殷芜还是觉得奇怪,极乐蛊只会让人嗜欲,她也曾见过百里?息极乐蛊发作时的模样,并?不?会让人浑身滚烫,但看他白日的模样,又不?像是受了风寒,实?在有些古怪。

要想解开?极乐蛊,需要与殷氏有真正意义上的肌肤之亲,显然两人如今还未到那一步,殷芜不?知百里?息究竟为?何迟迟不?肯,床笫之间分明已经?箭在弦上,可他偏偏忍而不?发。

殷芜忍不?住动了歪心思,想要趁百里?息此时神志不?坚成事——毕竟等百里?息察觉她昔日的所为?和计划,恐怕这解蛊的第一步永远都完不?成了。

殷芜心潮起伏,正摇摆间不?定,手腕却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池中男人下颌微微抬起,“先回去。”

手腕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过来,池水太凉了,她不?想泡在冷水里?,这里?也实?在不?是个合适的地方,于是又确定了百里?息的情况,见还算正常,便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站起身,乖顺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别在这里?呆太久,泉水太冷了。”

百里?息“嗯”了一声,闭上眼,整个人都浸入了池水中。池水自然是冷,可他体内却实?在燥热,整个人被这一冷一热折磨得近乎崩溃,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那股蚀骨的麻痒才终于平息下去,他起身,修长如竹的身躯立在清冷银辉之下,白袍被水浸湿而紧贴在身上,整个人竟添几分落拓无羁之感。

他又在夜风里?站了片刻,才提步往外走?,他回了殿内,书案上的灯亮着,他以?为?是殷芜方才点的,便没在意。

自顾自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刚穿上里?衣,便听见寝床上有响动,回身便看见殷芜揉着眼从床帐里?伸出?头来。

“怎么泡了这么久呀。”她声音本就?软糯,因才睡醒的缘故,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怎么不?回灵鹤宫。”百里?息眸色柔和下来,朝殷芜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

百里?息向来怕热,殿内并?未生火盆,殷芜方才在殿内坐着等了一会儿,实?在冷得不?行便上了床,谁知竟睡着了。

少女?鬓发微散,寝衣松松散散挂在身上,露出?玉白的颈项,一只纤细的手自帐内伸出?来,握住百里?息的手摇了摇,眼中满是担忧,“你到底怎么啦?”

殷芜柔软的手指在百里?息掌心挠了一下,便看见他喉结微微一动,她本就?是故意勾引人,自然要趁热打铁,于是趿着鞋子贴近他,踮着脚去摸他的额头。

百里?息本比她高出?一头,殷芜努力踮着脚,身体便失去了平衡,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淡淡的香气自她身上传来,是个男人便要神魂荡漾,更何况是此时的百里?息。

殷芜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其实?心中也是有些慌的,既害怕百里?息不?上钩,更害怕他上钩,这滋味实?在让人忐忑,她贴着的身体仿佛是一块冰,又仿佛是一盆火,分明肌肤冰凉,冰凉之下却有火气似的,随时要将人灼伤一般。

他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腰,掌心似乎都带着热气,手逐渐上移,放在了她的背心处,殷芜忽然心生退意,却又怕失去了这次机会,后面更难成事,正骑虎难下之时,便听百里?息在她耳边道:“自己要扑上来,怎么反倒害怕了?”

每月十五是极乐蛊最活跃的时候,百里?息此时分明已是强行忍耐,怎么还能发现她的紧张,真是见了鬼了,若不?是为?了给他解蛊,殷芜才不?会勾引这活阎王,哪次不?是把?她折腾得求饶才算完。

“我是担心大祭司的身……呀!”

殷芜被百里?息忽然抱起,下意识惊叫一声,抬眼便看见百里?息孤清的眉眼染了点点星火,殷芜心中生出?一种英勇就?义之感,深吸一口气,双臂紧紧抱住百里?息的颈子,身体也贴近了一些,似是无声的邀约。

她的脸火烧一般,将头鹌鹑一般埋在他胸前。

百里?息轻笑?了一声,清眸微垂,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床帐放下,里?面一片漆黑。

“我在善安县遇刺,那刺客剑上涂了毒,虽及时处理?了伤口,却还有余毒没有拔除,所以?这段时间总需泡冷水压制残毒。”他支起一条腿,手肘放在膝盖上,似乎很?放松闲适。

殷芜还想着晚些让茜霜去打听一下百里?息怎么了,没想到他竟自己说了出?来,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心中的滋味,但焦急却是真的,“是什么毒?可有解毒的方法?”

百里?息长长叹息了一声,却半晌不?开?口,殷芜又气又急,在黑暗中探出?手去寻他,却摸到了一片微凉的胸膛,她吓了一跳便要缩手,手腕却被捉住又压了回去。

“毒不?厉害,只会让我一直想要……蝉蝉。”他声音似叹息一般,“蝉蝉”两个字在舌尖上转了又转,让殷芜后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殷芜想要往后退,脊背却已抵在了床壁,眼睛虽看不?见,却知百里?息已逼近过来,一片冰凉的唇贴了上来,殷芜脑中一片混沌,索性任由自己彻底沉浸在这片浓黑里?。

这一夜格外漫长,殷芜再次清醒时头还十分昏沉,百里?息不?在床榻上,外面的天光却从床帐缝隙钻了进来,殷芜坐起身,将衣服穿好,手却摸到了一个冰凉冷硬的什物,她抓起那东西,想起昨夜百里?息是怎么用这东西折腾自己,又想起昨夜明明就?要成事了,结果又被他生生忍了过去,结果就?是功亏一篑!

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啪嗒!”殷芜有些气恼地将那什物扔了出?去,砸在了床角被褥堆里?。

床内忽然一亮,抬头就?见百里?息掀帐立在床边,他新换了一身纯白的长袍,头发被玉冠束起,显得容光焕发。

殷芜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下床,扯了狐裘披在身上便要回灵鹤宫去。

百里?息却长臂一身卷了她的纤腰,拉着她坐回床上,伸手将方才被殷芜丢出?去的东西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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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那枚墨蝉,他修长的手指将那小小玉蝉来回翻转,殷芜又是羞又是气,愤愤“哼”了一声,红着脸把?头扭到一边,气道:“我要回去,不?要在你这虎狼窝里?呆着!”

百里?息不?再逗弄她,手指收拢握住玉蝉,声音似潭水般要将人溺死,“我心悦蝉蝉,想将蝉蝉私藏在这小小的临渊宫里?,只是我那疯病你知道,怕破了戒便要万劫不?复。”

殷芜不?吃他这一套,“那你便老实?本分些,别弄那些花招子折腾人!”

百里?息默了默,伸手掰过殷芜的脸,清眸看着殷芜,“分明是你撩拨的我。”

这个殷芜确实?无法否认,但此时她看着百里?息那张似仙如神的脸就?来气,挣扎着要起身,百里?息却将她抱得更紧,他将脸埋在她颈间,“我心悦阿蝉,想要和阿蝉长长久久,所以?现在才得忍着不?要阿蝉。”

他的声音并?不?算深情,语气也很?平常,却让殷芜浑身都有些僵硬,她心底且惊且悸,且喜且慌,不?敢想以?后的事,只是不?再挣扎,任由百里?息抱着腻歪了一会儿。

“你身上的毒真的没事吗?”

“这毒并?不?致命,只因是专门对付我的,所以?有些难缠。”

“专门对付你的?”

百里?息并?不?遮掩,坦然道:“缠骨酥本不?是毒,而是闺房秘药,原是某个世家大族研制出?来享乐用的,结果发现这缠骨酥药性霸道缠绵,便不?再自用,而是用来害人了。”

“那该怎么解开?这缠骨酥呢?”

“并?不?需要特别的解药,时间久了,药性自然便散了。”百里?息对殷芜有隐瞒,他中的缠骨酥里?面掺了别的东西,想等药性自己散去很?难。

殷芜却不?知期中厉害,听了他的话稍稍放心,她想了想,问道:“可知是谁想害你?”

百里?息面容冷淡,微微抬眼,“蝉蝉觉得可能是谁呢?”

前世,在镜明山祈福后,桐潭州一处堤坝被冲毁,百里?息视察堤坝时,堤坝竟再次溃塌,百里?息被卷入洪水中失踪,之后殷芜落入宦凌手中,开?始了黑暗的囚禁生活。

但从宦凌那里?得到零星的信息,殷芜推测,百里?息失踪后,应该是百里?崈接管了神教,如今宦凌已死,百里?息和百里?家交恶,最有可能害他的便是百里?崈了。

“你为?了保护我,多次同天权长老发生冲突,如今百里?家恐怕要断药了,天权长老定是怨恨上了你,只是……”殷芜话说了一半便停下,见百里?息正看着自己,却做出?为?难的模样。

“蝉蝉只管说便是。”

殷芜又踌躇了片刻,有些担忧地抓住百里?息的手,道:“我想着虽然天权长老因我的缘故记恨你,但总归和你还是血缘亲族,总不?至于真的要杀你。”

少女?的乌发垂至腰间,又顺着两人靠在一起的身体缠到到他的身上,似是织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网,将他牢牢网住,她杏眸含水,“可我又怕你因这一层关?系不?曾防备天权长老,最后被他所伤。”

百里?息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无趣孤寂,找不?到丝毫趣味,不?过是听从冯南音之命行事,冯南音死后他成为?新的大祭司,维持着神教这个巨大腐朽的机器继续前行,如今殷芜的存在却让他似乎找到了一点趣味,成为?她的依靠,免她忧惧,她不?愿意做这神教的圣女?,便想法子让她如愿。

原来被人牵挂的感觉也不?错……

“我从拜入师傅门下之时,便同百里?家断了关?系,蝉蝉不?必担心我对百里?家没有防备。”他的手指缠了殷芜的一缕头发,声音极平静,“这次刺杀确实?是百里?崈指使。”

当年百里?崈一手掌控神教,为?了让殷臻留下血脉,在明知殷臻身体已经?无法承受的情况下,依旧不?停派人来折磨侮辱殷臻,才导致她精神崩溃,最后自戕而死,殷芜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百里?崈。

不?管百里?息对百里?崈的态度如何,殷芜都会杀百里?崈。

如果百里?息准备维护百里?崈,殷芜也做好了与百里?息为?敌的准备。

“这次他没能成功,若是再派人刺杀可怎么办啊?”殷芜做出?担心模样,想探一探百里?息心底的想法。

“那便看看谁能活到最后罢。”他转头看向窗外,轻声道,“若有下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殷芜乱跳的心脏终于平稳下来,说不?庆幸是假的。

按照百里?息的计划,三五年内改变神教已是最快,但殷芜想替殷臻复仇的心已无法忍耐那么久,她怕夜长梦多,更怕百里?息察觉了她的算计筹谋,最后功亏一篑,所以?镜明山祈福,殷芜会好好利用,那之后百里?息大概……会忙得人影都看不?见了。

第49章

数百身着金色甲胄的护卫神情?肃杀,他们拱卫着华丽的车驾缓缓而行,繁复花纹的纱幔映出一个人影,单看一个人影便已曼妙旖旎,若见了真面还不知要美到什么样子。

“叩见圣女,愿圣女万寿无疆,福寿绵长!”

“万寿无疆,福寿绵长!”

道路两边跪伏了无数百姓,他们虔诚无比,希望车驾内那位神明的化身能保佑自己一世平安富贵。

一排排的百姓跪下去,宛如泛起的江潮。

待车驾出了城,殷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初春尚冷,即便马车内燃了铜火炉,殷芜依旧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颈间露出一抹碧玉色的领子,衬得皮肤欺霜赛雪,真真的黛眉绿鬓,娇资艳质。

镜明山祈福是神教最大的祭神节,不仅百姓会?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各州的神官也会?同祭天地诸神,因?此事情?繁杂,百里息便先殷芜几日出发,另外安排了黄斌统领护送殷芜。

这位黄斌统领殷芜见过几次,为人耿直,又粗中有细,这一路看他行事,便知他十分稳妥。

茜霜将厚帘放下,靠近殷芜,压低声音道:“圣女想要见主上,等到了前面的梨溪镇,便要想法子摆脱黄统领。”

听?了茜霜的话,殷芜面上虽然依旧沉静,内心却?一悸。

“只是黄统领行事谨慎,只怕不好脱身。”茜霜有些担忧。

殷芜思索片刻,让茜霜去唤了郁宵进?来。

*

晚间到了梨溪镇,黄斌将殷芜安置在早预备好的一座私人宅院内,这宅院里外都是潜龙卫,黄斌又亲自巡视了一圈,将所有的隐患排除后,才往殷芜的院子去。

“这院子是早先大祭司亲自安排的,定然没什么问题,统领连鼠洞都封死了,有些太过谨慎了吧。”一直跟随黄斌的侍从道。

黄斌一面往回走?,一面左右探查,整理了一下护腕,哼了那侍从一声,道:“你知道什么,大祭司出发前一再叮嘱要谨慎小心,还拨了六百潜龙卫的精锐护送,你当?是让我随便玩的?从去年起圣女多?次遇险,若此次我再疏忽大意,岂不是让大祭司后悔将圣女安危托付与?我?”

“统领,府外有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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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舟车劳顿,没时?间见那些来攀附的富商,你去打发了便是。”

来人却?没走?,“统领,那人是来求见你的,还让把?这个东西交给?您。”

说着,来人拿出一个陈旧的拨浪鼓。

黄斌本?是兴致寥寥,但一见那拨浪鼓便虎眸一缩,疾步往府门处走?,才到门口便看见个小厮打扮的少年站在门口张望。

“你从何处拿到的此物!?”黄斌一把?抓住那小厮的肩膀,急急问道。

那小厮唬了一跳,慌慌往后退了几步,他方才在街上遇到一个人,给?了他许多?银钱,让他来此送个东西,说几句话,谁知东西送进?去竟出来个粗鲁军汉,一看便知不是好惹的,不禁后悔极了。

只是如今他银子也收了,又被捉住,正是骑虎难下,若不一条道走?到底,只怕是两边为难,只盼那人没有骗自己,让他平平安安的脱身便好。

那小厮沉了沉心,赔笑道:“大人若想见那拨浪鼓的主人,便请立刻随小人去吧。”

黄斌转头叮嘱了两句,心中似烧着了一般,拎着那小厮的衣领,“带路!”

这边黄斌才走?,圣女身边的茜霜姑娘便领了个货郎来寻,说是圣女听?说梨溪镇的捏糖人很有名,因?而在街上寻了个货郎,要同黄统领说一声再带人进?去。

可偏偏黄统领才走?,茜霜姑娘又说再等圣女便要安寝了,那领头的侍卫想着这府内守卫森严,圣女的院落更是苍蝇也飞不出,于是盘查了那货郎一番,见那货郎四十岁上下,腿脚似乎也不太利索,佝偻着背,心中最后那一点疑虑便也消了,只派了两个人跟着茜霜入内。

送拨浪鼓的人是殷芜让郁宵安排的。

黄斌的妹妹六岁时?被人贩子拐走?,这些年黄家?一直在到处搜寻她,虽知寻到的机会?渺茫,黄家?却?从未放弃过。前世黄家?妹妹是在冠州找到,无人知道这些年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黄家?妹妹受了极大的刺激,找回来不几日就自己吊死了,妹妹死后,黄斌中日饮酒消愁,最后酒醉摔断了腿,人也废了。

殷芜自从在乌华山见到黄斌,便隐约想起黄斌在寻妹妹一事,只是她并不知道太多?细节,只能让郁宵在冠州多?派人手去搜寻,总算年前在一家?妓馆找到了人,那鸨母见黄家?妹妹模样出众,以为奇货可居,这些年便一直精心调教着,准备过了年便挂牌子,也算是殷芜的幸运,及时?找到了她,没让前世不幸再次发生。

只是如今京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各州亦有异动,郁宵的势力范围又只在冠州,若此时?将黄家?妹妹送过来,一来怕途中生变,二来殷芜也怕自己的所为被百里息察觉,于是便将这张重要的牌暂时?藏在了冠州,本?来是准备最后关头再用的,如今为了见郁岼也只能先放出这张牌。

殷芜坐在花房里,花房四周墙壁是用琉璃制成,房内的地下埋了地龙所以并不冷,贴墙放置着成排的木架,上面都是花匠细心培育的名花贵种。

远远的,殷芜看见茜霜领着个人往花房这边来,她心如擂鼓,想要站起身看得清楚些,却?怕被花房外的守卫看出端倪,便只能端坐着,看他一点一点地走?过来。

终于,人走?到了面前,他低头行了个神教臣民参见的礼,声音有些低沉,“草民拜见圣女,愿圣女福寿无穷。”

“起身坐下吧,我……我听?闻梨溪镇的糖人很好,所以寻你来给?我捏个糖人。”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一点颤,只能极力控制着。

他的动作很缓慢,似乎不良于行,起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才抬起头来。

很瘦的一个中年人,皮肤微黑,双目却?明亮如星。

许是血脉联系实在神秘,殷芜莫名生出一股心酸委屈之感,眼睛一热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慌忙偏过脸抹掉眼泪,平复心绪后搜肠刮肚只问出了一句:“你好吗。”

郁岼侧身从身旁的担子上寻出烧糖的铸铁小锅,又点燃了泥炉内烧了一半的余炭,开?始熬糖。

“我一切都好,前些年虽受了伤,如今也已养得差不多?了,你母亲去世后,我曾想将你救出来,但黎族多?年来离散四处,势单力薄,都未能成事,你莫要怪我。”

“我知道,并没有怪你,”殷芜有许多?话想说,可知道黄斌很快便会?回来,便将这些话都忍下来,只挑紧要的说,“我从百里息口中得知你的事,他已查到你了,往后行事更要小心,不要动百里息,暂时?也不要动百里崈,我要的不止是百里崈的命,更要神教灰飞烟灭,郁宵在我这里,暂时?我也不准备让他知道你的存在,多?一人知道你,你就多?一分危险,此行去镜明山我有一件事要你帮我做。”

郁岼是郁宵同出一宗,算来郁岼是他的族叔,殷芜算是他的堂姐。

郁岼正搅弄糖浆的手一顿,抬起眼来看殷芜。

她今年应该十八岁了,不管眉眼还是身形都很像殷臻,却?又比殷臻少了些沉郁之色,眉眼也更柔和一些,花房内虽不冷,她却?依旧披了一件秋香色的披风,像是清晨偷偷钻出水面的一株新荷,眼底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坚韧。

这一抹坚韧像极了殷臻,只是殷臻的坚韧最终被摧残殆尽了。

郁岼心中像是被一场暴雨淋过,眼底微红,父女二人静静对视。

“神教赦免黎族后我曾派人去查,虽不知其中细节,也曾猜想或是你的作为,只是不敢贸然来见你。”郁岼率先移开?眼,继续低头去搅弄铸铁小锅内的糖浆,“我怕你被神教养成了迂腐教条的傀儡,好在……你没有。”

他顿了顿,用手试了试糖浆的温度,开?始捏糖人,“这些年我到处营救联络族人,如今手下尚有几千族人可用,你若有事需要我做,吩咐茜霜便是,我信你如同你信我,但无论何时?你首先要保全自己。”

殷芜道一声“好”,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同郁岼说了,郁岼有时?问上一两句,时?间过得很快,郁岼捏好了一个糖兔子,并不精巧,但却?自有憨态,他递过来,微哑的声音道:“捏的不好,圣女拿着玩罢。”

*

黄斌跟着那小厮往外走?,逐渐离开?了主道,竟似要往城外的样子,原本?油煎火烹一般的心却?渐渐冷静下来,他虎目盯着那小厮的背影,忽然伸手抓住那小厮按在地上,怒喝道:“你到你卖弄什么玄虚,若不说实话,今日就将你的两条膀子卸下来!”

那小厮疼得“哎哎”大叫,眼看是瞒不过去了,只得大喊求饶道:“大人饶命,小人只是收了别人的银钱来传话,还请大人听?我一言!”

“快讲!”黄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时?间却?不知是哪里要出变故。

小厮于是将如何在街上遇到了人,如何收了银钱之事如实道来,最后道:“那人让我告诉大人,大人的妹妹确实被他所救,如今很安全,他所图不过钱财,只是怕收了大人的银子没命花,所以要想个稳妥的法子交接银钱,所以这段时?间就请大人准备一万两现银,随时?等他来取。”

“那人在哪里?!”黄斌手上用了力道,那小厮受不住疼得人都要昏过去,却?实在是吐不出什么有用的讯息,一个念头却?忽然从黄斌的脑海闪过——坏了!圣女那里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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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似是故意要将他调离一般,黄斌再没有时?间同那小厮啰嗦,转身夺了一匹在街边栓着的马便往回赶,到了府门未等马停便已跃下,大声问门口的潜龙卫:“圣女那里如何?!”

门口守卫被问得一愣,尚未来得及回答,黄斌已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及到了内院,见院内一片安静,心中正犹疑,怕是自己多?疑了,便见茜霜从屋内出来,黄斌忙叫住她,“茜霜姑娘留步。”

“黄统领有何事?”

“圣女可在里面?”

茜霜皱了皱眉,似有不解,“圣女自然在里面,黄统领可是有事要见圣女?”

黄斌犹豫了片刻,心中还是不安,“不知圣女是否安寝了,还请茜霜姑娘帮我通传一声。”

“统领稍候。”茜霜转身入内。

一盏茶后,门打开?了,圣女神色有些倦怠,头发也散了,“黄统领有事?”

亲眼看见殷芜并无异常,黄斌才终于放下心来,只说了接下来几日的行程安排便告退,往外走?时?还听?见茜霜小声抱怨:“这黄统领真让人摸不到头脑,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日说不行吗,非要这时?候来,赶了一天路本?就够累了……”

后面说了什么因?走?远了便听?不清了,但黄斌却?并不在乎这几句抱怨,他出了院子,叫了门口守卫过来,问道:“圣女住进?院子后可发生过什么怪事?”

守卫挠挠头,回道:“没什么怪事发生,只不过是打发厉晴去外面采买了些东西,又叫了个货郎来捏了糖人。”

“货郎?什么样的货郎?如今人在何处?”黄斌才消下去的疑虑再次卷土重来。

“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腿脚似乎不太好,捏完了糖人便被咱们的人送出去了,只是不知家?在哪里,若要寻怕是得费些功夫。”此次随行的潜龙卫皆是精锐,见黄斌神色严肃,知道什么便都说了出来。

“不必了。”这次事情?虽然蹊跷,但他已亲眼看见圣女安好,再追查下去只怕也查不出什么,反而耽误了行程,只是那给?他报信的人却?不能放过,若真为了银钱还好,只怕所图不止如此,于是又寻了两个心腹来,让暗中跟着那报信的小厮,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之后几日,一切顺利,殷芜偶然见了什么新奇物,便让厉晴和茜霜去买来,眼见离镜明山越来越近,黄斌心底那点疑影也渐渐散了。

这日傍晚终于到了镜明山脚下,因?过两日要做祈福庆典的缘故,山脚下亦有许多?要修葺的栈道台阶,所以远远便看见人来人往忙碌纷纷。

忽有一队人骑马而来,众人抬头望去,见为首之人身着白袍,身姿飘逸,仿若不可攀折的仙人,正是神教大祭司,众人纷纷下拜。

那道白影越过匍匐在地的众人,直奔着殷芜这边而来。

两人已有十余日未见,隔着纱帐,殷芜看着那道白影越来越近,最后连人带马停在车畔,黄斌上前复命,百里息虽听?着,却?垂眼看向纱帐,隔着薄薄的一层纱,殷芜对上了他的眸子。

依旧是一双无喜无悲的眸子,甚至因?为他的神色太过孤清,让人心生畏意。

殷芜虽然跟他已十分亲近,但也经?常对他生出莫名的畏惧之意,殷芜猜想应该是自己心虚的缘故,一直算计他,如何能坦然。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百里息打马同马车并行,一路顺畅,天黑时?入了镜明山行宫。

殷芜有些困倦,头靠在车壁上,正迷糊着,马车晃动了一下,睁眼便看见百里息正半蹲在她面前,伸手正探向她的裙下。

殷芜头脑尚迷糊着,一只微凉的手已经?抚上了她的脚踝,她瑟缩了一下,到底没把?脚收回来,只是有些不快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嘟囔道:“还在外面呢,你做什么啊。”

百里息捏了捏她的脚踝,并未抬头,淡淡道:“这院子此时?只有你我二人,厉晴说你昨日下马车时?扭了脚。”

车厢狭小,他蹲在殷芜面前,周遭都是他身上的清冷气息,殷芜因?才见了郁岼,心中有鬼,便觉得他身上莫名生出一股压迫感,又加上此时?两人挨得极近,姿态暧昧,只觉心如擂鼓,有些窘迫地推了推他的肩,“只是扭了一下,如今已经?好了,你起来。”

她说着便把?足往后缩了缩,百里息也检查过确实无事,便由着她收回了脚,却?并未起身,只是将身体微微后撤,慵懒闲散地行了个礼,淡声道:“镜明山祈福事宜均已准备妥当?,不知圣女可还满意?”

殷芜不知他是何意,若说认真,他这闲散的样子实在不像话,若说不认真,他琥珀色的眸中分明定定看着自己,但这马车殷芜是真有些待不下去,也不管百里息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敷衍道:“满意满意,大祭司做得好,圣女我非常满意。”

她说着便想下车,却?被一股力道按了回去。

“既是满意,便请圣女恩赏。”

第50章

殷芜人被禁囿在小小的车厢角落里,面前的百里息慵懒靠在车壁上?,眸中似藏了无边的星月风光,一只手?摊在她眼前要恩赏。

车厢内有些热,殷芜身?体往后靠了靠,依旧觉得两人的距离太近,只能努力绷直了身?体,道:“大祭司辛苦,回?去?后库房中的宝贝随便大祭司挑选。”

男人嗤笑?了一声,那只手?轻轻捏住了殷芜的下颌,身?体微微前倾,身?体几乎与殷芜贴在一起,贴着她耳际道:“库房里哪有什么宝贝,圣女才是难得的珍宝。”

殷芜踢了他一下,佯装嗔怒,“胆大包天,竟敢觊觎圣女?!”

两人分开十余日,百里息体内的缠骨酥发?作愈发?频繁,每至子时便觉浑身?如同蚁噬,那股麻痒连冰冷的山泉水都无法稍稍缓解,似乎只有殷芜能解脱他的痛苦,此时她终于在他面前,自然忍不住想先要些甜头?尝尝。

这一尝便是一炷香的时间,若不是顾忌殷芜舟车劳顿,只怕一炷香的时间也停不下来。

马车内的嘤咛求饶声终于停下,安静了片刻,车帘从内掀开,百里息抱着殷芜下了车,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微乱的鬓发?昭示着方才的放纵旖旎。

两人入了寝殿,百里息将殷芜放在床上?,垂眼看她,见美人侧着头?,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微颤动?,颈侧红痕更加晃眼,腹内忽然春潮又起,然则实在有事未竟,只得?将那股异样压下去?,转身?唤了厉晴和?茜霜入内服侍。

临走前还对殷芜道:“沐浴后安寝便是,不必等我。”

这话是当着茜霜和?厉晴说的,两人的关系虽不是秘密,但如此这样的叮嘱倒像是夫妻一般,殷芜面皮薄,实在有些消受不住,便别开头?没应声,本以为百里息应已离开了,谁知抬头?便见他那双清冷的眸子。

他俯身?,似未发?现殷芜的窘迫,轻声道:“你一路乏累,不必等我回?来,先安寝。”

殷芜险些气绝,胡乱嘟囔了一声“知道了”,余光看向茜霜和?厉晴木头?一般杵在那里,似聋了一般,偏偏心知两人分明都听见了,心中愈发?的气恼,只想让百里息快些离开,于是推了推他的胸膛,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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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快快去?吧。”

她耳边隐约听到了一声轻笑?,抬头?却见百里息已转身?出了门。

他是不是在故意调戏她?!

大祭司调戏圣女?,真是带头?作乱!

*

殷芜所住的地方是镜明山的行宫,也是镜明山最高的所在,她未到时里里外外便已收拾妥当。

茜霜服侍殷芜沐浴,自然看见了殷芜脖颈肩膀上?那些多出来的暧昧痕迹。

“圣女?,若所谋之事成了,大祭司那里……应该如何处置?”几日前郁岼已经告诉她,往后所有行事都听殷芜安排,殷芜便是她的主子,茜霜心中担忧此事,便忍不住问?出口来。

少女?墨发?似藻,玲珑娇美的身?子完美无瑕,只是眉间似有愁绪,她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将头?抵在桶壁上?,半晌才闷声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伤他,只是终究是我利用了他,对他不住。”

茜霜取了一块棉帕擦拭她的长发?,轻声道:“若细究起来,大祭司还是黎族的恩人,主上?也说不会动?他,只是若他将来知晓圣女?之前的利用,只怕会由爱生怨,届时若是不肯原谅圣女?,圣女?该如何自处?”

殷芜实在身?心俱疲,却知茜霜所忧不假。

“大祭司孤星照命,七情淡薄,即便此时对圣女?有几分好,只怕知晓真相后必会反目成仇,圣女?切不可耽于情爱,到时抽身?不能,反伤己身?。”茜霜声音温和?,让人听了很是熨贴,“我们的族人如今已经拿回?了冠州,不如事成之后圣女?随主上?回?冠州去?,若不想呆在冠州,还可已去?冠州北部的歌勒草原,那里的羌族人能歌善舞,气候也好。”

一只手?搭上?茜霜的手?腕,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少女?自氤氲水汽中抬眸,面上?并无不悦之色,却也没有欣喜之态,只是平静戳穿了茜霜的小?算盘。

“我知是他让你说的这番话,但此时我只想完成自己的计划,至于以后百里息如何对我,我又要到哪里去?生活,都不是现在要想的,往后这样的话你也不必再提,你主子那里将来我自己会去?说。”殷芜自浴桶中起身?,身?上?披了块厚厚的棉巾,侧过头?再次警告茜霜,“别再有类似的尝试,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

郁岼想让她将来去?冠州生活,这件事殷芜本身?并不反感,但此时她必须将所有不安定因?素掐灭在萌芽中,若有一时的疏忽,将来便可能满盘皆输。

晚间的膳食十分丰盛,竟有从山下镇上?买来的特色小?食,殷芜挑了几样吃,竟很对胃口,用罢晚膳殷芜在厉晴的陪伴下在行宫内走了走,今日的月亮很圆,殷芜看了一会儿,身?上?实在疲累,便回?殿就寝。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间,殿内留了一盏琉璃灯,外面却还是黑漆漆一片,似乎离天亮还有很久,百里息尚未回?来,便只得?又躺回?床上?去?,正昏沉着,便听见开门的声音。

她躺着没动?。

脚步声逐渐靠近,在床边停了停,随后转到屏风后去?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很快,百里息又出去?了。

殷芜以为他沐浴后很快会回?来,谁知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随后想起今日已临近十五,他体内的极乐蛊只怕正是躁动?的时候,于是披衣服下床,提着琉璃灯出了寝殿。

问?过厉晴,殷芜往百里息所在的后山寻去?,路两旁点着样式繁复华丽的石灯,倒是明亮如昼,所以殷芜一人也并不害怕。

她顺着唯一的小?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看到那汪反光的泉水,只是并未看到百里息的人。

她走得?近了,软底的寝鞋踩在才冒出的春草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最后站在泉水边上?,却还是没看到百里息的影子。

银辉自她背后撒下,地上?忽然出现了两个影子,娇小?的人影后立着一个修长的影子,殷芜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唬了一跳,正要转身?抱怨两声,身?子却被他猛的拉进怀里。

她的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冰凉的肌肤之下似乎藏着火,又冰又热,呼出的气也带着灼人的温度。

“我怕你累特意来泡冷水,你却自己送上?门来,阿蝉真是,”他顿住,薄唇轻轻贴在殷芜后颈的肌肤上?,激起一片细栗,“善解我意。”

殷芜心知百里息体内的极乐蛊又发?作了,温软的手?指轻轻拍了拍百里息的手?臂,转身?紧紧抱住了他,他身?量高,殷芜只到他的肩膀,此时的姿态似被他全?部包|裹住一般。

“很难受吗?”她轻声问?。

百里息没说话,只是将下颌搁在殷芜的头?顶,长长叹息了一声。

殷芜想拍拍他的头?安抚他,奈何手?臂不够长,只能轻轻摸了摸他的后颈,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他的后颈滚烫,她的手?微凉,让他很是熨帖,意志被身?体的痛苦消磨,此时又身?处荒凉山顶之上?,百里息心中忽生出萧索颓寂之感,他轻笑?了一声,笑?殷芜的傻,笑?自己的妄想。

先前他曾派人去?寻找秘药,希望能将自己这副遭嫌的身?体治好,可前日却得?到消息,那秘药本是人杜撰出来的,根本无处可寻,自然治不好百里家的疯病。

这一生,他都要和?身?体里那条阴暗可耻的毒蛇为伍,或许就如百里崈所言,他最终也逃不过百里氏的命运。

怀中少女?听闻他的笑?声抬头?,秋水一般的眸子里满是不悦,“你不要笑?,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你别放弃好不好?”

她的头?发?垂至腰后,虽未施脂粉,却颜色殊丽,小?巧的耳垂上?戴了一对碧玉耳铛,身?处这荒山野岭之中,宛如山魅。

百里息心中一动?,体内的毒蛇便张狂起来,他抱着殷芜来到旁边小?室,将她放在小?小?的寝榻上?,原本清淡的眸子里藏了焚天灭地的火,呼吸也沉重起来。

他看着殷芜,伸手?握住殷芜的腰带,只要轻轻一拉,她身?上?薄薄的纱质寝衣便可被剥下,他的痛苦便可缓解,无数的夜晚,殷芜就是这样拯救他于欲|火之中的。

可这次殷芜按住了他的手?,两人对视着,殷芜柔声道:“我知你害怕真要了我,往后会发?病更厉害,可若次次这般饮鸩止渴,恐怕对你的病也没有好处。”

百里息每次到最后都能忍住,殷芜就像一颗止疼的药,疼了就来舔一舔,偏偏就是不咽下去?,可不咽下去?,殷芜就没办法解开他身?上?的极乐蛊,是故今夜才以退为进,逼他一逼。

欢愉唾手?可得?,没人可以忍住这样的诱惑。

殷芜看着百里息,看着他眼底焚天灭地的火一点一点熄灭,看着他将手?收了回?去?,甚至体贴地将她的披风系好,哑声道:“回?去?吧。”

殷芜有些挫败,第?无数次怀疑自己的魅力,却不好表现出来,只能顺从起身?,随百里息往回?走。

夜里山风很大,百里息却不惧冷,只着一件轻薄白袍,殷芜往他身?边靠了靠,百里息便揽住了她的腰,殷芜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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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他双眼平视前方,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两人一路无话回?了寝殿,脱鞋上?床,各自躺下。

百里息呼吸很快平稳下来,殷芜却没了睡意,只是也不敢动?,躺了半晌,正挫败间,忽然听见百里息呼吸急了一瞬,电光火石间心中有了一个猜想,她佯装睡着,翻身?撞进百里息的怀中。

他身?体僵了僵,还是没动?,殷芜以为他定力惊人,是打定主意不碰自己了,正要撤身?回?来,忽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掀翻按在软褥之上?。

黑暗中,两人呼吸交缠,百里息的呼吸急促,声音极度压抑,“蝉蝉明知我不能碰你,却偏要来投怀送抱,实在是坏透了。”

眼睛看不见,嗅觉便变得?灵敏,少女?身?上?的香气若隐若现,百里息决定将方才一直想做的事做了。

下一刻殷芜便觉耳垂一阵麻痒,然而未等她有所反应,百里息竟又退了回?去?,殷芜支起身?子查看,却忽然听见他咳了两声,手?掌触碰到了一滩黏腻的东西。

殷芜心中一慌,忙下床将桌上?的琉璃灯拿来,掀开床帐便见百里息半靠在床壁上?,双目微垂,只是嘴角带着一抹血痕,床上?衣服上?也都是点点血迹。

“怎么了?你受伤了?”殷芜也有些慌乱,又想起他身?上?余毒未清,便想出去?寻大夫,哪知手?腕却被握住。

“无事,不要怕。”他脸上?并无痛苦之色,只是带着一股灰败颓废。

殷芜迟疑了一瞬,上?床跪坐在他身?侧,将颈子送到了他面前,沉默又乖巧。

若他实在难受,她的血便是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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