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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之后化蛇被带走,齐镇被送去了医院,因为此次的行动和策划有齐泗参与和全程知晓,所以陶缇不用再去监察局多做解释。
他在路边打了辆车,带上天狗回当铺。
从男扮女装起,当铺一个多星期没开门营业,而前段时间电联要来取当品的女客户重新联系了他,今晚会过来。
他上楼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再下楼时客户已经来了,女生站在柜台前与天狗说话:“谢谢你啊,耽误了这么多天也没加收我利息。”
“不用客气,我们老板的意思,”天狗朝楼梯间一指。
女生转过脸,超陶缇微微一笑:“谢谢老板!”
陶缇简单嗯了声。
天狗验收了当票后将提前从保险柜里取出的古董梅瓶交给女生:“我已经检查过一遍了,没什么问题,您再确认一下。”
女生接过天狗递上的手套戴上,从拆开的封口处小心取出梅瓶,确认无误后结清了当金与利息。
对于晚来那么多天又无故失联,她也很抱歉,吐露了当初当爷爷花瓶的原因,家里希望她学医但她更喜欢服装设计,所以家里断了她生活费。可刚好她有一个设计大赛要参加,需要采购面料的经费,于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下飞机那天被人绑架了,可不是故意不联系你们。”
“还有这种事?你得罪人了?”天狗佯装吃惊。
最近发生了那么多女孩子无故失踪事件,都是化蛇做的孽,女生这么一说他已经联系到了一起。
“没有,反正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被绑又莫名其妙回来了,”说着笑了笑,“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我爸妈和爷爷都不反对我学设计了,说只要我平平安安的,以后想学什么就学什么,都随我。”
“就是嘛,人类啊不,人生”天狗分分钟改口,“人生在世才短短几十年,当然应该奔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不然多遗憾。”
“你说得对!”
“以后要是想当森*晚*整*理什么再来,首选我们家发财当铺,当铺是你家,典当随时来。”不忘打一波广告。
“你可真幽默,”女孩儿爽朗笑起来。
天狗也裂开嘴,心说再幽默也没有今晚让他吃月亮的两个女孩子幽默。
聊了没一会儿,女生被赶来的朋友接走,店里安静下来。
伸了伸懒腰,打过哈欠,天狗又懒散地靠着柜台半趴下来,一手托腮望向墙上的挂钟,十点一刻,又到了该关门的时候了,看了眼老大,问道:“我们今晚还回去吗?”
想到齐镇对老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现在不太确定。
陶缇道:“随便你。”
“怎么能随便我呢,你才是正主啊,名正言顺,我就是个蹭住的,你不去我怎么好意思啊。”
“就说去看小红,一到门口再崴个脚,蹭得顺理成章。”
天狗不好意思:“我哪能干出这么心机的事。”心里小算盘已经打起来了。
“脸皮厚就够了。”
“……”真损。
陶缇站在茶桌边,一杯接着一杯倒水,不是他太渴,而是晚上没吃晚饭太饿,当铺一段时间没营业,一点存储的食物也没了。
“老大,你不能老这么损我啊,我也是有一颗幼小心灵的,不然早晚咱俩友谊的小船得…”
天狗的话还没说完,杯子轻叩在茶桌上,发出轻微的的一声“哒”,陶缇说:“我出去一趟?”
“啊?现在?”
白色身影跨出了门。
天狗冲着消失的一角下摆抻长脖子喊话:“干什么去啊?”
无人回答他,陶缇已经走了,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只是想起小俊和小凤来,这两个小鬼如果继续留在简春兰身边,只会耗尽简春兰的阳寿。
人与死后的灵魂,终归是殊途。
*
三天后,齐泗打来电话。
因陶缇参与了案件,他也很大方告知了些后续以此做个结尾,不能让人家帮了忙最后连怎么处理都不知道。
化蛇被捕后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抓女生的目的是为了找人,可对方到底长什么样,不清楚,没有记忆,除了知道在他心里是最好看的什么也不记得。
而这个馊主意就是鬼车给他出的。
此刻监察局审讯室里已经是第五次对化蛇进行提审。
密闭只打着灯光的空间只有二十来平,一张长桌隔开了他与负责审讯的夔牛和陈滨,夔牛过目了一遍今天小妖提交上来的新资料,止不住地摇头叹息:“哎——”
陈滨纳了闷了,这是写了什么要一二再而三地叹气,凑过去跟着看了看。
看完。
“哎——”
化蛇,人名:华铮,男,三千岁,建业城某知名企业高管,月收入百万。
但是在几个月前辞职了。
在辞职前他正带团队做刚接手的大项目,光提成就能赶上好几年的工资收入,其他七七八八的是他一些平时和朋友的交往记录与业余爱好等。
他没有不良嗜好,没有前科,妥妥的妖怪里的大好青年,成功妖士的代表,前途一片光明,年薪百万这点陈滨就已经羡慕死了,自己监察局干好几年都比不上人家一个月。
傻缺才辞职啊!!
“张队,开始问话吧,”陈滨提醒说。
“嗯,”夔牛叹着气内心大感惋惜,同时琢磨着和局长提涨薪的事儿,“那就现在开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华铮平静地坐着,目光迎视着夔牛,没有半分惶恐和焦虑。
如果说要有点什么情绪,那大概就是落寞和迷茫。
“先说说,和鬼车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好几遍了,但重复问题就是为了核对前几次的回答是否和本次不同,以此找出内容漏洞,夔牛又从桌底下掏出一个小铁罐,放在桌子的一角,罐子里时不时会发出一些不知名的沙沙声。
他朝罐子一指,吓唬华铮:“不老实就给你用刑。”
陈滨负责记录,低头时撇撇嘴,拿他的宠物毛毛虫当道具就算了,还不给开个洞透气,残忍。
华铮没在意这些,语气一如之前,缓缓讲述:“我是在去年的一次酒会上认识的他,为了公司业务交换了名片,我们没有深交,后来再见面是三个月前,在商场里偶遇他和他朋友,他朋友说我丢了东西。”
“他朋友的名字?”
“孟木。”
“什么妖怪?”
“不知道。”
“你对他朋友有印象吗?或者对他有没有一种熟悉感?”
这是之前没问到的,陈滨竖起耳朵。周华说:“没有,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你说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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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好像有,好像又没有。”
夔牛没着急继续下一个问题,给了他更多思考的时间。
华铮时不时摇下头,过了许久,才又说:“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见过他。”
夔牛表示了解,有时自己也会有这种感觉,他们妖怪活得久,看过了多少人类的前世今生,他莫名相信,妖怪也有前世今生,偶尔乍现的那么一丝熟悉说不定就是上辈子做过同样的事情。
当然,化蛇的这种情况,他严重怀疑是掉入了某个圈套。
从陈滨记录本里抽出夹着的“朋友”的外貌绘画,这是根据化蛇提供的面相画的,道:“再看看,还有什么特征要补充的吗?”
华铮道:“没有。”
夔牛接着询问:“之后呢?”
“我一开始不相信,丢过东西我肯定会记得,不会忘,”平静的目光不再直视夔牛,不是他准备撒谎,是有什么情绪莫名涌了上来,“他给了我一样东西,三四公分大小的水晶,想知道自己丢了什么就需要捏碎它。”
“然后你就试了?”
“没有,我没兴趣,但出于礼貌我收了,那天我穿着深色西装,回到家才发现东西已经碎了,再后来我发现我确实少了东西。”
“记忆?”夔牛问吧。
“对,”华铮抬起头,眼底坚信,“我肯定少了一段记忆,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从打碎了你说的水晶后产生的这种感觉?”
“是,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他的面部有了痛苦,又像是无故出现在脸上的无名恐惧,两者交织让他发出了嘶吼,“我一定要找到她!”
尽管是重复提审,但夔牛还是不忘观察他情绪上的变化,每次提到记忆这段,华铮都呈现出痛苦,且十分坚定。
他大胆假设:“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说的东西里面装了他拿来控制你的迷药,所以让你有了这种错觉。”
“不是错觉!”这句话华铮也说了许多遍,没有一次犹豫过。
于是强烈的念头促使他有了找人的冲动,推波助澜的便是鬼车,怂恿他抓人,从女生的记忆里寻找有关自己的。
华铮也相信,自己丢的记忆和某个女生有关,怎么驱使小鬼,怎么催眠女生的大脑解读记忆也都是鬼车教授。
最歹毒的也属鬼车。
华铮说:“他说抓错了人的话可以直接杀掉,我没杀,没有人对不起我,没必要做这种事。”
“不错,”夔牛点头,“你还是有点觉悟的,也亏得你没全听他的,杀人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但是你绑架事实成立造成了社会影响,少说也得蹲二十年才能出来。”
他没有异议,坦然接受。
抓到他后,监察局这边已确认所有受害人的生命安全,女孩子们也不是失去记忆,只是一觉睡了好几天,不明白自己怎么被抓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回的,便错误地认为是“失忆”了。
而除了确认受害人无一死亡外,其他方面有没有造成伤害还得调查,不能光听一面之词。
第72章
傍晚时分。
空气里的风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凉爽,八月的三伏天已经过了,再没多久就要入秋了。
齐泗提着领子抖了抖,他与晏湖走访了一天,衣服都汗湿了,这风一吹通体得爽快,抬腕看了看手表:“四点五十五分了,到五点就应该下班了。”
他们站在华丰写字楼对面的报刊亭下,一边纳凉一边等人。
亭里卖报的老爷子整理着杂志报纸,不住打量两个年轻人,顺便吆喝:“报纸哦,今天新鲜出炉的谭城日报,娱乐八卦也有,走过路过买本看看了哦。”
两个年轻人头也不回。
老爷子再接再厉,诶了声:“小伙子,要不要买份报纸?”
齐泗回头摆了下手:“大爷,我们不买,我们有事儿呢在等人呢。”
“那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挡在我亭子面前又不买报,你们让我是吆喝还是不吆喝?”大爷来气,哗啦哗啦摇着蒲团扇,嗓子都喊破音了这俩年轻人竟然不为所动,“哼,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完,自个儿脸色难看了,这不把自己比喻成茅坑了吗?
齐泗哈哈笑起来,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晏湖也乐了,随手挑了两本杂志和一份报纸,齐泗抢着付了钱。
老爷子指着《谭城日报》上的头条新闻道:“最近啊出了个大案子,有个专门抢女人的变态终于被抓起来了,多读读报纸了解新闻是好事,现在掳女的,以后不定出来个什么人掳男人,你们出门要小心嘞。”
晏湖顺着应道:“好,我们看看。”
头条写的就是化蛇带走女生事件,不过用了化名,也没老爷子说的描写了是个变态,只是交代了抓捕地点,以及给了大众一个交代。
见晏湖额角粘着发丝,齐泗抽出一本杂志当擅自给他扇风。
晏湖合上报纸,看了眼对面:“你说的时间准吗,确定五点钟下班?”
齐泗道:“确定,我专门打了她公司前台的电话问的,策划部就是五点钟下班。”
走访受害人了解情况大可登门,但了解隐私方面他们还是决定私底下问比较好,以免造成对方困扰,看对面公司还没动静,目光移回到晏湖身上。
来回几次话到嗓子眼儿了又咽了回去。
想说,又不好意思说。
晏湖见不得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斜睨他:“有话就说。”
齐泗挠挠了后脑勺,低下头,偶尔余光偷偷瞄一眼晏湖:“就是,我在谭城住的是我大哥的房子,怪冷清的,要不,晚上我住你那儿呗,咱们还能一起看看杂志聊聊天什么的?”
晏湖哼哼:“想得美,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有啊,施尧说你喜欢种花种草,我对花花草草有研究啊,还能帮你做家务”
“来了,”晏湖打断他的罗里吧嗦。
齐泗朝写字楼看去,三三两两的人正从大楼里出来,他们要等的人也出现在视野中,穿着职业正装,面容姣好,迎着落日的朝霞清浅微笑着与身边人告别,看起来是特别温柔的女生。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问,”说完冲向了马路对面。
晏湖想再三提醒他问话时要根据每个人的性格注意方式方法,没来得及说人已经跑远了,只见齐泗和女生说了几句,两个人走到了人少空旷的地方。
齐泗出示了证件,开始询问。
才聊了没几分钟,女生一改温柔,扬手一个巴掌。
啪!
“”
齐泗捂着脸回到晏湖身边,万分委屈:“她不仅打我,还骂我流氓,你说怎么能这样儿,我都出示证件明确是在调查案子。”
晏湖抱起胳膊:“你怎么问的?”
“我说涉及到女生隐私,所以私下询问,身体上有没有其他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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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比如女孩子很重要的东西,她说没有,我就说你是不是去医院检查过了,她就开始变脸,还是说没有,可我得确凿一下事实啊。”
“所以你还问?”晏湖微愣,大部分人都通透得很,到这里就可以了。
“对啊,我说你没去医院怎么知道的,是自己感觉的吗?她就给我来了一巴掌。”
齐泗揉着脸,低头站在晏湖面前,不时掀起眼皮看晏湖脸色,明明是龙子霸下却活出了金毛的模样。
晏湖丢给他一个白眼:“活该。”
齐泗更委屈了,嘴里喃喃:“我还不是想帮你分担点工作。”
晏湖摇摇头,从手里变出一支冰淇淋:“给。”
委屈一扫而空,齐泗笑容灿烂如烈阳:“你买给我吃的?”
“我买给你敷的啊傻子!”
“谢谢啊!”
“有什么好谢的。”
齐泗笑着拆开了冰淇淋,拿来敷脸太浪费,而且是晏湖买的,必须得吃。
两人渐渐走远,老大爷握着蒲团扇探出报停窗口,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吃冰淇淋的男人屁股后头似乎隆起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还在不停摆动,像里面塞了条尾巴。
揉了揉眼,再看已经看不清了,大爷收拾了杂志报刊准备收工。
天色已经不早,一天的走访工作也结束了。
齐泗的车停在附近的露天停车场,两人沿着街道往停车场去,路过一家花店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穿着白色连衣裙,化着淡淡的妆容。
正是女主播小夏。
小夏买完花推开玻璃门,微一侧目便撞上了路过的齐泗和晏湖,两位都去过她家,她礼貌性地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随后错身而过。
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
在原地驻足了几秒,转身又朝齐泗二人疾步走去:“两位,麻烦等一下!”
齐泗和晏湖回头。
“夏小姐,有事吗?”晏湖道。
小夏犹豫了下,微微攥进了手里捧着的花束,齐泗注意到那是一束白色雏菊,接着听她问道:“他抓到了吗?”那个“他”双方心知肚明,指的自然是化蛇。
齐泗说:“抓到了。”
原本姑娘脸上还有一丝忐忑,听闻抓到似是遗憾又似是无奈地叹息一声,嗯了声,道了声谢后便走了,她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吩咐了司机去郊区墓园。
那天她的确是撒谎了,一半话真,一半话假。
但华铮确实是个温柔的人。
迎着傍晚落下的夕阳,她踏进了墓园,将白色雏菊放在了一座刻着名叫“舒媛”的墓碑前。
碑上的黑白照片里是个长相清秀的女生,长发,鬓边别着精巧的蝴蝶发卡,露出额前一块小小的褐色胎记,笑容坚强,一如三年前在病房里见到的模样。
不畏病魔,最后却还是被病魔带走。
“第一眼见到他,哪怕他戴着面具我也知道是他。”
“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开始找你,也许是你说的那个办法失效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她搂了裙角在墓碑前坐下,望着天边的红霞,想起那天晚上。
夜深人静,同一间病房的两个女生窝在一张床上,头顶蒙了被子,一起瑟瑟发抖地看着一本鬼怪小说,大气不敢出,忽然,嘟噜一声,手机消息吓两人一跳。
“是我男朋友的消息,说买夜宵给我们,夏夏,你想吃什么?”
即使病着,舒媛也总是先为别人着想。
小夏掀掉被子,大大地舒了口气:“随便吧,反正我不挑食,诶对了,我刚才可看到背景图了啊,结婚照都拍了,出院就办婚礼了吧,我们虽然是医院认识的,但怎么说也是闺蜜了,结婚会请我吗?”
舒媛眨眨眼,故意道:“不会。”
小夏愣了下,眼见舒媛咯咯笑起来,知道她是开玩笑,左右手哈了几口气开始挠对方痒痒。
两个女生笑闹成一团,直到护士来敲了门。
可那时她不清楚,一点小小的挣扎都要耗费舒媛很多的力气。
“会,一定会请你,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她说。
小夏回了自己床。
透着走廊上微弱薄光的病房变得安静,本来以为舒媛快睡着了,然而黑暗中,她又开始说话:“夏夏,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什么秘密?”小夏单手支起脑袋,“洗耳恭听。”
半晌,舒媛道:“华铮他…是妖怪。”
小夏满头的问号,然后拿被子蒙住头,捂着肚子在床上笑得打滚,而舒媛没有在意她把这句话当成笑话,只是那么平静那么柔软地讲述着。
“华铮真的是妖怪,他什么都不瞒我,是个很体贴的好妖怪,他可以活很长很长的时间,我想过,自己陪伴不了他走完一生,可最少我也有几十年的的时间和他一起度过。”
“但是,到下个月再没有合适的骨髓,我连短短的几十年都没有了。”
“夏夏,我没有时间了。”
“我托朋友联系到了一个人,有能力清洗记忆,把关于我的,甚至是他记忆里和我有关的所有人和事都抹除掉,我不确定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我想试试,趁着我还有力气,明天我想让他陪我一起去,就说是做个小游戏。”
“以后,他就不会再认识我了。”
被子里的发笑声已经没了,只剩下哽咽和一枕头的水渍:“为什么?”
舒媛看着天花板,抬手微微揉了下眼角,笑道:“你也太笨了吧,我都说了他是妖怪,妖怪能活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一直要记着我这么一个人不是会痛苦很久很久吗?”
*
审讯还在继续。
有人叩门,陈滨起身去开了门,朱厌在门外朝夔牛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道:“抓到了。”
“好,我来看看,”夔牛交代了陈滨几句后离开,推开了隔壁审讯室的门。
一个染黄毛的小子坐在里面,穿得花红柳绿,就是这么一个像小流氓的妖怪剥夺了华铮的记忆,还号称是快乐康复大师。
“你就是孟木?”夔牛拿出审讯的严厉态度。
朱厌关上门。
“对对,人名孟木,妖怪孟极,”孟极相当积极配合,不等夔牛接着发问,自己就开始交代。
“我一知道你们是为了他抓我,我在车里就仔仔细细把当年的事都讲了一遍,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自己再说一遍,但是我先声明啊,我那会儿也是被逼的,那个鬼车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可是我打不过他啊,他还威胁我如果我举报他他就要找我麻烦,我和他真不是同伙,要是同伙你们说他能不给我易个容什么的,在建业城你们随便打听打听就能找到我,说明我就是他半路捡的棋子,我”
虽然配合,但是废话很多。
夔牛叩了叩桌面,打断他:“说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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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说,事情是这样的,诶我先问一下,我这么配合不用关我吧?我那会儿是正当营业,有营业执照的!”
夔牛张大牛眼,来回捏了捏拳头,作势要揍他:“你到底说不说?”
孟极缩紧脖子:“说说,立刻马上!我呢是两百年前到的建业城,我…”
“近一点!”
“好好,我压缩压缩挑重点,七八年前我开了家诊所,平时吧就帮一些个脑袋磕着碰着的妖怪啊人啊修补修补记忆,有些经历了痛苦自己想忘记的,我就给他们的记忆做做修剪衔接什么的,我这祖传的手艺没有后遗症。但是三年前来了个女孩子,要给她男朋友抹掉关于她的记忆,按照我的原则不是本人自愿我肯定是不干的,可是这女孩儿吧,哎”
他止不住一声叹息。
审讯室本就安静,听他说完,空气里越发显得静谧无声。
默了会儿,夔牛让他继续。
孟极道:“这事儿过去后,我店里和往常一样,去年遇到的鬼车,要不是有一天他在我店里歪了脸,我都不知道他套着人皮呢,太特么恶心了,他威胁我要我拿出华铮的记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三四公分长的菱形水晶,说是水晶其实只是用水钻制作的玻璃瓶,里面是中空的。
“剥离的记忆我都会放在这个小瓶子里,保质期两年,两年内有人要来取回我还能帮他们装回去,超过两年就不行了。”
“超过两年记忆就坏了?”朱厌好奇发问。
“肯定啊,”孟极实话实说,“我没有好的存储容器,最多保证两年质量,两年过后记忆就会一点点消融,好比饮料变成了白开水,喝着有感觉但肯定想不起以前的味道了。”
夔牛琢磨了一番,这么一说就和华铮的症状对上了。
鬼车找上孟极时华铮被剥的记忆已经残缺不全,模糊得就差用白开水比喻,因此造成了现在这番局面。
刚好,也是鬼车想要的局面。
利用华铮迫切想要找人的欲望,怂恿他抓人,甚至是杀人。
可惜的是华铮对杀人完全没有兴趣。
孟极看着夔牛一语不发,心里有些打鼓,又看向朱厌,急道:“朱队长,你们现在能放我了吗?我早不当什么快乐大师了,这职业有风险,鬼车找我干过缺德事儿后我就改行了。”
“那你现在干什么了?”夔牛回神,饶有兴趣发问,“怎么说你孟极也是妖怪中迅捷有力的大豹子,结果人样没个正行。”
“什么没正行,我这叫嘻哈风,但我干什么和穿着没关系啊,”孟极嘿嘿乐,“我现在直播卖煎饼果子,一个月挣好几万呢。”
“好的吧。”
又一个工资比他高的。
夔牛正色道:“那你回忆回忆,那女孩儿叫什么,大概几岁,可以的话把人相画下来。”
“没问题,我都记着呢。”
孟极的绘画技术不怎么样,但好歹是把人的神韵描绘出来了,名字也准确。
不出一天时间,建业城分局便将同名同姓年龄差不多的女生资料都发了过来,经过筛选,确定了舒媛。
姑娘三年前就离世,有医院诊断证明,血液病,匹配到了合适的骨髓,可最后还是发生了排异反应。
合上资料。
夔牛第六次提审华琤,这次只问了一句,蹲完妖怪大牢还会不会接着找人。
华琤说会。
上穷碧落下黄泉。
第73章
上午,天狗打着哈欠开门营业,眼睛都还没睁全呢,一道红影便从门外扑了进来,噗通一声把他撩倒在地,要不是嗅着是熟悉的味道,他就出爪子了。
“啊啊啊,不,啊啊接!”
帝江扑在天狗身上,抬起胸前四只脚脚像马儿嘶鸣后又再次落下。
“唔”天狗两眼一翻,胸口窒息,“你就是想我和老大也不用来这么一下啊,早晚被你踩死。”
这个胖墩儿,才没几天又重了。
他推开帝江。
看见下楼的陶缇,帝江两只后脚又是一蹬奔了过去,六只脚全抱住了陶缇的小腿肚亲昵地蹭了蹭。
虽然相处才短短几个月,虽然老大下手狠,但它已经把天狗和陶缇当成了最好的伙伴,蹭完,张开牙口:“啊,不接!”
怪他们把自己留在了别墅。
那天从化蛇的逮捕现场回来后,陶缇没回齐镇住处,留在了当铺,床边少了一个人后也放松了警觉,睡了几个好觉,此时眼里还有些晨起后的困顿。
低眉看着腿上多出来的一大坨。
“本来今天要去接你的。”
天狗:“”
老大撒谎不眨眼!明明前几天还说帝江不在可以省口粮。
“啊!”帝江高兴了,从身上穿着的衣服小兜里摸出糖果给陶缇。
陶缇毫无惭愧地接了,放进嘴里咔嚓一声,吐出来时只余一个不留残渣的糖果杆子,两只一捻丢进了垃圾桶。
目光移向门外进来的男人。
帝江不是自己来的,是武尤送来的。
“陶先生,”武尤打招呼。
“是齐镇有事?”陶缇问。
送齐镇去医院那晚他虽然没同去,但问了齐泗情况,进入身体的毒素量不多,化蛇也主动提供了更多的毒素方便提起血清,所以情况应该会稳定,他也就不去碍对方眼了。
免得被扣钱。
“是的,”武尤开口,“齐先生的身体状况恶化了,就在昨晚,吐了血,并且食不下咽,吃什么吐什么,我来是想请陶先生过去看一看。”
不请医生却来请他。
陶缇微微一窒,定定看着武尤:“最后一面吗?”
武尤道:“不好说。”
齐镇具体的身陨时间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寿限将至,早已从以前的一日三餐改成一日两餐,甚至有时只吃一餐,身体机能各方面都在衰退。虽然好转了一段时间,但昨晚状况急转。
而这几天齐先生时不时要提一嘴“姓陶的的没良心,白眼狼”。和齐镇频繁打交道又姓陶的,除了陶缇没别人了。
嘴里骂着就是心里念着。
武尤看似表面粗犷,实则有一颗极其细腻的心。
听此,和帝江打闹的天狗安静下来,说不上齐老板多好,但对他们也没多坏,就冲着他们对付化蛇时齐镇还替老大受了伤这点,他对齐老板还是有点好印象的。
空气里弥漫起淡淡的伤感。
不知道老大有没有,反正天狗是有的,深呼吸后长长地叹息一声,天可怜见的。
没来得及吃早饭,陶缇随便喝了口水随武尤回了别墅,齐镇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只微微掀开眼皮看了眼陶缇便扭脸向窗口,再缓缓闭上眼。
意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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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见陶缇,看了就来气。
“咳咳”他咳嗽了几声,连带身体和床都在震动,干裂的嘴唇溢出一丝鲜红。
陶缇抽了张纸巾给他。
齐镇接过,丢地上,自己重新抽了一张。
老子不用你的!
陶缇无语。
“你走!”擦完嘴角的血,齐镇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好。”人类俗话很多,病人最大,他转身离开,没有拖泥带水。
“”走得真干脆。
齐大妖有点喘不上来气,平时总是要和他唱反调,现在让他走就走,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捂了捂胸口,待门一关,摸出手机下意识拉了已成家的大哥齐邱和即便现在单身但已有许多人类感情经验的钟玄建群。
噼里啪啦打字。
【齐镇】:我有一个朋友,遇到了难题,他对他另一个朋友非常好,给他吃给他喝给他穿,还救过他命,但朋友的朋友为什么还要天天给我朋友脸色看一句好话没有,吃错药了吗???
【齐邱】:首先,我也有一个问题。
【齐镇】:说。
【齐邱】: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朋友吗?
【钟玄】:+1
【齐镇】:我怎么没有!!!
群里确实没人做声了。
再一看,齐邱和钟玄在进群没几秒后已退出群聊。
齐镇愤怒地摔了手机。
陶缇从楼梯上下来,走到一半,三楼的房间里传来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响,掺杂着从胸腔里震荡出来的破锣鼓似的肺部杂音。武尤没有说谎,手臂的伤确实加重了齐镇的身体恶化。
他在楼道上停顿片刻,还是离开了别墅。
不论是人是妖,总有尘归尘土归土的一天,谁也不能例外。
陶缇回了当铺。
因为在别墅没久留,所以这一来一回才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武尤想开车送他,被他拒绝了。
难得,他在下车时没有向司机要打车的发票。
“老大,齐总怎么样了?真不行了啊?”天狗一脸惋惜,“其实咱们能活的时间那么长,倒也不必在乎人类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我现在还挺盼着他好的,就算他是修士身体好了比普通人命长了那肯定也活不过我们,顶多就是这笔生意晚点结账,你说呢?”
“啊!”帝江打岔。
啪,天狗往它身上呼了一巴掌。
“我问的是老大。”
“嗯,”陶缇随意道,“我接的生意,到时候收款全落你身上了。”
天狗想反驳,突然想起什么,照老大身上发生的事还真不一定能活得比齐镇久,不定哪天说没就没了,还有帝江也是。
他坐下,抱起帝江揉了揉刚才被自己打过的地方,帝江嗷呜一口咬在他右手虎口上,他也不计较了。
说到另外一事:“之前我出去吃早饭,听馄饨店里几个小妖怪提什么不死药,说是不死药现世了,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消息,现在很多妖怪都在传,老大,你说你的事和不死药有关系吗?”
“不知道,也许有吧。”
“我觉得多多少少总是有点牵连的。”
天狗看着他。
陶缇默然,他也说不好,但是想森*晚*整*理起了些细微末节,比如新城小区的婆罗国,是先有了婆罗人的族长,其次再有的婆罗树复生、鲛人星洛在公园大败时却吞服药丸实力增长、还有小夏曾说的手肘多年的顽疾被治愈。
难道都是和不死药有关?
“要是真有这药,齐总吃了岂不是身体马上能好?要不要留心一下这些消息?”天狗说。
“可以。”陶缇转身进厨房,但没有真正的眼见为实,他是不信的,也许有药是真,能不能真的不死就两说了。
出来时,手里多了两听可乐,一瓶丢给天狗,一瓶拉开了易拉环:“传说不死药是由西王母炼制,随后交给天神葆江保管,可就算后来遗失了,为什么不重新炼,为什么西王母还是死了呢?”
天神大战陨落的妖怪和天神众多,但不全是战死,一部分是大战结束后身体能力损耗无法修复后渐渐死亡,西王母便是其一。
所以这药在他看来,名不符实。
天狗一琢磨,非常赞同:“所以说不死药现世是幌子,极大可能背后藏着阴谋?”
“嗯,不是还有个不明意图的团伙?拿不死药当饵应该可以招收很多成员加入。”
一语惊醒,天狗恍然大悟,也犯难,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不好对付,但想了想,看向陶缇:“当下和我们关系也不大吧?”
有点不太确定。
陶缇没有应声,指尖握着易拉罐,纤瘦分明的脖子微微仰起,几下便把可乐喝了个精光,余光落在门外。
一丝丝微凉从正门外灌进来。
天狗也回头望了眼,除了经过的行人和斜对面收拾早餐铺的老板,没有异样,但看不见不代表没有。
不多时,店里发出了小女孩儿清脆的笑声:“咯咯咯,小哥哥?”
小凤站在陶缇身后,轻轻拉了拉陶缇的衣服下摆。
天狗先道:“我还以为是谁呢胆子这么大,白天就敢冒冒失失闯进来,原来是你们,这个就是你哥哥?”
站在小凤身边的还有一个小男儿,模样相似,俩人个子一般高,只是小凤爱笑,小俊却崩着个脸。
“对呀,他就是我哥哥,”小凤扬起笑脸介绍,“他们是陶哥哥,狗哥哥,猪哥哥。”
小俊疑惑,看了店里一圈:“哪个是你说的狗哥哥和猪哥哥?”
小凤笑嘻嘻指向天狗和帝江。
小俊看了眼没脑袋的帝江,脸崩得更紧了,又看天狗,上次见面他就见过天狗原形,当时只以为是猫,听妹妹说过后才知道是长得像猫的天狗,他跟着依次叫了遍。
天狗顿觉牙疼:“下次用小哥哥统称就行了,不行分得那么仔细。”
帝江蹦了蹦:“啊啊!”
小俊道:“没有下次了。”
小凤也收起了笑容说:“我们是来告别的。”
“想通了就好,”陶缇说,那晚去简春兰家之前,他重新回了趟现场,化蛇藏匿他们骨灰的地方就在那栋房子的某间客房内,只是加了结界。
拿到骨灰后,简春兰按照上次的法子,把两个小鬼召回了家里。
“嗯,我们决定去投胎了,”小凤对妈妈非常不舍,撅起小嘴,可是陶哥哥又说得对,他们再待在妈妈身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她掏了掏小俊的衣服口袋拿出一个彩泥捏的小人:“这是我们留给妈妈的礼物。”
小俊也从另一个口袋拿出了自己捏的。
他们将两个小小的“自己”摆放在柜台上,手艺不错,惟妙惟俏。
小凤说:“我们就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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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了,因为妈妈早上起来有点不舒服,怕回去她的情况会更糟糕,这个礼物麻烦哥哥帮我们转交可以吗?”
陶缇答应:“好。”
两个小孩儿齐声说了谢谢。
想起上次看到的全家福,天狗忍不住问出心里那团疑惑:“我看你们俩和你们妈妈也不大像啊,当时我还想你们是有什么阴谋来着。”
小凤朝他吐了个鬼脸,哼了声,但也实话实说:“我们不是妈妈亲生的,是她从孤儿院把我们领回家的。”
小俊冷着脸说:“就是亲生的。”
小凤没管哥哥的脸色,但拉住了小俊的手,她是个打开了话头就刹不住车的,一股脑儿全倒了家里的事。
他们原名是随便取的姓,叫郎凤和郎俊,但从小被遗弃,是简春兰从孤儿院收养了他们,把他们当成亲生孩子一般养大。
这点他们也是长大后听妈妈和前夫吵架才知道的,当时前任爸爸因为生意失败整日颓丧,也开始不耐烦妈妈养别人的孩子,后来一次大打出手后双方离了婚。
原本儿女成双的家庭就此缺失了父亲的角色。
不过他们没有因此而变得不幸。妈妈没有打算再婚,而是更乐观的面对生活,他们依旧是快乐的一家人。
可是命运总是爱捉弄人。
意外和明天谁也不知道哪个更先到来。
一次外出准备回家时,他们在地下车库被一个醉酒驾车的司机给碾了,当场死亡。
之后妈妈一蹶不振,他们才在简春兰身边留了一下,一留就是十几年。
小凤笑了笑,圆圆的脸颊上露出浅浅的两个酒窝:“其实我也觉得我们早就该走了,妈妈一直放不下我们,就会一直这么孤单单的生活下去,我们希望她可以活得更好,而不是永远站在阴霾里,是不是,哥哥?”
她看向小俊,小俊扭开脸不说话。
小凤接着说:“而且我们来之前听隔壁的大伯说,我们住的小区已经被一个大集团看中啦,会拆了重新建哦,赔款足够买新房子了,我们也放心啦。”
陶缇问:“哪个大集团?”
拆迁方面他不太懂行,但多少了解一些,看中某块地需要一系列审批,最后能不能拆,赔款最终得到多少在没拆迁户签字钱都不作数,只听传言是不靠谱的。
小俊记得那个集团,说:“叫天红。”
天狗微微吃惊:“这不是齐总的公司吗?这么巧?”
陶缇默了默,没再多说什么,之后问一问齐镇就知道了。
“那我们就走啦?再见了哥哥,”小凤朝他挥手,挥完了又朝天狗挥挥,也朝帝江道了别,帝江嗷呜着要扑上去蹭一蹭,小俊拉起小凤赶紧跑出了店门。
小孩儿一前一后的身影消失在阳光下。
街对面依旧是包子铺、饰品店,和骑着电瓶车匆匆经过的行人。
天狗及时抓住帝江一只脚把它拖回来,免得它冲出去吓到人,一回头,见老大正拿着一个彩泥小人端详,听他问道:“这东西是哪里买的?”
“老大,这是捏的啊,不是都说了,”天狗抱住乱蹬的帝江。
陶缇道:“我是说材料。”
“超市就有啊,小孩儿玩具那一块儿。”
“哦。”
第74章
研究片刻,陶缇将东西放下,对天狗道:“找个盒子来。”
店里三人都是吃货,天狗虽没有胃口那么大,但平时总是小零嘴不断,要盒子立马就能从旮沓角落里找出一个,他挑了干净的四四方方的翻盖盒,放彩泥小人正好合适,为了不让东西散架,里面又垫吧垫吧放了不少棉花。
打个蝴蝶结就能成礼盒了。
“老大,要不我去送吧?”顺路经过超市还能再买点好吃的。
陶缇拿起盒子装袋说:“不用,我去。”
“没事儿,我又不嫌累,这种跑腿的活儿我来干就成,”天狗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付款软件的余额项,可怜兮兮显示出自己全部家当,三元五毛,憨笑,“只要给我点跑腿费。”
“想要多少?”
“不多不多,转个两百吧。”
陶缇也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摁了几下,忽然拧眉:“软件提示异常登录被锁了,需要好友转账验证解锁,你把三元五毛转过来试试。”
“啊?这么坑爹?”
为了两百牺牲三块五毛是值得的。
天狗转账完毕,等着老大给他转两百。
陶缇收起手机:“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自己跑一趟,你负责看店。”
天狗:“…”
直到背影出了门外他才猛然清醒,自己被骗钱了,冲着店门外大喊:“姓陶的,你不是人,连我这点钱都骗你好意思吗!亏我给你做牛当马干小厮你居然还倒骗?”
陶缇没回头,轻轻飘来一句:“再嚷嚷把金条还给我。”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回头,帝江已经扒拉出他的金条叼在嘴里准备冲向老大,他快速出脚绊倒帝江,夺回金条,重觅私房钱藏匿地点。
出了太平巷,陶缇坐公交去了趟简春兰住处,像小凤说的,简春兰今天不太舒服所以一直在家,但没什么大碍只有些感冒。收下东西后,她邀请他进屋,尽管热情,他还是拒绝了。
简春兰站在家门口,直到清瘦的影子过了楼梯拐角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回屋。
男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清冷了些,眸光,语气,都是淡淡的,像极了孤直高立独自迎风的纤竹,没什么表情的神态偶尔还神似当年知道自己不是亲生后总板脸的小俊。
出了小区后,陶缇在路边走了走。
哔哔——
一声喇叭在身边响起。
的车司机缓缓停车,朝窗口大声询问:“小伙子,要不要打车?”
不知不觉他已经快到公交车站台了,扫了眼前方,余光落在站台对面的一家小型超市。
“问你呢,打车吗?”司机还想拉生意。
“不打车。”陶缇说。
的车经过身旁,他抬脚穿过马路进了小超市,超市虽小,五脏俱全,生活用品、零食、儿童玩具和文具类十分全面,不过老板应该是个懒货,靠里的架子都积了层浅浅的灰。
指尖抹了下灰,拿起一盒彩泥。
付钱时,手机正好来了信息。
是齐镇,还是一堆乱码,不同的是比他之前发的还长,堪比手黏在了手机输入键上发生了严重癫痫。
陶缇不回,付完钱离开超市。
没过一两分钟,信息又来了,这回终于说正常话了。
【刚才发错了。】齐某人自己给自己找借口。
他看了眼,熄灭屏幕。
下一秒,屏幕又亮了,齐镇的火气从字里行间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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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花钱和你结的婚,不回来像话吗?我是要吃了你还是吞了你,天天躲在当铺什么意思,当老子的钱大风刮来的想白捡?今晚给我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听见没!】
【吱声!!】
看着不停跃入的信息,陶缇脑仁有点发疼,像齐镇在耳边嚷嚷,于是回了条:【吱。】
齐镇捧着从地上捡回来的破手机,脸一阵青一阵白。
所以到底是回不回来?
房间的角落攒起一团黑雾,一会儿的功夫,黑雾已然壮大,如吸收了墨水般饱胀,越聚越浓,越聚越黑,直到有一米多高。
影雾缓缓挪到齐镇面前。
“主人,您吩咐的事我办妥了。”
齐镇低着头坐在床沿,神情微微变化,不是因为影雾所说的话,而是感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血液从唇角滑落,溅在地板上,炸开了一朵暗色的血花。
血液已趋于墨色。
陡然间,影雾疯狂扭动,主人的血对于它是最好的滋补品,哪怕是染了毒,它迫不及待纳为己有,顷刻将血液吸收了个一干二净,黑影中冒出七八双眼睛极其渴望地望着齐镇。
因为主人嘴角还有血。
“喝不死你,”齐镇骂了句,随手抹掉血迹。
影雾不敢再动作,这几天主人吐了不少血,它也喝了不少,加起来比好几年喂的总量还多,毕竟每次都那么一点点,很抠搜。
不过这些话它是断不敢说的。
为了避免被迁怒,它道:“主人已经在他身上种了印记,不用担心他跑了,如果实在担心,我可以埋伏在他身边时刻盯着他。”
“不用,”冷冷的两个字含着愠怒。
又似赌气。
比起担心看中的躯壳跑路,他更在意陶缇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他把这种感觉归咎为驾驭人类的征服欲,就是因为陶缇不像其他人类那般巴结奉承他,更不像妖怪们一样畏惧他。
所以,他才不爽。
极其不爽!
见主人眼里凝结了银寒冷霜,影雾不敢再开口。
正要走。
齐镇突然问了个问题:“你本来就是人类的一部分,换了你遇到有个人这么不知好歹你会怎么做?”
影雾如实回答:“我先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再切了四肢做成人彘每天泡屎坛子,等长虫了再给他用百年老参吊着,我要他被蛆虫咬死。”
“呵,”齐镇轻笑,“我差点忘了你是从哪些人身上扒下来的,够恶心啊。”
雾影的前身是一帮山匪,无恶不作,最后下场也很惨,被剿匪的官兵们五马分尸和乱刀砍死,他们怨气极重久久不散。齐镇就是喜欢摆弄凶悍的东西,于是将所有厉鬼的怨憎凝成一团,再嵌上尸体的眼睛加入自己一丝妖力掩盖怨气,做成了自己的奴仆。
来无踪,去无影,使唤起来顺手。
“那”想到主人对陶缇态度不明,它换了清淡方法,“我替主人揍他一顿,神不知鬼不觉。”
雾气里面又冒出不少粗细不一的声音。
“揍他揍他!”
“打得他满地找牙!”
“揍死他!”
“揍他?”齐镇淡淡重复。
影雾的声音在这一刻整齐划一:“对!”
齐镇靠向床头单腿曲起,样子有些懒散,他又犯困了,眼眸微微半阖,然而落在影雾身上的一丝余光不减锋利:“敢碰他一下,我保准重新给你们塑造肉身,一个个塞回去再来个五马分尸,再塞回去来一遍让蛆虫咬死。”
影雾一阵翻腾,仔细看是在发抖:“不敢!”
话音刚落,雾气随之消散。
齐镇阖眼养神,打坏了得重新找躯壳,他是嫌麻烦。
店里,陶缇正在面无表情地做着手工艺。
天狗和帝江凑在一处瞧。
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什么玩意儿。
“老大,你这是做的什么啊?”天狗看了一阵发问,本想拍拍马屁,但一想还是问清楚了再夸,免得拍在马腿上。
陶缇说:“齐镇。”
天狗:“”想夸也无从下嘴啊。
帝江:“啊啊啊啊啊!”
老大手艺稀巴烂!
天狗:“它夸你做得非常像。”
“嗯,”陶缇不谦虚地承了这份夸赞。
这是小凤和小俊给他的启发,他重申审视了与齐镇协议结婚的生意,一个是雇主,一个是接受任务的执行者,两者间不需要有人情纠纷,但齐镇的确几次因他受伤,且账单还没结,生意得接着做,关系不能闹太僵。
“果然,还是我老大大气,不跟人类斤斤计较,”天狗竖起大拇指,拍马屁也可以从侧面切入,“可是你送这个小玩意儿齐总会不会觉得没诚意,太便宜了。”
陶缇捏出一条小胳膊装上:“那就把你金条拿出来,我给他打个大金链子。”
“”倒也不必。
在做坏了四五个个小人后,陶缇捏出了一个像样的,但仅此是像人而已,和齐镇的模样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个怎么样?”陶缇问。
帝江扭着屁股大叫:“啊啊!”
太丑!
天狗艰难点头:“不错!”
晚上收工,武尤接了他们回别墅,是齐镇交代,绑也要把人绑回来,但没说不可以带两个拖油瓶,天狗和帝江蹿进厨房找吃的。
陶缇上楼,齐镇还是那副死样子,从他推开房门就目露凶光瞪着他,两只眼珠里要扎出刀子来。
齐镇想好了,陶缇一来他就好好教育教育他,要是不听,他不妨动手一次把人捆了威胁,吓唬吓唬这小子。再立下补充协议。
第一,不准再睡在当铺。
第二,平时说话要面带微笑,和颜悦色,对他必须用尊称“您”。
第三,言听计从,让干什么干什么,比如写三万字对他的赞美。
这才是正确的协议结婚打开方式。
“陶缇,”齐镇半坐起,面容冷峻,音色低沉。
“嗯,”陶缇应一声,将手里握着的小人放在齐镇手边的床头柜上,小人挨着玻璃杯子,整体只有杯子的一半高。
齐镇一愣,默了半晌:“你送我的?”
“对,我捏的,”这份礼物也是看在齐镇命不久矣的份上。
怒火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平静表面下蓦然涌起又极力克制住的欣喜若狂,齐镇拿起彩泥作品放入掌心,动作极轻极轻,怕一不留神被自己捏坏了。
陶缇居然送他礼物?!
这个认知在脑海里盘旋盘旋复盘旋,什么教育什么绑人,统统抛诸脑后。
“不早了,你先洗澡,我去一下书房,”他掀开被子不忘带上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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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托着礼物走出房间。
东西送完了,陶缇便不再管他,洗完澡出来齐镇依旧不在房内。
桌上却多了替他温好的热牛奶。
齐镇风风火火上下楼了一趟,找了一个玻璃防尘罩,将彩泥作品放进书架内用玻璃罩子盖好,然后,站在书架前翘着嘴角看了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睚眦也中邪了。
可是,他也十分纠结。
一面对他冷,一面又送东西,这算个什么态度?
他拉开椅子坐下,转椅旋了个身又面朝书架,单手支着下颚瞧着这份礼物,右手一抬,手机落到了掌心,不再是“我有一个朋友系列”,难得他拉下脸请教弟弟齐泗,毕竟齐泗和他们待过一阵。
几分钟后,齐泗回了。
秉着劝和不劝分的道理,说了一大堆好话。
【二哥,不是我说你,你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很多人类都是刀子嘴豆腐心。陶小老板看起来冷冰冰的只在乎钱,其实不尽然,就拿这次抓化蛇来说,一没收钱二没好处,最后功劳还都是我们监察局的,你说他图什么?他就是面冷心热!你受伤他别提多担心了。】
最后一句纯纯胡诌。
【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担心我?】
【这就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这几天他住当铺又怎么解释?】
【不忍心面对你伤得这么严重,他心里自责啊,肯定觉得留在你身边还会给你带去更多伤害,所以宁愿自己躲起来。人类有一条思想:只有我离开你,你才能获得幸福。但凡这么做,就是特别特别在乎你!】齐泗一只手打字,一只手点着虐恋小说的离别片段一目十行总结精髓。
齐镇怔了怔,信了。
当下给朱雀打去电话:“老头儿,我知道你珍藏了几颗宝丹,每次来给我治伤都舍不得用”
嘟——
朱雀秒挂。
再打,关机了。
第75章
陶缇熄了床头灯躺下。
倾泻的月色蓦地浸染床尾的角落,静谧中传来疾行下楼的脚步声,随后是跑车发动了引擎,不肖几秒功夫,隆隆声消失在夜幕之中。
喊他回来,自己却跑了?
虽然有些不解,不过正好乐得清净,但有不睡觉来打扰他的。
天狗在外面叩了叩门,问:“老大,什么情况?你和齐总没有和解吗?他怎么突然就走了?”
“他为什么走了你得问他,我不知道。”
“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
“那就奇怪了,诶你礼物送了吗?”
“送了。”
“难道是嫌弃你礼物太寒碜?”
陶缇睁开眼:“所以你为什么不把私藏的金条拿出来?”
门外终于没有声音了,天狗化出原形,直接从房门口一跃纵向扶梯把手,一转弯已到了二楼,只要他跑得快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陶缇接着睡觉。
到了凌晨四点,房间里有了动静,齐镇回来了,蹑手蹑脚开的门,踩在地板上的动作也不自觉放轻。
他慢慢坐上床,躺在留出空位的一侧。他们说好的,大床一人一半,前几晚他从不越界,今晚也不例外,不过在不超出范围内他朝陶缇靠近了些。
面朝着对方。
单手支起,眼珠子盯着陶缇背对着他的后脑勺,看在陶缇诚心诚意求和的份上,之前的不愉快他统统不计较了,谁让他睚眦是这么大度呢。
大妖不计小人过。
脑子里想着,手开始不停使唤,捻了一撮陶缇的发丝,内心极力想扯一下使坏,可没来由又有道不清且坚韧的力量阻止自己手欠,两种矛盾在身体内牵制拉扯。
最终,松了手。
房间里的空调正无声吹着,他侧目看了看,总觉得风特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