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大夫,希望自己诊治的病人快些好转,若是好得慢了,才是麻烦她,你不舒服不告诉她,那就会好得慢,才算麻烦她。”陆璘说。
小姑娘这才被说通,点点头。
随后又想起来什么,连忙道:“那……那县太爷您是不是还没用完饭,您赶紧去用饭吧,不用管我。”
陆璘却不放心她,回答:“我不饿,等施大夫来了我再用饭不迟,要不了多久。”
小姑娘不敢再驳斥他,只好带着不安,乖乖躺着。
没一会儿,她崇敬地看着他道:“县太爷,您就是别人说的青天大老爷吧,施大夫就跟说书人讲的仙女一样,您和施大夫真好。”
陆璘自知自己到安陆,其实什么都没做,他承受不起这样的夸赞,不只如此,甚至把他和施菀放在一起都算抬举了他,因为他虽为官,却并没有做下多少实事,而施菀,却是实实在在在治病救人。
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就渐渐不再有气力了,她脸上也越来越红,陆璘再探她额头,明显感觉到了烫。
而且这与刚才并没有隔多久,证明她烧得极快。
陆璘有些担心起来,眼看小姑娘已经慢慢闭上眼睛去休息,一下一下沉重呼吸着,他不禁走到门边,看着施菀多久会过来。
没等多久,前面传来一阵跑动声,他便知道是长喜带着施菀过来了。
果然,很快施菀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中,她从走廊那边急步跑过来。
在京城,很少有贵女或夫人们这样跑,他更没见她这样跑过,因为要注意着仪态,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样跑。
这是不是证明,那小姑娘的情况很危急?
施菀匆匆穿过走廊,到了后院,问他:“现在怎么样了?”说着就往房内去。
陆璘说:“烧得很严重了。”
进去时,小姑娘已经睡着,因为在高烧之下头脑便是昏昏沉沉的,连睁眼也没力气,此时躺了这一会儿,已经睡着。
施菀摸了摸她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她下午就看过她伤口,的确有些溃烂化脓,但并不太严重,之前就给她用麻醉药后重新清理过伤口,本以为可以熬过去,没想到现在竟开始发烧了。
发烧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伤口。
“先将窗子门都打开通风,再端凉水来。”她说着,替小姑娘把了脉,然后将手中的两包药拿了一包递给陆璘:“先让人去将这包药煎好备着。”
陆璘将药递给长喜,长喜拿了药出去。
这时小姑娘慢慢睁开了眼,喊道:“施大夫。”
施菀低头和她道:“我要再看看你的伤口,也许有坏血脓液再需要弄出来,但你下午才用过麻醉药,这会儿再用恐怕不好,所以会很疼,你忍忍。”
小姑娘点点头:“好,我知道,我不怕疼……”
她向来就极乖巧懂事,丝毫不敢制造麻烦,却越发让人心疼怜惜。
施菀便揭开她被子,解开伤口上的棉纱,果然伤口再次化脓。
她一点点将脓液挤出,再清洗伤口后上药。小姑娘咬着被子,哪怕疼得浑身战栗发抖、泪流满面,也只是紧紧咬着被子,没哭出一声。
这一次,她加大了药粉的剂量。馨济堂的跌打损伤药有许多种,最便宜的便是普通的止血药,而最贵的,则是活血生肌散,里面有许多名贵药,譬如龙脑香、麝香,哪怕只是半钱也要大笔的银钱。
因为小姑娘的伤严重,她从第一天就用的最贵的活血生肌散,但终究是不习惯挥土如金,所以没有往死里加剂量,但从下午开始,她已经加剂量了。
清理了伤口,小姑娘已经没什么气力,又疼得厉害,所以再次闭上眼,一声不吭。
她亲自拿浸了冷水的帕子替她散热。
但小姑娘却是睡不着了,因为疼,又因为高烧,哪怕极力忍着,也会时不时发出两声难耐的呻吟,后来大概是烧得糊涂了,喊道:“娘……”
她在第一日第二日都问过她爹娘和弟弟的情况,却从不问没受伤的娘怎么没来看自己,大概觉得爹和弟弟也要照顾,大概是很明白,娘不会来看自己。
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喊娘。
施菀拉着她的手,说道:“我让人去找找你娘,但现在天快黑了,她又在药铺,不一定方便来。”
小姑娘整张脸烧得通红,喘着气,不知是意识模糊没听清,还是听清了无力回答。
施菀求助地看向陆璘,不知是不是去叫那妇人来。
陆璘轻声道:“晚上县衙有轮值衙役,我让他去找人。”
施菀点点头。
陆璘便出去,没一会儿回来,告诉她衙役已过去了。
此时长喜端了药过来,施菀扶小姑娘起来,让她把药服下。
服了药,施菀又让陆璘出去,自己就着烛火替小姑娘解下衣服,用酒擦了身子。
大概是舒服了一些,小姑娘睡着了。
她替她将被子盖好,从房内出来。
陆璘还守在门外,拿了张椅子坐着,旁边放着盏风灯,他拿了书在看。
施菀走到外面,他合上书,抬眼问她:“怎么样了?”
施菀摇摇头:“暂时睡着了,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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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等着,盼老天爷开恩。”说到这里,她苦笑道:“其实我也很没用,能治好的病,也就那么一些……”
“你先坐一坐。”陆璘说着朝后面长喜道:“再去拿张椅子来。”
施菀在里面待了这么久,也想透透气,待长喜拿了椅子,她便坐了下来,与陆璘只隔了一张椅子的距离。
“人越活,便越能认识自己的渺小,如你这般,已经算人中翘楚了。”陆璘说。
施菀想了想,和他道:“今日一天,就在馨济堂划了五两银子的药钱……我也和他们说了情,小周大夫不愿便宜,最后大周大夫,就是我师父吩咐,不算那两包退烧药剂的钱。”
陆璘轻笑:“知道了,不必替我省钱,这些钱我有。”
“我替王姑娘谢谢你。”施菀说完,不由连咳了好几声,下意识将胳膊抱住。
陆璘想起她在安陆似乎异常怕冷,便很快起身去自己房中拿来了自己冬日的斗篷,才要给她,才意识到将自己的衣服给她似乎过于亲近了,犹豫片刻,还是将斗篷递出去道:“要不然,你先披上?”
施菀也迟疑下来,半晌,接过了他的斗篷,笑道:“多谢陆大人。”
这一声“陆大人”,将他之前觉出的那分亲近打散得灰飞烟灭。
今夜晴朗,一轮弦月挂上天空。
施菀和他道:“陆大人明日还有公务在身,先去睡吧,我在这儿守着,稍后我就进房里去。”
“你对这里不熟悉,需要什么也不知去哪里拿,我在一旁好一些。”陆璘道:“再说,我虽不是大夫,却也算个一方父母官,我也担心她。”
这时一名衙役从前院过来,站在走廊上看见陆璘,喊道:“大人——”
陆璘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衙役便过来压低了声音道:“禀大人,小的去馨济堂了,那王家婆娘说她累了一天,才躺下,晚上还要照看儿子,明日再过来。”
从他独自过来,施菀便猜到他就是去叫王来弟她娘的衙役,大约是没叫到才会独自回来,现在一听,果然如此。
陆璘也并不意外,回道:“好了,你下去继续值守吧。”
衙役下去,他看向施菀道:“罢了,她不来便不来吧。我想过,就算王姑娘好了,她日后也不会管,我会想办法给王姑娘找个绣坊,让她学刺绣,她看着伶俐,应该能学会,到时候就靠这个自食其力养活自己。”
施菀没想到他已替那姑娘谋划好了以后的路,有他这个知县出面,也必然行得通,便诚心道:“我再代她多谢陆大人。”
陆璘回答:“举手之劳,也是我该做的。”
第37章
施菀打开手上的斗篷,披在了身上,又小心将下摆提起来,拢在自己腿上,以免掉在地上弄脏。
看见她纤瘦柔弱的身体,被包裹在自己的斗篷里,陆璘心中涌起一起奇异的感觉,似一股暖流,又有些莫名的心悸紧张。
他问:“这些日子,那张大发有去找过你吗?”
“没有,我平日都在药铺,那里人多,他不会去的,就算去了也不怕。”
“那家里呢?”
施菀回答:“也没去,左邻四舍都有人,而且我养了一条看家黄狗,很聪明伶俐,我想着,大概不会有什么事。”
陆璘点点头,他又想问有没有什么要他做的,却想起她曾说过那些话,便忍了下来。
施菀问他:“陆大人在安陆这些日子还习惯么?这里一切都与京城不同。”
“还算习惯。”陆璘回答。
其实,他并不习惯。
这里的雨太多了,县衙里总是阴冷潮湿,各种各样的小虫子;路太难走,许多地方马车都到不了,这里的人也好吃辛辣……当然,这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落寞而孤单。
这里的官员,大部分庸庸碌碌、混沌度日,有好嫖赌的,有好酒的,有好斗蛐蛐斗鸡的,就是没有一心一意要做事的。
按他们的想法,这个地方既不穷苦,也不富裕,好赖都是这么活,再折腾也升不了官,不如就这么熬着,不出事最好。
他与他们结交不上,也远离京城的亲人师友,每日入夜,便是被无边的清冷孤寂包围笼罩。
来了一个多月,他并不习惯。
这时他突然想,她当初去京城,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呢?也会觉得不习惯,觉得孤独吗?
她在京城有和谁相好吗?
想了很久,他发现自己当初就不清楚,此时更是回忆不起来。
这时施菀说:“云梦泽这一片都多水,待夏日六七月,便处处都是荷藕一片;到秋天,安陆的银杏叶黄了,便是漫山遍野的金黄,不知大人喜欢哪一种景色,到时可以四处看看。”
“那施大夫是喜欢夏日的荷,还是秋日的银杏?”陆璘问。
施菀笑道:“小的时候自然是喜欢夏天,和附近的小孩子们疯玩,捉泥鳅,钓虾蟆,摘莲蓬、菱角、鸡头米……总之是有做不完的事,我还记得我娘常说我过完一个夏天,脸上便有那锅底黑。
“秋天的银杏叶,小时候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的,但现在这般年纪了,却更喜欢秋天,觉得那时候的天地真好看,静谧详和,我能看一整天。”
陆璘没想到她是个会捉泥鳅钓虾蟆的姑娘,因为他看到的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静的、小心的,除了她曾很自得地和他说她水性好,会撑船。
“我小的时候,什么都没做过,无论爷爷、父亲还是母亲,都让我好好念书,我自己也觉得念书比在外面玩闹更好,所以就这样读书读到了不再适合玩闹的年纪,我也不知道爬树掏鸟窝是什么感觉。”陆璘说。
施菀回答:“大人自小是神童,长大是才子,这些赞赏褒奖自然不是凭空来的,而是舍弃许多欢乐肆意之后才有的,相对来说,大人比旁人更不易。”
陆璘意外于,第一次有人说他不易。
所有的人,都会说他出身名门,自小聪慧,人生顺遂,好像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高中榜眼一样,可实则是,那些学业不如他的人早已睡了,他还在读书。
他的确出身好,有些天资,但更多的,也是一日复一日的孜孜不倦。
这时长喜过来道:“公子,您还没用饭呢,要不我现在去把饭菜热一下?”
陆璘回道:“夜里不太想吃饭菜。”说着他看向施菀:“这么晚了,要不然你也再吃一些?我让长喜去煮两碗须面来。”
施菀晚上的确吃到一半就被喊来了,犹豫一下,点点头。
陆璘便立刻朝长喜道:“去煮两碗须面吧。”
长喜应着,很快去了厨房,没一会儿端来两碗面条。
面端到了陆璘房中,两人进屋去,施菀目不斜视,在桌边坐了下来。
“我这面多了些,要不然……分出来一些?”她说。
“就分给我吧。”陆璘拿过她的筷子,将她碗里的面夹了一些出来,放到自己碗里,再将筷子给她。
如今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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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奇怪。许多时候他还记得他们现在没什么关系,还是疏离一些好,但更多的时候,他又会想,毕竟曾做过夫妻,这也没什么,比如刚才的斗篷,比如现在的面条。
施菀倒没说什么,只是拿过碗边的筷子,吃起面来。
陆璘尝了一口,带着几分歉疚道:“厨娘已经回去了,长喜厨艺一般,这面似乎寡淡了些。”
施菀笑道:“我小时候喜欢吃面,但安陆的面比米贵,大多数时候我娘都舍不得做给我吃,但我爹就好一些,他会趁娘不在,悄悄煮给我吃,他煮出来的面,倒和这碗有些像,我刚一看到面,就想起了他,我小的时候可是觉得这面比我娘做的饭菜好吃。”
“以前没听你说过这些。”陆璘说。
施菀回道:“以前觉得自己是穷丫头啊,哪里好意思说,现在在安陆,自己的家乡,便不怕了,反正大家都一样。”
再说,以前也没机会不是么。
陆璘说道:“我在京城时倒更喜欢吃米饭,上次去驿亭,那对面有一家面馆,我在那儿吃了一碗面,觉得味道极好,鲜香爽滑,却不知是什么面。”
“是在安陆么?”
“是,在福兰街。”
施菀笑道:“那是油面,确实比普通的面爽滑一些,大人吃的应该是许记的面,也算油面里做得极好吃的,但更好的还是城东吴记的,大人下次可以去试试。”
“好。”陆璘问:“除了油面,还有别的值得一试的吃食么?”
“药铺里常有外地来的行商之人,他们多喜欢安陆的萝卜饼、银红茶,还有白玉泉酒,但我最喜欢我们安陆的甜酒,香气四溢,清甜润口,大人可以……”施菀说到一半,笑道:“我忘了大人不喜欢那么甜的,也许更喜欢白玉泉酒一些。”
“我下次,一并试试。”陆璘说。
施菀笑笑,没一会儿吃完了面,说道:“大人吃着,我去王姑娘那里看看。”
陆璘也吃完最后一口,立刻起身与她一起去。
长喜来收碗,意外发现主子今日胃口竟然奇好,吃了满满一大碗面,他不是向来嫌他厨艺差,每每只能吃下几口么,是今日饿狠了吧?
果然挑三拣四的,还是因为还没饿。
施菀摸了小姑娘的额头,发现那热度又起来些,便继续替她换额头上的巾帕,替她用酒擦拭身体。
陆璘又去外面坐着,就着风灯,拿着书,一边看书一边陪她。
如此到后半夜,施菀有些熬不住了,就趴在小姑娘床边睡了过去,陆璘自门外进来,将她拢在腿上的斗篷下摆放了下来,替她把腿也挡住,随后继续坐去门外。
没一会儿,小姑娘在床上发出动静来,他立刻进去,唯恐惊喜了施菀,低头朝小姑娘轻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姑娘在睡梦中迷糊道:“水……”
他便去旁边拿了水杯,小心用被子裹了她扶她起来喝了几口水,再让她躺下。
再去看施菀,好在还没被惊醒。
他再出门去,只半掩着门,好让自己听着屋里的动静。
夜太漫长,到清晨天边见白时,陆璘也拿着书靠在外面的椅子上睡着了。
但闭眼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他惊醒,他睁开眼来,便见施菀脸上带着喜色,正从屋内跑出来。
“怎么了?”他问。
施菀眉眼一弯,开心道:“她退烧了!”
陆璘也高兴起来,轻笑道:“后面大约就顺利了,你不用担心了。”
施菀这才道:“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大人在这儿坐了一夜吗?离天大亮还有一会儿,大人快去睡会儿吧。”
陆璘摇摇头:“我等她醒来吧,现在去睡也睡不着,你要不要回去睡?今日就不去药铺了。”
施菀回说:“我也睡不着。”
于是两人再一起等着,施菀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陆璘盯着她看,随后很快收回目光,和她说:“等一下你回去,就将这斗篷披着,早上冷,别冻着。”
施菀回答:“若等下太阳出来了,我便不用了。”
“你以前就这样怕冷么?我怎么不太记得。”他忍不住问。
施菀沉默一会儿,笑了笑,“是啊,以前就怕冷,大人忘了吧。”
陆璘却总记得,她之前没这么怕冷的。还想说什么,她却先他道:“我再进去看看她。”
陆璘只好将疑惑咽了下去。
没一会儿,他听见里面传来小姑娘的声音,便也挪步进去,果然发现小姑娘醒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么?”施菀问她。
小姑娘摇摇头:“不疼了。”
“那想吃东西么?”
小姑娘也摇头:“不太有胃口。”
施菀又问:“粥或汤呢,喝不喝得下?等下要喝药的,怕你肚子空着喝药难受。”
小姑娘便点头:“喝得下。”
施菀见陆璘进来,和小姑娘道:“我让县太爷给你准备鸡汤怎么样?”
“鸡汤啊……那不是过年才能喝么?”小姑娘说着,眼里却已发起亮来,显然早被鸡汤勾起了馋虫。
施菀说道:“别人家是过年才能喝,县太爷这儿却不一定。”说完抬眼问陆璘,“陆大人,可以么?”
陆璘被她弄得笑起来:“可以,我让人去炖,我大小也是个官,有钱。”
施菀也忍不住笑,朝小姑娘道:“听见了没,县太爷有钱。”
“好,那我喝鸡汤了再喝药,施大夫,我觉得我的腿都没之前那么疼了,是不是快……”她的话突然停了下来,随后“哇”地一声,吐出大口的鲜血来。
“来弟,来弟……”施菀一时有些慌神,急忙拿出自己身上的手帕来想要替她擦,可很快小姑娘又接着吐出一大口血,将她手帕、手、袖子染得一片红。
陆璘立刻脱了自己的外衫垫在小姑娘颈下,随后问施菀:“这该怎么办?”
施菀将小姑娘交给他,急忙去盆里洗手,然后开医箱,从里面拿出针灸袋来,随后点灯,烤针,正要去扎针时,陆璘开口道:“她是不是,已经去了?”
施菀回过头来,发现半张床都是血,被子、床铺、上面陆璘的外衫,全是殷红一片,小姑娘睁着眼,却已不再吐血,身体也不再动弹,只是目光直直看着前方。
她放下针灸包,走过来探了探小姑娘颈下的脉搏,许久,一片平静。
这姑娘终于是去了,如此突然,走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快好了,以为这个大夫真的医术精湛。
施菀松开了手,却久久站在床边,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看着床上小姑娘的脸。
许久,她喃喃道:“我知道她脏器受损,知道她内伤很严重,可我觉得,会是腿上的伤紧急一些,她没办法承受那么多救治,我选择了先治她的腿伤,我怕她因疮疡而撑不下去,我以为内伤还能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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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从她眼底淌下,滴落到床上。
陆璘看看床上的小姑娘,安慰道:“这不怪你,她的伤太重。因为有你,她才能醒过来,才能度过这几天。”
施菀转过身来,无力地抱着腿,背靠着床坐在了小姑娘床边。
过一会儿,她回道:“我明白,我只是……只是以为不会这样……”
陆璘抬了抬手,迟疑一会儿,却又放了下来。
施菀抽泣了一会儿,伸手要去身上拿手帕,却想起手帕已经在床上染遍了血,随后理了理自己袖子上没沾血的地方,擦干脸上的泪水。
但很快她眼中的泪水又流了下来,陆璘想起什么,连忙拿出前一日在怀中放着的那方手幅,正要递给她,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后衙役的声音传来:“大人,丰氏绸缎的丰公子来了。”
才说着,丰子奕已经急步跑了进来,衙役回头道:“诶,你怎么自己就进来了?”
“你们家大人认识我,我在安陆向来就是按时按两纳税,遵纪守法的大好良民。”丰子奕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在门口道:“菀菀,你怎么坐在地上?”
陆璘及时将手上的手帕放回了怀中。
丰子奕进来,朝他行礼:“见过陆大人,一早听说施大夫在县衙,放心不下,便过来了,不知——”
说话间,他瞥见了床上的血和上面躺着一动不动的王来弟。
丰子奕看看施菀,又看看陆璘,陆璘说道:“昨日下午王姑娘病情有变,我便遣人去叫了施大夫过来,施大夫昨夜守了一夜,到今早,这姑娘因内腑之伤吐血而亡,施大夫有些难受。”
丰子奕急走到施菀身旁,蹲下身道:“这不怪你,你师父和小周大夫都觉得她死定了,也就你怜惜她,想试试,菀菀,你只是大夫,不是神仙,生死由命,这是她的命。”
施菀再次流起泪来。
丰子奕连忙拿出手帕去给她擦泪,施菀接过他手中的手帕,自己擦去泪水。
“别哭了,你知道我一早找你做什么吗,你不是想去云梦县找医书吗,我今日要去接货,和我一起去吧,我给你另外安排一辆马车,在那儿待一天,后天或大后天就回,正好是你想要的时间。”
施菀抽泣了一下,问他:“现在就走么?”
丰子奕说道:“可以晚一些。”
施菀回头看看床上的王来弟。
“晚一些吧,她家中想必不会管她,我想……去棺材铺买副棺材,将她安葬了。”
“行行,我这就让人去买,葬完了她我们再走。”丰子奕说。
施菀点点头,随后又道:“再给她买件衣服吧,那个张记绣坊有。”说完从身上拿出一粒碎银来。
丰子奕不高兴道:“什么张记绣坊,那卖的都是什么,我们丰氏绸缎的衣服不比他们好?”
“你们的衣服那么贵……”
“贵是因为它好啊!”丰子奕将她手上的钱推了回去:“我去我们铺子里拿一套就好了。”
施菀从地上站起身:“算了,我自己去买。”
丰子奕拦住她:“好好好,我找个伙计去张记买!”
施菀将钱给他。
丰子奕不要,“我们做生意的,也要积德的,你救她一场,就把这买衣服买棺材的机会给我吧,别再和我争了,我去叫人,你留在这里给她洗洗?”
施菀抬眼看向陆璘:“这县衙……”
“县衙本是正气之地,我也不惧鬼神,就在这里替她洗,无妨。”陆璘说。
施菀点头:“谢大人。”
丰子奕很快出门去吩咐人办事,施菀待在屋内,将床上的血衣血被拿下来,陆璘也着人去烧水。
待施菀给王来弟沐浴完,衣服也买来了,是一件粉色的短襦和长裙,穿在小姑娘身上很好看,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
换完衣服,施菀出门问:“陆大人,能借大人的梳子一用么,我想替她梳梳头发。”
陆璘沉默着去自己房中拿来梳子。
施菀正要接,却发现那竟是把牛角梳。
“算了,来弟向来担心麻烦别人,大人这梳子贵重,她会不好意思的。”说着又回了屋。
陆璘拿着牛角梳的手收了回去,一时之前,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他要将京城的梳子带过来呢?若是在安陆随意买的一把木梳就好了。
施菀最后就用手给王来弟盘了个髻,再由衙役将人抬出去,放进了棺木中。
天已大亮,其他官员陆续到县衙来办公,长喜提醒陆璘道:“公子,今日是放告日,好几个案子要审,要不要赶紧去沐浴更衣了上公堂?”
丰子奕也回过头道:“这几日劳烦陆大人了,安陆一县的重任还托付在陆大人身上,大人自去办公务吧,剩下的事我与施大夫会办好的,大人放心。”
施菀将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想还给他,却发现上面一处染了点血,只好收在手中道:“这斗篷我回去洗洗,若能洗干净,再还给大人。”
“不急,我眼下也穿不上。”陆璘说。
施菀便拿着斗篷,走到了棺木旁边。
陆璘突然在身后道:“施大夫与丰公子……路上小心。”
两人同时回过头来,施菀朝他点点头,丰子奕作揖道:“多谢陆大人关心,说起来,大人应该知道云梦县梨山书院吧,这书院算是近几个县最大的书院,墨香书坊就在梨山书院旁边,里面书比江陵府的还全还新,陆大人若有需要,可说与我听,若是有,我与施大夫帮大人买了带回来,也是顺手的事。”
陆璘摇摇头:“多谢,暂且没有。”
“那我们先去安葬王姑娘了。”丰子奕说。
陆璘点点头,看着他们动身,看着拖着棺材的板车与他们二人越行越远。
早上的日光洒昭在安陆街道,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少,静谧中带着几分暖意。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他回到县衙,经过前堂,去往后院,回到自己房中。
长喜正在给他备沐浴的水,说道:“公子先解衣服吧,水这会儿就好了,厨娘也在煮面,正好沐浴完用早饭。”
陆璘没回话,只是静静从怀中拿出那方绣着荷花的手帕来,看了一会儿,走几步,放回了装冬衣的服箱中。
这手帕,注定的不合时宜,也不知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38章
几日后,春意融融,风和日丽,长喜与陆璘由牙人带着去看宅院。
之前长喜就已经看过,最后觉得这家不错,所以让陆璘来看。
一座三间正房的小院,带了东西厢房和厨房,里面家具也都有,院内用青石砖铺就,还有一口井,坐北朝南,阳光通透,街前街后也安静,算得上是上乘的房子。
“这房子的主人是个老秀才,以前都自己住,眼下不住了才刚租出来,最适合读书人了。”牙人不知陆璘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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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出他定是读书人,给他介绍着。
“一个月只要半吊钱,押二两便成,老秀才厚道,这价钱很便宜了。”牙人又说。
陆璘问:“房契在老秀才手上么?签租契时须见到房契,且是房主本人。”
牙人一听便知道这是个爽快的主顾,这已然算答应了,连忙道:“在的在的,我能担保,公子什么时候能签租契,我马上就和房主说。”
陆璘回道:“大约三日后吧,若房主晚上有空,明日傍晚之后也可以。”
说着从院子边上的小径走过,来到后院。
后院不大,也没铺砖,倒并不妨事。
他走到后院的小门边,拉开了门栓,看向外面。
牙人说道:“后面就是大通街,这儿过去,是雨衫巷。”
陆璘意外地看向牙人:“雨衫巷?”
眼前的街道,几丈远后便是路口,牙人所指的雨衫巷就是拐弯之后。
陆璘踏出后院,走到路口处,往那条巷子看,果然离得不远,就见到那几棵正在春光下争妍的杏树。
“哎呀,那是谁家的梨花还是杏花,长得真好。”牙人道。
“是杏花。”陆璘回答。
牙人笑道:“安陆种杏花的不多呢,怎么样公子,就定这儿吧?”
陆璘本已确定下来,现在却有些犹豫。
他没想到这房子离她这么近。若没有之前那道关系还好,却偏偏有,他总觉得这样,似乎有纠缠她的嫌疑。
“公子?”牙人见他没反应,追问道。
陆璘回答:“我再看看吧。”
牙人没想到他这样回答,连忙问:“为什么呢?之前您家仆人可是跟着我看了很多地方,别处的院子要么太闹,要么太旧,要么就是太偏,这地方真的不错了,价格也不贵,错过了实在难再找到。”
陆璘回过头来,看看身后的房子,朝牙人道:“劳烦再找找,这里我考虑几天,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牙人无奈,只好道:“那行,我再替公子留意着,有好的去处再同公子说。”
陆璘本是乘马车过来,此时马车还在小院的大门外等着,他看着远处的杏花道:“我就往那边绕去前门,你去将门锁上吧。”
“诶,好,公子慢行。”牙人说着,回了后院。
待牙人走后,长喜问:“公子为什么不订这房子,是觉得哪里不喜欢?”
“地段有些不合适。”
“是离县衙有些远吗?小的也在县衙附近看了,没合适的,而且小的试过,乘马车来回并不慢。”长喜说。
陆璘没说话,一步一步往雨衫巷而行,直到那三棵杏花树下,停了下来。
杏花树后的院门关着,花开满枝的杏花在春光下白得耀眼,带着粉泽,别样秀丽。
长喜突然明白过来,那院子离施大夫太近了。
他之前不知道它和雨衫巷离这么近,刚刚知道了,只觉得惊讶,倒没想到这一层,的确,毕竟两人是和离的夫妻,住这么近着实不太合适。
可是公子心中计较着这个,此时又到这儿来做什么呢?显然施大夫此时还没歇诊,但万一她有事从药铺回来,不就正好看见了么?
就在此时,施菀家旁边的院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个大娘,见外面有人,抬眼瞄了一眼便往施菀这边来,拿钥匙开院门。
里面立刻传来一阵“汪汪”的犬呔声,大娘开了门,朝里面道:“别叫了别叫了,给你送吃的呢!”
说着进去,将碗里的吃食倒到狗盆中。
从院外,陆璘能看见一条黄色大狗被系在院中,正摇头摆尾吃狗盆里的东西。
“也不知你主人怎么被耽搁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娘说着,拿了碗从院中出来,再将院门锁好。
陆璘开口问她:“烦问大娘一声,施大夫还没回来么?”
他记得,离施菀与丰子奕一同出去,已经有五天了,之前明明说待一天就回的。
大娘问:“你是找施大夫看病的?”
陆璘沉默一会儿,回答:“是。”
大娘回:“我也不知道呢,说是和丰家公子一起去云梦买什么书,第三天就回,让我帮她喂两天狗,哪想到这么多天都没见人,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陆璘没再说话,大娘拿着碗,进了自家院子。
长喜在一旁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那天那丰公子不是说去接货吗,我看他带着好几个伙计,这安陆附近几个县都太平着,也没听说有山匪什么的。”
陆璘认同长喜所说的。
安陆与附近县的情况他知道,大道安稳,小道也通畅,几乎不会碰到意外。
除非是丰子奕的货遇到了意外,所以施菀没自己回来,而等他一起回来。
所以他们这些天,一直待在云梦?
陆璘从雨衫巷绕出来,乘上了马车。
长喜坐在外面车板上,在车驶动前,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头撩开马车帘子问:“公子,施大夫一定和丰公子去云梦游山玩水去了,我听说云梦山水好,还有很多皮影戏师父,施大夫上次因为王姑娘的事心情不好,丰公子就带她散心去了。”
陆璘冷眼看他一会儿,回道:“少论人事非。”
“……是。”长喜讪讪应着,放下了车帘。
他很意外施大夫竟然和丰子奕出去这么久,自以为自己猜到了原由,却没想到公子又不让他议论事非了。
其实这也不算事非,毕竟是这么熟悉的人,顶多……算关心。
刘老二却好像也很关心的样子,低声问他:“施大夫和丰公子去游山玩水了?”
长喜不太敢再论事非,只是点点头。
刘老二笑道:“老话不是说了吗?‘烈女怕缠郎’,这丰公子哪里不好?有钱,长得也俊俏,天长日久这么磨着,神仙也要动心啊!”
长喜怕陆璘怪自己瞎传谣言,便朝刘老二“嘘”一声,示意他别再说。
回到县衙,县丞杨钊便过来问:“怎么样陆大人,院子看好了没?”
陆璘回道:“院子不错,但远了些。”
“远了?在哪里?”
陆璘回答:“大通街。”
“大通街啊,不算近,但也不远,那边路宽敞,乘马车倒挺快的。”杨钊说。
陆璘不再说话。
杨钊靠近他,低声道:“晚上吃饭的事,陆大人还记得吧?”
陆璘抬眼看他一会儿,似乎想了起来,点点头。
两天前,杨钊牵线,说县内的大户徐仕因祖上情谊,请陆璘共赴酒宴。
徐仕祖上是因战功而封县侯的开国将军,后来爵位降等,到徐仕这一代,只有个七品的恩骑尉,但徐家二爷还在京中为官,徐家又在此地世代经营,自然是富户与望族。不过是因为陆璘家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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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对徐家不搭理,换了别的知县,早就主动奉承结交了。
陆璘作为一县父母官,自然不会主动去奉承本地大户,但对方找上门来,又提起往日与爷爷曾有交情,他必定不能太傲气,所以当时就应允了今日的酒宴。
答应的事,哪怕此时并没有赴宴的闲情,也不得不去。
放衙后,陆璘与杨钊两人就去了吉庆楼。
今日的酒宴就三五个人,但徐仕还是准备了大桌的酒菜,又有数名唱曲陪酒的美人,对陆璘不可谓不热情敬重。
陆璘自小并不缺应对各种宴席的经验,今日却觉得尤其疲惫,脸上那一丝温和笑意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酒过三巡,徐仕与杨钊都已面带微醺,一边点着小曲,一边劝陆璘再喝几杯。
陆璘并不好酒,说道:“这酒烈,我怕是再喝不了了。”
徐仕立刻道:“陆大人可尝过咱们安陆的白玉泉酒?那个清冽醇香,不烈,要不然我让人上两壶?”
陆璘静默一会儿,缓声道:“听说,安陆的甜酒也不错?”
“甜酒?”徐仕笑道:“陆大人说的是糯米甜酒,那个的确当属安陆酿的数一数二,这吉庆楼的甜酒更是安陆之最,我这便叫呈上来给大人尝尝。”
说着喊来小二道:“上两壶白玉泉酒,再上两壶甜酒。”
“好,小的这就去上酒。”小二说着出去,很快就将酒端来。
白玉泉酒是用瓷壶装的,甜酒是用小陶坛装的,徐仕问:“陆大人先尝哪个?”
陆璘说:“甜酒。”
徐仕便亲自给他盛上一碗糯米甜酒。
这甜酒汤清如琼浆,浮着的糯米细长白亮,一开坛,便是香气袭人。
陆璘拿勺喝了一口,确如施菀所说,清甜润口,沁人心脾。
这一晚,他喝了大半坛甜酒。
回到县衙,月已近中天。
临近十五,月亮圆了大半,明晃晃挂在半天,如仙镜,如玉盘。
长喜说道:“时候不早了,公子赶紧休息吧,我去给公子备水。”说着进屋将灯点好,又去厨房提水。
点灯时,陆璘站在房前抬眼看天边的月亮,水提好时,他还在看。
“公子?你看什么呢?这月亮它也没圆啊,时候不早了,该睡了。”长喜说。
陆璘低下头来,缓缓道:“长喜,我突然觉得,也许我以前,错了许多……”
长喜劝道:“公子你别这么想,你被贬官,不是你的错,是不愿同流合污而已,你看你离京之前老爷都只是叹息,也不怪你,说让你耐心再等等。”
陆璘许久没说话。
长喜问:“公子是说的被贬官那事么?”
陆璘没回答,只是说道:“安陆的甜酒好喝,京城的也比不了,你下次可以试试。”
第39章
接下来两天,因有新的赋税规定自朝廷下发,县衙内忙成一团。
长喜与那牙人新去看了两处宅院,让陆璘再去看,陆璘却也兴趣缺缺,继续忙着县衙的事,将看宅院的事挪后。
县廨内,陆璘往前推了推手上的卷册,不慎将桌边的纸张挤了下去。
杨钊就站在桌旁,忙替他捡起来,不由就看到了与纸张放在一起的从京城来的一封信。
“这不是与朝廷邸报一同到来的家书么,陆大人还没拆?”杨钊意外道。
陆璘看到那信,才想起有这事,解释道:“这两日忙起来,倒忘了。”
杨钊立刻将信放回桌上:“这一县的事务,哪有忙完的一天,陆大人孤身在外,家中亲人不知如何想念,还是早早回信过去好。”
“杨大人说的是。”陆璘轻笑道,说着正好将手中的卷册写完了,放下笔,看了看那家书,将它拿了起来。
杨钊已回到了自己的桌后,看着陆璘拆信,心里不由想,那信封上的字刚劲有力,似是男人的字,不会是副相陆尚书的字迹吧?
唉,那等高官摸过的信封、写的字,想想就让人景仰,他都恨不得去看上一眼。
杨钊说道:“这才一个多月,便有三封家书送过来了吧,实在叫人艳羡。”
陆璘回道:“只是我在外,母亲担心而已,所以总让兄长代笔寄信过来,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关照注意身体之类。”
“做母亲的,自然怜子。”杨钊说。他原先还以为是陆大人的夫人寄的信呢,现在想来,那信上是男人的字,若是夫人给丈夫说些思念体己的话,一定不好意思让别人代笔,定是自己写,所以陆大人还真没骗他。
那陆大人的夫人呢?
自从上次陆璘说他还没子女,杨钊就很奇怪是为什么,比如是陆璘身体有恙,还是陆夫人身体有恙,但陆璘很少和他们提起家中夫人是何家千金,房中又有妾室几人等等,让他猜也没处猜。
但看眼下情形,陆大人与家中夫人的感情定是有些疏离的,要不然也不会一封信都没写过来。
由此可见,姻缘是不是美满,伉俪情是不是深笃,和长相也没关系啊。
此时外面陡然传来一阵击鼓声,打断了杨钊的思绪,让他猛地一惊。
县衙中有定制,遇有诉讼之事,需在特定放告日来县衙中审理,但若遇到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这种重案,就随时可来击鼓鸣冤,现在鼓声响起,证明有人有冤要诉。
陆璘立刻从桌后起身,往前堂而去。
还没上公堂,便有衙役过来道:“知县大人,不必去了,那人就是个盗窃案,非在此胡搅蛮缠,小的已让人把他带下去了。”
此时外面人喊道:“安陆县是个黑县,安陆人个个男盗女娼,没天理,没公道——”
陆璘问:“他是外地人?”
衙役回道:“他是潭州来的商人,说是在杨柳店被盗了全身家当,所以才来县衙闹事,回头给他几板子就老实了。”
“杨柳店?”陆璘重复道。
衙役回道:“是啊,他自己要跑那地方去,怪得了谁?”
陆璘吩咐道:“你去外面和他说,先写好状纸,稍后拿来我看看,若有冤情,我自会禀公处理,让他别再闹了。”
“是是是。”衙役领命而去。
陆璘回到县廨中,杨钊问:“外面是怎么了?”
陆璘说了外面的事,杨钊的反应也同衙役一样,不屑地笑了一声,回道:“那么多登记在册的青楼妓馆不去,要贪便宜去杨柳店,怪得了谁?”
陆璘回道:“上次也有个案子提到在杨柳店丢失钱财,这杨柳店是……”
“就是个污秽之地,外面那人骂安陆人男盗女娼我不认,但说杨柳店人男盗女娼,那倒是真的。”杨钊道。
“那地方鱼龙混杂,有行商的,有行巫术的,有小偷小摸的,也有过不下去日子,在杨柳店租间房子讨生活的,但更多的就是暗娼,一些不知廉耻的女人背着丈夫到杨柳店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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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和丈夫一起的,所以就有女的卖身给不明就里的外地商人,卖完了,丈夫再将商人随身钱财洗劫一空,等商人从美梦中醒来,人去楼空,什么都没了。
“官府管也管不来,全抓进狱中,出去了她们还是要重操旧业,也不能硬把她们送去青楼吧,她们都聚集在杨柳店,所以那地方就成了老光棍、地痞流氓这些人最爱去的地方。”
“所以,那是个法外之地?”陆璘问。
杨钊被问得一阵心虚,讪讪道:“这个……似乎,也不算。比如这么久,一件大案都没出过,都是些小偷小摸、打架闹事什么的。”
“明日,我去那里看看。”陆璘说。
隔天,他作一身商人打扮,乘马车去往杨柳店。
长喜见赶车的刘老二每每动身都龇牙,还按按腰,便问:“你腰怎么了?”
刘老二回道:“没大事,家里屋顶有漏,前两天上房说去拣一拣瓦,没留神掉下来了,不动没事,动起来才有点疼。”
长喜问:“那大夫怎么说?”
刘老二摇头:“还没去看大夫呢。”
长喜吃惊:“怎么还没去看,这万一伤着骨头……”
“我自己留神着呢,没事,大概是骨头损了一些,等施大夫回来就去看。”刘老二说道。
长喜听他提到施大夫,想到陆璘在马车内也能听见,不知该不该多问,但刘老二自己却主动说道:“现在老神医不怎么看诊了,都是小周大夫和施大夫在看,别人不知道,我看得明白,施大夫是认真看病,认真开药,能用十文钱治好的,不要你十一文,但小周大夫就不同了,我这病过去,指定先来三天针灸,再开两个月的药,还顺便说我肩颈不好,得推拿、拔火罐,这一通下来,非得下去半吊钱,我不去。”
长喜评价道:“小周大夫先是药铺的东家,再是个大夫,那也算半个商人了。”
“谁说不是呢!”刘老二叹声:“这都多少天了,施大夫怎么还不回来,别是和那丰公子玩得不愿回来了吧?”
长喜没回话,刘老二不由道:“如果施大夫做了丰家的少奶奶,是不是就不会出来看病了?”
车上一片安静,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马车一路行驶,没一会儿,到了杨柳店前面。
杨柳店是一条狭窄的街道,还在街外,就闻见前面墙角处一股尿骚味,让人忍不住掩鼻。
长喜说道:“公子,你真要进去吗?这儿可真够臭的。”
陆璘半晌才回话,语气有些落寞:“臭不臭的,也要去看看,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待会儿少说话。”
长喜点点头,扶他从马车上下来。
马车就停在街外,陆璘与长喜一同进入杨柳店街道。
等进来,陆璘才想起来一件事:这条街既然是做暗娼生意,那自然是晚上人才出来,白日至此,竟是一片安静,像个普通街道似的。
走了一小段,才见到个三十左右、眉目算得上清秀,却浓妆艳抹的妇人。
那妇人坐在屋前,看向陆璘道:“郎君,找点乐子么?十文钱。”
长喜在旁边咋舌:“才十文钱!”
陆璘瞪了他一眼,走上前看了里面屋子一眼:就一个昏暗小屋,进去就是床,而那床旁边,却还有个两岁的孩童坐在地上玩。
陆璘忍不住问:“这,有个孩子?”
妇人从椅子上起身道:“没事没事,她不懂,也挺乖的,绝不吵闹。”
陆璘问:“你丈夫呢?”
妇人看他一眼,疑心道:“你这人是做什么?耍就耍,不耍就走,我丈夫做什么干你什么事!”说着进门去,将门“砰”一声关起来。
陆璘知道她已有疑心,便不再纠缠她,继续往前走去。
但心里,仍然因刚才那一幕而震惊:那是那孩子的娘么?那孩子看着是个女孩,小小的年纪,就看着母亲在自己旁边接客?
这孩子长大了该是如何自处?
长喜叹声道:“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这女人就不怕她女儿长大了也跟她学?”
“你……”
陆璘才要开口,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这是胃脘冷痛,要吃药的,我写个药方,你按这个去抓药,一剂药不超过三文钱,吃五剂就不痛了,但以后也许会复发,你便继续吃。记住以后要按时用饭,勿食生冷,最重要是少忧思烦恼,少动怒,这才是主因。”
“三文钱,那到比我想的便宜。”
他走到前面一间屋子门前,就见到施菀坐在屋内一张桌子后,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和面前的女人说着话,在她坐着的边上,围了足有十多个女人,看穿着打扮,倒都像是这杨柳店的暗娼。
这屋子破旧,一屋的女人也都是衣着艳俗、举止轻浮,而她穿一身湖绿色的襦裙,只插了只木钗,未施粉黛,放在这环境里如此异端,却又莫名和谐。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这几日他有多想见到她。
他每日在县衙里出出进进,他沉心于公务,他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可是他内心郁结愁苦,一股闷气久久团在胸中。
他想见她,他担心她在云梦和丰子奕日夜相伴,他不只一次回想与她重逢后的点滴。
原来他真的很在意她在云梦如何了,真的很在意她是不是会和丰子奕在一起,如今见到她,见到她在这儿给人看病,心中一切的担心和阴霾都散了,好似,他找到了他的症结,也找到了他的良药。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身后来人,竟是刚才那个带孩子的妇人,此时她将孩子抱在怀中,警惕地看着陆璘与长喜。
屋中人听见声音也回过头来,陆璘与施菀四目相对。
陆璘平静道:“我是来找施大夫的。”说完,以眼神示意她替自己遮掩。
施菀有些意外,便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回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说着朝外面妇人道:“他是城中丰氏绸缎家的亲戚,我认识。”
妇人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这样。”说完抱着孩子进屋,朝施菀道:“施大夫,这孩子刚刚一直咳,该不是受了风寒吧?”
施菀将她怀中的孩子看了眼,说道:“看着精神还好,不像是很不舒服的,等一下我帮她们看了就给她看看。”
交待完,施菀就起身出来,到门外,和陆璘轻声道:“大人怎么到了这里?”
陆璘回答:“这几日都有人状告杨柳店,我来看看,却没想到她们都在你这里看病。”
“她们也是可怜人,生病了舍不得看大夫,总会拖成大病,我就不时来这里义诊,能看一个是一个。”施菀说。
陆璘看了她一会儿,说:“既然她们都在看病,那我随意逛一圈就回去了,只是稍后还想向你打听这里的情况,可以么?”
施菀点点头,“只是我这里还需要至少半个时辰,或许大人先回去,我看完诊去县衙找大人?”
“无妨,我在街头路口等你。”陆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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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劳烦大人了。”施菀说着,又回了屋子。
待她坐下,下一个妇人便说:“我最近那个不正常,迟迟不好,拖拖拉拉半个月了,生意都不好做。”
“是最近才开始,还是以前也有?我看看你脉象。”施菀轻声问着话,陆璘走远一些,到要离开这屋前了,又回头看了眼,才往前面而去。
一走远,长喜就问:“施大夫怎么在这里?这地方可实在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显然他觉得这不该是施菀能来的地方。
陆璘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是意外的、不解的,但转而又觉得,自己不该意外,来这里诊病,的确是她会做的事。
等他们转了一圈回来,刘老二正靠在马车上瞌睡,见他们回来,讶异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施大夫回来了,你等一会儿可以找她看病了。”
刘老二愣了很久,才意识到知县大人在和自己说话。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知县大人向来上了马车就沉默,一句闲话都不讲,让他每每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吵,这会儿竟然主动和自己说话。
直到陆璘上了马车,刘老二才后知后觉道:“真的?大人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长喜在后面小声道:“在里面遇到了。”
“啊?”刘老二的眼睛瞪得有铜铃大。
马车上的陆璘解释道:“她在里面给人诊病。”
“诊病?给里面的……婊子吗?”
这里的暗娼,哪怕在刘老二这种赶车人眼里都是最上不得台面的,所以顺口就用了这个粗俗的词。
陆璘说道:“或许大夫眼里,病人便是病人,没有高低之分。”
第40章
刘老二半天没想明白陆璘的话,搁了半晌,朝长喜道:“看来施大夫没准备做丰家的少奶奶,要是准备做,就不会来这种地方了。”
里面陆璘没再说话,长喜朝他回道:“少论人事非。”
刘老二看他一眼,无奈闭上了嘴。
等了小半个时辰,施菀背着医箱,从街心往这边走来。
陆璘看见她身影便从马车上下来,静静看着她。
等施菀靠近来,后面一道声音响起:“施大夫,又来义诊呢,我前两天膀子伤了,给我看看成不成?”
陆璘往后看了眼,发现是个精瘦的年轻男人,旁边跟着个壮汉。
施菀斜睨那人一眼,没理他,他也不在意,吹着口哨笑着往前去了。
等她靠近,陆璘问:“他是什么人?”
在他印象中,她一向是和气的,无论对谁都温婉带着浅笑,刚才却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
施菀回道:“他是个地痞,叫常虎,专门替黄三爷收租金的,里面那些女人辛苦赚的钱,大半都被他收走了。”
“那黄三爷是什么人?”陆璘问。
施菀摇摇头:“我知道得不多,只知这一条街的店面都是他的,若有人在此打架闹事,也是他派人管,所以他也将这个钱算在租金里,叫头钱。”
陆璘沉思一会儿,随后道:“关于这里面的事,我还要详细问你,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说着他试探道:“茶楼……或是酒馆?”
施菀往周围看了看,指向左侧的远方说道:“那边是杨柳河,要不然去那里说?”
陆璘往那边看过去,一条窄河,岸边杨柳随风招摇,倒是一处不错的好地方。
“好。”他回答,“你就将医箱留在这里?”
施菀点点头,将医箱取下,和刘老二道:“那劳烦刘大哥替我看管一下。”
“好好好,我等下还要找你给我看看腰呢,摔着了。”刘老二说。
“嗯,我稍后就回药铺去,你去药铺找我便好。”施菀说着,与陆璘一起往河边走去。
陆璘问她:“去云梦一切还顺利吗?听刘老二说你这两天才回来。”
“本来是要早几天回来的,结果在那里遇到一批上好的虎骨,馨济堂缺这药已经好久了,我就同丰公子说了,让他遣人回来告诉周大夫,周大夫马上回口信说全收了,我便留在云梦,托丰公子帮忙,收了这批虎骨,这才回来。”施菀回答。
陆璘明白了始末,稍稍心安了一些,然后问:“那王姑娘的爹娘和弟弟怎么样了?”
“差不多好了,已经回去休养了。”
两人一时无言,只是感叹有些时候,一个人的人生竟是那么可有可无。
施菀问:“王姑娘死在县衙内,她爹娘有去县衙说什么吗?”
陆璘回答:“他们明知王姑娘伤重,更何况县衙那种地方,他们不敢来。”
施菀点点头,放下心来。
两人已走到河边,这杨柳河远远看着秀美,离近了,却发现河水泛着绿,但还有人在河边提水、洗衣服。
与河水的脏污不同,河边的柳树却刚长了新绿的叶子,柳条迎风而动,如烟似雾。
两人沿河边走着,陆璘说道:“连续几桩案子都与这杨柳店有关系,苦主状告杨柳店人盗人钱财,杨大人也说这里鱼龙混杂,官府都管不了,所以我来看看,没想到会碰到你。”
施菀说:“我是有一次被人哭求让出诊救人才到这里的,但那病者已经快不行了,是那种……花柳病,其实那病并非不能治,若早些医治,是能好的,但她一来舍不得钱,二来怕丢人,便一直拖着,直到最后撑不住。
“我那时知道,这是这杨柳店女子的常态,她们将自己看得轻贱,一分一文都不舍,也不愿去外面遭人骂,所以有了病痛,都会忍着。我心中不忍,就偶尔会来义诊,她们只要听说是不要钱,就都会来看看,不管最后去不去抓药,总是多了一分希望。”
陆璘没说话,她解释道:“我知道许多人觉得她们是咎由自取,是活该,但其实很多时候她们也是无奈,比如那个带着女儿的,叫珍娘,她丈夫是佃农,脾气有些倔,和东家的家丁打架,把腿给打断了,做不了事,女儿刚出生,家里一粒米也没有,这才由人介绍了到这杨柳店来,对丈夫就说去娘家打秋风了,其实娘家知道她这情况,也不会管她。
“介绍她来的阿英,家中也是佃农,欠着东家的钱,母亲生了病没钱医治,实在没办法才自己到这杨柳店来的,她自己说,她那时才十五岁,刚来第一天,她赚了50文钱,哭了一整天,但这50文,被常虎收了30文。
“她们的确看着轻浮,有时也会拿客人钱财,但我就是心疼她们,原本她们也是老老实实在家种地的……我也没有钱,只能花些时间替她们看病了,虽然杨柳店还是杨柳店,但我只能做一点是一点。”
陆璘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直想要的答案。
施菀做不了更多,因为她只是个大夫,可不管怎样,她也让那些女人少付了诊金,多了些尊严,她做了她能做的,真正要改变杨柳店,其实是官府的事、是他的事。
他读书,他考功名,是为治国平天下,所以当他觉得新政是利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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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便全力支持老师推行新政,后来因为党争,因为阻力重重,新政失败,但他仍在集贤院,还升了官。他于是想入政事堂,想继续沿着老师的路走,最后却因反对太后与赵相混乱朝纲而被贬,来到安陆。
他就像个为了社稷,却被社稷所抛弃的失败者,孤单而茫然。
可他忘了,这小小的安陆县城,也是治国平天下的一部分,他仍然可以继续自己的信仰,既然他的目的不是升官发财,那做知县和做宰相,又有什么区别?
施菀尚且能做自己能做的,他能做的理该更多才是。
他心中豁然开朗,看着施菀,似乎看到了一束光,看到了散发着光芒的一颗明珠,让他从心底欣赏赞叹,想靠近,想捧在手心好好珍藏。
压下心中的悸动,他正色问:“你刚才说的这两人家中都是佃农?而且还是认识的,莫非她们是同一个地主家的佃农?”
施菀愣了愣,这是她之前没想过的问题,回忆了一番才说道:“大约是吧,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她们是同一个村的。”
“同一户地主的佃农,却都困苦到要卖身,这地主必然要好好查。”陆璘说。
施菀立刻道:“那大人会去查吗?万一是地主作恶才逼良为娼,她们是不是就能离开杨柳店?”
陆璘回答:“我不知道杨柳店最后会如何,但一定会去查,你再多和我说说这里的事情。”
“我知道她们都是往县城东边下去,罗平镇或金水镇那几个村的,前年水灾,镇上大部分农田颗粒无收,就是那时候卖地卖身,有的从自有田主变成了佃农,有的本就没田,活不下去,就到了杨柳店来。”施菀说。
陆璘眉头微微皱起,罗平镇他知道,前年的确有水灾,云梦泽湖水没堤,江陵府便掘了安陆县这儿的口子,淹了罗平镇。
也因此,江陵府、朝廷下发了大量的赈灾粮和钱款,照理说的确会对灾民有影响,但不至于沦落到失田、卖身的地步。
“我想找个机会询问她们详情,之前不知道这里还有常虎、黄三爷这样的人,如今看来倒不能冒进,所以我想找个杨柳店之外的地方见见她们,只是她们似乎戒心很重,轻易不肯见我。”陆璘说。
施菀立刻道:“我可以帮忙劝她们,我来了四五次了,她们多数是愿意相信我的。”
陆璘轻笑:“好,那我先回去查查那黄三爷的来历,然后找好地方,到时候就拜托你帮我联络她们。”
施菀也带着欣喜道:“只要大人愿意体察民情,替民作主,我自然乐意帮些小忙。”
陆璘温声道:“说来惭愧,这本是我这职责。”
施菀也朝他一笑,随后道:“那如此说好了,大人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我就回药铺去了。”
陆璘看看远处的杨柳堤岸,问:“药铺还有事?”
施菀点头,随后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道:“今日东家要给我发工钱,我也想早点拿到。”
陆璘莞尔:“那你快回去,要不然坐我的马车,我送你一趟?”
施菀回答:“不用了,也没多远。”说着往马车那头而去,陆璘缓步跟上。
拿了医箱,施菀便回头向他道别:“大人慢行,我先回药铺了。”
陆璘点头,朝她道:“再会。”
随后她离去,他站在马车下看着她远处,直到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拐弯进入另一条街,消失不见,自己才乘上马车。
长喜趁机道:“公子,要不然下午别回县衙了,和我去看房子吧,上次那牙人又挑了一处,我看了还不错,而且就和衙门隔一条街。”
“不必了,就上次那家吧,现在去牙人那里交定金,让他尽快安排签书契。”陆璘说。
“啊?”长喜愣了:“上次那个和施……”他看看旁边的刘老二,改口道:“上次大通街那个院子吗?”
“是。”
长喜一时无言。
可是他也觉得和前少夫人住近了不太好啊,多多少少,会让人多想?
长喜这样想着,但刘老二在旁边,他不能多说,再说公子向来就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变的,如此决定,大概是有别的想法吧。
他将话忍住,朝刘老二道:“去找上次那牙人吧。”
刘老二应着,将马车往牙人的地方赶去。
牙人也是没料到这桩买卖来得这么快,前面还一副对那宅院不满意的贵气公子二话不说,都没去那院子重新看过,就直接扔给他一两银子作订金,并交待,尽快联系房主签租房书契。
牙人连忙答应,确定两日内敲定签书契的时间,陆璘这才离开。
回到县衙,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查杨柳店的铺面地契资料。
官府存档上显示,铺面与地产都在同一人手里,名黄正甫,让人意外的是,杨柳店这一片的里正也姓黄,名黄正鸿。
“这黄正鸿与黄正甫可有亲戚关系?”陆璘问杨钊。
杨钊回答:“此为兄弟二人,黄正鸿是哥哥,黄正甫是弟弟。”
陆璘没说话,杨钊继续道:“下官到安陆上任时,黄家就在杨柳店这一片有些名望了,后来没过几年,黄正鸿就做了里正,还是……黄知县在任上时。”
“黄知县也与他们有亲戚关系?”陆璘问。
杨钊连忙摆手道:“那倒没有,没有,只是碰巧,黄也是大姓嘛,而且下官与黄知县都是外地人,绝不会在此地有亲眷。”
陆璘点点头。
陆璘又翻看罗平镇户籍田亩册子,杨钊在旁边道:“但黄正鸿,是徐仕的连襟妹夫。”
“什么?”陆璘面露惊愕。
杨钊没回话,陆璘低头看一眼田亩册子,问:“徐仕在罗田镇、金水镇、八公镇共有田亩一万六百余亩,而这三镇共有田亩四万余亩,所以徐家一家,占了三镇里的一镇?”
杨钊笑道:“下官调任安陆以来,便是如此了,那徐家它是有爵位的,自有朝廷的封赏,而且徐家二爷还在京中任侍御史,所以……”他顿了顿,说道:“这田产,倒也算是朝廷体恤功臣仕人。”
陆璘明白过来,不管徐家的田产有没有问题,与黄家兄弟有没有勾连,是不是欺压百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徐家是功爵之家,徐家二爷在京城做御史。
陆璘并未与这位徐二爷打过交道,但对方作为御史,有纠察弹劾百官之责,就算是他还在做京官时也不能轻易得罪,如今远在天边做这七品芝麻官,有什么力量去查人家的老家?
“陆大人,我今日找人买了一条鲥鱼,这鱼贩的鲥鱼向来鲜活肥美,也特地备了安陆的甜酒,要不然去下官府上尝尝?”杨钊问。
将这安陆县一干权贵交错网实言相告,杨钊也是为这新来的知县好,话已说到这里,知县想必也明白了其中利害,不会再纠缠这些卷册,两人再一同喝几杯,这交情也便有了。
杨钊如此打算着,没想到陆璘却看向他,回道:“不了,我稍后再看看前年朝廷的赈灾册子,那时赈灾的细则还是我草拟的,我想看看罗平镇的赈灾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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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下发到位。”
杨钊愕然,看着他良久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这位公子爷为什么做着京官,有着大好前程,还有尚书老爹庇佑,却被贬到了这弹丸之地做知县。
因为脑子有些轴。
入夜,杨钊靠坐在床上,枕着胳膊,直愣愣看着床顶发呆。
杨夫人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问他:“琢磨什么呢,一声不吭的。”
杨钊说道:“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这陆知县要坏事。自打他来安陆,就一声不吭到处查卷宗册子,天天不见人四处暗访,我就该想到他不是个省事的,这罗平镇赈灾、杨柳店的黄家兄弟,他要是真去沾,那可就完了。”
杨夫人也知道些安陆县权贵的事,不由问:“你是说,他要查吞了赈灾款的徐家和□□上的黄家那两兄弟?”
“说不好,本来我觉得他大概不会,但一想他从四品京官贬到七品县令,我就觉得说不定他这官就是这么给贬的。”杨钊说。
杨夫人紧张起来:“这怎么办?他不会指使你去得罪人吧?”
“不管他指不指使我,这火说不定就烧到我身上,他倒是好,在京里还有个做尚书的爹,再不济官可以继续当,命可以保住,我就不同了,我这外地来的,一没后台二没家世,谁给我兜底?一个不好,到时候就拿我我的命来担责。”
杨夫人听他这样说,急得扔了梳子,坐到床边道:“那你赶紧想法子呀,就你这芝麻绿豆的官,他们斗起来随便溅个刀屑子都能把你削死了!”
杨钊缓缓道:“我先悄悄给徐仕那边透个风,好让他有个应对,这样陆知县这边多半就兴不起浪来,也就连累不到我了。”
杨夫人喜道:“这办法好,还是你有主意!”
杨钊叹了声气:“好什么好,我这寒窗十年读来的父母官,最后竟和鱼肉乡邻的恶霸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实在是愧对百姓和朝廷的恩德啊!”
杨夫人冷声道:“行了,人家良田万顷,你买条鱼还抠抠搜搜,愧对什么朝廷,你就愧对我和儿子!”
杨钊白她一眼,懒得开口,杨夫人也不屑理他,径自继续梳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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