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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情郎两个字被他沙哑的声音念出来?格外奇怪,宋初姀张了张唇,不自在地偏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话?。”
裴戍出声,摄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神?色意味不明。
他越是逼问,宋初姀就越是抿唇,直到将下唇咬得微微发白,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见她不说话?,裴戍手指更加用力,很快在她脚踝处留下几道指印。
红色的印记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裴戍瞥了一眼?,粗粝的指腹漫不经心在上?面摩挲起来?。
冰凉的脚腕被?男人攥得微微发热,细微的痒意传来?,很是磨人。
宋初姀不舒服地动了动腿,身上?湖绿色的裙摆轻轻滑动,晃花了男人的眼?。
“娇气?。”
裴戍突然开口?,手下动作却?轻了些。
他力气?本就大,若是不想将人弄疼就要强行控制力道,可就算再小心,还是会将痕迹留在她皮肤上?。
裴戍看着?她脚踝上?的红印子,突然想到乞巧节那晚他画下的一朵朵梅花。
周遭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殿门?突然被?敲响。
小太监的声音传进来?,似乎是怕惊扰殿中人,格外小声唤道:“君上??”
裴戍停了动作,却?没出声。
小太监将耳朵贴到殿门?上?,没听到什么羞人的声音,这才大着?胆子道:“晏大人求见。”
如今这个时候,能让晏无岁来?回?跑的也只有世家的事情,不能不去。
裴戍看向宋初姀,却?见她注意力全都放在被?他攥在手里?的脚踝上?。
眉梢微扬,裴戍站起,捏着?女子下颌狠狠落下一吻。
他动作突然,宋初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男人侵占了呼吸。
“等本君回?来?。”
裴戍松开怀中人,刚要转身,却?被?身后人拉住了袖子。
他回?头,却?见坐在床上?的女子脸色涨红,云鬓微散,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心中微动,去抓她的手。
宋初姀呼吸急促,语气?有些快:“君上?是要处理世家的事情吗?”
裴戍动作微顿,掌心将她指尖裹起,目光漫不经心落在她红唇:“你想说什么,为?崔家求情?”
宋初姀摇了摇头,松开他的袖子,低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只是想问君上?,若是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会不会被?连坐?”
她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渐渐只剩下气?音。
裴戍神?色稍好?,捏了捏她玉指,道:“不会。”
闻言宋初姀松了口?气?,还想要说什么,却?听裴戍开口?:“不会是不会,但你若是敢为?崔忱求情,本君第一个杀他。”
宋初姀噤声,将手缩进袖子里?不说话?了。
她刚刚确实想为?崔忱说些好?话?,崔忱这个人风流成性放荡不羁,但是却?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救过她。
她想到自从染千金散之后便如同废人的崔忱,心中难受得厉害。
看她神?色就知道自己说中了,裴戍磨了磨后槽牙,转身就走。
宋初姀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也不知他生气?了,还在想着?千金散的事情出神?。
——
九华巷口?门?可罗雀,长年滚过车轮的青石板寂静下来?,偶有行人踏过,石砖微微翻起,一派颓然之色。
崔忱踏进崔府大门?,府中小厮立即上?前拍走他身上?的灰尘。
崔萦急匆匆跑过来?,焦急道:“七哥你终于回?来?了,卢郎怎么样了?”
距离卢家郎君被?下大狱已经过了半个月之久,如今不止没有将人救出来?,新君甚至命人彻查世家,势要先个底朝天。如今世家人人自危,纷纷躲在家中不敢出来?,生怕新君一个不高兴将他们的脑袋给砍了。
崔忱看向崔萦,抿唇道:“他出来?了。”
“什么?”崔萦一怔,先是一喜,又吃惊道:“前几日不是说不放人,怎么突然就放了?”
她眼?珠动了动,破涕为?笑道:“七哥,是不是没事了?新君根本就不敢动九华巷的人是不是?”
崔忱脸色苍白,看着?自己这个还在笑着?的妹妹,无奈摇了摇头。
“你的好?郎君,可做了不止那么一件恶事!”
“什么意思?”崔萦见崔忱表情不对,唇角向下弯了弯,有些忐忑看着?他。
崔忱从怀中拿出一摞宣纸放到桌子上?,冷冷道:“逼死外室、强占下人之妻、夺人良田”
他将宣纸翻开,抓着?崔萦去看,越说越怒:“还有这个,醉酒杀人!还有这个,将人打死!”
崔萦眸子睁大,偏头看向崔忱,握着?那摞宣纸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他回?来?是什么好?事吗?”
崔忱额头青筋暴起,怒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盯着?九华巷,那位君上?这是要一网打尽,让世家就此不复存在!他卢家无恶不作,这些种种,如今成了新君挥向九华巷的刀”
一朝天子一朝臣,早在大梁还没有入主建康的时候,他们就对新君有多厌恶世家有所耳闻,事到如今,他们世家的命数也到头了。
崔萦被?吼得愣住,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崔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以为?我以为?和卢家联姻才能保住富贵的,七哥,我们会不会死啊?”
见她面露惊慌,崔忱手落在她头上?安抚,却?不知该说什么。
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郎君!”
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荣妪步履蹒跚地走过来?,焦急道:“小郎君又闹起来?了,非要见夫人,怎么说都不听,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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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忱一愣,正要赶过去,却?被?崔萦拦住了去路。
“九妹?”崔忱皱眉,低声道:“还有什么事?”
“七哥。”崔萦嘴唇抖动,咬牙道:“七嫂不是在新君身边?让她为?我们求求情,让君上?饶过崔家吧。”
崔忱脸色倏然变得难看,咬牙道:“让开,七哥就当没有听到这句话?。”
他推开崔萦,大步往前走。
“七哥!”
崔萦提高声音:“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崔家毁于一旦吗?”
“崔萦!”崔忱回?头,失望道:“你以为?新君是能被?一个女子轻易左右的人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崔萦咬唇:“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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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怕被?天下人耻笑都要让她入宫,说不定?也能为?她放崔氏一马。他抢了崔家的人,自然也要给我们一些好?处才是。”
“闭嘴!”
“难道我说错了吗?当初宋家出事,若不是有崔家庇佑,她早就成了孤魂野鬼,现?在崔家有事,她难道不应当站出来?吗?”
崔忱:“当初宋家出事,但是她已经加入崔府。我身为?她郎君,难道不应当护着?她吗?崔萦,夫子交给你的那些圣贤书你都读哪里?去了?”
“圣贤书?”崔萦笑出了眼?泪:“圣贤书重要还是崔家重要,是我拎不清还是七哥拎不清?”
崔忱看着?她不知悔改的模样,脸色铁青,转身就走。
“七哥!”崔萦又道:“你早就选择过崔氏了,不是吗?”
从宋初姀被?那个将军带走之时,他没追上?去,就已经做出选择了。
崔忱离开的脚步一顿,继而仓皇离开。
崔萦站在原地,看着?桌案上?成摞的宣纸,久久不语。
——
南夏皇宫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台城,以往南夏小皇帝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站在台城最高处搂着?后宫一众美人儿寻欢作乐。
那时台城之内夜夜笙歌,哪怕在九华巷都能听到里?面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如今宋初姀站在最高处向下眺望,耳畔寂静,周遭只有呼呼风声。
新君登基之后一切照旧,既没有充盈后宫也没有选拔宫女,偌大的皇宫就此空荡下来?。
宋初姀看着?楼下的建康城发呆,想着?以前此地是如何繁华。
周问川挎着?长刀走上?来?,看到宋初姀的背影,喊道:“女郎!”
宋初姀闻声回?头,却?见周问川兴冲冲跑过来?,手上?提着?一个油纸包。
仙豆糕的香气?传来?,宋初姀眸子微动,低声道:“周将军。”
周问川将手中油纸包递过去,美滋滋道:“女郎要不要尝尝,刚出锅的仙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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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油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六只颜色各异的糕点。
宋初姀没有拒绝,拿起一个开始细嚼慢咽,又问:“周将军喜欢吃这种东西?”
“一般。”周问川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嚼了嚼,龇牙咧嘴道:“有点太甜了。”
宋初姀没说话?,她觉得刚刚好?。
“你们建康的吃食真是太甜了。”周问川抱怨道:“我们东都就不是这样,我们那里?的糕点有甜的有咸的,女郎以后有机会真的应该去尝尝东都的吃食。”
宋初姀动作微顿,将口?中糕点咽下,突然道:“你在东都呆了多久?”
“呆了十七年。”周问川比划了一个七,耸了耸肩道:“十七岁的时候就出来?打天下了,今年都二十有四了,连个媳妇儿都没娶上?呢。”
宋初姀咬唇,问:“那光华元年的时候,你多大?”
周问川被?问住了,伸出手指头算了算,道:“如果没有记错,那年我应当是二十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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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君上?呢?”
周问川立即道:“君上?比我小几个月,光华元年的时候,应当是刚刚二十。”
二十
——我今年刚刚弱冠,祖籍长安,自小在东都长大
宋初姀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
这天底下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同样的岁数,同样的姓氏,同样长在东都
“女郎?”周问川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忍不住唤了一声。
宋初姀抬头,声音颤抖:“将你叫到这里?,是想问你打探一个人。”
“那人叫什么女郎直接说就是了。”
周问川松了口?气?,眉飞色舞道:“要是我不知道,我就让我手下的兄弟们去帮女郎打听。这天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打听个人应当还是能打探到的。”
宋初姀控制着?自己的不断发抖的手,问:“我想问你,在东都的时候,认不认识一个——”
“周将军!”
尖细的声音打断宋初姀未尽之言,一个陌生面孔的小太监气?喘吁吁爬上?来?,急道:“将军怎么来?了这里?,君上?与晏大人都在找你呢!”
周问川挑眉,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重要事,于是连忙对宋初姀道:“女郎且等等,我去去就来?,等我回?来?之后再与你细说!”
他撂下话?,转身大步下了台阶。
宋初姀怔愣一瞬,想要叫他,可他却?已经走远了。
看来?今日问的不是时候。
宋初姀发了会儿呆,默默往楼下走。直到走下最后一个台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个小宫女撞在了她身上?。
宋初姀扶着?红墙站稳,却?发现?手中被?塞了一张字条,那个撞她的小宫女已经跑远了。
她皱眉,摊开字条,看清上?面的字后面色一变。
第42章
裴戍回到寝殿时已是子时,他立在门口,看着殿内微弱烛光,意识到原来有人正在等他。
心中一片滚烫,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又回了那座城北小院,只要一开门,便有温香软玉入怀。
他在寒风中立了一会儿,推门而入,就见熟悉的女子抬眸看过来,那猫眼似的眸带着盈盈水光,好似刚刚哭过。
裴戍皱眉,走到她面前,低声道:“谁欺负你了?”
刚从外面回来,裴戍身上寒意未消,凑近的时候带起?一阵凉风。
粗粝的指腹落在她眼角,果然察觉到一片湿意。
裴戍眸子一沉:“说话。”
他语气似有不耐,动作却格外温柔。
宋初姀眨了眨眼,将泪珠眨落,讷讷道:“崔厌生病了。”
这?两个字太过陌生,裴戍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这?个崔厌是她与崔忱那个孩子。
“那又如何?”
裴戍语气恶劣:“崔家难道没有大?夫吗,需要你来操心?”
宋初姀仰头?看着他,将一直藏在手中的字条塞到他手中,继续道:“崔厌高烧不退,一直在喊我。”
那张字条已经被揉成一团,裴戍目光微顿,嘲讽道:“这?宫里不知还有多少世?家的眼线,都这?个时候了,竟还有人为崔家送信。宋翘翘,你倒是聪明,知道将字条交出来。”
他没有接过字条,而是与她十?指相缠,冷笑:“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崔家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宋初姀思绪早就已经一团乱麻,她有些不解看着他,脑海中却是月娘子笑着给她做葡萄冰酪时的笑脸。
“崔家一向不喜崔厌。”
她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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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在崔家烧了那么久他们都厌儿一直烧下去,会出事的”
月娘子舍了性命都要留下的孩子,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我想回去看看。”
裴戍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本君若是不让你回去,你便不回去吗?
忆樺”
必然是不可能的,她总是表面上答应下来,然后自己?找路子。
“这?次打算怎么做,跳窗户还是跳墙?”
裴戍冷哼一声:“本君送你回去。”
宋初姀惊讶抬头?,下一秒,却被男人抱起?,将她置于大?腿之?上。
“这?次回去之?后,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崔忱是什么东西。还有你那个小郎君,以后不要在本君面前提起?,听到没有?”
他说完,掌心在她后颈处蹭了蹭,将人压向自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炙热的吻从她额头?移到唇角,却没有逗留,很快移到她颈边。
他这?次的吻不像以前带着浓浓的欲.望,更像是故意在她身上落下印记,专挑显眼的地方亲。
宋初姀指尖搭在他肩头?,微微扬头?,任由他动作。
冰冷的面具贴到温热的肌肤,宋初姀被凉得瑟缩一下,指尖下划,探进他腰间摸索。
裴戍动作一顿,没有阻止,握着她细腰的力气越发大?。
宋初姀废了好大?的力气摸到了他腰间,原本想去找他身上有没有熟悉的伤疤,却发现他腰间伤疤太多,根本就摸不出来。
身前一痛,宋初姀低头?,对上男人看向她的眸子。
裴戍压下躁动,将她衣服拢好:“本君送你过去。”
说完,他将人打横抱起?,出了寝殿。
即将子时,屋外寂静,一辆马车驶出皇宫,飞快向九华巷驶去。
待到崔府门前,宋初姀焦急下马车,却被裴戍抓了回去。
裴戍将她斗篷摘下,露出她脖颈上的星星点点,意味不明道:“最后一次了。”
宋初姀长睫微动,不明白他口中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心却已经飞了出去。
见此,男人扯了扯嘴角,松开她。
宋初姀立即下了马车,头?也?未回地进了崔府。
等到人消失不见,裴戍低声道:“走吧。”
小太监愣住,低声道:“不等等女郎吗?”
“她今日?出不来了。”裴戍嗓音低沉,冷笑道:“正好让她死了对崔忱的心。”
——
满月当空,崔府空荡荡,宋初姀行在期间,只觉满目荒凉。
世?家颓败之?势来势汹汹,她突然想到上一次让她有这?种感?觉的地方,是已经被抄家的宋家。
那时整个宋宅被翻了个底朝天,院中的百年松树被拦腰斩断,处处透着死气,如今的崔府与之?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她来到崔厌院前推门而入,与站在院中的崔忱对上视线。
似乎并没有料到她会在这?时候出现,崔忱眸中情绪翻滚,低声道:“卿卿。”
他们已经许久未见,崔忱扯出一个笑容,却在看到她脖颈上的红痕时表情微滞。
“崔厌呢?”宋初姀有些急。
“他在睡觉。”
“睡觉?不是病了吗?”
宋初姀皱眉,就要进去看,却被崔忱一把抓住了手腕。
崔忱皱眉:“厌儿并未生病,何人告诉你他生病了?”
宋初姀偏头?看他,似有不解。
崔忱想到白日?崔萦说的那些话,角色倏然变得难看。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突然出现,看了一眼崔忱,对宋初姀道:“夫人终于回来了,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宋初姀一愣,神色转淡,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好好看看崔忱是什么东西。
她突然明白,新君为什么会对她说这?句话了。
步入老夫人院中时,宋初姀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崔萦。
一段日?子不见,她憔悴了许多,明明是十?六岁的少女,眼中却失了光彩。
崔萦看到她,微微垂眸,心虚地没有与她对视。
“翘翘。”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对她招手,笑得温和?慈爱:“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宋初姀站在一丈开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佯装慈爱的老夫人。
见她不动,老夫人脸上笑意收敛,催促道:“七郎,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翘翘带过来?”
崔忱眼中划过痛苦,上前挡在宋初姀身前,低声道:“祖母!”
老夫人瞪他一眼,动作缓慢起?身,拉住宋初姀的手,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脖颈处的红痕。
松垮的皮肤带着层层褶皱,覆上来的时候粗糙又带着几分?温热,很不舒服。
宋初姀嘲讽地牵了牵唇角,静静等她接下来的话。
“几日?不见,翘翘还胖了些,想必新君待你不错。”
老夫人笑意不达眼底,不停在她手上揉搓:“祖母都听说了,如今新君后宫空置,只有你一个女子,想必翘翘十?分?得君上的心。”
这?话真是越说越荒唐,崔忱低呵道:“祖母,别说了!”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老夫人冷冷看了崔忱一眼,从一旁的嬷嬷手中接过一张宣纸,道:“翘翘,这?是祖母为你准备好的和?离书。”
宣纸摊开,白纸之?上墨笔书写着和?离书三个大?字,很是醒目。
“自从翘翘入崔府,祖母一直将你当作崔家的孩子。七郎生性风流,是个拘不住的性子,你们成亲多年也?无所出,想来与七郎确实?不合适。”
老夫人将和?离书放到宋初姀手上,笑道:“你与七郎和?离之?后,也?依旧是我们崔家人。虽然宋家不在了,但是以后有祖母护着你。新君虽然看重你,但也?不能不清不楚地呆在宫里。你这?几日?先留在家中,之?后祖母将你风风光光送过去。”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宋初姀将手抽出,转身就走。
老夫人淡声道:“七郎,还不将翘翘带回屋,夜深露重,小心生病。”
崔忱闭眸,转身跟上宋初姀的脚步。
崔府的下人已经跑了许多,府内小路上悬挂的灯笼熄着,只能靠月光才能依稀辨别脚下的路。
宋初姀走得缓慢,崔忱就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走走停停。
他们中间一直隔着三尺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伸手就可以碰到。
宋初姀停下脚步,站在池塘边上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池水。
“卿卿。”
崔忱声音沙哑,隐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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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今日?之?事,我事先不知道。”
宋初姀回头?,就着月光下打量这?个面色苍白男人。
常年服用千金散抽干了他的精气,眼下泛起?淡淡的青黑,他身上的大?氅比她还要厚,可露出来的手腕却依旧不见血色。
她依稀记得,许多年前的崔七郎虽然风流,却不像如今这?般风一吹就倒。
宋初姀收回目光,缓缓道:“崔忱,你若当真觉得对不起?,就应该带我出去。”
崔忱微微一僵,藏在袖中的手瞬间紧握成拳。
是,他不是不能带她离开,但是他没有这?么做。那些抱歉的话说出来实?在是虚伪。
宋初姀却不在意,理?解道:“舍一人讨好新君,从而为家族博机会,若我是你,我也?会这?么选。”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场怔在原地。
宋初姀又道:“我知道你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崔忱,经这?么一遭,我欠你的能还了吗?”
我知你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光这?一句话,便让崔忱觉得头?晕目眩。他以为在她眼中,自己?会是贪生怕死的宵小之?徒。
他声音更哑,垂首道:“你不欠我什么,从来都不欠。”
“欠的。”
宋初姀偏头?,咬唇道:“你为救我才服的千金散,是我欠你的,但是却不欠崔家什么。”
话音落下,周遭寂静。
崔忱久久没有开口,许久才轻笑道:“卿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的不久。”宋初姀没有正面回应。
外面传来打更声,寒风吹在身上,宋初姀觉得有些冷,于是转身离开。
崔忱这?次没有再?跟上,而是坐在假山的石块上,仰头?望着月亮。
只是月亮好似在与他作对,很快就藏到了云里。
——
宋初姀坐在崔厌床头?,掌心在他额头?上贴了贴,见并未发热,终于放下心。
或许是看在崔厌是崔忱的血脉,老夫人也?没有丧心病狂地让他真生病,只是捏了个由头?将她骗回来。
天蒙蒙亮时,崔厌醒了。
他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阿母,嘴一咧就要哭,却在宋初姀一个眼神的示意下憋了回去。
“阿母”崔厌声音带着兴奋:“阿母以后能不能别离开厌儿。”
宋初姀为他将被子盖好,冷冰冰道:“我不是你亲娘,你亲娘才不会离开你。”
言外之?意就是还要走的。
崔厌听懂了,就要哭,宋初姀起?身作势要走,崔厌就不哭了。
宋初姀给了他一块玉,温声道:“以后你爹爹要是落魄了,就将玉给卖了,还能换不少银子。”
她其实?不欠月娘子什么,月娘子给她做了几顿葡萄冰酪,她就照顾了崔厌许久,真要说欠,也?是月娘子欠她的。
她不是什么善人,在乱世?里活了二十?年,也?不过就是想让自己?过好些。
以前施粥是这?样,救下裴戍也?是这?样,屈身于新君,还是这?样。
崔厌抓着玉佩,小声说知道了。
半大?的孩子能知道什么,但他说知道了,宋初姀就姑且信了。
她见他乖巧,大?发善心用指尖小心碰了碰他额头?,当作安抚。
荣妪站在门前,神色惊慌:“夫人,外面好像是出事了。”
宋初姀回头?,淡淡说知道了。
她走出门,刺眼的阳光照下,在她身上渡了一层流光。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衫,裙摆稍稍起?了褶皱,湖绿色的裙摆随着她步伐轻轻摇晃,像是钻出笼子的花蝴蝶。
这?是九华巷最寂静的一个清晨,日?头?照旧在原来的位置升起?,街道青石板上的积雪全都化了干净。
禁军将这?富贵巷围了个水泄不通,往日?高高在上的世?家勋贵跪了满地,金贵的膝盖磕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却动都不敢动,只是因膝下青石板上还有尚未凝固的鲜血。
裴戍今日?没有带刀,而是换成了一把锋利长剑。剑尖抵在青石板上,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刃流下,在剑尖处汇成了一小滩鲜血。
卢家郎君被一剑封喉,尸身倒在地上,双目圆睁,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周遭落针可闻,晏无岁立在裴戍身旁,手持卷宗,将在场众人的一条条罪状罗列出来。
罪行累累,说一句罄竹难书都不为过。
跪在地上的人皆两股战战,仿佛随时都要晕死过去。
念到最后,晏无岁合上卷宗,对裴戍道:“君上,世?家罪行已全部读完。”
裴戍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沉声道:“这?些人的血,当真是脏了本君的剑。”
九华巷世?家有几个是干净的,但是恶贯满盈到卢家这?个地步,也?实?属罕见。
卢家众人脸色一片灰败,事到如今,他们都知道,做了那么多恶事,卢家已经是必死无疑。
九华巷的世?家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崔家又怎么会被留下。
崔老夫人咬牙,突然开口,年迈的声音带着寻常人少有的镇定,道:“君上明鉴,卢氏恶贯满盈,今日?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崔家众人反应很快,纷纷附和?。
昔日?盟友当面落井下石,卢氏众人敢怒不敢言,皆愤怒看向崔家。
九华巷中就属两家挨得最近,交情也?最好,如今出了事,倒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裴戍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只觉得这?些人一个个都如跳梁小丑一般。
见君上没什么反应,崔老夫人立即提醒道:“崔忱?!”
听到这?个名字,裴戍掀起?眸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位崔七郎。
崔忱闭眸,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崔某府中有一美人儿,今日?特来献给君上。”
晏无岁有些鄙夷,目光看向跪在崔忱身后的狐狸眼美人儿身上,嗤笑出声。
庸脂俗粉,殊不知君上最不吃这?一套!
“哦?”裴戍来了兴趣,笑意却不达眼底:“什么样的美人儿?”
崔忱看向崔府大?门的方向,苦涩道:“卿卿,出来吧。”
宋初姀好似平常一样迈出崔府门槛,目光扫过众人,眉宇之?间并无波澜。
众多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一一忽视,可却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令她极为不自在。
她抬头?,对上了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晏无岁在看到宋初姀出现时就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裴戍,急道:“君上!”
他简直快要将牙齿都咬碎了,心想姓崔的当真的豁得出去,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献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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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戍看也?不看他,对宋初姀道:“过来。”
“君上!万万不可!”晏无岁忍不住开口阻止。
这?里这?么多人,君上直接收了臣妻,以后那些动笔墨的文?官不知道要怎么写了!
裴戍扫过晏无岁,冷声道:“你以为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晏无岁愣住:“是君上”
裴戍不置可否,重新看向宋初姀:“过来,别让本君说第三遍。”
他语气太冷硬,宋初姀微微蹙眉,缓缓走向他。
路过跪在地上的崔忱时,宋初姀脚步微顿,却猝不及防被人拽进怀里。
裴戍手上还带着血迹,捏着她下巴,眸光晦暗道:“这?个废物都将你献给本君了,你还看不清他是个什么东西?这?种人,有什么好惦记的?”
宋初姀皱眉,被血腥气熏得难受,偏头?躲开。
崔忱就在一旁跪着,她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他身上。
这?一看犹如捅了马蜂窝,裴戍简直要气笑了。
他让她亲眼看到崔忱如何放弃她,亲眼看到那个男人有多窝囊,可不是让她继续惦记他的!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看崔忱!
裴戍眸光转冷,不由分?说将人打横抱起?,冷冷道:“你的美人儿,本君笑纳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完,抱着怀中人大?步离去。
第43章
周遭血腥气经久不散,宋初姀被男人抱着往巷口走,眉头越蹙越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冬日暖阳和煦,日光照在她身上驱散周遭寒意?,也让那股血腥气在她周围更加扩散开。
宋初姀对气味很敏感,下?意?识向外偏头,试图让自己离远这些难闻的味道。
裴戍目不斜视地抱着人往前走,余光瞥见她远离的动作时脸色更?冷,手下?一用力,直接将人颠进怀里。
他刚刚杀了人,衣袍上不可避免溅上血迹,宋初姀被他这么一弄,面色更?白,眸中不禁划过些?怨气。
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裴戍抿唇,冷冷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君,要恨去恨你的崔七郎。”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直接将人塞进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内软垫铺得很厚,角落里还放着燃烧的暖炉,即使他动作并不轻柔,宋初姀却?没有半点难受。
裴戍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便往皇宫方向走。
车轮碾过街道上陈旧的青石板,发出?哒哒声响,宋初姀小?心翼翼掀开马车车帘,望向马背上的男人。
出?了巷子,日光就?完全照在了他身上,玄铁打造的面具在日光下?泛起鎏光,有些?刺眼。
宋初姀眨了眨酸涩的眸子,又将目光落在他握着缰绳的手上。
那双手称不上好看,却?也绝对不难看,握着缰绳时青筋微微凸起,大概是?常年握兵器的原因,皮肤有些?粗糙。
裴戍的手是?什么样子?
时间太久,她竟已经想不起来了。
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裴戍腰背微微绷直,余光落在她脸上,却?见?她正在发呆。
原来不是?在看他,是?在发呆。
裴戍眸光微冷,打马向前去。
宋初姀想得出?神,待回过神来时,却?只看到男人行在前方的背影。
她一怔,看了还一会儿没看出?什么,于是?扒着车窗继续发呆。
九华巷到皇城距离不远,周遭景物变换,宋初姀看得越发出?神。
直到马车缓缓停下?,裴戍冷着脸将人拉出?来,不由?分说便带着她往寝殿走。
他步伐快,再加上周身那股血腥气萦绕不散,宋初姀被拽得头晕,忍不住低声道:“能不能先停一下??”
裴戍脚步微顿,扯了扯唇角,步伐依旧,毫不温柔。
宋初姀抓着他袖子的手渐渐松了,低头不再说话,只麻木地跟着他往前。
或许是?她想多了。
裴戍早就?已经死在建康城外的黄土堆里,尸身都是?她亲自为他收殓,怎么可能是?这个?阴晴不定的君上。
裴戍若是?还活着,一定不会这样对她。
宋初姀眨了眨酸涩的眸子,将眼泪憋回去,只觉得心慌得难受。
其实还是?害怕的,宋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如今她被崔家当作礼物献给新君,前途未卜,怎么会不怕。
头越发晕,宋初姀走得越来越慢
裴戍忍不住用余光去看到她,却?在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睛时脚步一顿,转身将人抱起。
“你是?崔家献给本君的美人儿,有什么资格在本君面前耍脾气?”
他声音冷硬,说出?来的话格外刺耳。
宋初姀脸一白,不再说话,只看着远方出?神。
寝殿的门被踹开,放在桌案上的崖柏香被寒风吹灭,冷风钻进来,放在角落里的暖炉很快便蒸腾起白气。
裴戍将人放在桌案上,居高临下?打量着她,沉默不语。
他在等她先说话,但宋初姀却?不知该说什么。
越是?安静就?越是?心慌,宋初姀一只手向后想要撑住身子,却?按进了满是?墨汁的砚台上。
砚台被打翻,墨汁流了满桌,也打湿了宋初姀的裙子。
她惊慌抬头,对上裴戍似笑非笑的目光。
“上好的徽墨,价值千金。”
他嗓音淡淡:“怨本君,就?故意?打翻本君的砚台?”
不是?故意?的!
被冤枉有些?委屈,宋初姀将手伸回来想要解释,但是?看到自己?一手墨汁,又觉得怎么解释都有些?苍白。
裴戍扫了一眼已经乱作一团的书案,锢着她的腰将人按住。
墨汁太多,渗透了裙子,宋初姀睁大眸子,想要挣扎。
裴戍却?不给她机会,盯着她,态度恶劣:冷笑:“就?回去了一晚上,看到崔忱就?走不动道了?”
“看清楚了崔忱是?个?废物没有?有没有对他死心?”
也不知是?在和谁较劲,裴戍沉声道:“说,要本君还是?要你的崔七郎?”
宋初姀一怔,不再挣扎,脑海中反复都是?裴戍当年落在她耳边那句话。
——宋翘翘,要我还是?要你的崔七郎?
见?她不低头不语,裴戍神色收殓,脸色臭得要命。
知道墨汁在身上太久不舒服,裴戍冷脸将她从桌案上放下?来,对守在门外的小?太监道:“去打些?水来。”
一直等在门外的小?太监也没想到君上竟然这么快就?要水,闻言一怔,连忙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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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脚步声越来越远,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裴戍有气没地儿撒,垂眸看着她墨发上精致的玉冠,直接将玉冠从她头上扯了下?来。
墨发顷刻间散开,遮盖了女子大半张脸。
裴戍将人按在自己?胸口,静静等这股郁气散尽。
他想错了,什么让宋翘翘对崔忱失望,她明明就?是?死不悔改。
他就?该一早将她关在这里,什么崔忱王忱通通不许见?,那个?小?郎君也不许见?,只能做他的宋翘翘。
念头疯长,裴戍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刀柄,却?发现今日只佩了剑,那剑还被他扔在了九华巷口。
指腹最终落在了怀中人的腰间,裴戍压着心中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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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姀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犹豫了一下?,伸手环住了身前人的腰。
仅仅一个?动作,轻而易举抚平了男人满心躁动。
裴戍力道微松,垂眸看着她,又问道:“本君和你的崔七郎,你——”
未尽的话被吞了回去,宋初姀轻吻落在他唇上。
刚刚被压下?去的躁动重?新翻涌上来,裴戍揽着她的细腰,探进她唇齿中,若即若离吻了许久。
小?太监的敲门声适时在外面响起,裴戍猛地抬头:“滚!”
声音戛然而止,裴戍垂眸看向怀中人,低笑出?声:“宋翘翘,你就?知道本君吃你这一套是?不是??”
宋翘翘三个?字震耳欲聋,宋初姀指尖微颤,将吻落在他颈侧。
她今日主动的有些?奇怪,裴戍却?没心思想,将她被墨汁浸湿的裙摆褪下?。
有些?冷,宋初姀贴上男人胸膛。
裴戍轻笑一声,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之上。
“你想好了,别到时候觉得本君欺负你。”
宋初姀墨发散开,睁着眸子看着他出?神,也不回答他的话。
那姑且就?当她默认了。
吻重?新落下?,格外缠绵。
宋初姀眨了眨眸子,指尖顺着他腰线往上走。
裴戍埋首在她颈侧吮吻,察觉到她的意?图,想要与她指相扣。
但宋初姀躲开了,依旧向上摸索,直到摸到肩胛处的一块凸起。
一瞬间,宋初姀猛地睁大眸子。
衣衫半解,床幔之后暧昧丛生。
她愣了好久,突然哑声喊道:“裴戍!”
身上人动作一僵,缓缓抬头,眸中欲色难消。
“裴戍。”宋初姀看着他,又叫了一遍,可目光却?像是?透过他在看谁。
裴戍直起身子,粗糙的指腹落在她柔软处,冷冷道:“在本君的床上还叫着你那个?情郎的名?字,你就?不怕本君动怒?”
宋初姀眨了眨眼,又对着他道:“裴戍”
我认出?你了。
按在她腰间的手指忍不住用力,裴戍咬牙:“在这个?时候都念着那个?人,想必让你很难忘怀。”
腰被男人攥得很痛,但是?宋初姀却?并不在意?。
她盯着男人面具下?的眸子,缓缓道:“确实很难忘怀,君上与我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与裴戍做过了。”
裴戍脸色微变,眸光晦暗。
他知道,她认出?他了
宋初姀表面镇定,可指尖却?在发抖。她缓缓抬手,摸上了那张面具。
玄铁面具已经被她体温变得温热,宋初姀指尖微微一勾,面具便掉落在床褥之上。
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宋初姀鼻尖酸涩,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她长睫一眨,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真的是?你。”
说完,一记耳光打在男人脸上,宋初姀唇边被咬得泛白:“为什么骗我?”
耳畔一阵嗡鸣,裴戍被打的微微偏头,僵在原地。
最后的遮羞布被她扯下?,裴戍看着眼前女子,脑海中却?是?那年她与崔忱新婚之夜,他身受重?伤回到建康,等来的却?是?她狠决杀机。
他转过头来,目光阴鸷:“宋姑娘,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当初你杀我灭口时,可想过有今日?”
第44章
一直盘绕在两人中间的暧昧气氛散了干净,男人沙哑的语气带着少有的凉薄。
她不应该戳穿他,她要是装傻装下去,他可以?忘记自己是裴戍,也可以忘记她曾杀过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以为一直将自己是谁瞒下去,就可以?与她安好许久。
宋初姀指尖发?抖,眼尾更红,仿佛刚刚涂了艳丽的胭脂,好看又勾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明明是她对不起他,如今却在他面前委屈上了。
裴戍面沉如水,将她散在侧脸的乌发?撇开?,冷冷道?:“无话可说了?”
恨意?与怨气一股脑的冲破胸膛。
“你以?为本君死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是不是?你以?为没了本君,就没人知道?你曾屈身在一个守城士兵身下是不是?你以?为杀了裴戍,就可以?高枕无忧地做你的崔家妇了是不是?”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裴戍没有躲,生生受了这一掌。
他低笑一声,猛地将身前女子拽到胸前,大掌用力扣着她的腰狠狠摩挲,冷冷道?:“不知道?本君是裴戍的时候见到本君像是老鼠见了猫,如今知道?本君是裴戍,就任意?打骂,宋初姀,是谁给你的胆子?你当真以?为,本君还?会像以?前一样哄着你吗?”
“我没有杀你!”
宋初姀眼眶通红,微微偏头?:“我没有杀你,从来没有,我以?为你死在了城外?的黄土坡上,小心翼翼瞒着所有人为你敛尸,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
他胸膛又硬又烫,让她很难受。
裴戍盯着她通红的眸子,嗤笑道?:“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宋初姀,那你告诉本君,除了你知道?本君在城南施粥棚等你,还?有谁知道??”
他双眸微眯,粗粝的指腹划过她眼尾,不怎么温柔地向下滑,最终落在她红唇上,轻轻按压。
“那晚你与崔忱洞房花烛夜,我死里逃生赶回去找你,等来的却是崔家派来的杀手,你还?敢说不是你?”
“我被那些人捅得遍体鳞伤时你在做什么?和你的崔七郎喝合卺酒?还?是在他怀中酣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过去的三年,他不止一次想过那天夜里会发?生什么,每每想起,便?嫉妒得发?疯。
不等她回答,大掌扣住怀中人后颈,裴戍带着宣泄欲的吻重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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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红唇上任意?肆虐。
宋初姀长睫轻眨,伸手去推,却怎么推不开?眼前人。
他就像是捉到猎物又护食的猛兽,呲着獠牙要将她吞吃入腹。
宋初姀脑海一阵浑浑噩噩,其实并非只有她知道?他在城南施粥棚,还?有一人,也知道?的。
——
光华二年腊月,寒风肆虐。
建康城门?几?日未开?,守城士兵百无聊赖围坐在一起烤火,小声嘀咕着外?面的局势。
难民越来越多,全都一股脑地往建康城内涌,街道?之上时有饿殍,小皇帝觉得晦气,便?下令关城,将那些难民悉数挡在了门?外?。
身为一国之君,却不管自己的子民,不止寒了那些难民的心,更是寒了一众将士的心。
一道?城门?隔绝了两个世界,内里繁华如旧,外?面人间炼狱。
裴戍抱刀靠在墙角,听?着他们讨论有关梁军进?攻的局势。
自从徐州一战之后,梁军沉寂了几?个月,前不久便?又卷土重来,虎视眈眈直指建康。
没人知道?南夏还?能支撑多久,是不是真的气数已尽,他们只知道?若是南夏亡国,那么建康一定是最后沦陷的。
外?面局势紧张,他们说得也气氛沉重。
有一人突然道?:“别说这些了。咱们一个守城门?的小兵哪里管得了天下事,还?不如说些开?心的,等日头?落了换班,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什么开?心?”另一人往手中哈了一口?气,看着阴沉沉的天气,摇头?道?:“天色不好,明日说不定会下雪,日子更不好过了。”
“明日?”
“明日九华巷的崔家和宋家办喜事儿,应当会很是热闹。”
贵人家中的辛秘事是他们无聊时的下酒菜,闲来无事,几?人便?说起了九华巷中的轶事。
裴戍思绪收回,不再想周问川他们打到哪儿了,有没有收到自己送去的信件,转而?静静听?着他们说起有关九华巷的事情。
直到立在一旁的孙大哥捅了捅他胳膊,裴戍抬头?,便?看到立在不远处的少女正对着他的方向张望。
“有人来找裴兄弟了。”众人揶揄,目光却不可避免地落在那个戴着面纱却身姿窈窕的小娘子身上。
有人泛酸,心想这个裴戍当真是好命,一穷二白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跟他。
都说建康城内的美人儿都聚在九华巷,可这个小娘子光是看身段便?不知胜过多少贵女。
裴戍握着刀的手紧了些,立在原地没有动,单单与她遥遥相望。
不是要嫁给崔忱吗?不是不和他回东都吗?不是要断了与他的情爱吗?如今为何又来找他。
她是不是觉得他不会生气的,是不是觉得她随便?招招手他就会摇着尾巴在她身边打转?
远处的小娘子见他不动,手缓缓垂下。寒风刮过,小娘子衣衫单薄,立在不远处显得有些可怜。
孙大哥看不下去了,推了他一把,笑骂道?:“哪儿有让小娘子等你的道?理,今日提前下值,到时候我给你兜底儿。”
烤火的众人哄堂大笑,纷纷催促他快些去,可不要让小娘子等急了。
裴戍抱在怀中的刀一松,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到她跟前。
宋初姀抬眸看他,又微微偏头?,显然因为他没有即时过来生气了。
裴戍扯了扯唇,没心情哄人,略过她往前走,光明正大的无视她。
宋初姀怔住,微微垂眸,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搅再一起。
明日就要成婚了,她想来看看他,但是他似乎不需要。
她想得出神?,没发?现裴戍去而?复返。
“怎么还?不走?”裴戍瞥了不远处正目光炯炯看着他们的一众男人,低声道?:“要我当着他们的面抱你走?”
那些男人一个个荤素不忌,他若是当着他们的面去拉她手,不知道?要被调笑多久。
宋初姀脸一红,连忙摆手,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往城北走。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再来城北小院儿了。
婚期渐近,她被祖母勒令去准备嫁衣及珠钗,整日忙得不可开?交。直到今天终于轻松了些,她才找到机会寻了个由头?瞒着祖母跑出来。
若是以?往她会直接去小院找他,但是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她鬼使神?差地来了城门?处找他。
裴戍对住的地方不怎么上心,知道?她不来,因此每日下值之后他便?倒头?就睡,院中的石桌上落了一层薄灰。
前不久才买来的花灯不亮了,宋初姀站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转头?去拿火折子。
“坏了。”
裴戍嗓音淡淡:“前几?日起了风,花灯被刮坏了,火折子也点不亮。”
明明还?住着人,可这里却好似没了生气,宋初姀有些心慌,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管花灯,你要走了吗?”
她明日就要成亲了,以?后也绝对不能再见他,但是她有些害怕他会一走了之。
“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的,这是我的私产,没有人会打扰你,你能住很久。还?有小黄,你带它换地方,它会很不习惯,还?可能会生病。”
“你将这里送给我了?”裴戍扯了扯唇角:“那以?后我娶妻生子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在这里?”
娶妻生子
宋初姀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险些要忘了,裴戍不能一辈子不成亲,就如同她要成亲一样,他也是要娶妻生子的。
明明她自己要成亲了,但是听?到他以?后身边还?会有别的小娘子就很难受。
“不可以?。”宋初姀咬唇。
“你只能自己住,不能让别的小娘子住进?来,我会不高兴。”
裴戍嗤笑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宋初姀失落垂眸,忍不住道?:“你这里还?有芙蓉糕吗?”
其实肯定是没有的,孙大嫂快要生产了,早就没有空闲做什么芙蓉糕,但她就是想找个由头?和裴戍说话。
除了她刚刚将他救回来的那段日子,他几?乎不会对她这么冷淡。
裴戍不搭话,很快从屋子里出来,手中拿着许久不用的灯笼,重新?挂了上去。
正是日薄西山之时,灯笼一亮,与天边晚霞相映衬,格外?朦胧。
裴戍挂好灯笼转身:“宋翘翘,你不喜欢有什么用,我以?后一定会娶妻生子的。我父母早逝,也无兄弟姊妹,无论如何以?后都要找个喜欢的娘子成婚生孩子。”
他语气格外?认真,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打量着她的神?色。
宋初姀眨了眨眼,压下心中酸涩,讷讷道?:“那那你能不能别在这里成亲?”
他想成亲也没关系,但是不要在这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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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这里是他们两个的地方,她不想沾染上第三个人的气息。
这个回答令裴戍脸色一冷,他收敛目光,转身就走。
宋初姀顾不得矜持,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小声道?:“裴戍,我明日就要成亲了,你能不能亲亲我?”
裴戍格外?冷漠,背对着她不说话。
少女越到他身前抱住他的腰,踮起脚去亲他,小声道?:“你亲亲我,亲亲我”
略带凉意?的吻落在他锁骨处,裴戍搂住她的腰,咬牙道?:“明日就要嫁给别人了,现在却来找我,宋翘翘,你是不是想看我难受?你要是有良心,今日就不会来。”
宋初姀一呆,有些迷茫。
她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很不安,想见一见他。
裴戍看她懵懂的表情,深叹一口?气,将人抱进?屋子里。
屋内没有点灯,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面容衬得有些模糊。
这样的光景放大了宋初姀心中不安,她小声喊了一声裴戍。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将窗户慢慢合上。
屋内一片昏暗,宋初姀手脚并用地往男人身上爬,搂着他后颈在他脸上细细啄吻。
春天的时候她还?不得章法,到了冬天便?学会了循序渐进?。
他们是两个好学生,都从对方身上学习如何爱人。
裴戍轻轻揽着她的腰,小心回应。
一直到最后一丝光亮都看不到,外?面传来饭菜的香气,少女衣衫半褪,缩在男人怀里,轻轻喘息。
眼前漆黑一片,耳畔是胸腔内沉着有力的心跳,宋初姀悄悄将溢出眼角的泪珠眨走。
裴戍松开?她走出去,不一会儿,屋内就亮起了微光。
宋初姀伸出手挡住光亮,小声道?:“你去做什么呀?”
没有人回答。
眼睛适应了烛光,宋初姀望着屋顶发?呆。
去岁冬天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处荒凉的院落,如今已经成了温馨的安身之所。
只是她以?后,大概是不能来了。
屋内响起脚步声,她转头?,看到男人回来,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她看不清。
裴戍圈住少女纤细的手腕,不由分?说将手里的东西往上套。
他动作温柔,虽然有些疼,但是宋初姀却没有动。
直到将东西套进?去裴戍才松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眼中划过一丝满意?。
她手腕纤细,无论戴什么都好看。
宋初姀跟着他看过去,却见上面多出来一个木镯子。
是个精雕细琢的檀木镯子,上面细致地刻着重重远山,带在手上很是好看。
“檀木打磨出来的,光是买下木料,就花了我一年的俸银。”
裴戍抿唇道?:“从选料到雕刻再到打磨,每一步都都是我亲自完成,不比外?面的差。”
“我听?闻每个郎君若是遇上喜欢的女子就会送出自己的定情信物,大多都是些传家宝,我孤身一人一穷二白,也没什么传家宝,只好用这个,你别嫌弃。”
宋初姀眸子一酸,说不出话来。
裴戍继续道?:“手镯上的山是东都的邙山,春天时景色独好,冬日时山上有梅花盛开?,你不是喜欢梅花吗,应该会喜欢那里,就是不知受不受得了那里的严寒。”
“宋翘翘,他们这么为难你,你要不要随我去东都看看?”
“东都?”
宋初姀喃喃道?:“好远”
“确实很远。”裴戍点头?,认真道?:“你要是喜欢建康,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一定带你风风光光回建康。”
南夏行将就木,三年时间,已经足够了。
“既然要嫁人,那不如嫁给我。你要的,我以?后全都给你。你不喜欢与旁人分?享郎君,我以?后绝不碰别的小娘子。”
他目光灼灼看着她,抓在她手腕处的手微微用力。
宋初姀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泪意?压下,起身亲了亲他。
少女沁香扑了满怀,裴戍扶着她细腰,静静等她回话。
“我要走了。”她声音很轻,看着手上的木镯道?:“这个我很喜欢,但你要是不想留给我,也可以?拿去给别的小娘子。”
她说着,伸手去撸镯子。
裴戍脸色难看地按住她:“你不愿意??”
宋初姀低声道?:“我是宋家的女郎,若是走了,宋家就会颜面扫地”
这里有她的爹爹阿母,有她的兄长朋友,她不能不明不白地跟他去东都。
裴戍不语,见她又要拽镯子,哑声道?:“本就是送给你的,不会送给别的小娘子。”
宋初姀动作一顿。
“以?后也不会和别的小娘子成亲生子,只和宋翘翘成亲生子。”
裴戍捏着她下巴亲了亲,压下心中不甘:“你要嫁崔忱是不是?”
“那就嫁吧,我会把你抢回来。”
她不知道?他说的抢是什么意?思,垂眸遮掩泪光,讷讷道?:“没必要的”
九华巷百年世家,不是他能说抢就抢的。
裴戍:“你不信我?”
宋初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低声道?:“好好活着就好。”
好好活着就好。
这是阿母常念在嘴边的话,她如今说给裴戍。
裴戍指腹按在她眼尾:“我向来不惧生死,你要嫁就嫁,把心留给我,日后,我连人带心一起抢回来。”
月光黯淡,宋初姀必须要走了,只是刚刚迈进?街巷,她便?忍不住回头?。
“宋翘翘。”
裴戍立在月光下,见她回头?,沉声道?:“你若是反悔了,就去城南施粥棚寻我,我带你去东都。”
宋初姀没回答,裹紧身上斗篷,越走越远。
周遭安静,宋初姀下意?识摸上手腕处的木镯,拐过巷角,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英姿飒爽的小将军。
“宋翘翘,你时常跑去城门?,就是去找他?”
谢琼走到她身边,打量着她的红唇,低叹道?:“我今日巡城看到一个戴面纱的女子很像你,就一路跟到了这里。”
她摸了摸她鬓发?,没有继续说下去,牵着她的手往九华巷走。
谢琼:“若是旁人问起,就说今日你与我在一起。”
宋初姀看着她背影,有些想哭,小声说:“我很喜欢他,就像兄长喜欢你一样喜欢。”
牵着她的人脚步一顿,回头?去看她。
谁都知道?,宋桓与谢琼是九华巷里最般配的人,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等谢琼过了孝期就会成婚的。
“明日他会去城南粥棚等我,你能不能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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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他,就说夜深露重,让他早些回去。”
如今正是寒冬,他一个人呆在那里,怎么受得了啊
——
宋初姀舌尖舔到了淡腥味的血,轻轻一碰,唇上的伤口?便?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但她没力气起身,只能瘫软在男人怀里急促呼吸,思绪一直停留在光华二年的冬夜。
也不知是不是殿内暖炉烧得太久了,宋初姀身上出了一层细细薄汗,只觉得压在她身上的人如同火炉一般,不停灼烧着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彼此呼吸声占据了全部感?官。
裴戍大掌抚上她墨发?,问:“你在崔忱怀里也是这样吗?”
宋初姀眸子清明几?分?,抬手要打,却被男人按下。
“你还?要打?”裴戍脸色难看:“你觉得本君不会杀你是不是?”
“我没有杀你。”宋初姀再次开?口?,格外?认真。
这次裴戍沉默了,盯着她问:“不是你是谁?”
宋初姀长睫微颤,想到了谢琼。
裴戍对那个人恨之入骨,一定会杀了谢琼。
可是建康何其大,她身边,只剩下谢琼了。
裴戍:“只要你说出一个人,说出来本君就信,本君给你认错,好不好?”
他放软了语气,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期待。
宋初姀张了张唇,只是道?:“不是我”
“那是谁?”裴戍垂眸,眸光越发?黯淡。
这一次,许久都没人出声,裴戍自嘲道?:“连你都不知该将罪名按给谁是不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初姀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戍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45章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天色就阴了下来。几朵乌云飘在穹顶,寒风更加刺骨。
勤政殿内未点暖炉,砚台上的墨汁微微凝固。
裴戍面无表情坐在桌案后,未带面具,右脸处的巴掌印极为显眼。
那印子小,一看就是被女人打的。
晏无岁脸色不太好,手中拿着一摞卷宗老神在在低头念着,像个老气横秋的古板文官。
周问川站在一旁眼神不断往上?乱瞟,来来回回地看,险些将自己看到?眼抽筋。
裴戍一个奏折过去?,冷冷道?:“看够了吗?”
正念着卷宗的晏无岁一停,转头瞪了周问川一眼。
“看够了看够了。”周问川将奏折放回去?,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裴戍脸上?的巴掌印。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周问川思?维发散,笑?得越发猥琐,心想也不知?道?君上?对人家女郎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竟让女郎直接动手了。
裴戍冷冷扫了他一眼,周问川立马低头,装作神游天外的模样。
殿内安静,晏无岁念完最后一个字,将卷宗放到?桌案上?,一本?正经道?:“世家之中身负重罪之人已经悉数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其余有关联者?暂被?大理寺收监,静候君上?发落。”
哪怕南夏已亡,九华巷这些世家依旧富得流油,今日之后,国?库应当能丰盈许多。
大梁如今最需要的就是钱,虽然这些还远远不够,但是起码能解此时?的燃眉之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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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戍点点头,问:“徐州、会稽如何了?”
周问川连忙回神道?:“一切都好,子骋年后应当就能赶回来,会稽稍乱,但老冯能安排下来,就是邺城那里”
他正了神色,下颌紧绷道?:“邺城本?是囊中之物,按理说处理起来应当毫不费力,但是这几个月下来,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少了。”
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不必多说,新朝初建,本?就动荡,有人若是想要自立门户,定然不会放着这个好机会不用。
裴戍没什?么表情,倨傲道?:“先派人去?邺城打探,若是真有反心,立即便召李奉回京,本?君看他到?底反不反!”
周问川摩拳擦掌:“早就看那个老东西?不顺眼了,反了更好,我亲自去?取他首级!”
“什?么叫反了更好?”晏无岁指着他怒骂:“你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若是真打起仗来,国?库吃得消吗?匹夫!真是匹夫!”
裴戍冷冷扫他们?一眼,毫不留情:“滚出去?吵!”
周问川一把抓住晏无岁的领子就往门外拽,直到?出了勤政殿大门,才将人给放开。
一路被?拽出来,宴无岁呼吸不畅,晏无岁扶着柱子咳嗽了好一会儿。
“我要是匹夫那你是什?么,懦夫?”周问川眸子一冷,嘲讽道?:“你对君上?有气不敢撒,倒是捡着好欺负的人撒,真以为我周问川是吃素的?”
他一早就看出来了,这厮从进殿起便拉着一张脸,显然是对君上?有怨气,但又不敢发作。
周问川:“你要是有本?事,你就和李奉学,也造个反,反正也是你老本?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