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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屋内暗香浮动,四角摆放的暖炉散发出腾腾热意。
深冬时节,屋内温度却如同初夏,即使身穿中衣,动作间却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青纱帐内两人相拥,肌肤相贴间,热意更甚。
裴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动作,一只手臂圈着身下女?子细腰,埋首在她颈侧汲取香气。
宋初姀身上中衣微微敞开,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肌肤之?上带着点点红痕,似是刚刚绽放的雪中红梅。
他终究还是停了手,只是浅尝辄止便将人拥在怀里。
四周寂静,彼此呼吸可闻,裴戍将思绪从过去抽回,从她颈边抬头,垂眸看着怀中人。
女?子满头青丝杂乱无章散开在床上,额头鼻尖皆冒了汗,眼尾微微泛红,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刺激中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会儿,吻又重新落在她红唇上,辗转反侧。
之?前那股浅淡的酒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沁香完全掩盖,两人气息交缠,几乎融为一体。
裴戍分神去打量身下人的神情,微微眯眼。
今日她有些不对劲,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这样的她无端让他想起当年建康城内的小菩萨。
越是这样想,他动作越发深入,让宋初姀本就?一团浆糊的脑子更反应不过来,只能双目迷离地?看着屋顶,不知?今昔是何?夕,任由?他动作。
直到唇上传来轻微疼痛,她眼珠转了转,似落在近在咫尺的面具上。
察觉到她的目光,裴戍停下动作,道:“今日为何?不去?”
刚刚的亲密微微安抚了男人的情绪,他语气依旧说不上好?,却比刚刚温和了许多?。
宋初姀看着眼前男人,耳畔是阵阵嗡鸣声,她听?不清眼前人在说什么。
长时间的高烧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影响,刚刚的深吻让她呼吸困难,只能抓着身前人的衣襟急促呼吸。
眼前人一开一合的唇在她眼前轻晃,吐出来的字她却一点都听?不清。
头痛欲裂,宋初姀抬头,病急乱投医般将薄唇印在男人唇角。
还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裴戍眸子深深,猛地?扣着她肩膀加深这个吻。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裴戍将人松开。
他强行?将微扬的唇角往下压了压,冷声道:“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来利诱,宋初姀,你真是越来越会打主意了。”
还是听?不清。
甚至觉得很烦。
宋初姀晕乎乎地?抬头,效仿刚刚的做法又重新亲了上去。
她一贯如此,喜欢凭借着经?验做事,之?前有用的方法会被她记住,并且不断重复。
似是怕他还要说话?,宋初姀这次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贴了很久。
裴戍一动不动地?任由?她贴着,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扶着她后腰,给她节省些力气,以便她能维持更久一些。
见他似是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宋初姀神色一松,重新退回去。
粗粝的指腹在她腰间软肉上按了按,裴戍冷哼一声,语气却变得很是温和,还是道:“你说个理?由?,本君就?不责怪你。”
看在她今日这般,他只问个缘由?就?好?。
哪怕她用今日外?面寒冷,她睡过了头这种理?由?都可以。
宋初姀蹙眉,有些生气。
这人怎么还在说,她听?不清呐!
“闭嘴”
她开口,声音沙哑,语气格外?不耐烦。
裴戍神色一沉,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用力。
宋初姀被弄得闷哼一声,拿起一旁的软枕去砸他。
只是软枕还没碰到男人发丝,就?被他一只手按了下来。
裴戍扯了扯嘴角,强行?将人贴上胸膛,在她耳侧冷笑?:“高兴了就?主动贴上来,不高兴了就?要打人,谁惯你的臭脾气?”
话?音刚落,肩膀就?传来一阵疼痛。
裴戍闷哼一声,手臂泛起青筋,却没有松开,依旧将人紧紧锁在怀里。
肩膀上的痛渐渐变得麻木,他掌心放在她青丝上,侧脸与她相贴。
他受过的大大小小伤不知?多?少,被咬一口罢了,不是大事。
他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确实够贱,打都打不走。
宋初姀脑子不清醒,这一咬也没有收着力道,直到唇齿之?间蔓延出血腥气,她才微微松口。
血液味道不好?闻,她微微蹙眉,用男人肩头将嘴角的血擦掉,便脱力的靠在他肩头。
身边人没有再?说话?,周遭寂静下来,宋初姀眉眼间的烦躁稍稍散去,缓缓闭上眸子。
肩膀处传来密密麻麻的余痛,裴戍喉结滚动,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鼓起。
疼是疼,却也爽。
温香软玉在怀,只能看不能吃,裴戍将人搂进胸膛,静静等那股冲动下去。
宋初姀浑身上下都很疼,先是推了推他,见推不动,索性就?不推了。
眼前人虽然烦了些身上却很是温暖,她觉得很冷,索性就?维持着这样的动作不动了。
裴戍纹丝不动,眉头逐渐皱起。
身上那股冲动终于下去,他也意识到眼前人似乎不太对。
放在她腰间的手臂轻轻抬起,怀中女?子便依赖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宋翘翘。”他出声,这次音量很轻。
宋初姀不抬头,仿佛已经?睡着了一样。
但是裴戍知?道她没有睡着,她指尖还放在他肩膀处不安地?来回滑动。
他安抚地?顺着她的青丝,低声道:“怎么了?”
少有的温柔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凶。
宋初姀耳朵动了动,没有睁眼,也没有像之?前那么生气。
还是听?不清,但是却不如之?前聒噪了。
见她没反应,裴戍将人从怀中拽出,目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
“宋翘翘。”他音量提高了些。
这次宋初姀睁开了眼,眸子却有些迷茫。
“宋翘翘!”他这次声音很大。
宋初姀先是迷茫的偏头,随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就?用鼻音嗯了一声。
心下一沉,裴戍视线向四周一扫,目光落在床边那已经?凉透了的药汁上,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之?前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竟没有发现这里放着一碗药汁。
风寒不是早就?已经?好?了吗,这碗药又是治什么的?
他松开手要离开,却被宋初姀抓住了袖子。
听?力不好?之?后周围的一切都让宋初姀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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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安全感,她现在想不起自己是谁眼前人又是谁,只想要抓住那仅剩的一点安全感。
“别走”
她声音沙哑的可怜,抓着他袖口的指尖微微泛白。
“不走。”
裴戍回答,却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宋初姀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却不知?他在说什么。
直到手中一空,她缓缓垂头。
床幔散下,她一人抱着软枕发呆,不安地?用指尖去扣被褥上的绣线。
被褥上是绣得极为精致的花好?月圆图,她尖长的指甲不知?扣了多?久,生生将牡丹花花瓣上的绣线给扣断了。
上好?的锦缎被面被她蹂躏的不成样子,显然已经?不能要了。
宋初姀却不停手,转而去扣牡丹花的花枝。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微微分散注意力,才能让额头不那么疼。
直到一只手攥住她手腕,她抬头,发现是去而复返之?人。
“你烧了三?天?”
裴戍说这句话?时声线不稳,让他本就?沙哑的声音显得异常难听?。
他刚刚寻了她院中那个老夫人,询问之?下才得知?她没有来竟然是病了,还病了几日,今日上午才刚刚退烧。
怪不得!怪不得她今日这般黏人,原来竟是病了。
宋初姀侧耳,最终还是放弃了。
眼前人靠不住,她已经?提前下好?了定义?,于是重新低头去折腾绣线,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头痛。
“宋翘翘。”
裴戍意识到什么,目光一沉,声音放轻了些。
可眼前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头也未抬。
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猛地?用力,宋初姀吃痛抬头,对他怒目而视。
“宋翘翘!”
他这次提高声音,薄唇发抖:“你是不是听?不见了。”
明明是问句,可他却语气尤为笃定。
宋初姀皱眉,下一秒,便被男人打横抱起。
如今正是深夜,外?面寒风呼啸。
裴戍脚步一顿,用一旁的斗篷将人裹紧,确保不会让她再?次受寒。
做好?这一切,裴戍抱紧人往外?走。
明知?道她听?不到,他却还是安抚道:“这只是暂时听?不到,我?带翘翘去看找大夫,很快就?会好?。”
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慌乱,抱着她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哪怕是在战场上被千军万马围困,哪怕是南阳一战时的拼死一搏,他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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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姀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不安到了极点。
突然的悬空令她失去依仗,浑身上下酸痛到极限,她回头看向铺着被褥的床,很想回去睡一觉。
但是裴戍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将她抱紧,大步往门外?走。
越是接近门口便越是冷,宋初姀将脸埋进他胸口,喃喃道:“回去”
她声音太小,裴戍有些听?不清,附耳过去。
但宋初姀却没明白他的意图,将脸往他怀中又埋深了些。
连日的高烧将她烧的记忆错乱,隐约间,她好?像又成了十六岁的宋初姀。
明日要去施粥,她想,希望下一场雪,她早日收摊,然后去寻裴戍,让他给自己堆个雪人儿。
裴戍不知?她在想什么,他大步迈出房门,往院门走。
走到门口时,立在一旁的荣妪却突然跪下挡住了去路。
“滚开!”
裴戍对旁人向来没什么耐心,念及她是宋初姀身边人,才没有直接动手。
荣妪抖了又抖,不停在地?上磕头:“您这样出去,会被人看到的。”
即使众人对夫人与君上的事情心知?肚明,但对外?声称的一直都是入宫研墨。若是今日这般明晃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岂不是直接将将这件事情坐实。
男女?之?事,本就?是女?子吃亏。如今有这位贵人镇着,旁人不敢多?放肆。若是有一日贵人厌弃,夫人又该如何?自处?
裴戍表情阴骘,冷声道:“你以为本君是如何?进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崔府上下这么多?人,你当真以为没有人知?道?本君进来了多?久,可曾有一人来?”
他嘲讽道:“一群贪生怕死的东西,只知?道躲在女?人身后。崔忱若真的对她上心,便不会放任她烧到神志不清,让她如今连声音都听?不到!”
裴戍彻底失去了耐心,抱着怀中女?子大步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皇城下。
巨大的鸣冤鼓被敲得震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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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样瘦弱的女?子一边敲鼓一边喊道:“民女?李蓉蓉,得知?陛下登基,特来击鼓鸣冤。”
“民女?要状告九华巷卢家,纵容不肖子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害我?阿姐一尸两命,玉殒香消!”
第32章
正如裴戍所说,宋初姀的小院与崔府大门相距很远,他抱着人光明正大走出来,路上却不见一人。
哪里是真的没人,只是一个都不敢出来罢了。
裴戍越发?觉得?可笑,这么多年来这些世家当真是过?得?太好了,以至于贪生怕死到这个地步。
夜深露重,即使披着斗篷,寒风还是不断往身上钻,宋初姀只能不断往抱着自己的人身上钻,以此来汲取温暖。
裴戍垂眸看向?怀中人,却见她正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冷”
宋初姀开口,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再?忍一忍。”裴戍说着,步伐越发?快。
听不到他说什么却能感觉出更?冷的宋初姀微微一怔,有些不高兴了。
这人根本就不管她冷不冷,只知道自己赶路。
她偏头,目光落在崔府的灯笼上,微微出神。
出了九华巷就是建康长?街,路上没什么人,偶有几?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时,总是会侧目看上一眼。
毕竟这个时辰,一个男人抱着小娘子在街上走,光是这个场景就已经让人无限遐。
裴戍周身气?压很低,将偏头观察四周的少女?转过?来,让她面向?自己胸膛,以此来隔绝那些偶尔投来的视线。
宋初姀被弄得?有些不舒服,想要挣脱出来,却又被强硬地按了回去。
裴戍衣衫单薄,但他是习武之人,即使是在寒冬时节身上也不见到冷,只要贴着就会很舒服。
宋初姀额头蹭了蹭,没有再?犟,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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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不再?乱动,裴戍眉头微松。
走了两条街,裴戍来到一扇其貌不扬的木门前,轻轻扣门。
木门前的灯笼已经残破不堪,不知多久没有人换,更?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还有人居住。
门内许久没有动静,裴戍眸光一沉,刚要抱着人转身,却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了。
“是谁啊?”
出来的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年?纪看起来已经很大了,却精神矍铄,只是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睁开,是个瞎子。
裴戍立即上前,道:“李翁,深夜来访多有打扰。只是家中妻子一连发?了几?日高烧,如今神志不清,耳朵也听不见,特来求医。”
那位被称作李翁的人神色不变,只是语气?带了些冷漠道:“你?们认错人了,老朽不会治病。”
怎么不会治病,这人三十年?前是宫里的御医,很是擅长?治疗风寒引起的发?热,就连如今宫中御医都不及他。
裴戍目光一沉,还未说话,便听怀中宋初姀突然道:“好冷啊。”
他刚刚没有注意,盖在她身上的斗篷不知什么时候竟往下滑了。
裴戍连忙将人重新裹进斗篷里,再?次看向?李翁。
他目光沉沉,威胁的话到嘴边,只是还没开口,那老翁却迟疑问?道:“你?们是不是之前住在巷子深处的那对小夫妻?”
他所说的巷子深处就是宋初姀那处私宅,裴戍曾在那里住了许久。
裴戍立即道:“是我们。”
老翁神情一松,将门打开了些,缓缓道:“原来是你?们,那就先进来吧。”
裴戍抱紧宋初姀,跟随老翁进了屋。
“之前郎君说话没有认出来,如今听到你?家娘子说话,觉得?很是熟悉,这才想起你?们是谁。”
那老翁不疾不徐地带着他们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你?们之前住的地方?空了太久,老朽还以为郎君死在了三年?前的那场□□里。”
裴戍抱在宋初姀腰上的手微微用力,道:“没有。”
他不只没有死在□□里,还好好地回来了。
“中间发?生了一些变故,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回建康。”
老翁听出他似是有难言之隐,没有多问?,只是道:“故人相逢,也算喜事。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这世道乱,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大幸,也不贪图更?多。
宋初姀听着他们说话,只觉得?无数只蜂虫在自己耳畔嗡鸣,头更?疼了。
裴戍将她发?烧的事情简单说了,老翁伸出手要为她把脉,宋初姀皱眉,飞快躲到了裴戍身后。
再?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惯着她,裴戍强行将她拽出来,攥着她胳膊递过?去。
宋初姀不高兴,想要挣扎,却被男人按得?死死的。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听到他们声音也能猜到几?分,老翁没有出声,等裴戍说可以了,这才将手搭上去。
宋初姀手腕处有一圈明显的白痕,那是常年?戴镯子才会留下的印记,裴戍想到那断成两截的木镯,微微抿唇。
不知过?了多久,老翁开口道:“娘子可听得?到老朽说话?”
宋初姀低着头发?呆,丝毫没有反应。
裴戍哑声道:“她听不清。”
“听不清?”老翁皱眉,又提高声音喊道:“娘子可听的到?”
裴戍目光落在宋初姀脸上,见她依旧不动,心下一沉,正要开口,却见她慢悠悠地抬头,有些疑惑看向?老翁。
裴戍:“她有些反应了。”
老翁眉头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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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那就是还没有彻底烧坏,只是暂时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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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套银针,放在桌案上摊开。
银针在烛火下闪出熠熠光辉,宋初姀表情一滞,飞快将自己的手缩回来。
她缓缓转身,背对着那一包银针,将耳朵贴到裴戍怀中。
老翁道:“老朽看不见,还望郎君按着娘子一些。”
裴戍扫过?那些银针,垂眸看向?怀中人,却见她毫无知觉,显然不知道那些银针是要往自己身上扎的。
“李翁动作轻些,她怕疼。”裴戍道。
他说完,掌心覆在宋初姀脑后,将人按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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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得?高大,一只手臂就能将人完全圈在怀里,如今只需要微微用力,怀中人就一点都动弹不得?。
宋初姀有些难受,推了推他,却推不动。
她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将他扣得?这么紧,正想要出声问?,却感觉到鬓角处一阵刺痛。
猛地睁大眸子,宋初姀余光看到扎在自己身上的银针,脸色一白。
“别怕。”
裴戍脸色也不好看,目光死死地看着那一根根银针扎在她耳朵四周。
被人禁锢着四肢,宋初姀本就没有安全感到了极点,如今又被针扎,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她彻底崩溃。
泪水如同决堤一般一股脑冒出来,顷刻间便打湿了裴戍胸前的衣襟。
裴戍纹丝不动,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些银针。
老翁虽然看不见,但是下手快准狠,待将十几?根银针扎好时,也不过?才过?了一刻钟时间。
“只需要两刻钟就可以拔下。”
老翁道:“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让娘子乱动才好。”
裴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翁将银针收好便去了院子里,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宋初姀早就已经哭累了,如今将脸埋在他胸前无声无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睡着了。
但是胸膛前源源不断的湿意却告诉裴戍没有,她根本就没有睡着,她只是悄无声息地哭。
针已经扎好,裴戍松开她的腰,掌心在她青丝上拍了拍。
“好了。”
针已经扎好了,就别哭了。
宋初姀感觉自己耳畔清明了些,知道他在说话,虽然听不大清,但是也没有之前那么烦躁了。
她抬头,伸手去揉眼睛,只是手刚抬起来,就被男人攥住了。
“别乱动。”
她两侧扎着数十根银针,若是不小心碰到一个,真把她给扎聋了怎么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伸手小心在她眼周按了按,让她舒服一些。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外?面骤然炸出烟花。
这是庆祝新君登基的烟花,如今已经是子时了。
今日之后,大梁便正式取代南夏,成为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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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长?河中的一篇新章。
老翁走进来,道:“马上就是大梁元年?了。”
他发?出一声感慨,便凭着声音走到宋初姀身边,道:“老朽要为娘子取针,娘子不要乱动。”
宋初姀只觉得?耳畔更?加清明,眼前人说话听起来虽然依旧有些模糊,但是反应一会儿还是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知道他要为自己取针,宋初姀眨了眨眼,乖巧没有动。
老翁将她脸上的针一个挨一个的摘下,笑道:“针已经摘下了,娘子也不必哭了。”
他指着桌案上的药汁道:“一会儿还需要郎君将这药给娘子喂下去,娘子烧得?时间太久,要休养几?日才能恢复神智。”
说完,老翁便为他们将门合上。
又要喝药,宋初姀下意识皱起眉,却听身后人说了声好。
宋初姀疑惑转头,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具,怎么都想不起这人是谁。
裴戍将药拿过?来,送到她嘴边,没说话,意思却很明显。
老翁这里没有蜜饯更?没有糖果,药再?苦,都要硬着头皮喝。
宋初姀躲开递过?来的药,仰头在他下巴处亲了亲,小声道:“可以不喝吗?”
她记得?清楚,之前她只要这么做,眼前人就好说话许多。
“不可以。”
裴戍知道她现在脑子不清醒,不无所动。
宋初姀就变本加厉又亲了好几?口,直到被男人推开。
裴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她,问?:“宋翘翘,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面前人目光带着审视,宋初姀不太高兴。
她怎么知道眼前人是谁?
她越是不说话,裴戍就越是进了死胡同,问?:“我是谁?”
被问?急了,宋初姀就乱说一通:“你?是我兄长?。”
裴戍表情一僵,咬牙道:“你?就是这么对你?兄长?的?”
知道她在说胡话,裴戍将药汁往前一推,道:“喝药,脑子清醒清醒。”
宋初姀抿唇,拿起药汁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等到药汁见了底,她被呛得?险些干呕出来。
赌气?抬头,那人却已经转身,出了房间。
第33章
已是深夜,周遭寂静,老翁在院子里打水。
从深井里挖出来的清水,冰凉刺骨,他却直接泼在身上,将自己浇了透心凉。
裴戍立在台阶上,没有出?声。
老?翁将水桶放回原处,闲聊开口道:“娘子还是这么爱哭,记得老?朽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哭成了泪人儿。”
听到他提起宋初姀,裴戍总算是回神,反驳道:“她以?前不爱哭。”
老?翁笑吟吟没有反驳,似是回忆起什么,道:“记得第一次见到郎君与娘子?的时候,是娘子?哭着?叩开老?朽家门,想让老?朽帮她将你拖去医馆治伤。”
裴戍记得这件事,那时建康城内进?了一批流匪,他轮值的那日,正?赶上流匪作乱逃出?城。
流匪人数众多,他在搏斗中一时不慎被砍了一刀。
这种刀伤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伤,他一开始并?未在意,只?简单地处理伤口之后便回家睡觉。
不想这一睡就睡了将近两日,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哭成泪人儿的小?菩萨。
当时小?菩萨跪坐在床边,哭得声音都哑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流匪刀上有毒,他又被她救了一次。
“当时老?朽刚搬来不久,就碰上个?娘子?求救,一时还有些忐忑。”
老?翁说完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裴戍却道:“若不是您,裴戍也不会好好站在这里?。”
“是你家娘子?哭得太可怜了,年纪那样小?,若是早早成了寡妇,未免太可惜。”
他一直都将他们当成了夫妻,他们从未反驳。
裴戍抿唇,想到她也曾为他哭过的。
或许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裴戍也格外重要,与如今的谢琼一样重要。
心中那股郁气微微散了些,裴戍想到那碗黑漆漆的药汁,道:“李翁这里?可有蜜饯?”
那药太苦,想来她应该还没喝。
“蜜饯没有,倒是有糖。”
老?翁摸上晒着?豆子?的窗台,摸出?一粒包着?糖纸的糖向裴戍丢了过去。
裴戍接过,转身进?屋。
他以?为自己进?去之后会看到小?菩萨背对着?他赌气,黑漆漆的药汁分毫未动?地摆在桌上。
可事与愿违,他推门而入,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屋子?以?及盛过药汁的空碗。
人不见了。
屋子?内窗户大开,呼呼冷风灌进?来,正?好能容一人跳出?去。
裴戍脸色难看,目光向屋内一扫,见斗篷也没了,彻底被气笑了。
离家出?走还知道穿厚点,真不知道该说她是聪明还是笨。
裴戍也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明知道她现在脑子?不清醒,还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里?。
在桌上留下一袋银子?,裴戍立即追了出?去。
建康城内大街小?巷四通八达,但宋初姀最熟悉的路莫过于回九华巷的路。
她凭着?记忆往回走,冷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
她觉得那人实在是莫名其妙,一见到他就对她动?手动?脚不说,稍不称意就要生气。
他凭什么对她生气,明明是他将她从被窝里?带出?来的。
这般想着?,她越走越快,却在转角处猝不及防撞上一人胸膛。
额头传来一阵疼痛,宋初姀忍不住蹲下身子?。
“卿卿?”
略带迟疑的声音自上方响起,崔忱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宋初姀抬头,看着?眼前的白面郎君觉得有些眼熟。
崔忱将她拉起,冰凉的指尖揉了揉她的额头,道:“卿卿有没有事?”
他目光掠过她的唇,果然红得有些不正?常。
“这个?时辰,卿卿是刚从宫里?出?来吗?”
崔忱几日未归家,还不知道眼前人刚刚生过一场大病。
宋初姀听不懂他的话,略微迟疑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知道自己应当是认得眼前人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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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不说话,崔忱拉起她的手,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回家吧。”
宋初姀只?觉得这个?人的手比她自己的还要冰凉,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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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舒服,于是想将手抽出?来,却没有抽动?。
身边萦绕着?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儿,宋初姀对眼前人的印象越发不好。
她正?想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宋—初—姀!”
她转头,刚刚还与她争执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正?阴恻恻地看着?她。
宋初姀面色一冷,直接躲到崔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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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戍看到她的动?作,脸色更加难看,目光也落在了崔忱身上。
“过来。”裴戍出?声:“不是觉得药苦,本君给你带了糖。”
宋初姀心中一动?,想要从崔忱身后出?来,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君上这个?时辰找臣的妻子?可是有事?”崔忱出?声,行?了一礼垂眸道:“若是有事,臣可代劳。”
裴戍微微眯眼,这是他三?年后第一次正?眼看这位崔七郎。
这个?弱不禁风的世家子?、废物、贪生怕死之徒,如今竟在他身前站得笔直,说什么代劳,他也配?
“崔忱。”裴戍嘲讽道:“你连自己都护不了,还想要护别人吗?”
崔忱脸色一变,抓在宋初姀手腕处的手渐渐松了。
还是这么废物。
裴戍看向宋初姀。
“过来。”他再次开口。
宋初姀对上他慑人的目光,下意识后退两步。
他现在与之前很不一样,宋初姀突然就有些害怕。
注意到她的动?作,裴戍眸子?一沉。
“我不过去。”宋初姀摇头。
裴戍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尽量温和道:“宋翘翘,你先过来。”
想到刚刚这人凶自己,宋初姀更加不愿意过去了。
“我要回去!”
她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崔忱拉住了手。
“卿卿,不可对君上这般无礼。”
宋初姀皱眉,对上裴戍的目光,微微偏头。
裴戍目光落到两人相握的手上,扯了扯嘴角,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如今这般,好像他是出?来棒打?鸳鸯的人一样。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
周问川勒紧缰绳翻身下马,看到宋初姀与崔忱都在时先是一愣,紧接着?道:“君上,出?事了。”
他说完,起身在裴戍耳边说了几句。
裴戍眯眼,看向宋初姀,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身走远了。
崔忱依旧立在原地,维持着?行?礼的动?作,纹丝不动?。
这是铁了心要回那个?崔家,裴戍冷笑连连,当即翻身上马,对周问川道:“不是出?事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只?骑了一匹马的周问川:……
大意了!
勤政殿内,裴戍脸色阴沉地看着?那一纸诉状,目光冷冷落在跪在殿中央的女子?身上。
“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将诉状放在桌案上,眉宇之间看不出?什么表情。
跪在殿中的女子?立即磕头道:“民女所言千真万确,卢家郎君是在一年前看上我阿姐。那时候,他不顾我阿姐的意愿,强行?将人纳为外室。我阿姐是良家女子?,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卢家郎君的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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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哽咽,悲痛道:“阿姐原本有一桩定好的亲事也泡了汤,变得整日郁郁寡欢。前不久,我阿姐怀上了卢家郎君的孩子?,不承想,卢家郎君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当即就要我家阿姐将孩子?打?掉。我阿姐不肯,那卢家郎君就强行?给我阿姐灌下落子?汤。”
“落子?汤药性之大,又岂是我阿姐那病弱身子?能够受得了的,当天夜里?,我阿姐便小?产血崩落了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后来得知,原来卢家郎君那么做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要和崔家那个?女郎定亲。崔家得知我阿姐的存在,便要将我阿姐处理了。”
“这些世家盘根错节相互勾结,民女求助无门,只?能告君上这里?,还请君上为民女做主。”
第34章
九华巷不长,沿路高门林立,白日里只有少数时候日光才会照进来,因此青石板上还有未消的积雪,宋初姀低头?踩在上面,还觉得有些打滑。
崔忱跟在她身后,伸手想要去?扶,却见她已经自己稳了下来。
月光倾斜而下,照在女子身上,为她笼上了一层银光。
伸出去的手最终缩回,崔忱将手背在身后,低声道:“天黑路滑,卿卿小心。”
原本背对着他的宋初姀猛地转身,面色不善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崔忱一怔,嘴角微微下压,道:“没有跟着卿卿,是要回家。”
见他语气?温和,宋初姀脸色稍好,转身继续往前走。
崔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宋初姀忍不住开了?话匣子,愤愤道:“明?明?就是他的错,他为什么一直那么凶。”
崔忱知道她在说谁,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他突然想到,卿卿好像面对他的时候,从?来不会这般耍脾气?。
卿卿不是很怕那位新君吗,不过几日时间,怎么就一反常态,好似与新君很亲近的模样。
宋初姀也不介意?他不说话,自顾自地抱怨。
“那个药很苦,我不想喝,他却一直逼我喝。”
“他还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一开始听不到,他却还是一直说一直说。”
大概是想到自己也将人给咬了?,她语气?露出些心虚,道:“这就算了?,他后来还逼着我喝药,那个药很苦,我不想”
这是又说回去?了?。
崔忱皱眉,觉得她今日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明?明?已经说过一遍了?,却一直在重?复。
他脚步快了?些,刚跟上去?,却见宋初姀停下了?脚步,缓缓回头?。
他们距离有些近,崔忱借着月光看向她明?亮的眸子,心中微动。
宋初姀站在台阶上,心情不错:“我到家了?。”
崔忱蹙眉,抬头?一看,却见眼前是宋府破败的门匾。
厚重?的木门上满是累积的灰尘,角落里蛛网遍布,立在门前的石狮子已经残破了?一角,足以证明?这里已经许久没人住。
“卿卿”崔忱眸子微变,盯着她道:“这里不是卿卿的家。”
宋初姀蹙眉,没有理他,转身要去?开门。
崔忱意?识到不对,一把将人拉住,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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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宋家早就已经没了?,卿卿忘了?吗?”
这句话直接将宋初姀惹恼了?,她一把推开崔忱,怒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竟咒我!”、
彻底意?识到不对,崔忱眼疾手快将人拉住,低声道:“先随我回府。”
“放开,你若是不放开,我就让我兄长来打你。”
宋初姀脸色涨红,怒道:“我阿兄在兵部?任职,我未来嫂嫂是上过战场的,你若是敢动我,我——”
“你阿兄已经死了?!”崔忱吼出声。
宋初姀一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崔忱深呼吸:“你阿兄死了?,谢琼现在成了?阶下囚,你现在是崔家妇!”
崔家妇这三个字令宋初姀眸子骤然睁大,她呼吸急促,怒道:“你胡说!”
“我阿兄是最厉害的郎君,根本就不会死!”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抿唇道:“你定?然不是什么好人才会故意?说这些话激我,你走开,不然我要我爹爹来教训你!”
“你爹爹也死了?,你阿母也死了?,宋家就剩下你一个人!”
崔忱看着她,毫不留情戳醒她:“宋府二十余人都是卿卿亲自去?为他们敛的尸,卿卿忘记了?吗?”
宋初姀不说话了?,缓缓垂眸,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眼泪落在手上时已经变得冰凉,崔忱深吸一口气?,道:“卿卿先随我回去?。”
“我不信!”
她与眼前人素不相识,凭什么要听信他的话!
宋初姀摇头?:“我要去?找他们,你下次不要说这种话,我听到很伤心。”
她说完便?要走,可成年男子的力量与女子相差悬殊,哪怕常年吸食千金散耗损了?身子,崔忱的力道依旧让她挣脱不开。
崔忱脸色难看,正要不管不顾将人强行?带回崔府,身侧却突然掠过一人一马,将人抢了?过去?。
周问川将人放在马上,自己跳下来,笑道:“女郎多有得罪,君上让我来接你。”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宋初姀受了?惊,慌乱抓着缰绳说不出话。
周问川笑笑,牵起缰绳要走,崔忱却道:“将军要将臣妻带往何处?”
闻言周问川转身,腰间刀出鞘,挑眉道:“与你何干?”
“无论如何,卿卿是崔家妇。”
“我不是!”宋初姀反应过来,立即反驳。
“听到了?吗,女郎说不是。”
周问川刚得意?一笑,又听宋初姀道:“你又是谁,我不和你走。”
她说完要下马,周问川吓了?一跳,连忙将人稳住,道:“女郎小心,这要是从?马上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让宋初姀有些犹豫,思索间,周问川却已经将系带绑在了?她身上。
崔忱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隐忍道:“周将军,卿卿似乎是病了?,她——”
“女郎确实病了?。”
周问川打断他,嘲讽道:“女郎在崔家烧了?整整三日,烧到神?志不清耳朵都听不见,崔府却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请过来,如今这般,还要拜阁下所赐。”
崔忱愣住,脸色发白。
周问川轻蔑看他一眼,也不管他是何表情,牵着缰绳就走。
————
正是夜半三更之时,崔宅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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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忱立在崔老夫人院前,面带寒霜,冷声对站在门前的嬷嬷道:“孙儿有事相商,还望嬷嬷将祖母叫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郎君多日不曾归家,一回来便?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实在是没有道理。”
嬷嬷看了?他一眼,一边打哈欠一边道:“老夫人年事已高,如今这个时辰将人叫醒,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崔忱岿然不动,语气?带着少有的凌厉:“嬷嬷在祖母身边多年,七郎很是敬重?,但是嬷嬷不要忘了?,在这里到底谁姓崔!”
嬷嬷脸色一变,下一秒就听屋内传来老夫人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崔忱闻言,看也为看嬷嬷,直接推开院门走进去?。
老夫人斜靠在矮榻上,见他进来,哼笑道:“难为七郎想起我这个祖母。”
她叹了?口气?,微微仰头?道:“年纪大了?,许久没有见过这个时间的崔府了?,还记得当初——”
崔忱打断她,开门见山道:“孙儿妻子在家烧了?三日,请来的大夫却都是一些庸医,连烧都退不下去?,险些将人烧坏。祖母这么做,到底是何意??”
“如今民不聊生,好大夫本就少之又少,碰上那么一两个庸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夫人抿了?口茶,目光凌厉:“你是来祖母这里兴师问罪的?”
崔忱怒道:“祖母敢发誓,这其中没有祖母的手笔?连烧三日,是会烧死人的!”
“这不是没有烧死?”老夫人冷冷道:“若真是烧死了?,也是身体弱命不好,挺不过去?,怨不得谁。”
崔忱激动:“祖母不是最是喜欢卿卿?”
“喜欢?”老夫人微微眯眼,冷笑道:“之前她是建康城内有名的贤良妇,虽未生下一儿半女,但也担得起崔家的名声,如今除了?令崔家蒙羞还能做什么?”
“我崔氏百年清誉,如今几乎都要毁在她手上。”
崔忱怒极:“可是这与卿卿何干,祖母若真的怕为崔家蒙羞,当初就不应该苟且偷生,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放肆!”
老夫人猛地将茶水泼向他,冷冷道:“当初若不是你百般周旋,她早就已经死透了?,哪里还能像现一样活得这般好!?”
崔忱被泼了?满脸茶汤,冷笑道:“祖母既然知道卿卿与君上的关系,这么做就不怕君上降罪吗?”
老夫人:“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模样长得再好看,人一死也就忘了?。你三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是个会勾人的,等到时候送进宫里,谁还会记得宋初姀是谁?”
她看着崔忱,怒其不争道:“你当真是不中用,这点都想不明?白,以前也不见你有多在乎你这个娘子。”
崔忱闭上眸子,失望道:“当初不是祖母告诉孙儿,要有先祖之遗风,怎么如今祖母,也只在乎所谓的清誉?”
老夫人脸色难看,颤巍巍从?矮塌上站起,指着崔忱骂:“你真是长本事了?,竟敢来训你的祖母!”
“孙儿不敢,孙儿只是觉得,先祖遗风不过是些骗人的玩意?,如今乱世,就应当明?哲保身,只是祖母将道理告诉孙儿太晚了?!”
他这话嘲讽意?味太明?显,老夫人脸色难看,抬掌就要打人。
崔忱没躲,缓缓闭眼。
“老夫人,出事了?!”
嬷嬷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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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转头?,低呵:“大半夜鬼叫什么?”
嬷嬷连忙道:“出事了?,刚刚来了?一队官兵闯进九华巷,将卢家给围起来了?!”
“什么?”老夫人一惊:“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不知,只知道卢家郎君直接被带走了?,带去?哪里了?也不知道。”
崔忱睁眼,微微蹙眉。
崔萦与卢家郎君的婚事定?在开春之时,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九华巷世家如今只剩下崔卢两姓尚在苟延残喘,若是卢家再出事,那就只剩崔氏孤掌难鸣,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没有人不懂。
老夫人缓缓坐下,冷静道:“你立即去?打探一番,看看卢家郎君到底出了?什么事。”
嬷嬷闻言连忙点头?,很快退下。
“崔忱。”老夫人看向他:“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正是多事之秋,你还要因为这种小事与祖母起争执?”
崔忱扯了?扯嘴角,失望转身。
第35章
冬日昼短,天还未亮,仰头间月明星稀,今日又是难得的晴日。
寝殿内灯火长明,宋初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些烦躁。
一夜未睡,她现在困得睁不开眼,却还要应付眼前这些聒噪的人。
“娘子听得见吗?”
“听得见。”宋初姀早就困得不行,因此不太高?兴,但看眼前人年纪这么大,还是乖乖回答了。
胡子花白?的大夫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看来娘子听力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又问:“娘子可知道这是几??”
大夫伸出手指,在宋初姀面前晃了晃。
宋初姀脸一黑,偏头不说话了。
大夫啧了一声,又指着一旁的周问川问:“那?娘子知道这是谁吗?”
宋初姀:
见她还不说话,大夫摇了摇头,对一旁的周问川道:“娘子应当?是给烧傻了。”
周问川脸色大变:“烧傻了?”
“娘子现在不止不认识人,连这是几?都不知道。”
大夫伸出手比划了刚刚的二?,摇头道:“发烧本就不是小事?,一烧就是三?日,烧傻也正常,只是可惜娘子这么年轻,烧傻实在可惜。”
周问川拧眉看向宋初姀,却见她闪躲着避开自己的目光,果?然有些像烧傻了。
他心一沉,果?断转身,不想一出殿门就看到匆匆而来的君上与晏无岁。
晏无岁那?厮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又是一副谁在欠他钱的模样。
但周问川没时间理?他,连忙上前痛心道:“君上不好了,女郎烧傻了。”
裴戍看着他,良久才问:“烧傻了?”
“烧傻了。”周问川说得信誓旦旦:“是老张头儿说的。”
“你还信他的医术?”晏无岁嗤笑。
周问川呛回去:“现在嫌弃老张头的医术,之前打仗受伤的的时候还不是要?找人家包扎?”
他们口中的老张头其实是周问川老家同村村医,当?年战事?一起,老张头深更半夜背着包袱就敲响了周问川家门。
“军中是不是缺随军大夫,老夫可以去。”
老张头医术虽然半吊子,但在众多军医里却是最会包扎伤口的一个,再加上军医稀少,一路跟着他们从东都打到了建康,都已经是耄耋之年了,身子骨却依旧硬朗。
周问川对着晏无岁鼻孔出气,一转眼,就见君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殿。
他立即想要?跟上去,却被晏无岁揪住了领子。
晏无岁脸色不好,道:“如今正是要?处理?世家的时候,宋娘子毕竟是崔家的夫人,君上这般做难免会被人诟病。”
“那?你找君上说去。”周问川不惯着他。
晏无岁不恼,思?忖道:“宋娘子长得确实漂亮,若君上是看中了颜色,那?也不是不能找到更漂亮的。”
他是不愿意君上与这位出身世家的宋娘子牵扯在一起的,若是君上能将注意力放在别的女子身上,岂不是两全其美?
见他陷入沉思?,周问川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连廊上。
目光扫过高?穹,他道:“你觉不觉得这建康很是无趣,还是打仗的时候有趣儿,那?时候咱们在荒原上星星比现在亮得多。”
这几?个月下?来,周问川有些坐不住了。
晏无岁扫了一眼穹顶,沉声道:“星星亮是因为夺了明月光辉,如今明月高?悬,繁星自然会黯然失色,明月越亮,星星就越是不敢于与之争辉。周问川,你觉得无趣,但百姓却喜欢太平日子。天下?乱得太久,他们需要?一个月亮,一个永悬苍穹的月亮。”
“又讲这些大道理?,我就是说说,谁不喜欢太平日子?不过是一时不习惯罢了。”
他说完,看向殿内,灯火未熄,君上与张老头都还没有出来。
裴戍立在桌前,垂眸看着默不作声的宋初姀,扯了扯嘴角问:“烧傻了?怎么个傻法?”
老张头又伸出两只手指,沉痛道:“娘子不认识这个数。”
“就这些?”
“这还不够吗?”老张头很是疑惑。
就连他们村没上过学的老妇都知道这是几?,娘子这么年轻都不认得,可不就是烧傻了吗?
裴戍点了点头,道:“确实傻了,这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傻的人了。”
闻言宋初姀抬眸,看着他的眼神染上怒意。
“这是几??”裴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宋初姀果?断移开目光,当?作没有看见。
裴戍若有所思?,道:“看来是真的傻了,为她扎针吧。”
老张头骤然睁大眼睛,想说君上是不是记错了,他根本就不会扎针啊。
“就用这么粗这么长的针。”
裴戍伸手比划了一下?,点了点宋初姀的脑袋,指着她额头道:“往这里扎就行,开窍,说不定扎了就不傻了。”
他语气淡淡,显然是说跟身侧人听的。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微弱的声音:“是二?。”
裴戍垂眸,微微勾唇问:“什么?”
宋初姀又不说话了,气恼地偏头。
“去拿针吧。”
“二?!”宋初姀立即开口,委屈道:“刚刚比划的数字是二?,行了吧。”
裴戍看向老张头,道:“她傻没傻?”
老张头迟疑了一下?,又伸出手:“娘子这是几??”
“六”
“这是几??”
“八”
老张头儿松了口气,又指着裴戍道:“那?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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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姀险些被气哭了,却还是道:“他是坏人!”
闻言老张头若有所思?,道:“娘子应当?是烧得太久有些记忆错乱,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还需要?好好调理?。”
这倒是和李翁说得一模一样,裴戍点点头:“过一段时间是多久?”
“三?五天或者一两个月。”
和没说一样,裴戍扯了扯嘴角,说知道了。
殿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两人。
宋初姀想到他刚刚要?用针扎自己,于是转过身背对着他。
裴戍垂眸看着她披散的长发,转身从桌案上拿出一只玉冠。
这玉冠是男子款式,看起来简单又素雅,远不如她常用的那?些玉冠好看。
裴戍扶住她的额头,低声道:“别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初姀蹙眉,想了想,最终没有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头发又长又多,裴戍拢起来却毫不费力,只简单几?下?,就将墨发固定住了。
没有珠钗装点,素色玉冠在她墨发之上尤为扎眼,好似水墨画上特意点出的一叶扁舟。
他看了许久,指尖移到她下?颌处,轻轻一扫,道:“困吗?”
宋初姀眸子微动,刚想要?回答,却听他道:“想来是不困的。”
她疑惑抬头,却听他道:“还有力气跳窗,还说要?和别人跑,哪里有困的样子。”
宋初姀:
他这是记恨上了,可他有什么好记恨的,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被他撒气了还不跑。
见她不说话,裴戍冷哼一声,让她看向自己:“现在怎么不跑了,是知道崔忱是个废物,根本就护不住你吧。宋初姀,你要?聪明点,现在能护住你的只有本君。”
他俯身,语气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宋初姀冷脸,在他凑上来亲她的时候偏头,狠狠咬在他脖子上。
裴戍闷哼一声,扶在她的肩上的手一紧,却没有将人推开。
这次她没怎么用力,只咬了一会儿就松开,离开的时候舌尖还无意识地轻轻扫过他喉结。
接二?连三?被咬,裴戍生不出脾气:“是不是属狗的?”
“你才是狗!”
这对话好似与许多年前重合了,裴戍哼笑一声,摩挲着她下?颌问:“下?次还跑不跑了?”
宋初姀懒得理?他,偏头去看烧着的烛台。
裴戍:“说话,下?次还跟不跟着别人跑了?”
被问烦了,宋初姀猛地起身:“你有完没完了?”
见她恼了,裴戍轻笑一声将她拽进怀里。
宋初姀能察觉到自己被一只手臂牢牢禁锢着,只是面颊贴在温热的胸膛上,又实在是有些舒服,因此没有挣扎。
她还是喜欢这种温热的触感,下?意识眯起眼睛。
裴戍扣着她的腰,咬牙道:“下?次再和姓崔的跑,本君绝不饶你。”
顿了顿,他又道:“也不要?跳窗,容易摔断腿。”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但宋初姀实在是困极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睛都睁不开。
许久没有听到怀里人出声,裴戍低头,却见她靠着自己身上快睡着了。
果?然还是困的。
裴戍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将人抱起放在床上,道:“睡吧。”
昨晚折腾了一夜,宋初姀早就已经困到了极致,原本想说什么,只是头一沾枕头,就变迷糊了。
男人没有立即离开,见她彻底睡过去,方才低头亲了亲她红润的唇。
————
日光照进九华巷,消融了屋檐最后?一点积雪。
雪水顺着屋檐不断往下?落,汇聚成?一滩污水。
等日光照射得再久一些,这点污水也会被蒸发,最后?消失不见。
崔萦坐在堂中央小声啜泣,周围瓷器碎了一地,显然是被她泄愤打碎的。
崔忱目光游离,坐在一旁,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今日天刚亮,卢家郎君的事?情就传遍了建康城。
卢郎君在外面养外室还弄出了人命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崔萦的耳中。
崔萦如今不过十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好姻缘却撞上了这种人,已经哭了将近一上午了。
“退婚吧。”
崔忱突然开口,冷声道:“卢家出了事?,这桩婚事?不要?也罢,我再给九妹妹另择佳婿。”
“不行!”崔三?郎开口,“九华巷女子不外嫁,若是退婚,九妹妹就再难觅姻缘。而且现在九华巷只剩下?崔卢两家,若是退婚,卢家人又要?怎么想?我听闻君上早就在暗中调查世家,若是退婚,我们才是真的危险。”
崔忱冷笑,转头去看崔萦,道:“九妹妹想要?退婚吗?”
崔萦睁着核桃大的眸子,看了看崔三?郎又看了看崔忱,眼泪又是不停地往下?落。
“哭什么哭?”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没看到你七哥在问你话吗?”
崔萦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咬牙道:“我不退婚。三?哥说得对,只有不退婚,才能让崔家胜算更大一些。”
崔忱闭眸:“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不退婚。”崔萦咬牙道:“七哥哥成?婚之前都有那?么多妾室与红颜知己,不过是个外室罢了。”
崔忱一怔,没有再劝。
———
殿内除了崖柏香还多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药香,药盅放在殿内一角的炉子上慢慢烩,隐约还能听到沸起的咕噜声。
“这是今早收上来的折子。”
晏无岁将手中那?一叠文书交上去,讽刺道:“都是状告卢家的,也不知道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裴戍扫了一眼,问道:“九华巷可有动静?”
晏无岁摇了摇头:“没动静,不止卢家没动静,另外几?个世家也没有。”
“这群人倒是坐得住。”
裴戍冷声道:“再等等,杀猪的时候刀要?慢慢磨,有时候不用动刀,猪就自己吓死了。”
听到君上将这些世家比喻成?猪,晏无岁忍笑。
“臣明白?。”
他说完,却立在原地没有走。
裴戍挑眉:“还有事??”
晏无岁抿唇,表情古怪。
裴戍:“要?是不说就滚出去。”
晏无岁跪下?,道:“臣斗胆问,君上准备什么时候将宋娘子送回去?”
“谁说本君要?将她送回去?”裴戍语气没什么起伏,眼神却冷了下?来。
“宋娘子毕竟是有夫之妇,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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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君上身边对君上威名有损。若君上只是看中了宋娘子的颜色,微臣可以去为君上搜罗天下?美人儿。”
见裴戍不语,晏无岁又道:“比宋娘子颜色更好的女子并非没有,君上何必执着于宋娘子。”
周遭寂静,裴戍居高?临下?看了他良久,嗤笑道:“你倒是管起本君的事?了。”
晏无岁咬牙,对门外道:“进来!”
裴戍循声看去,却见进来的是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儿,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是个很漂亮的女子,明眸皓齿,眼波流转之间便能让无数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尤其是当?她看过来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甚至有几?分?神似宋翘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盯着自己看,那?女子心中微动,往前走了几?步,柔声道:“妾身参见君上。”
声音也很好听,裴戍扫了一眼屏风,似笑非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名为柔樱,樱花的樱。”
“名字也不错,晏无岁,本君倒是没看出来,你挺有眼光的。”
裴戍目光落在晏无岁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晏无岁一僵,心道不好,果?然就听裴戍道:“原来你今日过来求赐婚的,那?就将这位柔樱姑娘赐婚给你做娘子。”
“君上,万万不可!”晏无岁险些急眼。
那?美人一愣,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走向,忍不住去看跪在地上的晏无岁。
“知道不可就把人带下?去,之后?自己去领罚。”
裴戍眸子一沉,冷冷道:“下?次再做这种糊涂事?,就去扫一个月马厩,让你清醒清醒。”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晏无岁汗颜,只好带着人退下?。
那?女子身上涂了香,即使走了还是留下?一阵香风,裴戍皱眉,一挥手,将烧到一半的崖柏香挥出,香灰落地,掩盖了那?些脂粉味。
他抬头,看着屏风后?的人影道:“醒了就出来。”
许久没有动静,裴戍挑眉,冷声道:“你要?是不自己出来,本君就去将你带出来。”
屏风后?传来一阵声响,是物件落地的声音。
裴戍错愕,眸中划过一丝无奈,起身往屏风后?走。
第36章
南夏小?皇帝穷奢极欲,宫内各殿都摆了不少古董,裴戍不喜欢这些,将大部分都收进国库,只?留了简单几个当作装饰。其中一个就摆在屏风后?面的桌案上,是个玉做的花瓶,上面雕刻着纹路精美的千里江山图,算得上是玉器中的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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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姀蹲在地上,看着满地玉片有些慌张。
就算是不是识货之人,看到那剔透的玉片也知?道这东西定然价值不菲。
裴戍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扫了一眼她的手,见没有受伤,冷冷道:“毛毛躁躁。”
说完,他将人抱起出?了屏风。
宋初姀乖巧没有呛回去,越过他的肩头?去看地上的玉片,微微出?神。
“再看也碎了。”裴戍低头?看她,故意道:“那个花瓶可?是价值连城。”
宋初姀眸中闪过错愕,收回目光,尴尬岔开话题道:“刚刚那个人是来?给你?送小?娘子的吗?”
裴戍脚步一顿,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喜欢那个娘子吗?”
她刚刚听到他在夸那个娘子,应当是喜欢的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
裴戍扫了她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冷哼一声。
“就是问问讷。”宋初姀想了想道:“你?若是有喜欢的娘子,就把我放下来?吧。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你?喜欢的那个小?娘子知?道了,就大事不好了。”
听她这样?说裴戍脸色不怎么好看,将人放在矮榻上,取来?炉子上的药盅放到桌案上。
蜜饯放在一旁,裴戍还没想好怎么将药给人灌进去,宋初姀就主?动端起黑漆漆的药汁要给自己灌。
裴戍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阻止,药汁就已经入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