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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星时刻 稚楚 67813 字 8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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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淘汰公演

“碎蛇他们开场!要开始了!”

听到迟之阳的声音,南乙收回思绪,将目光放到舞台。

众人以乐队为单位坐在沙发上,等待着碎蛇乐队上场。

CB的Livehouse舞台要比一般的大很多,屏幕更像是音乐节的排布——由一块超大屏幕和左右两块竖屏组成,天花板和舞台地板同样也是屏幕,整体造价不菲。

开场前,整个livehouse是一片黑暗,只有观众池嘈杂的议论,三秒倒计时后,灯光全灭,背景屏幕上出现一段水墨画风格的视频。

台下观众开始尖叫,前排的人已然看见乐手上台,欢呼声愈发拔高。

视频里,一条红蛇蜿蜒爬行。旁白出现,是苗、彝、傣三族语言和汉语的重叠音轨。

“相传在云南,有一种蛇形怪物,它每天都会爬到高处,又重重摔下,摔得粉碎,但很快,这些碎片又会重新聚拢,变回一条完整的蛇。

他们被称为——碎蛇。”

灯光再次亮起,一左一右两侧布灯,是暖色调的橙黄,斜着落在三人身上,如同黄昏时分。

很快,屏幕的正中间闪现出四个红色大字——《昨日之蝶》。

但下一秒,这四个字化作数不清的血色蝴蝶,四散飞舞,最终消失于黑暗中。

这样的视效无疑是非常加分的。

左右两边的屏幕是特写镜头,展示着乐手的造型。他们三个都披着黑色披风,头上戴着不同民族的装饰,脸上罩着银质面具。

和南乙猜想的一样,民族特色就是碎蛇最大的优势,这次的淘汰赛格外残酷,为了能够晋级,突出区别于其他乐队的特质是必然选择。

一旁的迟之阳不禁感叹:“配上这个开场视频……太酷了。”

吉他手沙马赤尔这次不是高马尾,而是编了一头细辫子,在话筒前站定。没有任何器乐演奏,他放声低吟,音色浑然饱满,旋律平和悠远,有一种质朴的力量感。

不知为何,明明听不懂他的吟诵,但南乙却发自内心感受到一种对逝者的怀念。光是听着这段吟唱,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外婆和舅舅。

正沉浸在酸楚中,肩膀被碰了碰。

还以为是谁不小心,南乙侧过脸,却发现是秦一隅用肩膀抵住了他的肩,靠得很近。

“这是彝族的毕摩在唱诵。”他的声音很低,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和调笑,语气袒露出一种难得的真挚。

“他在送魂。”

大屏幕的画面跟着吟唱而变化,一些少数民族的字符出现,围绕起来,逐渐组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再一看,仿佛更像是棺木。

视角不断推进,那木头上面,雕刻了许多的蝴蝶。

南乙望着秦一隅的侧脸,舞台上红色的灯光映在他黑色的瞳孔中,跳动着,像夜里的火把。

“你怎么知道?”南乙明知故问。

“我见过。”秦一隅看了他一眼,嘴角带了些笑意,“我之前在云南待过一段时间,有一次路过了一个葬礼,是彝族的葬礼。听当地的朋友说:他们认为人死之后灵魂不会消亡,但会失去方向,所以需要毕摩的指引。”

在吟唱声中,秦一隅的声音显得格外平和、温柔。他说一句,会看一眼南乙的脸。

“在毕摩的吟诵下,火葬后的亡灵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他们会跋山涉水,回到本族家支的发祥地,在那里,就能和祖先们的灵魂团聚。”

真奇怪。秦一隅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能在他脑中编织出完整的场景。那画面太过温馨,简直不像是能从他大脑中生成的东西。

听到最后,他眼睛有些发酸,勉强笑了一下。

“如果真的是这样,死亡就不是人一生的终结了。”

“是啊,我当时听到这些,忽然就释怀了。”秦一隅脸上挂着柔柔的笑,“先离开的人,只不过是先回家了。总有一天,我们还能团聚,而且是祖祖辈辈所有人,永永远远聚在一起。”

“不过这样也挺麻烦的。”秦一隅笑了,“我都能想象我去到那边是什么场面了,那么多长辈一起唠叨我,烦都烦死了。”

听到这句,南乙忍俊不禁。

因为秦一隅的话,他沉闷的心突然变得豁然。

曾经的他,很不愿意相信这些玄妙的传说,是害怕自己忘得太快,失去了复仇的决心。报应这两个字是最虚伪的。因为在他看来,恶人根本不受因果论的约束,与其等虚无缥缈的恶果,不如他自己动手来得更快。

但秦一隅说的这些,却真切地在南乙心中种下一颗柔软的种子,他甚至开始期待,或许有一天,他也可以回到那个“家”中,和外婆再见面。

“你怎么好像快哭了。”

秦一隅凑到南乙面前,歪着头盯住了他。

这距离太近,而现场,阿满的鼓点也出现,咚——咚——

南乙避开视线,神色未变。

“你看错了。”

“是吗?”秦一隅笑了,他的手肘支在膝盖上,掌根托着腮,眼神依旧是那种毫不掩饰的观察,仿佛想要把他看透似的。

最后他说:“不过我真的很好奇。”

“好奇什么?”

“你哭起来什么样。”

南乙顿了顿。在这短短几秒里,他似乎又回到日常的模样,嘴角勾着薄薄的笑意,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不在乎。

“我很少哭,你可能看不到了。”

大约是这一眼太轻飘飘,秦一隅竟然怔了怔,也笑了出来。

没有比让一个冷冰冰的人掉眼泪更令人兴奋的事了。

谈论间,台上的三大件配合拉满,吉他音色悠长,鼓点扎实,像木桩钉在土地上,而小留的贝斯音色则很闷,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到副歌时,沙马赤尔的嗓音忽然间变得高亢,鼓和贝斯的节奏也忽而加急,配合着电吉他撕裂式的推弦,之前压抑、积攒着的情绪在瞬间爆发出来。

而这时也终于有了汉语的歌词。

[昨日的蝴蝶消失了

它将灵魂带走

昨日的蝴蝶回来了

它说:“会过去的。”

“你不是一无所有。”]

沙马赤尔重复着最后一句,高举双手,台下的观众有人抹着眼角,有人摇晃身体,有人也举起手,跟着他反复唱着“你不是一无所有”。

二楼玻璃房里的迟之阳都跟着哼唱出来,然后下意识反应过来,“太洗脑了。”

严霁点头,“又洗脑又感人。”

碎蛇表演到最后,三人和声吟唱,充满了灵性。而屏幕上生出一棵巨大的枫树,树的最中心是一只蝴蝶,她扇动着翅膀,画面中出现十二枚发着光的圆形物体,围绕着蝴蝶。

“这是什么意思?”迟之阳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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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迟之阳的发问,秦一隅就没那么温柔了,言简意赅解释道:“这是苗族的蝴蝶妈妈和她的十二颗蛋,世间万物都是蝴蝶妈妈孵化的,蝴蝶代表生命的起源。”

“真的吗?”迟之阳蹲下来,两手捧着脸,“好有趣啊。”

“所以他们这首歌是一个轮回。”南乙轻声说,“从死亡开始,以万物新生为结束。”

秦一隅露出微笑,说:“就像他们唱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情感上来说,南乙很喜欢这首歌。如果他站在台下,一定会投出这一票,尽管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器乐炫技,演唱上也很质朴,但对他而言,这份真挚的情感已经胜过很多。

“好可惜。”看着碎蛇结束表演,严霁不由得发出感叹。

“可惜什么?”迟之阳问。

“今天之后,无论如何C组都只留下一个,不管谁留下,这么好的演出对决都不会有第二次了。”

的确如此。

就算是胜负欲格外强烈的南乙,也能体会到这种惋惜。

表演结束没多久,分数就直接公布在二楼观战席的公屏上,伴随着公共广播。

[碎蛇乐队:

专业分:900]

“三个评委都打满了?”

“好厉害……”

“音乐性确实很强啊。”

“算上之前200的加分,这就已已经1100分了。”

严霁分析说:“现在就看台下的观众吃不吃他们这种主打情感共鸣的民谣风格了。”

就在大家期待的时候,公屏上却出现了一个问号。

[观众分:?]

“不公布吗?”

公共广播出现:“各位C组的乐手们,观众打分将会在五支乐队表演完毕后公布。”

“好会吊人胃口啊。”

“直接公布太残忍了,五进一诶,两组表演完就有一组知道自己被淘汰了。”

“一起公布也很吓人好吗,早死早超生。”

“这赛制比得我好想死。”迟之阳把头埋在膝盖上。

严霁笑了,“这才第一组呢,别紧张。”

按照顺序,接下来上台的是蓝色药丸和半梦,巧合的是,他们两组竟然撞了主题,都是在[过去]这个母题下追忆时代的变迁,只是表演风格不同。

一个更内敛,用冷静的、机械般稳定的鼓点营造出萧条感,一个则是更金属,有种九十年代摇滚才有的燥热和洒脱,仿佛把一切都豁出去了。

“大家都铆足了劲。”南乙淡淡道。

“我有种预感。”秦一隅笑着说,“等这场淘汰赛播出之后再看,说不定C组是最精彩的。”

南乙平直地看了他一眼。

“厮杀越激烈,大家才会越有危机感,就像养蛊。”秦一隅道。

“这个赛制本来就不公平。”迟之阳说,“分组都是靠乐手内部的人气投票决定的,新乐队根本没有机会。”

南乙却没什么情绪,淡淡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公平,相对公平也是强者制造出来的维稳手段而已。”

这话不假。

秦一隅有时候觉得,南乙虽然才十八岁,但似乎已经提前看透了这个世界运作的规则,也分清了很多真伪。

这似乎是他的天赋,但恐怕也会令他陷入痛苦。

两组乐队的专业评审分也都展示出来。

[蓝色药丸:

专业分:600]

[半梦:

专业分:600]

目前为止,除开被特意隐藏的观众分,碎蛇还是暂列第一。

他们三个戴着面具,看表情看不出紧张,但迟之阳难得细心了一回,发现他们的手都紧紧地攥着沙发布料。他又想起刚刚碎蛇回来的样子,都差点同手同脚了。

于是他挪过去,跟碎蛇挤在一张沙发上,小声跟他们说:“我好喜欢你们这首歌。”

碎蛇三人一齐扭头看向他。

“真的吗?”阿满低声问。

迟之阳点头,还指了指不远处的其他三人:“他们都很喜欢!”

“不烬木要上了。”严霁说完,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一扭头,愣在原地。

秦一隅跟着看过去,乐得不行,“迟之阳怎么被他们仨抱住了啊,笑死,他是不是想背叛我们?”

南乙笑了,道:“小太阳去献温暖了。”

在公共广播的指引下,不烬木整队都站了起来,表情都很严肃,就连一直以来爱阴阳怪气的程澄此刻都默默无语,看上去也很重视这次的live。他们推开观战席的大门,就这样沉默着出去。

可下一秒,几人的齐声打气隔着门传了过来。

“Fire!Fire!Fire!”

这中二的口号吓了他们一跳,除了南乙之外的三人都抖了抖。

其他两个还好,倒是严霁痛苦面具,捂住耳朵说:“不好意思,上班上久了,对这个词有点ptsd……”

南乙和秦一隅同时笑了。

不烬木上台的时候,台下的欢呼声格外大,一方面是因为之前的巡演,他们已经积攒了不小的粉丝群体,显然观众池里就有不少,另一方面……

秦一隅歪了头,指着台下,一脸单纯地问:“为什么她们都在喊‘Uka!程澄!Uka!程澄……’,都不喊乐队名的。”他学得惟妙惟肖。

南乙也不明白,“不知道。”

严霁仔细观察台下叫到快要昏厥过去的粉丝,提出一个合理猜想:“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俩人气比较高?粉丝在较劲呢。”

迟之阳也凑了回来:“啊?她们在比赛谁叫得比较大声吗?”

“有道理。”秦一隅点头,“总不可能是希望这两位结婚吧。”

话音刚落,空气都安静了。

和碎蛇一样,不烬木的选曲也很讨巧,是他们最受欢迎、也是最常出现在安可环节的曲目《夏日警戒线》。

这首的原版编曲已经很适合livehouse的气氛,快节奏的鼓点和失真的高频吉他音色,构建出高亢、活力十足的框架。而为了淘汰赛,他们这次也做出了诚意十足的改编。

他们的舞美风格和前面几个乐队都不同,采用了大量高饱和灯光,黑的底色,搭配蓝色、粉色、紫色各种灯光,渲染出霓虹都市的五光十色,而字幕和歌词也采用了颇具金属感的喷枪式设计,带着光晕,还原了复古游戏机的美学设计,天花板屏幕投影着一颗巨大的银色迪斯科球,不断旋转着。

为了配合这种美学风格,不烬木的乐手们的妆造也很有年代感,银色亮面短款上衣配成套的喇叭裤,穿越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电影里也不会有违和感。

音乐一出现,严霁就感叹:“他们把这首歌改成了合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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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合成器音色选得真好,复古味儿太正了,感觉一秒回到八十年代的夏天了。”

南乙习惯性去听贝斯,“还结合了一点蠢朋克的感觉。”

迟之阳跟着台上的电子鼓摇头晃脑,听嗨了,干脆摘了消音耳罩,“我喜欢这个鼓机诶。”

秦一隅笑了:“我喜欢这个大球,我想上去跳舞。”

“你是想上去砸场子吧!”迟之阳大声道。

其他乐队的乐手也很配合,在二楼的小玻璃房里,他们和台下的观众一起“开火车”,肩并着肩跳着奇怪的霹雳舞,跟着音乐合唱,也嘲笑彼此的舞姿。

南乙是其中最冷静的一个,镇定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独自走到那面巨大的圆弧玻璃前,坐在地板上听歌。

前奏过后,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台上的程澄,尽管这家伙昨天态度不佳,但明显听进去了他的建议,用了更加复古的演奏方式,配上合成器,的确有种在霓虹街道下骑着摩托飙车的快感。

即便是站在竞争对手的角度,他也得承认,这首歌改得很讨喜,且不论歌曲主旨是否紧扣“过去”的命题,至少新编曲足够怀旧,也很能调动现场气氛。台下的观众已经跟随鼓点和贝斯的节奏蹦了起来。

这才像livehouse。

“不行。”迟之阳克制了想要一起蹦的心情,“完了,我开始紧张了,马上到我们了。”

他突然间担心起来:“观众都在合唱,我们的歌都没人听过。”

“没事的。”严霁安慰说,“新歌也有新歌的好处,至少足够有新鲜感。”

第二段主歌过后,舞台上虚拟的迪斯科球突然对准了Uka,粉色的灯光也落到他身上。

“要贝斯solo了!”

“哇,好酷的舞台设计,天花板上还有倒退的音符,像音游一样。”

“Uka每次弹着弹着就到吉他手跟前去了。”

南乙盯着两个人,看得很入迷,忽然间感觉到脸侧热热的,他不回头都知道是谁靠这么近。

“你看得可真认真。”秦一隅的声音传到耳边。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坐了下来,和他肩并着肩。

音乐声太大,分散了南乙的注意力。他并没有听出这语气有什么不同,因此只是很平淡地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但他的声音太低,淹没在不烬木的音乐中,于是秦一隅凑到他耳边,声音也拔高了些:“你说什么?”

很短暂地,他们仿佛真的被困进上世纪某间迪斯科舞厅,与世界格格不入的两个人相互吸引,目眩神迷,渐渐靠近,气息都被音乐泡得黏腻缠绵。

舞台上,Uka的solo也接近尾声,天花板上的音符越跑越快,那颗巨大的银色迪斯科球渐渐变粉,变大,一跳一跳的。

下一刻,它变成一颗巨大的爱心,配合着合成器“怦——”的一声音效,爆裂开。

南乙眼睛盯着舞台,后知后觉地扭头,下意识开口:“我说……”

他的鼻尖擦过秦一隅的脸,近到只差两公分,嘴唇就能相碰。

柑橘的气味不管不顾地包围了他。

这一刻,那些好不容易被他忘掉的画面又一次在眼前重演。南乙像是卡机的游戏机,失灵、发烫,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画面,即使是慌乱地按遍每一个按钮,也无法恢复正常运作。

舞台边缘的焰火同一时间点燃,喷射,全场的情绪都被引爆,玻璃房里,南乙和秦一隅被按下暂停键,气息交织萦绕。

而台上的程澄重复唱着:

[随便找人接吻]

[随意烧毁人生]

第32章演出开始

差一点。

先一步反应过来的,反而是秦一隅。

就在南乙扭头的那瞬间,他的视线下意识地从南乙的眼睛,落到他的嘴唇。突然地,舞台屏幕上波动的电流仿佛贯穿了他的身体,他吓了一跳,猛地回神,飞快拉开距离。

“我……”

秦一隅脑子有些短路,说话都莫名结巴起来,“你、你刚刚说什么?”

Livehouse里,鼓点如同浪潮般荡开,一下一下击打着心脏,热浪汹涌,呼吸被一波接一波的热潮压缩,变得异常艰难。

好近,差一点就碰到了。

秦一隅头一次感觉浑身飞快地热了起来,尤其是面颊。

这怎么回事啊?

他手心都在冒汗。

南乙神色未变,看上去比他淡定太多,只眨了一下眼。

他也太淡定了吧。

秦一隅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感觉一切都很不对劲。

但事实上,南乙也忘了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别过脸,含糊地一笔带过。

“没什么,听歌吧。”

不烬木的outro像一场狂欢,程澄放开吉他,高举双臂,在头顶随着节奏拍掌,台下的观众也都跟随着他,掌声如潮汐般一阵阵推开,将热情推至高点。

屏幕上,挥洒下来的漫天爱心又逐渐汇聚成一颗完整的巨型粉色桃心,在背景荧幕上一闪一闪,一根鲜红的警戒线穿过,像极了丘比特射出的箭矢。

面对这么热烈躁动的气氛,身为对手,应该相当紧迫才对。

但此时的南乙和秦一隅,都有些心猿意马,无心恋战。

Uka和程澄一左一右,和台下互动,站在观众池的人们挤挤挨挨地高举着手,一边奋力蹦着,一边齐声唱出最后的歌词。

[屏住呼吸——]

[夏日警戒线在蜂鸣]

[恋人的呼吸最动听]

屏幕上,霓虹闪烁的都市亮起无数红色警戒线,巨大的桃心融化开来,融成一条粉色的河流,将五光十色的城市淹没。

直到不烬木的live彻底结束。

身后的掌声将两人从燥动中唤醒,后知后觉地,他们也跟着机械地鼓了掌。

“还鼓掌啊!”迟之阳急得要命,冲过去一把将南乙拽起来,“该我们上场了!”

要上场了。

“加油加油!”

“就差你们啦!”

穿过其他乐手的加油声,恒星时刻四人离开了观战的玻璃屋,连接后台和这里的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很暗,只有天花板上有粉色的顶灯散发着光亮。

耳返里被塞满了导播和工作人员的声音。

[灯光组准备——]

[架子鼓、键盘都布好了吗?麻烦快点!]

直到现在,他才稍稍有了一些临场的实感。

严霁显然也感觉到压力,一边往前走,一边谈论起刚刚其他乐队的演出。

“感觉无论是碎蛇还是不烬木的live,都有夺冠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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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南乙点头,“如果论艺术性和立意,碎蛇要更高,但是论现场氛围,不烬木效果更好,观众得分应该也会更多。”

迟之阳平时话很多,但此时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直直地往前走,南乙很清楚这是他紧张的表现,于是他也快步向前,想走到他身边,但过拐角时,突然窜出一个人影。

“小心——”

南乙手臂被攥住,这才没有被撞倒。

他一回头,是秦一隅伸手稳住了他。

但对方还是直直地撞了上来,是工作人员,脖子上挂着[实习助理]的工作牌,手里端着要给观战区做新任务的颜料罐。

很不幸的是,其中一罐的盖子没能盖好。

秦一隅率先发现,眉头拧起,语气比平时不客气很多:“外套脏了。”

助理的颜料有一大半都翻倒在南乙的西服外套上,直往下淌。

走在前面的严霁和迟之阳也注意到这起突发事件,迟之阳有些无奈,差点骂人。

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倒霉?要是能晋级,他一定要去庙里拜一拜。

“对不起对不起!”实习助理惶恐万分,不知所措,“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等一下,我去找湿巾,真的抱歉!”

颜料是洋红色的,泼在黑色的西装上格外醒目,擦拭只会更糟。

“不用了。”南乙果断地将西装脱下来,交给对方,“帮我交给服装组的老师,就说是我不小心弄脏的,他们会处理好。”

“那你的外套——”

“不用管我,这样就可以。”

秦一隅也开始脱外套,说:“我把我的给你。”

南乙立刻抓住他的手,出声阻止:“不用,你就穿着,我想到一个别的办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检查里面的白色衬衣是否被颜料染到,脚步紧跟严霁和迟之阳,进入后台。

“你们来了。”刚表演完的不烬木正要离开,Uka抬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南乙一眼就看到Uka脚上的白球鞋,于是径直朝他走过去,开门见山问道:“你的鞋能借我几分钟吗?”

Uka人都懵了,“啊?”

一旁的程澄看了一眼南乙脚上的皮鞋,疑惑问道:“你不是有鞋吗?”

来不及多解释,南乙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看出他的紧迫,Uka二话没说直接脱下来,和南乙互换了鞋,然后看着他离开。

“恒刻的服装不是统一的西服和皮鞋吗?怎么换了?”程澄望着他们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Uka也摇了摇头,“南乙的外套也没穿了,可能是临时有变故吧。”

[乐队准备,还有两分钟上台。]

台前传来公共广播的声音,观众投票全部结束,不烬木的专业评委打分也被播报出来。

他们和碎蛇一样,也是九百分。

迟之阳走在最前面,也最快停在后台幕布后。他紧张得喘不过气,耳返里嘈杂又混乱,所有声音嗡嗡重叠着,很难受。他干脆扯掉耳返,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缓过劲来。

就在这时,一双干燥宽大的手忽然伸了过来,轻柔地覆在他的耳朵上。

迟之阳愣愣地抬眼,视线对上站在自己面前的严霁,他就这样捂住了他的耳朵,好像捧住了他的脸。

他眨了眨眼,有些迷茫。

“我搜到说这样可以暂时性缓解,试一试?”严霁的手稍稍下滑了些,拇指和食指按揉着外耳廓力道不重,和他的声音一样温和。

“有效吗?”

不知为何,迟之阳有些灵魂出窍,仿佛突然间遁入水中,咕噜咕噜,一切嘈杂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水底只有心跳在浮动。

要喘不过气了。

迟之阳推开他的手,“不知道……好像有用。”

他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太礼貌,于是又低声补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严霁仿佛一点也不介意,“有用就好。”

[最后一分钟——]

秦一隅回了好几次头,直到确认南乙跟上。

南乙抬着手,将头发较长的部分扎起,只留下较短的微卷的头发散落在前面。

这看上去和他的发型更加相似了。

这时候秦一隅才恍然发现,南乙穿着的白色短袖衬衫,和他学校初中部的夏季校服很像。再配上这双白球鞋,一晃眼,简直就像看到了中学时的自己。

他突然就明白了。南乙不仅仅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了应急处理,更是干脆将他们的概念贯彻到极致。

秦一隅在心中想,这个人太聪明,聪明得几乎像个机器人了。他总是能最快想到办法,还是秦一隅特别喜欢的办法。

收拾完头发,南乙又抬起手,将耳朵上的耳钉一一取下来,那些闪亮的小钉子被他拢在手心,像一捧破碎的星星。

西装裤的口袋是假的,南乙尝试放进去,忽然意识到这个事实,于是他没有多想,视线放在秦一隅身上,就像方才看到Uka那样,只是他问都不再问,手直接伸到他胸前。那一捧小钉子从他的掌心滑落到秦一隅前襟的口袋中。

明明很小,却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

“帮我收一下。”南乙说,“谢谢。”

他几乎是一素到底了。秦一隅盯着这张脸——这实在是一张吸引人的面孔,越干净越好看,令人忍不住想象他读书时是什么样。

“你紧张吗?”他问。

主持人开始介绍他们出场,观众池爆发出欢呼与尖叫,声浪袭来,怕秦一隅听不清,南乙贴近他耳边。

“不会。”不知是不是妆造带来的错觉,他的声音也不像往日那么稳,带了些少年气的乖张和调皮,“我今天没戴隐形,看不清,反正台下都是一片模糊,我就当他们都不存在。”

很近,秦一隅短暂地闻到了他身上冷冷的香味。

“那你没戴眼镜,不会连我都看不到吧?”他问。

我闭上眼都能看得见你。

[灯光全灭,恒刻准备上台——]

南乙笑了笑,上台前瞥了他一眼。

“你觉得呢?”

这一眼和当初音乐节上那瞬间完全不同,不是直勾勾的,很轻,掺着点很浅的笑,眼神很亮,比那些小钉子摞一块儿都要亮。

他出了半秒的神,被回过头的南乙拉住手臂。

“走了。”

幕布拉开,全黑的舞台又将秦一隅唤醒,他第一反应是怕南乙看不清,于是快步走到前面,将放在一旁的贝斯拿起来为他背好。舞台的正中间立着两个立麦,他握着他手腕,将人带到左边站好,自己则站到右边的立麦后面。

[所有机位准备,一、二、三,action——]

南乙右手轻放在贝斯上,等待着灯光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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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下一秒他发现,这和彩排并不完全相同,任何细微的与原计划不同的改变都会令他警觉,直到音响里传来秦一隅的声音。

“我们的身体里,同时存在两个人。一个是现在的我,一个是过去的我。”

平日的轻佻完全敛去,他的音色沉而轻柔,有种强烈的叙述感,尽管舞台仍是一片黑暗,可台下的乐迷也都凭着这一句话认出来是他。

“是秦一隅吧?”

“这就是他复出的新乐队?”

“感觉会像翻版的无序角落,风格估计一样,没什么新意。”

“刚刚的碎蛇和不烬木都发挥得很好,感觉他们有可能会输,大家对秦一隅那一套也都很熟悉了。”

就在南乙以为他只是加了独白时,身后,黑沉沉的大屏幕也亮起,是画质低劣的电脑蓝屏,一行如同代码般的白色字幕出现,散发着淡淡微光,一格一格被输出到屏幕上。

而秦一隅也提前拿出卡林巴琴,弹奏出全曲的hook部分,叮叮咚咚的声音,配合着独白和字幕,瞬间将所有人拉入一场梦中。

[大部分时候,‘他们’很规律,互不打扰,平行地走在两条路上,但偶尔也会互换]

南乙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是经过处理的、带着失真感的音色,仿佛是很久以前的DV录影里截取的话语。

第一反应是看向秦一隅,对方似乎也预料到,早早地偏过脸等候他的注视,带着笑,很孩子气的笑容。他抬起右手,放在胸口——或者说压在装着属于南乙的一堆小钉子的口袋前,那表情仿佛在说:是的,就是我干的。

这是什么时候被录下的?

南乙忽然想起来,生日那晚自己误触了采样器。

轻微的卡顿,滋滋的电流杂音,以及截取剪辑造成的不连贯感,都营造出一种轻微扭曲的、低保真的氛围。

[崩溃,逻辑和方向都没有了,只剩直觉,很混乱]

卡林巴琴的音符减缓,逐渐停止。

[像梦游。]

这句采样结束之后,背后大屏幕的蓝屏如同故障一般,[像梦游]这三个字不断地弹出、弹出,重叠又重叠,病毒般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覆盖了整个屏幕。

报错代码也随之出现:

Error:#SternstundeN!Yadhtribyppah4201

背对着屏幕的南乙并没有看到这些,但台下却议论纷纷。

“代码闪得好快!还好录下来了!”

“好特别的开场,跟无序角落的风格完全不同诶。”

“有种梦核感……我喜欢!”

“花里胡哨的……”

报错代码一闪而过,很快,屏幕上出现一张被吹来的纸,看清之后大家才发现,那是试卷。

一张一张试卷被吹来,越来越多,覆盖住整个屏幕,从蓝变白,密密麻麻的答案和不同的鲜红分数,越叠越多。

直到迟之阳的鼓点出现。

咚、咚、咚、咚——

满屏幕的试卷被节奏击得粉碎,化作白茫茫的光点,渐渐地,连成线、波纹,一圈圈荡开,变成涟漪。

第二个八拍时,键盘旋律也跟着进入,细碎紧密的旋律有水的感觉。

严霁的碎发全都向后拢去,露出额头和英俊的五官,气质和台下完全不同,他没背战斧,面前横着一台白色键盘。

与迟之阳、秦一隅一样,他也穿着黑色西装,比起以往的正装,这件外套大得有些不“合身”,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反倒有种松弛感。

迟之阳的妆造很类似,白色的碎发也一律向后抓,完整露出的脸配上大一号的西装,气质介于少年感和成熟之间。他的身体随着打鼓的节奏晃动,辫子垂在左肩,在灯光下微微闪光。

“这个拍子好碎啊,感觉好难打。”

屏幕上高饱和的蓝色也逐渐划开,变得柔和、清透,天花板与舞台地面的屏幕也同一时间亮起,都是一望无际的水蓝色。

整个舞台化作一池波光粼粼的湖水,而在左右立麦的中间,突然间降下一道“水帘”,是蓝色灯光配合烟幕打造出来的,如波动的湖面,隔开了一左一右两个主唱。

“双主唱??”

“有秦一隅居然还要再加一个主唱位?有点没必要吧。”

“别的不说,两位主唱的脸真的好配,是可以嗑的吗?”

跟着节奏,秦一隅晃着脑袋,蓬松的头发跟着晃动,他压着节拍,在鼓点空拍的瞬间靠近麦克风,低声念出歌名。

“梦游。”

背景屏幕上,[梦游]两个字在涟漪中出现,白色,浮动着,很快化作一行英文——TimeLoop。

除去最初的一段改动,其他还是和排练时一样,南乙微垂着头,修长手指在长的琴颈上按压、捻揉,弹动,青筋凸起,透过薄的手背皮肤,小臂肌肉随着弹奏绷紧。而他的手腕上,残留着被泼到的少许颜料,是很暧昧的深粉色。

他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只露出喉结,表情也极度克制,只有发丝随节奏微微晃动,浑身上下都铺展着不可侵犯、不可沉迷的特质,但抬眼的几个瞬间,却又透出一点难驯的欲望。

贝斯线如流水般进入其中,低频压住了过于梦幻漂浮的旋律,但节奏错落复杂、不对称,有种在失控边缘徘徊的听感。

“这就是上次repo说的那个帅到满地乱爬的贝斯手吧?”

“名不虚传……分不清技术和脸蛋哪个更牛逼了。”

“我知道为什么秦一隅会被招募了,是被贝斯手钓来的吧……”

蓝色贝斯和舞台巧妙地融为一体,前奏点弦结束后,南乙靠近麦克风,垂着眼唱出第一句。

[游荡到时间的湖泊]

[波光里低下头]

屏幕上的歌词依旧是他手写的字体,白色,浮动着。

和海选唱《狮心》时完全不同,这一首他换了唱腔,音色更沉,用了更多的气混声,在合成器和鼓的配合下有很强的空间感,仿佛在水下唱歌,空灵而慵懒。

开场两句太抓耳,台下的乐迷迅速从方才怀旧的复古风走出,进入到梦境版的世界。

“卧槽这个音色,我酥了。”

“新乐队风格和无序角落完全不一样诶。”

“这么会弹还这么会唱,长得还这么帅,哪儿来的神仙?”

[涟漪晕开模糊的轮廓]

[湖底那人说:]

[“看着我,看着我……”]

而唱出这一句时,南乙和秦一隅的确也望向了彼此。

“好配好配……”

“拉丝了都要,这是在用眼神在舞台上开车吗两位?”

歌词的背后出现一滴水,落在湖面的瞬间,化作一只巨大的眼睛。

采样的早自习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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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响起,但被处理得很虚幻、断续,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而南乙一边弹贝斯,一边唱出第二段主歌。秦一隅的和声也在这一句出现,如同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在同一刻望向了彼此。

南乙弹着琴,也跟着轻轻摇晃身躯,朝秦一隅靠近。灯光透过白衬衫,勾出若隐若现的腰线。

横亘于两人之间那张虚幻的“水帘”随着节奏震了几下。秦一隅也向南乙的方向走去,一步步靠近,直到两人同时穿过“湖面”,交换位置,来到彼此的立麦前。

[目光交汇打破时间的虚构]

贝斯和鼓的节奏同时加快,仿佛是拼尽全力想要逃脱噩梦的人,但却没有章法,找不到任何出路。

大屏幕上,那只眼眨了一下,黑色瞳孔随失速的节奏扩大、延伸,天花板和地板屏都跟着被染黑。

整个舞台变成一条旋转着的黑色走廊,走廊的地面浸在水中,眼白化作一扇扇闪过的白色窗户。

台下的乐迷仰着头,跟着音乐自然地进入第一视角,仿佛在走廊上奔跑,直到黑暗走廊出现光点,雪白的出口,然后是猝不及防的悬崖。

[穿上校服的「我」]

[纵身一跃浑身湿透]

坠落的视野里,白茫茫的光点变成大片大片面目模糊的少年。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半袖校服,右手握拳,举在太阳穴边。

[明晃晃的白色校服]

[操场上列阵驻留]

南乙微微抬起头。空灵的声线、漠然的表情和带着轻微扭曲感的贝斯线,这一切营造出一个误入过去的先知者,洞悉一切,却无法改变。

[「我」一言不发他们宣誓昂首]

[光明的前程远大于自由]

这一句是除鼓手外的三人合唱,歌词的视效格外强烈,是唯一使用红色的字幕。

[虔诚的证书换几平米高楼]

黑色的操场上,许多东西扭曲地破土而出,不是花也不是树,是一栋栋灰色的楼,它们从少年们的脚边生长,以诡异的速度拔高,挤压着土地,变成密密麻麻的摩天大楼。

鼓点和贝斯的交锋也在这一刻达到顶点,急促、混乱、错综复杂,节奏越来越快,和这些高楼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那些白茫茫的、穿着校服的身影,埋没在巨大的楼宇之中,比蚂蚁还渺小。

就在节奏与旋律摇摇欲坠、接近失控时,所有器乐骤然消失,观众池被吊起的情绪瞬间压入真空,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咽喉。

南乙松开弹奏贝斯的手,抬起,放在立麦上。蓝色的灯光雾气般笼下来,在短暂的静谧之中,他闭上眼,嘴唇微微张开,深吸了一口气。

吸气声被音响放大,像一种病态的、诡谲的引诱。

再睁眼时,器乐重启,他望着台下茫茫的人群,眼神很空。

[这里无人听见剧透:]

[成功需要背叛幼年的我]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这首歌主题跟爱情没半毛钱关系,但确实是两位主唱的结晶())

时间拨回生日过完的那个早上:

秦一隅起来之后看到放在桌边的歌词——

[游荡到时间的湖泊

波光里低下头

涟漪晕开模糊的轮廓

湖底那人说:

“……”]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开头吗?但是怎么少了一句。于是,在南乙还没醒的时候,秦一隅独自坐在桌边,写了好多句填在里面的话,但无论怎么写都不满意,直到他听见身后翻身的动静,一回头,是南乙醒了。他坐了起来,眼睛半眯着,还很懵。

秦一隅拿着歌词凑到他跟前,“这句你想好了吗?我怎么写都觉得不好,还是你来写,怎么样?”

他右手握住了南乙的肩膀。

事实上,因为靠得太近,而南乙又没完全清醒,秦一隅说话的时候他走了神,一个字也没听见,只是喃喃复述了秦一隅前一晚纠缠他时说过的话。

“看着我……”

秦一隅一愣,低头又看了一遍歌词。

“对,就这句,我喜欢这一句!”

“你太棒了!再顺一遍歌词就差不多了!”他激动之余,抱了一下还没睡醒的南乙,忽然感觉不对,又立刻松开。

“快、快起来,我们去排练了。”

南乙皱了眉,盯着秦一隅发红的耳根看了半天,又拎起被子蒙头躺下去。

好的,我果然还在做梦。

再睡会儿。

第33章时空交错

“贝斯手太性感了……”

玩窒息游戏时,最刺激的不是被掐住脖子的时候,而是松手时大口呼吸的瞬间,心率超速,头皮发麻,新鲜的空气一涌而入,呛得人咳嗽,咳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台下所有人的感官体验就是这样。

情绪被短暂控住。

突然间,秦一隅抬起手,轻轻点了一下手中的卡林巴琴,一声悠长的“叮——”,如同催眠时响起的摇铃。

是切换的信号。

南乙脚踩踏板换上压缩和过载效果,然后单脚踩上音箱,贝斯的琴颈垫在他大腿上。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贝斯拨片,低着头狠狠扫了一下弦。

“太帅了……扫到我大脑皮层了……”

“恒刻的贝斯现场听爽翻了!”

在拨片和效果器的作用下,贝斯的音色变成颗粒十足的金属质感,鼓点也加速加重,合成器音色骤变,一改主歌部分梦一般的轻灵和诡异,接近失真吉他,尖利、撕裂,音高陡然拔高,如同掉入噩梦的高潮。

“副歌好像切了一首歌一样!”

背景再次回到黑色走廊,只剩歌词字幕的光亮,舞台灯光全部变作红色,压着节奏快速闪动、巡扫,警示灯一般,压迫感十足。

就连观众池里的手环灯光也都切换颜色,黑池里一片猩红。

一切都以一种逃亡的姿态进入副歌。

“突然‘重’起来了,有垃圾摇滚那味儿了!”

“太燃了!”

秦一隅和南乙齐声开口。

[别溺毙]

[快清醒]

一个是瞬间爆发的金属质感,仿佛突然响起的警铃,是企图逃出这错乱时空的呐喊,而另一个则是冰冷而漠然地垫在主旋律下,尾音拉长,用三个同音词道出真相之残忍。

[过去是遥不可及]

[(失去)]

[时间是吉芬商品]

[(逝去)]

[爱是欲望的泪滴]

[(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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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声线明明迥然不同,却意外地契合。秦一隅爆破式的、掏空一切的唱腔,是幻梦中唯一鲜活的血肉与骨架,而南乙空灵的声音则像是附骨而生的魂魄。

融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完整的一个人。

一左一右两个屏幕上,是两个主唱的特写镜头。

“好伟大的两张脸……”

“明明长得不一样,怎么感觉有种双子星的感觉?”

“牛逼!!”

“秦一隅一开口我鸡皮疙瘩全起来了……金属嗓太牛了!”

就连专业评审张凌都忍不住感叹:“好久没听到这么加分的双主唱模式了。”

在许多摇滚歌曲里,双主唱的形式更像是主唱加伴唱,或是用两个分不清的音色分担歌词,鲜少会有极端的两种音色分庭抗礼的模式。

主唱通常是一个乐队的灵魂人物,声音越独特,效果越好,因此主唱音色通常是具有强烈“排他性”的,曾经的秦一隅就是典型。无序角落里其他任何乐手的声音出现,都像是和声,势必会被他的鲜明和强烈盖过去。

“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一旁的周隼目光紧盯台上的两人,“竟然有人能和他一起做主唱,还这么合适,一点风头都不会被压过去。”

张凌两手抬起,交叠枕在脑后,懒散道:“一开始还以为是这个新乐队捡到宝了。”

他看向舞台上克制却又格外吸引人的贝斯手,笑了:“这么一看,捡到宝的是秦一隅才对。”

最后一位评审则沉默不语,看着台下被这两人感染的人群。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票数是否真的能控制局面。

音响将器乐效果扩大到极致,在有限的空间里,压迫着所有人的心脏,对音乐最本能的感知被唤醒,和副歌一起陷入疯狂。

没人看得出坐在架子鼓后面的鼓手还处在耳鸣的折磨中。

迟之阳拧着眉,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忍着眩晕感,凭着无数次排练的直觉打了下来,拳拳到肉,每一击都狠狠砸在自己的鼓膜上。

[落入达尔文主义的陷阱]

[越向上爬心越泥泞]

重型鼓点联合贝斯的低频,暴雨般落下。红色的灯光填满整个昏暗的livehouse,在此之前,早就被前面四支乐队调高阈值,甚至会有发泄之后的疲惫,任谁也再难打动,这是最后出场的客观劣势。

可台下的乐迷都没想到,原来他们的情绪还能更高。

一静一燥,两重声音,轻而易举地将一切操控,他们高举着手,本能归还给节奏,向上蹦着、跳着,跟着大声唱着,喊着,痛快极了。

背景里,黑色的走廊化作一个巨大的沼泽陷阱,白色小人拼了命向上爬,台下众人喊的越大声,他越挣扎,但下一秒,随着秦一隅唱出副歌最后一句,天花板、地板和背景屏幕全黑。

整个舞台变成一张血盆大口,吞噬了一切。

秦一隅张开双臂,用强混顶上高音,侧颈的青筋暴起,但就在音高攀上顶峰时,由强转弱,混着气声唱出副歌最后两句。

[与时间赛跑到终点]

[发现是与虎谋皮]

从地上捡起卡林巴琴,秦一隅弹奏了几声,舞美灯光也从红变蓝,鼓点突然慢下来,合成器转换音色,一切重又遁入湖水中。

而南乙拿起贝斯拨片,用牙齿咬住,换回之前的效果器,灵巧点弦。

“犬齿咬拨片怎么会这么涩!”

秦一隅从立麦架上取下麦克风,一脚踩上去音箱,弯着腰,对台下的乐迷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这一举动立刻引起骚动,观众席爆发尖叫,前排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伸出自己的手,简简单单就被蛊惑。

但是谁都没能碰到,哪怕是指尖,因为下一秒,他就起身,走到了贝斯手的面前。

[时间的虚构粉碎于视线交错]

南乙嘴里仍旧叼着拨片,秦一隅拽着麦克风线走到面前,面对面唱着,越靠越近。

他抬起下巴,手指张弛有度地在琴弦上持续slap,眼神却始终盯着秦一隅的脸。

[弄丢校服的「我」]

[猛然惊醒一身赤裸]

之前那只巨大的眼睛再次出现在屏幕中,墨一样的瞳孔不断地放大,变成一大片黑湖。

但很快,台下众人发现,那原来不是湖,是数不清穿着全套黑色西装的“人”。

正如台上的三位乐手。

画面中,无数个条条框框的白色线条出现,将这些西装革履的人们切分开,一个一个孤立在格子中,而这其中,一枚赤裸的白色人形突兀地被挤在里面,挤到变形。

[乌泱泱的黑色西服]

[格子间机械重复]

结合歌词,众人此刻才意识到,原来恒刻的妆造和歌词是相关的,尤其是两名主唱。

“难道说两个主唱代表的是同一个人?只是一个困在过去的校园里,一个活在现在?”

“对啊!秦一隅唱的歌词就是现在时!”

Live表演必然不会像修音舞台那样完美,之前四支乐队的主唱也各有各的瑕疵,有的是紧张、怯场,有的是音准和气息的不稳定,但也都属于乐队表演的正常范畴,气氛到了,不完美也能给人情感共鸣。

可秦一隅却根本不同,他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典型,对自己的嗓音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录音室版本无法还原他live魅力的十分之一。

他几乎是为舞台而生的,台下越是汹涌,他越松弛,越自洽,一边唱着,一边脱下了自己的西装,用力扔到了台下。

这个意外之举简直让台下的人抓狂了,每个人都疯了一样拼命伸手,去接他的西装外套,尖叫四起,混乱异常。而秦一隅却懒懒地笑了,左手拿着麦克风唱歌,右手扯开系在衬衫领口的黑领带,喉结上的纹身显露出来。

[「我」一丝不挂他们衣冠楚楚]

屏幕里,每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都同一时间伸手,用领带绕上自己的脖颈,下一秒,他们全都倒了下去,倒在赤裸之人的脚边,皮相溶解,西服压着西服,白骨堆叠白骨。

“天,这个视效做得太好了……”

[领带捆住一摞摞凡胎俗骨]

唱着这一句,他又一次朝南乙走去,抬手将这条黑色领带绕到他脖子上,然后顺手拿走他嘴里咬着的贝斯拨片。南乙手里仍在做着华丽的点弦,但松开了牙齿,也抬眼看向秦一隅,嘴角不禁勾起笑意。

台下瞬间爆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

“救命啊好苏好涩!”

“贝斯手有梨涡,天哪!!”

“拨片也丢下来吧!!”

这一声尖叫大得离谱,秦一隅听到了,好笑地想,拿下来是方便他唱歌啊。怎么会丢给你们?

想得美。

如同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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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南乙靠近自己的立麦,和秦一隅、严霁一起齐唱,气势凶猛,在疾驰的鼓点中呐喊。

[赤裸的异类迟早地灭天诛!]

而有了前一段主歌的打样,所有乐迷也在这一刻将歌词大喊出声,仿佛他们都是这个新乐队的忠实粉丝。

明明这是一首全新的歌。

这里的编曲和南乙的唱段是对称的,器乐骤停,灯光全灭,在短暂的静音中,秦一隅直接笑了出来,左右两束斜着的红灯打在他身上,像一个大大的叉。

他笑得很疯,又突然停止,双膝跪地。

[这里禁止放声痛哭!]

[成熟意味着对规则臣服]

跪在地上的秦一隅又一次按下卡林巴琴。

叮——

进入第二段副歌时,严霁为键盘演奏加了花,他也解开西装外套,眼神很冷,但嘴角却有似有若无的笑,始终望着架子鼓的方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点弹滑动,越来越快,和愈发躁动的重鼓拉扯,直到极限处,他突然高举左手,望向台下,示意让众人和他一起。

“键盘手怎么做到长得这么高冷一笑起来这么温柔的?有种腹黑帅哥的感觉!”

“想叫爸爸……”

“单手弹怎么这么帅!”

坐在架子鼓后的迟之阳拧着眉头,汗水顺着他下颌线往下淌,副歌部分是垃圾摇滚的风格,他打得很重,拼尽全力对抗不适,甩头的幅度太大,辫子胡乱甩动,趁着单手敲镲的时候,他干脆将辫子拉过来,用牙齿咬住。

“救命,鼓手太酷了!!”

“贝斯手咬拨片鼓手叼辫子,好好好,你们都太会钓了……”

[别默许]

[快逃离]

“这段副歌两个主唱交换了part!”

正如观众所说,这次南乙唱着主旋律,而秦一隅则垫在下面呼喊,而在狂热沸腾的合成器音色中,南乙也一改之前冰冷空灵的唱腔,换做更加硬核的风格。

“这两个主唱的唱功真的吊打了……”

“好恐怖,分给别队一个才能打个有来有回吧。”

秦一隅一边在舞台上跳着,一边唱,气息却很稳。当南乙唱到“时间是吉芬商品”时,他又一次来到他面前,伸出手,食指在南乙沾了洋红色颜料的手腕上滑过。

那颜料尚未干涸。

下一秒,他面对贝斯手歪了歪头,抬起左手,将指腹上的颜料抹到了他左眼的外眼角下。

南乙微微出怔,却仍旧唱着。

[爱是欲望的泪滴]

[(拭去)]

秦一隅唱着,食指在自己右眼相同的位置也抹了一下,然后孩子气地笑着走开,去到严霁的身边和他互动。

“啊啊啊啊啊!”

“给他们彼此都点了一颗泪滴!!救命!”

“贝斯手的视线追着秦一隅诶,好好磕啊!”

副歌的歌词和之前有些许改变。

[落入达尔文主义的陷阱]

[弱肉强食零和博弈]

屏幕上,一枚火星出现,被扔进堆叠如摩天大楼的西装骷髅中,猛地烧成漫天大火,从天花板弥漫到地板屏幕。

左侧特写屏幕上,南乙半仰着脸,浅褐色瞳孔被灯光染得妖异无比。

[与命运抗辩到末路]

[全部都付之一炬]

评委室里,张凌直接笑着站了起来,潇洒地鼓了掌,他的爱恨分明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因此现在,他脸上的欣赏完全溢于言表。

“好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的live了,还是新乐队。”

韩江陪笑着,又忍不住出声,为自己后面的决定做点铺垫,“这也不能算是完全的新乐队吧,毕竟有秦一隅。”

“那这个贝斯手呢?”张凌直言,“他够新了吧?我来之前听都没听说过这小子,结果呢?无论是贝斯技术还是单纯唱,他完全可以和最成熟的摇滚明星扳手腕了,而且他还有这么好的外形条件和星光啊。”

一旁的周隼盯着大屏幕上的歌词,“他们也还是今天全场歌词创作最用心的,不是那种落俗套的情情爱爱,说实话,论表演,刚才的不烬木也很优秀,但夏日恋曲这种主题,十个乐队九个都能写。”

“就是这个意思。”张凌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感觉刚刚给分有点太大方了。”

他看向舞台上的四个人,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极具个人魅力的乐手,合在一起,又能碰撞出最强烈的化学反应。

这才是乐队存在的意义啊。

此时,C组的livehouse俨然成为一个狂欢的乌托邦,所有站在台下的人都忘了自己为何而来,忘了前面所有的表演,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强烈的鼓点、强劲的贝斯,疯狂的键盘riff所穿透。

他们卸下疲惫与伪装,放肆地尖叫,像歌词里写的那样,将糟糕的、痛苦的人生,全部付之一炬。

和鼓点一样,代表警告的灯光闪烁频率越来越块,愈发危险,像一脚狠踩油门,笔直冲向悬崖,进入bridge部分。

[回头回头回头]

[快走快走快走]

这两个词如同病毒,血色的字疯狂地复制填满了整个屏幕。

[这里没有线性的尽头]

[只有莫比乌斯的梦游]

背景上,白色的涂改液诡异地覆盖了每一个字,又重新写上[你在梦游,你在梦游……]

南乙脚踩音箱,腰身跟随律动后仰,随后又猛地弯腰,在重复的甩动下,他扎起的头发散开了,黏在潮热的脸颊上,红的颜料、白的皮肤,黑色的发丝,一张英俊的脸被音乐弄得混乱无比。

汗水淌下来,没入颈间的黑色领带中,消失不见。

他冲秦一隅挑了下眉,又用手指飞快地比了个小圈,置于眼前。

拨片不会弄不见了吧。

能看懂他的意思吗?恐怕很难。

没想到秦一隅竟然完全读懂,将拨片扔了过来。

南乙单手一接,脚踩住踏板,顺势开始了最后间奏的贝斯演奏,时机卡得正好。

“这默契,你们确定没有深入交流过吗?”

干冰爆发,烟雾缭绕,在灯光的加持下,台上的乐手几乎都呈现出一种神性,而台下也俨然成为大型入教现场,蹦着,跳着,开火车……一个女孩突然高声尖叫,喊出“恒刻”这两个字,而下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呐喊。

“恒刻!恒刻!恒刻!恒刻……”

秦一隅很享受这一刻,抬起手,还将话筒递给台下,示意他们继续。

正如歌词里写的,这些年轻人们从过去穿梭到现在,又在午夜梦回时胆怯地无法直视过去的自己,他们在一个个焦虑的夜晚无法入眠,又在索然无味的白天做着无意义的机械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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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改变,无法逃离,只能眼看着时间流逝,握紧的都是虚无。

他们需要宣泄的出口,需要短暂的遗忘,需要镇痛剂。

恒星时刻就是这一剂生猛的药。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一场混乱、高压的精神释放中,难以自拔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尖锐无比。

器乐节奏急转直下,观众如梦初醒。

屏幕上,所有猎奇的画面都在倒退、疯狂倒退,退回到黑色走廊,黑色的眼睛,眼睛粉碎,变成满屏幕的报错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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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点失速,直到一切过载,蓝屏死机。

整个舞台变回一整片沉静的蓝,光点粉碎,变成一道道涟漪。

两个立麦之间的“水帘”再次出现,水汽缭绕间,湖面横亘于舞台正中心。两个主唱不断向彼此靠近,在垂直的“湖面”前停下脚步。

[埋葬在时间的湖泊]

[岸边人低下头]

[涟漪荡开模糊的轮廓]

评委席的周隼恍然大悟,一拍桌子,直言:“这个歌词是对称循环的!秦一隅不是现在时的‘我’,他是困在湖底的人,从过去来到现在的‘我’,所以穿着不合身的西服,是异类,南乙和他相反,是岸上的那个,他从现在时,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少年时代,看透一切,却没办法改变。”

[湖底的我说:]

舞台上,秦一隅伸出左手,抚上南乙的脸孔。

他喘息着、额头贴上他的额头,盯住这双浅色的瞳孔,唱出最后一句。

[“看着我,看着我……”]

屏幕上出现一句话,漂浮在湖面。

[视线相对的瞬间,我们互换到彼此时空。]

灯光熄灭,黑暗中,被失真处理过的南乙的声音再度出现,连那一点点笑意,都被处理得暧昧而模糊。

他说——

“为什么还要遵守规则?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你明明不是怕犯规的人。”

狂热的观众池忽然很静,所有人都在屏息凝气,遵守着不存在的规则,默默听完最后的独白。哪怕演出真的彻底结束,就像梦境已然消失,他们还不愿醒来。

直到黑压压的人群中,一个人怔忡开口。

“这他妈才是摇滚啊……”

作者有话说:

长长的歌词预警——————

梦游(TimeLoop)

恒星时刻

作词:秦一隅/南乙

作曲:秦一隅/南乙

编曲:严霁/南乙

鼓:迟之阳

贝斯:南乙

键盘:严霁

独白:南乙

卡林巴琴:秦一隅

游荡到时间的湖泊

波光里低下头

涟漪晕开模糊的轮廓

湖底那人说:

“看着我,看着我”

目光交汇打破时间的虚构

穿上校服的「我」

纵身一跃浑身湿透

明晃晃的白色校服

操场上列阵驻留

「我」一言不发他们宣誓昂首

光明的前程远大于自由

虔诚的证书换几平米高楼

这里无人听见剧透:

成功需要背叛幼年的我

别溺毙

快清醒

过去是遥不可及

(失去)

时间是吉芬商品

(逝去)

爱是欲望的泪滴

(拭去)

落入达尔文主义的陷阱

越向上爬心越泥泞

与时间赛跑到终点

发现是与虎谋皮

时间的虚构粉碎于视线交错

弄丢校服的「我」

猛然惊醒一身赤裸

乌泱泱的黑色西服

格子间机械重复

「我」一丝不挂他们衣冠楚楚

领带捆住一摞摞凡胎俗骨

赤裸的异类迟早地灭天诛

这里禁止放声痛哭!

成熟意味着对规则臣服

别默许

快逃离

过去是遥不可及

(失去)

时间是吉芬商品

(逝去)

爱是欲望的泪滴

(拭去)

落入达尔文主义的陷阱

弱肉强食零和博弈

与命运抗辩到末路

全部都付之一炬

回头

回头

回头

快走

快走

快走

这里没有线性的尽头

只有莫比乌斯的梦游

埋葬在时间的湖泊

岸边人低下头

涟漪荡开模糊的轮廓

湖底的我说:

“看着我,看着我……”

第34章分数揭晓

演出结束后,四个人一起,并肩站在暗下来的舞台上,对乐迷们深深鞠了一躬。

听着台下重复呼喊着“恒刻”和“安可”,某个瞬间,南乙是恍惚的。几年前他还是这些人其中的一员,仰着脸,在狂热的人群中听所有人呼喊“无序角落”,还有秦一隅的名字。

但此刻,这个人站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腕一起鞠躬。

这是他们的第一场演出,有惊无险地结束。

目标实现的那一刻,他发现,原来自己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心脏也会狂跳,也会感动。

挥手,退场,在簇拥中离开舞台,进入昏暗的后台,南乙第一反应是想去看看迟之阳耳朵的状况,但才刚走过去,还没靠近,他就看到严霁拿出了消音耳罩和口香糖,撕开包装让他吃掉,又伸手帮他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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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得真是齐全。

莫名有种被透明磁场隔在外面的感觉,南乙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等会儿再问迟之阳的状况。

就在这时,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他肩上,手掌很烫。想也不用想,他知道是谁。他没有转过脸,仍旧盯着迟之阳的方向,开口却对着身侧的人说:“我耳钉呢?你也一起丢到台下去了?”

“嗯?”

再扭过脸时,南乙看到他那双睁大了的眼睛,还有微张的嘴。他的脸有些红,皮肤蒙着一层汗,在后台微弱的灯光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微光,那表情看上去似乎是震惊,还有懊悔。

“完了完了。”秦一隅啧了一声,眉头一拧,“怎么办啊,唱得太嗨人都蒙圈了,压根儿没想起来这茬。”

他那双眼尾略微有点上挑的桃花眼此刻也耷拉下来,小狗一样,眼睛下面是和南乙一样的深粉色颜料。他微低着头,冲南乙露出那种惹人同情的表情,小心发问:“怎么办,要不我赔你吧。”

而南乙始终没说话,就这么盯着他,脸上似乎带着一点儿笑,但不明显。

“你不会生气了吧?”搭在他肩上的手落下来,秦一隅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小心了,“别生气啊。”

南乙还是不说话,却发现秦一隅视线飘到他耳侧,“你看什么?”

“我数数你有多少个耳洞啊,看看我得赔多少个。”秦一隅眼神相当认真,嘴里也念念有词,一二三四……好像真的要数个彻底似的。

“别数了。”南乙偏了偏头,边摘耳返设备边向前走,“值不了多少钱,不用你赔。”

秦一隅不依不饶,追着南乙道歉:“那不行,说好了要帮你保管的,现在丢了,都赖我,对不起,你快告诉我有多少个,我都会赔给你的。”

“南乙,你别走这么快。”

秦一隅一把握住南乙的手臂,拽住他,偏着脸凑过去瞧他的表情,还好死不死追问:“真生气了?”

南乙这下真的停下来了,只是下一秒,他扶住了秦一隅乱动的下巴,靠近,面无表情地贴上了他的额头。

这突然其来的举动把秦一隅吓了一跳,一点不夸张,他的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了两下,下意识想后退,南乙却用两只手扶住他的脸,不让他退。

这是干什么……

秦一隅的喉结上下动了几下,很懵地望着南乙的眼睛,心跳得极快,就仿佛刚刚在台上主动抵住额头的人不是他。

“你……”

“你果然发烧了。”

没等秦一隅开口,南乙就先用这个论断截断了他的话,也松了手,退开到安全距离。

“啊?”

涨得满满的一颗心忽然被扎了一下,然后嗖的一声彻底瘪了下去。

“刚刚在台上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在发烧。”南乙说得冷静极了,简直就像医院里没有感情的主治医生,“你额头烫得厉害,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发烧烧成这样,还能在台上唱歌,这人果然是天赋异禀。南乙想。

“我……”秦一隅还懵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没发烧啊,一点儿不烫。”

“你自己要是能摸出来就用不着我来试了。”南乙说完,远远地见迟之阳朝他招手,于是抬脚跟上去,“估计很快就录完了,你得回去躺着休息。”

好吧,好吧。秦一隅现在是真的感觉到不舒服了,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像下一秒就能从喉咙里往外蹦出去似的。现在他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头晕脑胀,浑身不对劲了。

而此时的南乙注意力已经转移,盯上不远处的摄影助理,想问他之前节目组安排的医生怎么联系,毕竟现在他们队里有实打实两个病号。

刚要出声,他的肩被轻拍了拍,紧接着,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指腹上是茧,掌心里是一摞闪亮细碎的小钉子,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坚硬、扎手。

“刚刚是骗你的,我没扔下去。”

南乙抬眼,盯住了秦一隅,发现他脸比往日红,大约是因为真的生病。

又或许是,刚刚做了恶作剧,现在心有愧疚?

他读不懂,也不再试图这么做了,“什么时候换地方装了,还以为跟着你外套去别人家里了。”

“上台之后,你没发现吧。”秦一隅挑了挑眉,心里却不这样洒脱。

一想到它们都在胸口的口袋里,他就觉得很没安全感,自己在台上疯疯癫癫,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说不定一甩头一弯腰,小钉子们就直接洒一地,舞台结束了再跪在地上一个个找未免太狼狈。

所以他趁着演出开始前,还没开灯的时候,就先把它们小心转移了——来时他用严霁装采样器的小布袋子装了借来的卡林巴琴,于是他干脆把琴倒出来,给耳钉们腾了地儿,系紧了,确保一枚都没漏下,再塞进西装裤口袋里。

南乙拿走那些小钉子,说了“你真厉害”和“谢谢”,然后开始一个一个把它们重新戴回耳朵上。

“还想假装弄丢了,逗逗你的,没想到你一点儿也没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又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意外发现这些耳钉烫得厉害。那些细细的金属被握在秦一隅手里,又带着他的高温,被塞进南乙身上的孔隙里。

于是他的耳朵也烫了起来,无端地想到刚刚从秦一隅手中拿走耳钉时,看到的他掌心残留的点点凹陷,都发红了。

天知道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他在手里攥了多久。

“快来呀!”

听到迟之阳的声音,南乙点了头,和秦一隅一起朝他走过去。

穿过通道,南乙还是找借口单独找到工作人员,最后一个回到了之前观战的二楼小玻璃房,其他乐队纷纷朝他们鼓掌,发自内心地夸奖他们的演出。

坐回到沙发上时,他和Uka换回了鞋子,又询问了迟之阳耳朵的状况,见他状态还不错,也放心一些。

“我刚刚让助理叫医生过来了。”他说。

“哎哎,别啊……”迟之阳立刻拉住南乙手腕,小声说,“录完再说吧,不然全给录进去了,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呢。”

南乙拿他没辙,但很快,制作组的助理便在镜头后出现,对他打了个招呼,南乙躲着镜头走过去,回来时提了一个小袋子,他从里面拿出药给迟之阳,又拿了一个退热贴递给秦一隅。

“先用这个敷一下。”南乙说。

秦一隅却愣在原地,倒不是单纯意外于他动作之快,而是隐隐觉得不对。

既然南乙都给迟之阳拿了药,按照常理,他也应该直接给自己退烧药才对。

不不,这也不是关键,最巧合的地方在于……

秦一隅对退烧药过敏,而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他看向南乙,眉头蹙起。

难道他知道?

“看我干什么?”南乙暂时还没察觉到自己露了马脚,还以为是他不愿意在录节目的时候贴这个,“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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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你可以贴在看不到的地方。”

秦一隅仍旧盯着他的脸,但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你右耳耳垂上的耳钉呢?”

南乙摸了摸,“少了一个。”

他很快又说:“不用你赔。”

秦一隅接过他手里的退热贴,“那怎么行?这次肯定是我弄……”

“别争了,还录着。”南乙打断并提醒了他,然后突兀地拉开了一点距离。因为他突然间意识到什么,盯住了秦一隅手里的退热贴,有些后悔。但后悔也来不及了。

为了引出悬念,节目组一改前四组表演完就公布分数的利落风格,没有直接宣布恒星时刻的专业评审分数。

背景音再次出现:“恭喜C组的各位圆满完成此次live演出,我们已经将大家的现场投票分数和专业评审分数都记录下来,就在你们面前的这一块背景板上。”

南乙眯了眯眼,看过去,那是一块很大的纸板,上面贴有五支乐队的名字,后面则是洋红色的贴纸,盖住了观众分数,除恒刻之外,其他四组乐队的专业评审分已经被揭开。

“现在,请排练室对决获得胜利的两位乐手上前,分别是恒星时刻乐队的南乙,还有碎蛇乐队的沙马赤尔。”

南乙站了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和沙马一起来到背景板前,直觉告诉他,大概率是节目组安排他们来揭晓其他乐队的分数。

沙马显然非常紧张,攥紧了拳头,南乙甚至能想象到他面具下的表情有多惶恐。

越是这样,节目组偏偏越是折磨他。

“现在,请沙马赤尔选择一个你心目中观众投票最低的乐队,揭开他们的贴纸。”

其他乐手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这几乎是节目组明晃晃地在制造矛盾,引发舆论。

而秦一隅的视线始终盯着站在一旁的南乙,他看上去很心不在焉,好像对什么都没感觉。

“请做出你的选择。”

在节目组的催促下,沙马赤尔在得罪别人和直接揭晓自己乐队分数之间选择了后者,将手伸到[碎蛇乐队]的后面。

秦一隅倒是一副乐子人的表情,冲一旁的阿满和小留说:“痛击队友了哈哈。”

两人紧张得直咽口水。

刷的一声,沙马撕开了贴纸,分数显露出来。

[观众分:2383]

乐手们同一时间发出感叹。

“好高!”

“哇……算上之前排练室200的加分,还有900的专业评审分,老天……”

背景音适时出现:“感谢沙马赤尔的选择,那么,综合之前的所有分数,碎蛇乐队的总分是——”

观战室的大屏幕亮起。

“3483分!恭喜。”

这个数字仿佛一座大山,压在房间内所有人心头。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场淘汰赛最后的赢家只有一位,对手的得分越高,他们就越危险。

南乙此刻的注意力却有些跑偏,他发现沙马赤尔的脖子整个都红了,紧张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于是他伸出手臂,揽了一下沙马的肩膀,绕过去的手轻拍了拍他肩头。

但这还没完,背景音再次出现,“下面,请你的队友指定一支乐队,揭晓分数。”

显然是没料到这种福气还能落到他们头上,阿满和小留同一时间睁大了眼,“啊?”

其他人都笑了。

就在两人抓耳挠腮的时候,坐在右后方的王承笑着大声道:“选我们吧!”

像是得到解救一样,小留和阿满同时回头看向大哥,又扭头冲站在前面公开处刑的沙马连连点头。

南乙都忍不住笑了。

沙马最终揭开了蓝色药丸的贴纸,上面的分数是2376,加上600的专业分,总分是2976。

这个分数距离碎蛇有五百多分的差距,也宣告着他们在CrazyBand旅程的结束,但蓝色药丸的几名乐手倒是非常洒脱。

“好!现在可以开始想淘汰感言了!”

“几分钟发言时间啊,够不够每个人都说一遍的!”

“不然还是主唱代表发言吧,反正talking环节也是她话最多。”

或许是这种气氛感染了其他人,又或许是玩摇滚的骨子里就是叛逆,半梦乐队的几个人在沙发上交头接耳片刻后,竟然一股脑儿冲上前去,挤开了南乙和沙马,呼拉拉撕掉了自己乐队的贴纸,还高高举起来巡回展出。

这可把秦一隅乐坏了,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鼓掌,“牛逼——”

“又要被消音了。”严霁笑了出来。

一旁的迟之阳则是在他大喊前捂住了自己脆弱的耳朵。

半梦的分数总分也被展示在大屏幕上——3036,排在碎蛇和蓝色药丸之间。

现在的局势就变得格外明朗了。

“第一名肯定是碎蛇、恒刻和不烬木里的。”

“就看谁的现场票数高了。”

对于他们出格的行为,节目组也没有予以制止,背景音还是机械的人声。

“那么现在,请恒星时刻的乐手南乙……”

南乙对着摄像机点了两下头,没等他说完,直接撕掉了[恒星时刻]的专业评分,一副我知道你们想让我把悬念留到最后的表情。

“600。”南乙自己念了出来,他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韩江想必也挣扎了很久,才选择冒着被骂黑幕的风险压下这一票。

但其他乐手却都惊在原地,包括同为对手的不烬木和碎蛇,甚至连一向不对付的程澄都皱起了眉,仿佛以为自己看错。

但结果已经板上钉钉,在此之前,迟之阳还抱着侥幸心理,期待这次那个不长眼的评审能突然开窍,但事实却还是给了他一巴掌。

“完了……”他捂着耳朵,瘫倒在沙发上,“完了完了,耳朵白难受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背景板上,只剩下不烬木和恒星时刻的观众分数没有公开,而前一栏整整三百分的差距,也让这一切显得有些无力回天。

“我怎么比他们还紧张。”

“三百分诶,靠观众票追回来有点困难了。”

“现在就看是碎蛇还是不烬木了。”

“真的我现在也好紧张,明明看票数咱们已经被淘汰了呜呜。”

背景音再次出现:“那么,现在——”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节目组会让台上两人把最后两个没有揭晓的分数一口气揭开的时候,背景音话锋一转。

“请看大屏幕。”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大屏幕,下一秒,画面划分成四格,其他livehouse一闪而过的演出片段各占一个,右下角的则是C组方才的表演,虽然仅有几秒钟的录像,但也能看出其他组演出的精彩程度。

“如各位所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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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我们将参赛的20支乐队划分成S、A、B、C四组,但所有组别的livehouse表演是同一时间展开的,也就是说,其他三组现在和你们一样,都在观战室等待分数和淘汰结果的揭晓。”

程澄仍旧愁眉不解,“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说起别的组了。”

“吊胃口吧。”Uka笑了笑。

“这样真的搞得人很紧张啊。”他小声说,“我都要吐了。”

Uka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背,“没事的,不管结果如何,你这次的表演在我心里都是满分。”

听了这话,程澄差点咬到舌头,含含糊糊地骂道:“你这么说我更想吐了!”

南乙有些走神。他盯着地板,视线顺着地砖竖直的缝隙一点点游移,最后落到秦一隅的鞋尖,于是又开始为自己的鲁莽而懊悔。他当时应该先问一句要不要吃退烧药的,怎么会想都不想直接选物理降温呢,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吧。

不能再想了,南乙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到比赛现场,毕竟这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背景音继续道:“因此,让我们暂且将目光放大到整个CrazyBand比赛,一起来看一看,在首次的livehouse演出中,20支乐队里,现场观众投票的前三名分别是哪些乐队。”

“什么??”

“怎么突然跨组别一起比了?”

“组内比比就算了,拿到组外我真的好虚。”

“不会全是S组的吧,这算不算公开处刑……”

“你们制作组不去做恐怖向节目真的屈才了,干脆找20只乐队一起玩重恐追逐向密室逃脱算了,看谁先吓死!”

“闭嘴吧你,真采纳了你自己一个人去。”

背景音开始倒数。

“本轮结果将在四个观战室同时公开。”

大屏幕上,乐队live的画面消失,黑屏后,倒序出现三组分数。

[观众投票全场第三名——(A组)吞苦水乐队:2703票]

迟之阳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什么,于是拿胳膊肘拐了拐严霁,“这不就是和我们一起从梦岛海选入围的乐队吗?”

严霁点头,“就是他们。”

“吞苦水挺火的,之前……”

秦一隅原本想说之前自己还在无序角落的时候,吞苦水就已经在办巡演了,但想了想之前的乐队实在晦气,于是没说。

“之前什么?”迟之阳没眼力见地追问。

秦一隅咧嘴一笑:“之前叫吞甜水儿。”

迟之阳瞪大了眼:“真的假的?”

严霁憋不住笑了,“你太天真了小阳。”

就在两人打闹之时,剩下的两组结果竟然毫无预警地同时公开了。

[观众投票全场第二名——(C组)恒星时刻:2892]

[观众投票全场第一名——(S组)执生乐队:2894]

第35章酒后真言

观众票数前三一出来,C组观战室的人都愣了几秒。

“恒刻的观众票好高……”

“居然只比执生低两分,他们是这次参赛乐队里最红的了。”

看到这个结果,南乙的第一反应是他们已经晋级了。

2892的观众投票,加上作为挑战方在对决时赢得的200加分,还有专业评委给出的600分,总分3692分。

而目前C组唯一没有公开观众投票的不烬木,专业评委给了900,没有其他加分,这就意味着,想要赢他们,至少需要2793票观众分,但观众票全场第三名也才2703。

“赢了。”

坐在沙发上的秦一隅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迟之阳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地凑到他跟前小声问:“谁?什么赢了?”

此刻,背景音出现:“恭喜C组的恒星时刻乐队获得全场观众票第二名,那么现在,回归到C组内部,让我们揭晓不烬木乐队的观众得票。”

“2681票。”

大屏幕上,原本的排位被抹去,回归到C组内部排名,恒星时刻的总分和不烬木的总分同时刷新,排名也根据分数实时变换。

[恒星时刻:3692分]

[不烬木:3581分]

[碎蛇乐队:3483分]

[半梦乐队:3036分]

[蓝色药丸:2976分]

“恭喜恒星时刻成为本次组内淘汰赛第一名,由于C组的淘汰规则是五进一,你们也是本场livehouse演出唯一的幸存者。”

赢得比赛原本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但连一向把情绪挂在脸上的迟之阳,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开心。

南乙站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C组每一支乐队live演出的画面,无论哪一队,都是竭尽全力,掏空了对音乐的热忱,声嘶力竭地、真诚地对待台下的每一位乐迷。

尽管他一早就清楚这样的赛制不公平,此刻却依旧为他们惋惜。

整个C组都被阴郁的气氛笼罩着,和几十分钟前完全不同。楼下的乐迷早已散去,只剩下空荡荡漆黑一片的观众池,舞台开了灯,没有了方才迷幻的舞美,一切都回归寂寥。

二楼的玻璃房更是静谧无比,没人说话。

直到掌声划破了这寂静——南乙抬眼,看到的是Uka微笑着鼓掌的脸,紧接着是碎蛇三人组,是王承……渐渐地,这掌声愈发热烈、大声,除了恒刻四人外的所有人都为他们鼓起了掌,甚至欢呼。

“恒刻牛!厉害!”

“实至名归,《梦游》太炸了!”

“恭喜晋级,要继续加油啊!”

“要代表我们C组继续比下去啊!咱们不比任何组差!”

被掌声围绕的秦一隅感到很陌生。

过去的他早早地就带着乐队签约出道,写歌、排练、录音、一场又一场的演出,和厂牌争执,和队友争执,那几年里他在圈内名声大噪,却没有多少发自内心因为喜欢摇滚而结识深交的乐手朋友。

而最初来参加这个比赛,也不过是因为南乙,他其实并没有报过多大的期待,甚至觉得自己来了也是众矢之的。

但原来并非如此,他们在排练室会互相串门,和对方切磋器乐技巧,也在食堂里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仿佛学生时代最纯粹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在这一刻,他真正地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庆祝、欣赏,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开始庆幸能再遇到南乙,能因为他加入到这场游戏。

抱着这个念头,他抬头朝那人望了一眼,没想到南乙也正巧看过来。两人的视线短暂地相接,什么都没说,但一切似乎都在不言中。

秦一隅的脸上浮现出很淡的微笑,南乙也回了他一个笑,嘴角的梨涡隐隐出现,很快又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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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于是,C组的众人拥抱、击掌,鼓励对方,迟之阳红了眼睛,和谁拥抱都不敢抬头,拼命忍下了酸楚,直到录制结束,他都没有真的掉眼泪。

“不烬木乐队、碎蛇乐队、蓝色药丸乐队,以及半梦乐队,感谢你们在CrazyBand的精彩演出,这里只是你们在摇滚之路上的一个临时站点,相信在未来,你们将会越走越远。”

结束后,C组自发地攒了个火锅局,但周围荒无人烟,压根找不着一家靠谱的火锅店,而且节目组也严令禁止他们出去。

“我们不是都被淘汰了吗?”

面对这群过于叛逆的选手,制作组的员工微笑着说:“不好意思,要到搬出疯乐营才能自由外出哦。”

就在众人为聚餐的泡汤而大为沮丧时,角落里的严霁放下手机,开口道:“我刚刚联系了食堂管理的阿姨,问我们能不能在那儿吃火锅,她同意了。”

“这都行?”

“食堂?CB的食堂好吃的,出去了就再也吃不到了!”

“你就知道吃。”

“严霁你太棒了!”迟之阳一个飞扑,抱住了火锅救世主。

秦一隅不禁对他比出大拇指,“还得是上过班的人啊。”

南乙默默点了点头。

“条件是他们可能也会录下来。”严霁耸了耸肩,“大概率剪到付费花絮里。”

“完了,我们卖身了。”

“连散伙饭的剩余价值都要榨干啊!”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火锅。”

C组的众人在食堂包了一个角落,将几张桌子拼到了一起。24个人,吃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顿饭。尽管节目组拒绝提供酒水,但蓝丸的鼓手拿出了偷偷私藏的酒,这顿饭立刻变成了酒精保卫战,每一个上前劝阻的员工都失败了。

“你们真的太疯了……”

秦一隅大笑着指了指他们胸牌上的CrazyBand,“谁让你们起这么个名字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南乙也笑了,本想看热闹,却一把被王承拉住,“来来来,小乙你也来喝一杯,你喜欢红的还是白的?哥跟你说,这可都是我们鼓手的珍藏,平时想喝喝不到的,这小子平时可小气了。”

王承是东北人,热情好客,平时也是个热心肠,能帮忙的时候绝不含糊。这南乙有些盛情难却,但他对酒精实在没什么好感,以前心情极差的时候偷偷喝过几次,第二天头痛欲裂。

最重要的是,据迟之阳第二天吞吞吐吐的表现来看,他的酒品八成也有点问题,只是自己一概不记得了。

“承哥,我喝不……”

还没等他开口说完,眼前的杯子被他最熟悉的那只手拿走了。

顺着手上的玉兰花纹,他的视线追到秦一隅的脸。他似乎总是知道怎么样笑最讨人喜欢,还是这本来就是他的天赋,南乙也不知道。

“我先喝我先喝,太渴了。”他一口干了,把玻璃杯倒过来展示了一下,然后笑着凑到王承耳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王承一副了然的表情,立马不劝了。

“这样啊,早说啊。”王承热心地拿了雪碧,“那哥给你倒饮料。”

南乙瞥了一眼秦一隅,见他得意地歪了歪头,笑得很开心,仿佛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似的。垂了眼,南乙盯着杯子里冒着气泡的糖水儿,咕噜咕噜的泡泡争前恐后地往上浮。

都快溢出来了。

得意什么呢,你还发着烧呢。

“小乙!”

四处乱转悠的迟之阳突然间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一张脸喝得通红,眼睛也是。

“你喝了多少,眼睛都红了。”

“他那是哭的。”严霁也走过来,“刚刚和阿满小留沙马他们抱在一起哇哇大哭,不过也没耽误吃,边哭边往嘴里塞。”

南乙想象到了那个画面,不禁笑了出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给我们夹菜……”迟之阳上了头,说话结巴,“都吃、吃不过来了。”

“怪我怪我。”严霁笑得有些无奈。

迟之阳挤到南乙身边坐下,脑袋搭在他肩上,醉醺醺道:“小乙,我刚刚、刚刚拿到一情报,巨重要!”

“什么情报?”南乙笑着,怀疑他已经喝蒙了。

被他挤走的秦一隅毫不客气地调侃,“怎么了?这节目要改成相亲大会了?”

“你放屁!”迟之阳扭头大骂。

“这吐沫星子……”秦一隅抹了把脸。

“说啊。”南乙笑着拉了一下他的小辫子。

“哦对,就是、就是刚刚那个观众投票第一的执生乐队,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说着他突然看向站在旁边的严霁,告诉他,“就是那个长得像蜡笔小新的,你知道……”

“嗯我知道,蜡笔小新贝斯手。”

“对!他也是S组的,他说执生他们的专业分是满分,而且还赢了挑战赛,是他们组内分最低的乐手去挑战别人,赢了,所以也加了200,他们的总分……”

迟之阳伸出十只手指头,但眼冒金星,怎么都算不出来。

“3994。”南乙替他说了。

“对!就是这个数!”迟之阳红着脸,重重点头,“太可怕了……”

南乙倒是很平静,执生的确是目前最热门的乐队,和当初的无序角落也差不多,区别在于他们并不像无落一样失衡——某个乐手盖过整个乐队的光环,而是每个乐手都很有人气。

的确是个值得期待的对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他们……比赛……”迟之阳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困了,头一歪,栽到严霁身上,喝晕了的他把严霁当成了大柱子,牢牢抱住他的腰,开始闭着眼说胡话。

于是严霁只好先把他送回去休息,留他们两人继续吃。

无论在哪儿,只要秦一隅愿意,他永远都是最受欢迎的那个,现在在这里也是一样,南乙望着他被众人揽着、抱着,簇拥着,反倒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

他很希望秦一隅永远站在人群的最中间,像以前一样。

碎蛇的三人哭过之后,似乎去洗手间洗了脸,没戴面具的他们红着小脸朝南乙走来,拉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一开口又想哭。

南乙可没有陪哭的技能,更不会安慰人,立马喊停:“停。”

三人的抽噎都顿住,睁大眼愣在原地,眨巴眼睛望着南乙。

“什么时候开巡演?”南乙嘴角勾着笑,“我一定去。”

“好!”

他们提出想要拍照,南乙也欣然应允,陪着三人一起拍照。

似乎是喝得有些多了,秦一隅摇摇晃晃地起了身,周围有人想扶,都被他拒绝了,他嘴里说着去洗手间,然后就这么独自踉跄着去了。南乙的视线焦点从镜头移开,落到离开的秦一隅身上,想起身,却又因为沙马说的“再来一张”而止住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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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们拍够了,也不再想哭,南乙才不动声色地离开大桌,朝洗手间走去,才刚到门口,他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有些意外,但也是意料之中。

“之前,我们给无落暖场的时候,你说我唱得不错,这事儿你肯定早忘了,但我一直记得。”

是程澄。

南乙退了一步,靠上墙边。他听到了秦一隅的声音,带着点醉意,吐字慢吞吞的。

“我确实不记得了,这倒是没骗你。”

“我知道,你不用再重复一遍了。”程澄又差一点恼羞成怒,但忍住了,“而且我知道你就是看到我在后台不开心,随口安慰我一句而已,我没有当真,你不用担心。”

秦一隅笑了一声,“那你还是当真吧。”

“啊?”

“我从来不会用夸人的方法去安慰人,夸就是夸,夸你不错,就是真心觉得你唱得不错。明白了吗?”

南乙静静地听着,好玩地想,假如程澄这个时候哭出来,秦一隅会不会安慰他?会怎样安慰呢?

他想象力变得有些贫瘠,没能立刻联想出画面,大脑反倒跑偏,回忆起上学时秦一隅出手帮他赶走陈韫几人的场面。

他看到低垂着头的自己,想伸手碰他的眼睛。

于是他开始在脑中将自己的脸替换成程澄,画面继续,很诡异的是,心情莫名其妙就变差了。

果然人是不能胡思乱想的。南乙闭了闭眼,选择叫停。

“我……”再开口时,程澄仿佛挣扎了很久,吞吞吐吐,“我一直挺喜欢你的,不过你可别误会,是对偶像的那种喜欢,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你,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之前那样跟你说话,是因为……”

他说不下去了,啧了一声,“就有个人……他跟我说,今天比完赛可能就没机会了,所以我还是想说出来。”

南乙安静地挑了挑眉,属实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自己的戏份。

“这是我一直想给你的,我们乐队的首专,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拿去压泡面,送人也行!我说完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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