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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如他,但男妈妈 绯瑟 57381 字 2024-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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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看向梁挽,脸上忽觉生疼,仿佛被过去的隐秘历史刺着现在的知?觉,心中生出一派儿无垠的猜忌疑惑,却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犹豫,在阻挡着我进一步说些什么。

而他仍旧那样安静沉定地看着我,那面目白嫩得像搁不住任何长久的念头,有一星半点的疑惑害怕,他都?要端出来给我看,到我这儿求个答案才是。

想到这里我就通透了许多?,至少他疑惑什么就问?什么,这点还是坦诚的,也许比我还要坦诚一些。

我便轻轻一笑,在他的一处伤口上打了个蝴蝶结,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收尾,我后?撤一步,反问?他一句。

“你问?我是什么人?那你的本名就叫梁挽么?”

梁挽微微一愣,我又问?:“衍法仙纵这功法听着像是能大幅度提升速度和轻功的……敢问?你和二十年前江湖中的轻功第一人——‘小慢神’萧慢又是什么关系?”

这一节节问?得环环相?扣,使他陷入了罗网般的静默,于是他下沉目光,看向了我给他留的那一个蝴蝶结,仿佛从那里回忆起了他上次给我包扎腰腹的痕迹,他唇角一勾,看向我的时候,这份浅笑又加深了许多?。

可却并不答话。

似乎静默代?表了沟通。

沟通有时也可以是静默。

眼看这沉默被?他的笑给温存着,我便知?道答案会和从前是一样的,刚有点着恼,梁挽却不声不响地把手扣在了我的腰带上,微微一摸索,便把束腰的三圈羊皮带给解了,又将绸带也给一并松了,由此顺出了被?解放的腰窝——以及那上面一道新的伤口。

他一言不发地拿起绷带,贴得很近,在那腰上缠着绷带,这距离近到完美,也近到他足以审视我全身上下的变化,连一口呼吸一点蹙眉都?不至于被?放过。

而他也把自己交给了我,眼睫轻动,呼吸轻拍,手上轻轻触摸且一路划过,好像指尖的舞是一种无关欲望、只诉情伤的舞。

我刚想喷他几句,可被?他这么一对待,心上积攒的怒意和恼火就给浇灭了几分?,毕竟不是每个温柔的大美人都?能在质问?得不到答案之后?还这样讨好我、照顾我的。

于是等他包扎完,也在上面打了个同样可爱的蝴蝶结后?,他才微微一笑,看向我道:“如何了?”

问?的是“如何了”。

好像是在问?伤口如何了。

也好像是问?我感觉如何了,是否打算再接着说下去。

我低头一思忖,手上摸了摸腰间?缠覆的雪白绷带,感受着那紧致和对方指尖流下来的方寸触感,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我抬眼看向他。

“我不会是聂家的人。”

“我也不会是聂楚凌。”

“一个做惯了聂小棠的人,怎么会去做聂楚凌,怎么会是聂家的人?”

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脱离聂家,我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聂家的一员?

我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才换来的新名字,我为什么要认回这个强加给我的旧名字?

所以我不会是聂家人,也不会是聂楚凌。

似我这等无脸无皮、无面无貌的人,也只能当一个聂小棠,“剑绝”聂楚凌过去杀的人、造的业,我可是一桩桩一件件都?不会认的。

除非这事?儿明确彻底地和你有关。

而我这一语双关的话一落,就是掷地有声、决然无回。

梁挽则静静凝视着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仿佛那些浓缩匍匐的隐秘思路,经由这一语双关的话所过滤,又在他身上流转前进了片刻,终究没有宣之于口的机会,能宣之于口、能坦诚相?待的,只有如今这一句。

“好……说得好啊,说得实?在再好不过了。”

他笑得颇有一些余韵,像一个乐曲家在音乐停止后?还在品味空气中残留的音符,笑得面部肌肉一软一柔,两靥滑溜得像可以搁一个小梯子。

我便问?:“你的问?题已得了解答,那我的问?题呢?”

梁挽只忽然止了笑,那富有深意的模样,就像是一个人在云巅里看着什么晴日下的交锋。

“你都?已经暗中查过了,还需要问?得这么清楚么?只是萧慢前辈并没有那么好找……你是拜托了郭暖律去的吧?”

我一愣,想他这不是默认也几乎等同于默认了。

于是,他又道:“至于我来的路上,确实?是遭到了一些蒙面人的袭击,领头那人似乎是聂家锦州分?舵的一个首领——‘青劫手’赵青。”

我听得心头一震,他又分?析道:“但这赵青是最近三年才新加入聂家的,聂老板身居在此,应该是不会认识他的……”

说到这儿,我心头猛地一恍,而他则细致地观察了我。

然后?,我们几乎含着同等的默契,同时沉默了下来。

交锋几乎被?消弭于无形之间?,一些致命的审问?仿佛只是情人之间?玩笑的私语……

……是吗?

梁挽一低头,又替我包扎了几分?,最后?抬眼看我,目光带了一丝后?怕,又带了几分?坚定。

“你这次打的一架,打得颇为惨烈啊。”

我只嘴硬道:“可不止我惨,那人也被?我开了五个口子……不过是他身体强悍于我,才侥幸没输罢了……”

“他没输?也没死?”

梁挽疑道。

“这样强悍的人,到底是谁?”

我沉默了几分?,道:“接星引月阁的杀手素来强悍,且只有排名没有姓名,若说是谁,谁都?可以是他们,他们可以是任何人。”

梁挽陷入一些沉思,我又道:“所以小错当年才无论?如何都?要做到脱离这个杀手组织,若非我当年把他从死人堆里捡回来,定居在此,他也不能找回自己的姓名。”

他也叹了口气道:“难怪他无论?如何都?要护住你。”

说完,一切似乎已经就绪,他最后?拍了拍我的肩,然后?去点了一根蜡烛,接着烛光掩映,我瞧见他那秀美的面部轮廓犹如画上的绝色一般,随着光影变幻而透出更多?不同的美姿妍态,我看得微微一怔,他却只冲着我微微一笑。

“谢谢。”

我一愣:“谢什么?”

我可是矢口否认了真相?,这还谢我?

他只站在烛光下:“谢你到底还是给了我一个答案。”

“这……不清不楚的答案也算是一种答案么?”

“算的。”他沉默片刻,在微笑抛下一道无声无息的惊雷,“所以,我也要离开明山镇一段时间?了。”

我立刻惊楞地看他,道:“什么?”

他只是坦然笑道:“你已去赴了一场生死决斗,了了这段属于小错的因果,我自然也得去赴一场生死约,了一了属于我自己的因果。”

我被?他说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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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雾里,奇怪道:“什么因果?”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身上轻轻一动,竟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袖口处抛出一块儿沾了一点儿露水的糖糕,放在桌上的盘子里,分?成两半,给我推了过去一半儿,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举动,他却只冲着我笑了一笑。

“来吧,我特地在隔壁镇子上给你买的,边吃边说。”

我既无奈又惊喜地看了看他,感觉就像天?大的事?儿塌下来,他也把柴米姜醋放在第一位,吃得好睡得好才是要紧。我也只能学?着他的样子苦笑几分?,乖乖伸手,把糖糕塞了一块儿到自己的嘴里。

他接着吃,接着笑说:“你有属于自己的过去,我也有自己的谜团要解。之前一直不能和你敞个清楚明白,你不好受,我也不舒畅。”

“此番若是能了结这段因果,以后?我们就可以无所顾忌,抛开一切,舒舒服服地在一起了。”

“所以,我才必须要去。”

我皱了皱眉:“你……是要去复仇么?”

他掰扯糖糕的手指微微一顿,而后?继续恢复了拉扯。

“复仇对我来说是要紧,但不是最要紧的事?儿……许多?当年之事?,连我这个经历其中的人都?有些看不明白,须得查明真相?才行……”

我立刻道:“你若要查案,我也可以帮……”

“小棠。”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我,忽然笑了一笑。

“你既只打算做聂小棠,那就好好做聂小棠吧,好不好?”

我一愣,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话里那流淌着的浓烈爱意,可那一股伴随爱意而一往无前的决绝,及再无来者的决意。

他一心一意看着我,那目光明亮得可与日月争辉。

“聂老板,明山镇之外的人与事?,本就与你无关。你当初为了朋友,把生死抛之身后?,不顾一切去决斗,我也尊重?了你的决定……所以我希望这一次,你也不要拦我、劝我……”

我喉头一窒,像天?心不测地滚落了几个浩渺剧烈的神雷,溜达在我的胸腔,就是一道道难言的震动。

“我可以不拦你、不劝你……可你,你能不能再呆一些时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之间?害怕极了,怕这是最后?一次,怕他是真的有去无回,于是这样近乎哀求地问?他,我心里盼他,我几乎难以割舍地希望他能再给我一些时日,给我一点时间?去准备。

而梁挽想了想,光洁的面上被?摇曳的烛光晃出几分?极致的不舍和难过,到最后?,他却还是拾掇出一丝笑,对着我。

“也许可以再留几天?,也许只能再留一天?,得看情况……”

我眉心一动,口腔里咀嚼的甜刹那间?变了味儿。

“为什么这么快?”

为什么人的心,也可以像嘴里的味道一样变得这么急?

他却只是看向我,目光动情地晃动起来,空气里好像都?蠕着晃着他的一番赤诚,由此递出来的一句话也让我震惊到了无以复加。

“因为你太好了……好到,我都?快忘了自己。”

我震了一惊:“你说什么?”

他笑了笑,那笑容像被?烛光浓染了一圈虹霓似的灿芒。

“自从遇到你,很多?事?情都?变了。”

“也许一开始,只是为了一时情致,一场惊艳,为了一时一刻那难以抑制的冲动……为了不服输,为了不在人心的比试里落于下风,为了不叫你看轻我、小觑我……”

“可到了后?来,我都?已经快忘了,这最开始是为了什么……”

“我只知?道……”

“是你太好……”

“是我越来越舍不得……”

他叹了一口深沉的气,像是把自己剖开来道尽情绪后?,才作出了一番决定。

“待在这么好的你身边……我也觉得自己在一日日地变好,感觉若是再这么待下去……再不去解决那段因果,了却那段过去的恩怨,我就不舍得再去冒险……”

“不舍得再去死了……”

我听得骨节震动、脏腑颠倒,本来心头的每一处悸动,都?能被?我小心地拿捏压制着,让我可以做到尊重?他的决定,可如今越听越震动,连空气都?像是偏帮着他和我说情话,让我再也抑制不住。

我一下子冲上前去,拧住他的臂膀,不让他离开我分?毫。

“你到底是怕自己不舍得去死,还是怕我和你一起去死?”

梁挽面上微微一震,我又道:“决斗是只能单打独斗没错,可是查案复仇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交了这么多?朋友,结了这么多?人脉,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用得上它们么?你肯定会和你的朋友一起去冒险,那你凭什么就想抛下我,一个人去了结这仇怨!?”

他苦笑几声,指了指我的腰腹。

“因为我的小棠看着聪明,其实?有时也笨笨的,老是受伤添红的……怎能让人不担心呢?”

我气得拿脑袋去撞他的胸口,他被?我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却只是无奈地抱了抱我,不舍道:“我知?道……我知?道要等下去很难,但请你相?信我……”

我把头埋进去了几分?,又觉得这样看不到他的表情,就转头抱着他,然后?直接隔着布料撒泼,咬了他的肩头一口。

梁挽一愣,然后?无奈又宽容地任由我撒泼咬了几口。

“咬完感觉好点了么……”

我声音模糊道:“我咬你就算了……你怎么不躲呢?”

你这样惯着我撒泼,这对你不公平啊。

他带有宠溺气息地笑了一笑,道:“那,先不说这些了吧,我们先吃一顿好饭吧……”

做完这些,他轻轻地把我分?开,转头要去厨房做一些吃食,我却觉得现在能看到他的每一眼都?是难以割舍的景,我连一刻都?不要和他分?开,就和他一起去了厨房,放了干柴,升起灶火,开了大锅,切了菜肴和肉脯,或煮、或炒、或煎、或炸,最后?总要和他一起,做成这一道道独属于我们的菜肴……

梁挽笑着指着几道出锅的菜:“等我走后?,记得把这几道菜给加到酒肆的菜谱里,可一定要让老主顾们都?尝一尝、品一品,名字你来起就好,可一定要起得让人耳目一新啊。”

我在那升腾的烟火气息中看他,心里几番酸涩几番咸腥,都?好像被?他切碎拿捏到了锅里,煮熟翻炒一场,原本苦味的、酸涩的东西,最后?也炒成了美好的、鲜味的东西了。

到最后?,我也没忍住笑了一笑,冲着他笑骂几句。

“这几道菜没了你,可炒不出原来的味道,你可得留下来,把我教?会了才好……”

梁挽目光盈盈地笑道:“好啊……”

他也果然是他。

接下来几日,他果然专心教?我炒煮的诀窍,偶尔与我品甜喝茶,半句不说仇,一字不提聂,果真是一派逍遥自在,好像是真能把我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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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的一切都?抛在脑后?,好像那一夜的剖心挖肺般的表白,只是一场蘸血带腥儿的幻梦罢了。

直到第四?天?,从美梦醒过来的我,还未睁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想像从前几百次一样那么顺理成章地摸过去,然后?抱个满怀的时候。

忽然抱了个空。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旁边已是空空如也。

梁挽离开了!

还留了一封告别的书信在桌上。

信中自然千叮咛万嘱咐了一些养伤的诀窍,另外附加了一些食谱,可却半字未提自己去了何处,只说自己哪怕是去的龙潭虎穴,也一定会平安回来,叫我不要为他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虽然他很有可能是“小慢神”萧慢的徒弟,虽然他可能是这年轻一代?江湖人之中的轻功第一,可他之前都?和我说自己待得再久一点就不舍得去死了,说明他还是有可能会遇险,会遇到能让他丢命的困局的啊!

我二话不说就冲出去问?了睡眼惺忪、酩酊大醉的池乔,发现梁挽昨晚给了他一壶好酒,这好酒的剑客吃了一壶酒,只差没把自己的剑也塞到酒壶里去过夜,问?他是问?不出什么了。

我又转眼去问?了卫妩,可卫妩只说她出门?买菜之前还见过梁挽,那时天?是蒙蒙亮的鱼肚白,她还和他打了招呼,畅聊了几句美好的未来,结果一回来,人也没了。

这下我是急到了头,可想想也无用。

以梁挽的轻功水平,出去一个时辰就等于别人的五六个时辰,想靠脚步去追肯定是追不上了,还不如好好分?析他可能会去哪里,然后?找几匹快马追上去。

想到这里,我立刻直奔那寇子今的府邸而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若不是他找我去搭救梁挽,哪儿会起这么多?的前因后?果,如今要了却因果,也得由他来!

等找到了人,他见我这副急匆匆的样子也有点困惑,只道:“梁挽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他若是一心一意自己去查案,去冒险,那肯定是有他一个人行动的便利在,你担心什么啊?”

他这么说,我却只能给他两段我本想给梁挽的话。

“第一,我知?道你一直疑惑我的身世,但不能完全确定,你也不敢问?我,如今我就和你说清楚——我就是聂楚凌。”

寇子今听得一震,原本还躺在紫藤软椅里,在鹅羽软垫上里晃晃悠悠的他,登时跳了起来,几乎一飞冲天?!

等他惊讶地落地的时候,他瞪我道:“你怎么回事?儿?忽然把自己的老底儿揭了是怎么回事?儿?”

他问?了,我慢慢才道出第二段。

“第二,如今梁挽怕是要去找聂家的麻烦,可聂家是个什么势力你是知?道的,只怕他还未给聂家麻烦,他自己就要惹上大麻烦了!”

寇子今立刻震惊道:“他去找聂家麻烦,他和聂家有仇?”

“我不知?道,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半恼半困惑地咀嚼这个问?题,又抛出一个新问?题。

“总之,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你愿不愿信我一回,和我一起去聂家一探?”

寇子今看了我半晌,忽的立身正定,如落地收翅的白鹤一般正气凛硕、翩然而凝。

“姓聂的,你以为老子对你的身份没有猜着个一星半点?”

他冷笑着,撂下一句狠话。

“聂家最近的消息,是聂楚容即将迎来他二十五岁的生辰,这位向来低调的主事?人,此刻已经广邀黑|道群首,马上就要在锦州的凤阳老庄,举行一场生辰宴了。”

我笑道:“你这家伙也在关注聂家?”

“当然了!你以为我是谁?”

寇子今得意地笑了几声,还拍了拍我的肩。

“这么大的热闹,我肯定要去凑上一凑,且一定和你一起,把这宴会闹得轰轰烈烈才好!”

楚容

我找寇子今自然有我的理由。

最大的理由——他的钞能力。

聂楚容这是第一次大张旗鼓地操办什么生辰宴,意思自然?不在庆祝他到?了这年岁,他巴不得自己多长几岁显得老成才好,只?是借着?这个宴会的由头——去邀请多地多位的绿林黑|道的魁首赴宴入局。

因此,寇子今买通了一个地方帮派的魁首——“星星点堂”的三堂主祝意星。

“星星点堂”听起来很好笑,但实际上是一个正儿?八经帮派的名字,这帮派最?近在相州一带崛起,随后如星光余火一般肆意蔓延,有劫掠无辜的富户商贾之事,也有劫掠官府镖银用?作?填补百姓亏空之迹,因此好坏参半,不能说是纯粹的黑|道,只?说是绿林帮派是没什么问题的。

寇子今买通了三位堂主之一的祝意星后,就获得了他的请帖,可以扮作?他,然?后让我扮他的随从?——“飞剑入袖”徐飞镜,混入这生辰宴。

我本想自己演这堂主,但奈何他看上去一副人傻钱多的憨憨样儿?,看上去更符合祝堂主的外在气质,也就随他了。

按照请帖上的地点和日子,咱们作?了完备无缺的易容改装,到?了凤阳老庄,我只?瞧那飞檐斗拱、彩绘金描,半点看不出“老庄”的乡土气息,只?觉得这庄子是聂家最?近打下以后,又重新改装过的。

其?中琉璃瓦高覆屋顶全局,于光下如鳞如珠,朱漆大门金钉雕兽,须得四位仆人同时推开才可。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凤阳庄”三字,又是名家提笔、骨劲意清、鎏金灿然?。

从?外一看,气派已是卓然?不凡。

而在门口,由一位叫许昌鹤的管事人,给来往不绝的宾客们验过身份、名帖,再吩咐几位衣着?光鲜的仆人,把客人依次请进朱门之内。

到?了门内,过了一道儿?雕刻山水卷云图的影壁墙,穿廊过道,路过九曲回环,越过迷宫一般的层层屋舍,到?了一处“凤岐院”,便见一座连天接地的大院,其?中布置了百般坐席,坐席的尽头则是一座大屋。

那大屋为八道隔扇门排开,外设六阶白玉台阶,台阶上依次摆了名贵盆景、奇花珍葩,再架了嵌宝石的巨大红珊瑚摆设一座,镶玉石金骆驼一座,翡翠大白菜一尊,摆设下铺了织金缕银的软红长毯,又养了几只?绿幽幽的孔雀,叫它们在院内随意走动,使整座府邸不似□□魁|首聚集之所,倒更似是一处供达官贵人消费用?的顶级奢靡之处。

寇子今瞧了以后都?有些难绷,低声吐槽道:“这些确实是好物件儿?,但我在老头子家的仓库里都?见过类似的,若是他来摆设,可不会跟摆摊一样这么密密麻麻地陈列开来……”

我淡淡道:“你们家世代累积,自然?不必特意彰显富贵,可聂家这么多东西抢掠而来,都?是沾着?血和人命的物件儿?,自然?是要都?摆出来炫耀一番的……”

说着?话儿?的功夫,他已受邀落座。

一百零八席的位次里,又分了前三十六席,中三十六席,后三十六席,我们则被安排在了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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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席的第十席。

这光是安排个座位下来,就闹得不愉快。

混黑|道绿林的对座位次席尤为讲究敏感?,坐什么位置就代表你这人在大家心中是什么位置,甚至有些名号也以次席来记,什么“陈五爷”、“李四娘”,不是因为他们在家排行第五第四,而是因为他们在帮派里的次席就只?是第五第四,没了坐席,没了秩序,一切可都?乱套了。

而且,坐在前席的人不光吃得不同,喝得不同,连得的礼物也不同。因此被分到?中席后席的,便觉是聂家嫌自己地位不够、名声不显、实力不劲,而分到?前席的,又深觉自己得了聂家青眼?,自然?高人一等,看中席后席的眼?神则更是不同。

寇子今吐槽道:“这好些人都?不服坐席安排,只?怕一会儿?还得打上一顿,抢到?前席才罢休,这安排不是添乱吗?”

我却道:“用?简单几个抢座位的把戏,就能引一群人生出无穷的嫉妒嫌隙,把宾主之间的矛盾转成客人之间的矛盾,这哪儿?是添乱,这就是故意的啊。”

我们吐着?槽的功夫,果然?已有人动起手来。

来自胜希堂的“华摧拳”孟曙华,此刻已和白珠城的“绮衣珠剑”白氏姐弟打了起来,而双方坐席只?隔了区区一个座位。

来自千影宗的“对影成三人”付影霜、齐影野、苏影鸿三兄弟,又和位于前席的半尺楼的胡星阑胡副楼主打了起来,双方隔的坐席倒是不近,纯粹是有昔日仇怨。

来自香潭聚的“百香居士”,又和来自琼极岛的几位走私致富的岛主们干了起来,这个就不是旧怨,纯粹是“百香居士”疑似非礼了岛主带的侍女?,岛主们就要把他揍服了。

这三方有人打起来,自然?也有人拍手叫好,有人鼓掌起彩,有人恨不得以身替之,有的干脆开始现?场下赌注。

这都?还未正式开席呢,场面就已经是一派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蓬然?景象了。

寇子今见得这等鸡飞狗跳,更是有些坐不住了。

“这聂家的掌权人都?未见到?一个,这……这就打起来了?”

“不必管他们,打到?一半肯定会有人出手的。”

我站在他身后,看似正襟而立,却以目光逡巡四处。

“你倒是着?眼?看看,瞧梁挽会不会就躲在这些人之内。”

“他可没有本少爷这般买通人的钱力,也许不是躲在这些人之内,而是潜伏进了庄子里,在房梁或屋瓦之间?”

我马上指正道:“这院子附近是三步一暗哨,五步一暗卫,房梁附近则有暗桩暗弩的痕迹,想在这样的环境里藏人很困难,他更可能是在这些宾客之中。”

寇子今忍不住看我:“真不愧是你,我只?看出暗卫暗哨……”

我们说话的功夫,白氏姐弟已用?珠剑在那“华摧拳”孟曙华的锦衣上戳了两个窟窿,这一戳下去就掉了好些个镶在衣服上的金豆子,孟曙华吃痛怒吼之下,反手一记老拳打在姐弟二人身上,又打落了好几粒缝在衣衫间的细密小珠。

这下双方急红了眼?,眼?看要从?打金打珠演变成打生打死。

忽有一道令人肌腱一紧的劲风从?天而降。

一把宛如砍山过海的巨剑,忽如撕裂苍穹的巨剪一半,忽的跃过人群,骤然?劈下!

劈在了孟曙华和白氏姐弟之间,把三方都?用?浩然?滚荡的无形剑气给震翻了十尺之远。

同时一道儿?锦斑阑珊的人影儿?在巨剑上踩了一踩,凭空一飞升天,又同时往三个方向飞了一飞,把三个人带了回来,一把扔回了各自的坐席之上。

这一震慑,使得还在打架的另外两拨人当场震住。

而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那使巨剑的,是一位面姿宛如凉玉清山的白衣青年,其?容其?貌犹如人造的玉像,透出格外威严与冷漠,可就是没什么人气儿?。

只?是他一抬眸之间,那副尊贵目光俯瞰全场,全场便无一个敢再呼吸自如的。

连我为了避免被看出,也装作?胆怯地低下了头。

唯独寇子今这个胆子大的,低下了头之后还悄咪咪看一眼?,等到?聂云珂把视线收回来以后,他才忍不住看向我,张大嘴问道:

“这……这莫非就是聂楚容麾下第一高手,‘悲雀剑’聂云珂?”

我闭上了眼?,暗暗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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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深沉的气。

这确实是聂云珂,也是我的堂哥。

他是聂楚容的远房堂弟,也是我在聂家诸人里好感?度最?高的一位,为的就是他不沾世事,只?一心醉于武学,修的是巨剑,用?的是无形剑气,泛的是一股磅礴浩然?内力。

怎么如今,连他也舍了自身的清净,折身做了这护卫?

而那锦斑阑珊的人影儿?立定之后,众人才看出这是一位面带笑容的锦衣公子。

说锦衣又不止是锦衣,因为他身上的一段锦缎衣衫,颜色杂锦异常、花纹繁复至极,好像是缝合了重锦、细锦、月华锦、雨丝锦、浣花锦,一个人身上就展示了从?南到?北、从?古到?今的奢锦华缎,绣满了各色吉祥纹路,如什么夔龙、鸾凤、辟邪、狮子、麒麟、鹿、仙鹤、鱼等。

一句话,常人能绣的他已绣了,王公贵族才能绣的,他竟然?也敢绣了!

连见多识广的寇子今看了都?是啧啧称奇,忍不住看我:“这把衣衫穿成染色铺的我看过,可把衣衫穿成整个锦缎庄子的,我可是第一次瞧见,这位到?底是……?”

与看向聂云珂不同的是,我的面上带了十足的不屑和冷色。

“聂家五子,除了我大姐聂楚惊在聂家内乱中死去,老二聂楚师争位失败而退居二线,老四聂楚容继承家业,也就这位老三聂楚色最?为活跃,也最?为可恶!”

寇子今奇道:“就是那个人称‘一人百色’的聂楚色?”

我冷嘲道:“他穿得色样繁多,色胆也是包天,若不是聂家的势力替他遮掩,就他犯的那些罪够他到?天牢里住一辈子的了。不过是一个管不住脑子的色鬼虫豸,也敢来这儿??”

寇子今有些喃喃道:“你对自己的家人可真是瞧不起啊……”

我瞪他一眼?:“你说谁家人呢?”

他低头不语,我也觉得自己不能做得太?过,毕竟明面上我还是他的随从?。

聂云珂一把巨剑吓退了众人,冷眼?厉色地背着?巨剑,退了下去,而聂楚色却把那三个要落地的人给扔回了坐席,还好声好气儿?地上去敬酒,笑脸赔罪道:“云珂是个粗人,不懂规矩,我在这里给几位赔个罪,几位且吃好喝好,莫要失了兴致才好……”

这一个黑脸一个红脸唱下来,真是一出出哄人的好戏,白家姐弟和孟曙华本有些下不来台,被这么一威吓一赔罪,又跟着?应付了起来。

连带着?也震慑了在场的许多人。

聂楚色便在诸位宾客之间含笑游走,连连敬酒,搞得他比聂楚容这个正头主人的派头还大,而聂云珂也只?是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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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如雕像地立在一旁,背着?巨剑,依着?高柱,并?无半点喝酒用?菜的迹象。

而不多久,老二聂楚师也徐徐而来,看上去不过是一位相貌平实的男子,但和宾客们交流之间,也是有来有回,并?不怯阵。

寇子今便皱眉道:“你们家的规矩怎是这样的?老四这个当家人还没出来呢,老二老三就负责招呼客人么?”

我淡淡道:“你想多了,这二位早年与我那四哥争位失败,心里憋着?火呢,时时挑衅不说,还总爱抢楚容的风头,楚容是看在老爹还活着?的份上,不太?爱管他们……”

说到?一半,我忽愕然?住口,而寇子今则奇怪地看了看我。

明明我还是那么恨他的。

可是事到?临头,还是下意识地,把聂楚容叫成更为亲昵的“楚容”了啊……

我正暗自烦恼之际,那一位终于姗姗来迟。

聂楚容。

而寇子今一见到?那人的样貌,忍不住就瞪大了眼?看我。

因为他的容貌。

不能说与我一模一样。

但也可以说是极为相似了。

只?是他甚少在江湖上露面,为人十分地低调,与我这凌厉果决的面相相比,他的的眉眼?之间更添了几分清隽平和、柔顺儒雅的风范。

所以你说这样的人是一个偌大帮派的首领,很多人是不会信的。

寇子今就难以置信道:“他……他看上去好正常哦。”

我抬眼?道:“你再看看?”

寇子今立刻眯眼?道:“不对啊,看上去太?正常了点儿?……”

这样正常的聂楚容出场之后,风风火火到?处乱窜的聂楚色停了下来,心有惧色地看了看他,连笑也不敢再逾越。

一副长者姿态的聂楚师也颇为忌惮地放缓了呼吸,点头退下,收起那一副兄长权威的模样。

这种寂静,比刚刚聂云珂造成的寂静似更有威慑力一些。

因为聂云珂还需要做点什么,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而对于聂楚容。

他只?需在这儿?。

不说一句话,不动一只?手,所有人都?安静了。

唯独是聂云珂,目光不偏不倚,气态依如旧。

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好像扫了我一眼?。

这让我有点小担心,更不敢去直接观察他了。

聂楚容坐到?位于中央的正席之后,目光平淡温和地扫了一眼?众人,笑道:

“小小一场生辰宴,能引得各位豪杰前来,实是聂家之幸,也是大家瞧得起在下,只?是初登锦州这等宝地,若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大家见谅。”

说完,依次有仆人给各坐席奉上了金银宝玉。

引起了一阵和谐赞声儿?。

又有仆人奉上了镶珠宝的匕首短刃。

拨动了一阵惊羡之声儿?。

还有仆人给前三十六席献了一些大小不一的楠木香盒。

却撂下了一阵惊呼声儿?。

因为金银短刃都?是可以预见的回赠品,可这一打开香盒,人们发现?这里面要么是一根根血淋淋的手指,要么是一只?完整的断手,要么则是一个腌制好的血腥人头!

众人尽皆变色、连嘴里吃的喝的都?停下来了。

聂楚容只?是平淡地、温和地笑了笑。

“不必惊惶,大家来赴我的生辰宴,我也想给大家一份回礼,仔细看看这礼就知道是什么了。”

果然?有人细看之下,发现?有些是他们仇人的头颅!

还有一些是死对头的断手!

甚至还有敌对门派高手的残肢!

于是,惊惶不安瞬间变成了大仇得报的狂喜,变成了幸灾乐祸的惊喜,和自以为得到?了重视的窃喜。

而与前席那种毛骨悚然?的血腥喜乐氛围比,中席和后席则显得更为沉默。

一个有能力把前三十六席门派的对家都?干掉一个,收集残肢或首级作?为礼物送上来的人,你还能对他说什么?

寇子今有些惊楞地看了看我,好像希望在易容乔装了的我身上找出什么答案。

而我只?是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说。

可聂楚容则面不改色,仿佛丝毫没意识到?这些血淋淋的礼物和香喷喷的饭菜混在一起是何等的不合时宜。那张和我极为相似的面孔,好像在诉说着?另外一种属于我的生活。

而很快的,前席也有人献上了礼物。

这礼物却进一步让寇子今几乎跳了起来。

因为这些不是物。

而是人。

活生生的人。

有的被五花大绑,有的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有的被齐齐斩了膝盖以下,装在一个个装畜生用?的囚笼里,被几个人抬了上来。

“这是聂家内乱时期作?乱的叛徒王善科,逃到?了我们博海岛附近,被岛主抓获,特此献礼于此,还请聂家主验收!”

“这是曾在环洲和聂家分舵作?对的‘长流山客‘祖胜流,我特意挑了他的大筋,交给聂家主处置!”

“这是曾在抚州与聂家相争的乌仰帮帮主乌光成,他的几个儿?子都?被砍了,这人也被亲自押了过来,请聂家主笑纳!”

一声声献礼之声宛如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让寇子今听得越来越无法克制地捏起了筷子,似乎有种按捺不住冲动的迹象。

聂楚容眉目淡淡地听了,未见喜怒,不闻异色,只?是淡笑道:“既如此,多谢众位盛情,那就拿这几位开个席,见一见血,我们也就能吃上一顿安心饭了……”

他说的“见一见血”,好像就是“蘸一蘸醋”那么简单似的。

我皱了皱眉,而寇子今立刻疑惑地看向我:“什么意思?”

我冷声道,“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得去捅这囚笼里的人一刀的意思……大家都?见过了血,才能继续蘸着?血吃饭。”

寇子今震惊道:“啥?”

王善科是聂家内乱的叛徒之一,被抬上来时就已经是瑟瑟发抖,而乌光成则是敌对帮派的首领之一,自身也不怎么清白,二人连声求饶不成,装在两个囚笼里,被前十席的隔着?囚笼的栅栏,一人捅了一刀,先没了眼?,再没了鼻,后没了舌,求饶之声都?变成了呜呼可怜之声儿?,最?后有些支撑不住,一个歪了脖子,一个软了身躯,血从?他们身下汩汩汪汪地肆意流虐到?了红毯,却把毯子上的金线衬得更为动人了。

在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了一人捅一刀的机械麻木的切割声儿?,以及所有人吞咽口水的声儿?。

能坐在前席自然?有前席的道理。

不狠心,不杀得下手,不能安心做聂家狗的,怎么能坐在前面呢?

这二人还好,唯独那个在环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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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聂家分舵作?对的祖胜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了,此刻被挑了手筋脚筋,被留到?最?后一个再受刀,却是抵死也不肯求饶,只?抬眼?怒骂,且气势不减,力求字字如枪,务必扫射在场的一个人!

寇子今有些忍不住,待要起身之时,我却一把按住了他。

他只?怒瞪我一眼?:“祖胜流前辈已是这样的老人了,还要受这等折磨,我,我看不下去……”

我却道:“他已被挑了手筋和脚筋,死才是最?好的解脱,一会儿?你若是有心,便该第一个上场杀了他才是!”

寇子今一愣,道:“什么?”

我却转眼?盯着?现?场那囚笼。

发现?前席已有一个人先动手,就要上前去对祖胜流动一刀了。

可这恶贼的一刀下去,竟不是劈砍心脏,帮人解脱,而是去劈他那条骂人的舌,想继续折磨!

我惊怒之下,已有些忍不住要出手。

却有一道飘然?迅影飞跃而出,瞬间踢飞了这把劈向老人的刀,还一脚踹飞了这个持刀的恶贼,踹得他胸骨断裂,顿时翻出了十尺之远,这就翻桌飞柜地倒在了地上。

待众人看定,那踢飞者当即站定,撕下脸上的面具,露了此间的真容。

“一群无胆无志的鼠辈,欺凌折磨一个被挑断了脚筋手筋的七十岁老人,你们将?来就不会有老去的一日么!?”

这人说得如此掷地有声、正气凛然?冲天。

正是我心心念念多日的梁挽!

聂楚凌

梁挽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剥了皮上面具,应该是为了不连累被他假扮的人,二来他那?标志性的轻功也实在很?难认错,伪装也并不是万能的。

可偏是他这番清明正派、光风霁月之姿,落在这群虫广豸的血宴之上,也着实如一颗火石投入了滚沸的油锅之中,当?即炸出一大片儿喝声儿与嘘声儿。

“哪儿来的小?贼子,闯入这生辰宴是想做些什么!?”

“不知好歹的东西,敢在聂家的庄子上骂我们无耻?”

“聂家主?且稍待,等我擒了这贼子交给你?发落可好?”

寇子今下?意识地?跳出去?,却被我按住了肩膀,不让他发作起来,可他瞪了瞪我,而我又反瞪了瞪他,双方?的交流在无言无声之中过渡如雷。

怎么办?出去?声援他不?

不可以。出去?就活靶子!

梁挽一声喝下?,那?聂楚容还是泰然未变,只是唇角微微一抬,拢起一丝云遮雾绕、似笑非笑的弧度,伸了手,也只是把筷子轻轻搁在了桌上。

筷子一搁,众人止声。

聂楚容则淡笑道?:“朋友不请自来,可是祖长流的亲眷或手下??”

别人怒目而对、交口皆骂,他却能说一声朋友,便已是给了一些余地?。

但梁挽只冷声道?:“难道?非得是亲眷手下?才能出手阻止这恶行?我就非要等你?们把一个老人家活剥生吞了再出手?你?们聂家到处抢掠地?盘不说,还排挤当?地?帮会,把人全逼得没活路了,倒要在这儿装无辜作可怜?”

聂楚容笑了笑,唇便有些沾酒沾夕阳似的泛起绯红。

这唇这色,薄窄而艳,几乎有些接近一个女子的唇。

“你?这小?子,口口声声说是恶行,可这些地?盘难道?天生就是他们的,他们不是从别人身上抢来的?既他们能抢,怎的我们不能?”

“本以为你?能混进来,当?是有些见?识本领的,没想到是只晓得充英雄、做好汉,看来是不能称你?一声朋友了……”

“可惜了……可惜了……”

当?他说第一声“可惜了”的时候。

聂楚色已向梁挽攻去?!

当?他说第二声“可惜了”的时候,我便知道?事情?不太妙。

因为聂云珂也已把英眉俊目一抬,目中神光一展。

连他也随时准备动手了。

我当?即知道?,聂楚容这可能是认出了梁挽,也许他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又或许是在通缉令或画像上见?过,总之这一生可惜是生擒,两声可惜就是不论死活都要当?场拿下?。

聂楚色当?即飞掠而至,双袖如阑珊瑰丽的蝴蝶翅膀一样赫然展开,却是洒出了星星点点的七色十光。

那?是被他削尖了、摩薄了的一道?道?近乎透明的晶石暗器,在阳光之下?折光万千,几乎瞬间可以晃瞎人的狗眼!

而梁挽先是一个鹰起鹄旋,在半空中翻旋三圈,避开袭他上身、中身、以及下?半身躯的七种色石、十道?光石,等待落地?之后,袖口已卷裹了这色色光光,当?即运用内力陡然一震,把这些个晶莹璀璨的石块儿全数给返还了回去?!

有些晶石落到了老三聂楚色附近。

有些落到了老二聂楚师附近。

有些甚至还要跃到了当?家老四聂楚容附近!

聂老三是面上一惊。

聂楚容倒处变不惊。

就在那?些硕光闪闪的晶石袭向他的面门和胸口之处时。

一道?如风掣雷走的巨大金芒赫然劈下?。

巨剑一起,正如一道?透明的长浪切入了平静无波的气海。

又似一把天风而制的巨剪裁入了空空白白的会场,它正如天然屏障一般,翻转腾挪之际,瞬间拨开了所有袭向聂楚容的晶石。

而手持这巨剑的,当?然是聂云珂。

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心下?一沉,又看见?那?聂楚色已晓得梁挽的厉害,不敢轻易再发暗器,便使了眼色,当?即就有一群持刀的聂家护卫鱼贯而入,一拥而上!

而梁挽也毕竟是梁挽。

他沉肩动腰,轻掠巧越,他提了一口气就如别人提了八口气,一路不带停地?踩着几人的肩,不断往上拔高自己,最后一脚踢在了聂楚色的身上,借力再上一层楼,高高地?越过了聂云珂的头顶,到了聂楚容上方?的半高之处,他再猛沉身躯,如蕴含千斤般地?一坠而下?!

擒贼先擒王?

他是想擒住聂楚容!?

我当?即明白了他的意图,连寇子今也看得呆了一呆。

可那?是聂楚容,当?今的聂家家主?又岂是能轻易得手的

梁挽跃到顶点一坠而下?,可等他即将落地?之后才发现。

等着他的不是聂楚容。

而是聂云珂的剑!

巨剑挥动之下?,无形无相?的剑气开始四处纵横睥睨,就如狂风吹小?舟一般吹乱了梁挽在半空之中的身形,而差之毫厘则偏以千里?,他在半空的身形竟与聂楚容的位置偏离得越来越多。

而梁挽眉目一震,也很?快就发现,是那?巨剑有一股奇异的吸力一般,正把他无限量地?吸向剑尖的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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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换做旁人,轻易栽下?,必定?换个以身饲剑的血泪下?场。

可偏偏是他,中途改换身法。

犹如脱兔翻笼,金蝉点水,一条龙蛇抖擞头舌。

他瞬间翻腰转胯,硬是再落入那?剑尖之前急转足尖向下?,在那?巍峨不可侵的五尺巨剑之上,踩了一踩,再用了蜻蜓振翅、老鲤跳波的功夫,往后急飞而倒退!

而聂云珂也跟着一跃而起,如同乘风跨云一般,追着梁挽而去?。

那?无形剑气于那?撑天巨剑纵横散溢之时,在场的许多人忽觉呼吸困难,有的站立不稳,有的踉跄摇晃,有的握不住手中的杯子,有的不小?心翻到了桌上的盘盏。

而剑气与旋风凝聚之中的梁挽,则翩然退到了层层叠叠的假山之中,似乎是想把聂云珂引到假山之中再困住,可聂云珂岂是个好相?与的?

这人当?即挥动岂巨剑!

每挥一剑,就如飓风吹倒了烛光一般,一扫就是劈砍下?去?一大片,连假山都如豆腐一般被他劈砍成了四瓣、八片,把凸起的山石如削豆腐一般整个一道?儿削平!

众人皆已骇然变色,露出极端恐惧的神情?来。

都晓得聂云珂是聂家麾下?第一高手,可没想到这么高啊?

可聂云珂削山砍石之时,却赫然发现了一点。

梁挽已经跃到了另一棵树上。

他只借着这个万分之一的机会把聂云珂引开,又在树干之上蹬了一蹬,借力一个龙跃猛冲,以神仙般的身法一飞再折,此刻是要直取那?贼王!

没有聂云珂保护的聂楚容,此刻已身处风口浪尖!

可他在干什么?

这人居然依旧在平淡地?、镇定?地?、冷静地?拿起一根筷子,状若闲适地?夹起一块儿菜肴。

仿佛根本就没有把梁挽放在眼里?。

似乎从一开始就已料到他会出手。

而就在梁挽无限逼近聂楚容之时,他的身后忽然蹿出了四道?影子,像四道?硕鼠扑向贼猫一样扑了过去?。

且这四个灰扑扑的人影,一人手里?持握了罗网的一点,合起来就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全向梁挽头上兜了上去?!

寇子今面色一惊,而我皱眉道?:“这是聂家麾下?的银罗刀网!”

而梁挽一跃而下?,已是使劲浑身解数,趋势难以反折,当?即就要撞入了那?张密密编织的罗网!

一旦跃入,罗网便会像是绳索一般死死绞紧,他纵有升天的翅膀也脱逃不出,那?网格上可密密麻麻都是尖刃,多少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就是这么落入罗网,然后被折刺揉磨得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

可梁挽竟提气猛转,扭身沉胯,竟凭空往下?一沉,想找出网眼逃脱出去?。

随着他往下?沉,那?四个人也兜着罗网往下?一沉,且下?沉时游身滑步而走,北面的人一掠而飞,与东面的人交换,西面的又与南面的换了,如此轮转一番,网眼越缩越越紧,只为了一个目的。

让梁挽无路可逃!

千钧一发之际。

一杆神枪带着撕帛裂锦的破空之声儿抖擞而出。

第一枪,刺穿了在东面持网的一个人的后背。

第二枪,跟着巨力一挑,枪尖儿如遇水化?龙一般灵活地?扎穿了网,直接刺穿了在西面持网的第二人的胸膛。

这给了梁挽莫大的喘息之机,让他撞入了网中,却仍旧能不带一点伤地?蜷身缩骨而出,逃出了刀尖阵阵的包围。

第三枪,枪的杆子如在燃烧的火山上走了一圈儿,带有余热余风的回转过来,到了寇子今的手上,再度如龙出探海一般刺向了剩下?的两个持网人。

他们分别仓皇躲开,寇子今冷笑一声,后撤回来,与梁挽并了并背,而梁挽即便没看见?他的面目,也早就从枪法中看出了他是谁,只笑道?:“是你?!”

寇子今豪气万千地?笑了笑:“当?然是我!还能是谁?”

随即又是一枪横扫而出,如秋风扫落叶般扫翻了扑上来的三个人,又往后一个回马枪,也荡开了五个人,那?枪的尖儿犹如武神手里?握着的绣花针一样,一扎一个准,根本不带饶人的。一下?子就把孤立无援的局势逆转了过来。

然后我这时在哪儿呢?

梁挽也疑惑地?问寇子今:“你?来了,那?他难道?也?”

寇子今刚要答话?,却忽的拿身子撞开梁挽,一枪如有去?无回的答案一般刺扎到了前方?,荡开了一把浩然巨剑的劈砍,可荡开这巨大的剑锋,也逼得他连连后退了五步,等他站定?的时候,虎口已然崩出了一丝丝殷红的血来。

他当?即与梁挽对视一眼,一枪递去?,梁挽也默契地?在那?枪杆子上踩了一踩,借力越过聂云珂,再度奔袭聂楚容!

而聂楚容依旧只是容色冷静地?坐在那?儿,仿佛在云巅之下?看大家斗个你?死我活、而他岿然不动。

这次没有聂云珂阻拦,也不会再有银罗刀网!

似乎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去?擒拿贼王了……吗?

拜托,那?可是聂楚容。

他身边的防卫绝不会少于三层,而这第三层也许才是最致命最可怕的!

一道?清光迅闪而过。

刺向了梁挽上半身躯!

梁挽瞬间反折身躯,避开要害的刺击、戳点、撩劈,等到他落地?之时,袖口已多了几个破损,衣襟斜敞了一半,却都没有他的目光那?样露骨地?震惊。

因为出手的是我。

我站在聂楚容面前。

梁挽目光剧烈震动。

聂楚容持筷的手一颤,筷子“夺”地?一声儿落了地?。

而我只是慢慢地?,撕下?了脸上的面具,引发了所有人的骇然变色,其中聂楚色惊惶震惧地?看着我,脸上十成血色去?了七成,聂楚师这个老相?人也抽了抽面皮,聂云珂的眉心则是微微一颤。

只有聂楚容瞬间站起,目光大盛地?看着我。

梁挽的脸上瞬间取消了战意,只剩了震惊与疑困道?:“你?……你?为什么要……”

我只冷冷道?:“你?还问我为什么,你?难道?看不清我是谁?”

一旁的聂楚容几乎纵声笑道?:“楚凌!”

我心头微微一动,看向他。

目光相?碰的那?一刹那?,就像有什么坚硬不堪的东西骤然之间被狠狠砸碎了,露了一点柔软和脆弱的内腑,他一叫,就像让我觉得从未离去?三年,只是出去?逛了个街,如今又安安然然地?回家了,和他在一起了。

他只是笑道?:“你?回来了?”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而这幅度不大的动作却看得梁挽攥紧了一双拳,面色越发苍白道?:“你?让开,聂小?……”

却终究念不出那?个名字。

他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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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愿相?信我就这么投身回聂家,他也根本就无法在敌人面前说出那?个至珍挚爱,默默潜藏于心底的名字,他也没办法把如今挡在聂楚容身前的我,和昔日明山镇的那?个我,就这么画上等号。

可我却是不屑地?撂下?一声儿嗤笑,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且慢慢退到了聂楚容的身边,而因为我这张聂家众人熟识的脸孔,没有一个人拦着我,也没一个人阻着我。直到我到了他身边的那?一刹那?,我才用眼角余光瞧见?,那?个一直潜伏在暗处的一抹青影,慢慢地?消失在了柱子后面。

如果刚刚不出来把梁挽打退。

这第三层防卫——大概就要对他出手了。

而聂楚容见?我过来,目中闪着复杂难言的喜悦和松动时。

然后就在他的微笑还未退去?不远的时候。

一把清晰明烈的寒锋抵在了他的咽喉之间。

他先是一愣,随即好像预料到什么似的,有些释然,有些苦笑,有些果然如此的顿悟和了然,然后目光沉静地?任由我把他抓了过来,在众人面前把剑搁在他纤细的脖颈上。

在众人的惊呼和梁挽的震惊之下?,我挟持着聂楚容,冷声厉色地?对着所有人道?。

“放他们走!否则我杀了聂楚容!”

众人惊怒无语之下?,与我贴得极近的聂楚容只是叹了一绵长悠远的口气,半是沉静若水,半是无奈发问道?。

“三年不见?了,你?就是这么和哥哥打招呼的么,楚凌?”

“对。”我在他耳边恶狠狠地?、怒冲冲地?,好像被这个人害得很?惨很?惨一样地?咬了一句,“老子现在对你?只有恨!”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放心了……”

我嗤笑道?:“你?的命在我手里?,还放心?”

聂楚容却眯了眯深黑如漆的眼,露了一丝意味不明的轻笑,把头微微后仰了几分,露了白皙明润,可堪一道?寒芒切割的脖颈。

“你?一点儿都没变地?回到我身边了……这难道?不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么,我的好弟弟?”

聂家兄弟

我?与聂楚容之间的?悄悄话无人能知,可他微微仰了?脖子,任凭我?把那一杆清寒剑锋横于白皙脖颈之上的?受挟姿态,却是众目睽睽、无可辩驳。

这?下可不是炸开了?锅,而是锅里冒火箭炮上天了的程度!

聂云珂是面色一沉,欺霜赛雪的面容登时覆了层层愠怒,上前几?步,巨剑撑地,声音微重且富具威势道?。

“楚凌,你是疯了?不成!?那是你四哥!”

与他相比,老二是聂楚师是显得不动声色、不露城府。倒是聂楚色比较搞笑,他首先?是真震惊,但?震惊还未多久,眉间已透出几?分?微幸灾乐祸的?窃喜,可在外人面前还得演个震怒痛心的?样儿,这?厮还上前,越发大声儿地怒叱我?:

“聂楚凌你这?混账东西,一走就是三年,如今回?来了?还敢挟持家主?挟持了?你也不会得逞,聂家岂是能受人威胁的??你和你的?朋友今日都得留在这?儿!”

喊这?么大声儿干什么?

你是巴不得我?手一抖就把楚容的?脖子给嘎了?,好轮到你当家主是吧?

只是在场的?聂家旧人都认识我?的?,却也有许多新人和宾客都不晓得我?是哪位,这?二位这?么一叫唤,也算是帮某些人解了?谜,可却翻起了?更多疑云和不解。

消失三年的?聂家五少爷聂楚凌怎么会一朝出现?

而且一出现就帮着外人,还劫持了?自己的?哥哥!

而梁挽因为暂时?无人围攻,也是与寇子今背靠背,一脸困惑且震惊地看了?看我?,一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我?手上一动,剑尖在聂楚容的?脖颈侧面“嗤”地那么一滑!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连梁挽都不敢说话了?。

寇子今是张口?瞪目道?:“你来真的?啊……?”

我?是滑了?楚容的?脖。

但?那是小心地、精准地、非常控制力道?地滑。

其力道?轻飘飘,落在肌肤上就像一把剑对一个脖的?吻,是一种充满克制的?挑衅,待流出一抹新鲜殷红的?血色后,聂楚容是有些微妙地唇角一扬,眯了?眯狐狸似的?透明晶莹的?眼,却没说什么。

我?只冷声道?:“我?再说一遍儿,放他们走,所有人不许追!若有人再敢叽叽歪歪,或敢靠近我?五步之内,我?下一剑就从正中开始划!”

没人敢再说什么了?。

有些人,比如聂云珂,无奈且自觉让开了?一条道?儿,有些人,比如聂楚色,那是唯恐天下不乱地怒叱道?:“你这?混账小子,以为这?样就能让聂家就范?”

他当即冷叱了?聂云珂,作出一副家主派头道?。

“老四之下我?最大,他受挟便该我?来发令,云珂,你现在就去拿了?这?两臭小子做人质,以人质对人质,我?不信他真敢杀了?老四!”

聂云珂岿然不动,冷眼睨了?他一回?。

没一丁点儿把他当“代家主”的?意思。

聂楚色被?这?一眼瞪得似乎有些发慌,可看了?看四周,瞧了?瞧靠在我?身上一副软弱无依样儿的?聂楚容,又?不知哪儿来的?泼天勇气,继续冲身边人喊道?:

“银罗刀网!你们四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四个收拾破网的?人同?样呆若木像。

也是没有半点儿听他命令的?意思。

最后还是聂楚容轻轻睁眼,忽地咳嗽了?一声儿了?。

“听他的?。”

我?一愣,聂老三且惊且喜,聂云珂有些困惑时?,聂楚容却笑了?一笑,继续补充。

“听楚凌的?,知道?了?么?”

聂云珂果断地垂下了?那把巨大宽阔如盾如镜一般的?剑锋,四个手持银网的?网手也迅速地收敛起了?带有短刃的?网格且退到了?安全距离外,冲过来的?聂家家丁们更是把武器给按回?了?刀鞘之内,给梁挽和寇子今二人退开了?十足的?距离。

梁挽惊眉冷目之下,也不再多言,而是迅速地踢开了?囚笼,把手筋脚筋被?挑,却仍算是精神健硕的?祖长流老人给拖了?出来,背在了?背上。

不仅如此,还看了?看我?。

“我?们一起走吧。”

我?声色如刀:“你都背着个人了?,自己先?走吧。”

他面色一沉:“没有先?走之说,咱们一起走才算圆满。”

“别犯蠢了?。”我?撂下一丝儿冷笑,“就你这?么个孤身犯险还要背着个人一起逃的?蠢样儿,若我?和你一起走,岂不是要被?你给拖累死??”

这?家伙大概是觉得自己速度够快,一个人来去自如没有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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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带上朋友反而是会拖累了?他的?速度。

某种程度上也没错,陈风恬有公职不能随便跨州,而他带的?那几?个小伙伴也确实够差劲的?。

可问题是你一个人确实可以来去自如,可你不能一边救人一边还想擒拿贼王,你这?什么都想要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可是聂家!

他被?我?呛得一窒,眉心震动几?分?,越发焦急道?:“可是……”

而我?只冷声道?:“我?以为你敢一人犯险,是有周全计划和全身而退的?打算,没想到只是凭卓绝的?轻功和腿功在这?儿逞能……到头来还要我?出手去搭救你,你怎不想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些年想刺杀、想擒拿聂楚容的?人统共有多少?又?有多少是成功的??”

“没有,一个都没有!”

“你没想过他可能有的?后招,你以为速度快就是一切?为了?个废掉的?老头子就莽撞地跑出来救人?我?可不敢和你一起共进退!”

我?这?劈头盖脸一顿骂,是把心中火气出干净了?,却也把梁挽骂得羞愧难当,几?乎抬不起头。

可其实,我?又?很佩服他的?勇敢果断,因为如果是我?的?话,我?就绝不会放弃复仇或查案的?机会而去救一个不相干且没什么用的?老头。

哪怕那是个很好很好的?老头。

但?问题是我?这?顿骂,把寇子今搞得一顿无名火起,还把那梁挽背上的?祖长流老人也弄得老脸通红,愧恨至极之下,他在背上悲戚哀嚎了?一声儿,仰天长叹、撕心裂肺道?:

“老朽纵横江湖这?许多年,不料如今成了?拖累人的?腌臜玩意儿,公子就也不必管老朽了?……老朽便该死?在这?儿,好让那小子杀了?聂楚容!”

说完他就要咬舌自尽。

害得梁挽一惊,瞬间把人倒翻了?过来,点了?穴道?,才重新背好。

如此手忙脚乱一番,看似滑稽,我?却有些难言地悲哀。

祖长流作为名享四州的?老前辈、老江湖,也算是利用自己的?名望威势,去抵抗聂家抵抗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他平素为人清明正直、果敢能当,说是个一心为公的?英侠也不过分?,可即便是他,也已沦落到了?这?等可怜可悯的?地步,那么昔日和他在一起抵抗聂家的?其他人……

在我?身边轻松看戏的?聂楚容,此刻又?笑出了?声儿。

又?戛然而止。

因为我?这?次剑锋一动,已紧紧地抵在了?他的?喉咙正中。

处在这?个位置,稍有不慎就是一剑分?喉、飞血乱溅,到时?连缝合大师都抢救不回?来,断气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聂楚容虽不再笑,可依着我?的?时?候,唇角的?兴奋却还在,眼里有一些近乎疯狂桀骜的?光火,在闪动之后肆虐,在蛰伏之后暴走。

不过被?骂了?一番后,玲珑心细如梁挽,也终于晓得了?我?话里潜藏的?意思。

聂楚容身边还有一个绝顶高?手。

除了?聂云珂这?等放在台面上的?巨剑手,一抹如幽灵一般的?青灰色身影在他身边若隐若现、若即若离,随时?都能够从暗处突袭暴起。

如果我?们几?个一起走,那个高?手就不会与我?们甩开距离,即便轻功高?如梁挽,带一个老人他也跑不了?那么快。

他终于不再拖延,而是干脆利落地看了?看我?,认真道?:

“你一定要赶过来。”

见我?不吭声,他又?补了?一句,且这?次是更为坚定不疑,仿佛一千次一万次的?冷眼之下他还要这?么说。

“不然,我?一定会来找你,然后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要把你带走!”

像许下了?亘古不变的?承诺,便再也没有任何回?寰转折的?余地,梁挽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终于,他和寇子今带着祖长流平空一飞,半空中借力急掠至大树顶部,又?在顶峰处踩了?一踩,借着余力更是腾空几?丈,身法?如鹰隼似白鹭,几?次借力上跃,终落于层阁叠斗之中,不再看得出身影了?。

等到人去无踪,聂云珂已悄然抬了?剑锋,目光轻动。

“楚凌,你的?朋友已经走远了?,是时?候放开你哥了?吧?”

我?沉默几?分?,只淡笑道?:“人才刚走,再等等吧。”

说完,我?冷静也果断地直接点了?聂楚容身上的?穴位。

聂云珂眉头一紧,聂楚色半恼半喜,聂楚容却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却不顾万千地紧紧挟持着他,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去,退出了?几?层白玉台阶,越过了?几?张摆着名贵玩物的?桌子,也越过了?一干人警惕森冷的?目光,我?继续拉着聂楚容往九曲回?环的?假山假石那边走去。

那地方虽被?聂云珂削了?一大片儿山石,可仍是显得错落如石头迷宫一般,人若进入怕是半天都搜不着的?,因此看得一旁的?护卫都捏了?把汗,聂楚容倒是无所谓地笑了?一笑:“楚凌,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我?只笑道?:“咱们兄弟这?么久没叙旧了?,今天又?是你生日,我?带你去个谁也见不着咱们的?地方,聊聊天,不好吗?”

聂楚容眯了?眯眼:“谁也见不着咱们的?地方?”

“嗯……”

我?马上就要进入假山群了?,心中渐缓了?戾气,便在他耳边轻轻吐了?一口?热痒痒的?气儿。

“比如,你把那些捉来的?豪杰英雄们,关着的?地方?”

话音一落,我?发觉他在我?身上微微颤抖起来。

我?一愣,没想到连他这?样的?人竟也能生出一些恐惧?

却不料颤抖完之后是一股急促而兴奋的?笑声儿。

“楚凌,你都懂得这?样威胁我?了?,实在让人欣慰……”

我?为之气极,正一怒之下想掐了?他的?脖子,忽然觉出侧方一股子阴寒冰冷的?气息急扑而来!

我?瞬间用身体撞开聂楚容,闪身一个滑步躲过那阵阴风。

聂楚色却趁这?时?一冲而上,如怒涛之中的?小鲸一跃而出,直接洒出漫天星斗般的?暗器!

天色骤然暗沉。

这?满满洒洒的?点儿如遮天蔽日的?蝗星一般喷涌而至。

身后却是极难躲闪的?假山!

我?当即沉声怒旋起手中一剑,剑尖在我?身上、聂楚容身边画了?个水泼不进、油刺不入的?圈圈,反弹了?大部分?星点暗器,却又?在碰到另外一半暗器的?时?候,骤然发出无可抑制的?尖啸声儿来!

我?一愣之下,看了?看剑。

剑尖之上竟已吸附了?密密麻麻的?石片儿。

原来这?一半的?暗器是带有磁性的?,直接就吸上去了?!

我?登时?以剑鞘拂掉一大半,可那聂楚色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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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犹豫地再行抬袖、出肘、跃膝!

从不变色的?聂楚容当即变色吼道?:“不许动他!”

可是已经来不及。

因他每抬起一部分?身体关节,就有一道?儿深碧如翠的?尖石锐器呼啸而出,砸向我?的?要害之处。

我?当即怒向胆边发,剑和剑鞘同?时?舞动如叉,像一个罗网一般密密织就,甩开了?尖石和锐器,同?时?脚上急急蹴出一块儿生猛巨石,蹴向那聂楚色。

他匆忙一个旱地拔葱,转瞬间落地又?踢走了?三枚反弹回?来的?尖石,同?时?跃后三步,上飞一丈,腾身躲过五道?击还回?来的?锐器。

可在他躲避之时?,却有另外一个人攻向了?我?!

一道?儿看不清面容的?青灰色影子,终于从假山的?里侧再度冒出,却是一掌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的?阴风,裹冰挟冷地无声无息而至,打的?就是我?背后!

“曾先?生别伤他!”

那阴冷至极的?掌风居然能微微一缓,终于容我?把腰身如缩骨晃肉般地一动,躲了?那道?掌风。

却不料这?人内功实在深厚到难以想象,缓了?一缓的?掌风余劲儿仍如怒涛冷浪,逼得我?下落的?身姿往侧边一斜,就像被?飓风吹斜的?小纸片似的?,我?落地时?还有些站立不稳,之前一直沉不变色的?老二聂楚师,此刻已飘然而至我?左侧,忽甩出了?一拐杖,打的?就是我?腰子。

怎么回?事儿?

这?个位置这?个力度他根本就收不了?势。

如果我?躲开的?话,他会一拐杖打得楚容脑浆迸裂的?!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啊!?

我?便先?踢开了?聂楚容,回?身以剑挡腰,却仍被?那重达百斤的?拐杖荡得往后一撞,直接撞上了?假山上一块儿凸起。

我?只觉背部传来了?一阵剧痛。

当即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淋漓极致的?腥血来。

脑袋一歪,迷迷糊糊地倒在地上,最后听到的?响声儿就是——乱作一团的?众人,聂楚容激怒的?吼叫,以及聂云珂巨剑劈砍而下、震慑住另外几?个哥哥的?情形……

以及……那一抹青灰色的?……幽灵般的?影子……

我?无奈地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

醒来时?,我?只觉浑身酸痛无比,但?身上被?包裹在柔软至极的?丝绸软被?,那用料柔软舒适到了?让我?觉得过去用的?被?子都是铁豆腐,睁大眼一看,发现自己睡在一座做工极为精巧奢侈的?架子床上,脑袋下面凉飕飕的?,一看,枕的?是带着药性的?寒玉枕。

再抬眼,我?发现那床格密密麻麻地雕刻了?里三层外三层,什么宫殿园林的?格局都被?雕镂进去,又?涂上了?金漆彩绘,嵌了?螺钿玳瑁,镶了?碎珠彩宝,刻着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与民间异闻的?故事典故,镶着细密闪珠的?白纱帐一层层地扑搂下来,远看着像一团儿成了?形的?软烟,近看是一叠会在夜晚发光的?雾气。

这?么奢侈舒服的?宝床,搁在后世足够在博物馆里让成千上万人围观,再争个国宝头衔戴戴的?,平常人睡一次都觉得这?辈子都足了?。

可我?这?么一睡,却只觉得床太软,太舒服了?,反让我?浑身不适,立马不顾伤势,翻身一起,就要下床。

却听到了?叮铃的?一声儿脆响,我?才觉出了?那是什么,怒得一下子砸了?床背,却因动作幅度过大牵连了?筋脉,忍不住疼哼了?一声。

这?一哼儿像立刻惊动了?屋子里的?某个人。

那人立刻冲过来,掀开了?珍珠卷帘的?床帐,关切地看我?。

不是聂楚容,还能是谁?

“醒了?就好,先?别说话。”

他手里已不知何时?多了?一碗热汤。

“来,先?把药喝了?吧。”

我?却沉默地看了?看他。

聂楚容端着汤的?手僵了?一僵,随即笑道?:“你的?朋友没有被?抓回?来,他们居然用了?声东击西的?法?子,两个人在这?儿闹的?时?候,居然有另外一些人救了?庄子外头被?关的?一些人,我?的?人都没追上他们,这?你可放心了?吧。”

原来梁挽还是有些救人的?计划的?。

我?眼皮一动,却依旧沉默地看他。

聂楚容笑道?:“汤里没有加能让你昏迷或神智不清的?魅药,安心吧。”

我?嘴唇动了?动,可还是沉默地看他。

聂楚容最后笑道?:“我?记得你的?喜好的?,放了?足足三片的?冰糖加一块儿红枣,够甜,不苦的?。”

我?瞪他一眼,这?才冷脸接过了?药汤,一饮而尽,随后把被?子一盖,闷头侧睡,就不去看他。

聂楚容在一旁默默等了?一会儿,道?:“还生气?”

不说话。

“还恨我??”

不理睬。

他叹了?一口?气:“那为什么那个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挡在我?的?身前呢?”

我?立刻翻开被?子狠狠踢了?他一脚!

他却瞬间起跃,熟练地躲了?一记。

我?马上拿起桌边的?药碗,毫不吝惜地朝他身上砸了?过去!

砸得七零八落、四分?五裂、三声儿脆响儿绵延不绝地响了?响,我?才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而他抬头看向我?,目光依然是温和而耐心的?。

“如果还觉得不够的?话,我?可以退出去,让你把这?屋子里的?一切都砸个干净,然后我?再进来。”

我?只瞪了?他几?眼。

“钥匙呢?”

他故意逗我?似的?笑笑:“什么钥匙?”

我?只把一只脚从被?窝里伸了?出来。

脚踝上套着一根细碎轻盈的?链条。

上面缺一把钥匙去打开。

聂楚容只好整以暇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留下的?红痕,淡淡道?:“我?三年来都没被?人这?么碰过,结果你一回?来,我?的?脖子都快要被?你割断了?……你就戴这?链条戴个几?天,让人安心安心,不成么?”

我?面无表情地伸手放在了?架子床的?一个雕工精细的?床格上,手上轻轻一掰,就是一块儿完整而尖锐的?碎屑。

片刻,那碎屑已然对准了?我?的?脚踝。

聂楚容只目光沉静道?:“你且等等。”

说完,抛给了?我?一个钥匙,我?随手一解,就把那链条给解开,然后却也不抛开,而是系在了?腰间,纯粹当个时?髦的?腰带一样晃荡来晃荡去。

聂楚容有些不解,我?却已经赤脚下了?地,随意地在地板上踩下去,眼看着就要踩到那一片儿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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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瓷片中去。

他只轻笑道?:“你还是这?么耐不住性子,一醒来就想去外面走走?”

我?冷眼瞪他:“你说呢?”

若能给他一副急躁冲动的?表相,自然也能降低他的?警惕,我?又?为何不演呢?

聂楚容便拍了?拍手,便有一个仆人低眉耸眼地捧了?鞋袜、腰带、外袍、披风进来,我?顺手接过,那人却恭恭敬敬地跪了?跪,叫了?声儿“五少爷”,说话还有点颤音儿,唯恐被?牵连发怒一样地走了?出去。

我?有些无语,但?还是穿了?柔软鞋袜,束了?金丝腰带,披了?那锦绣外袍,聂楚容拿了?那绣了?山水锦鸡图的?披风,想替我?系上,我?却瞪他一眼,他便微笑着撒手,随我?如何了?。

可现在还能如何?

受了?这?等内伤,元气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不养养是不行的?。

反正挟持他有的?是机会,且等一等吧。

不用披风,我?只出了?门,在这?养伤的?小院中四处悠悠荡荡,而聂楚容则在身边慢慢地陪着我?,也不叫我?停,也不喊我?继续,只是每到一处,介绍介绍这?院中的?花鸟景致,说一说这?块儿砖是来自什么前朝的?古殿,讲一讲那飞檐的?彩刻是画了?何等的?典故。

他一个日理万机的?聂家家主,此刻和个乡下导游似的?沉静而细致地和我?讲解建筑,我?也随他讲,反正浪费的?是他的?时?间又?不是我?的?,我?才懒得和他说任何话。

讲了?一会儿,我?依旧没理他半分?,聂楚容倒不嫌我?这?样傲慢,只是无奈地微微一笑,眉眼间却又?有些微妙的?满足。

仿佛我?能在他身边。

喘气。

走路。

瞪人。

已是足够。

而我?却鼻尖一耸,好像闻到了?什么火锅汤的?香味儿传到了?这?边,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身后的?聂楚容。

“什么味道??你在隔壁煮汤吗?”

聂楚容像是等待这?个问题许久,轻松地笑了?笑:“对啊,小时?候你可是最喜欢露天烧烤和煮肉汤了?……来,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说完,自顾自地拉了?我?的?手,和我?一起出了?院子门,到了?隔壁,一时?之间让我?有些恍惚,好像在那么一时?片刻,我?们之间又?没了?那么多的?宿怨纠葛,只像小时?候一样拉拉扯扯着去偷吃隔壁家的?美?食。

等到了?隔壁,我?确实发现有人在露天煮着两大锅的?热水,水中放满了?各色香草作料,隔着老远就有一股奇浓无比的?香味扑曳而来,直冲鼻腔。

两口?大锅之上,还吊绑着两个食材。

我?远远看,还以为是两只大牛被?吊着。

近了?一看,懵了?。

是聂楚色,和聂楚师,被?吊绑在两口?大锅之上。

且二人皆面露惊恐绝望,却是一句话都说不了?。

我?震惊地看向聂楚容,后者却微微一笑,眯了?眯深沉如黑瀑的?眼,道?:“你看……这?两个食材还不错吧?”

我?愕然地看向他:“你在干什么?”

聂楚容淡淡道?:“烧锅煮肉啊……”

什么烧锅煮肉!这?是水煮亲哥啊!

我?只觉一股毛骨悚然的?冷劲儿从脊背上传过来,恼怒地甩开他的?手:“那是老二和老三,是你的?两个哥哥!”

他看向被?我?甩开的?手,却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我?,一脸理所当然地笑道?。

“又?不是同?一个娘生的?,聂家五子里,只有你我?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他们?不过是和我?有着一样的?姓氏,被?我?唤作二哥三哥的?陌生人罢了?……”

我?只冷声道?:“老二是和你争过位子,老三是从小欺负我?们,长大以后也是小动作不断,可他们到底还是你的?兄长……大姐死?之前可是嘱咐你们不能自相残杀的?啊……”

“这?个我?知道?。”

一说起大姐,聂楚容那素来沉静的?面上却掠过一丝冰冷,他抽出一根棍子,轻轻地点了?聂楚色暗颤抖的?身躯一下,却让对方更加不住地颤抖起来。

“该有的?尊荣体面,我?都已经给了?你们了?。你们也想想,谁家争位子争失败后,还能有像你们这?样安稳活着的??人总得学会知足,学不会知足的?,那便连人都没法?当了?。”

他笑了?一笑,看向那两个被?吊绑着的?人。

“我?说得对不对啊,二哥,三哥?”

聂楚色惊恐万分?地点了?点头,像被?捏到手里摆布的?蝼蚁似的?被?自己的?弟弟摆布着,又?意识到什么,瞬间恐惧到极点地拼命摇了?摇头,而之前那个面不改色的?聂楚师,此刻也已用绝望而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我?,似乎是被?点了?穴道?,没法?说话,更是没法?动弹。

聂楚容无奈道?:“你们都知道?这?道?理,那为什么还如此贪心?私底下搞那么多小动作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要变本加厉……”

什么变本加厉?

他抬眼看向这?瑟瑟发抖、毫无体面的?二人,忽收了?笑容。

“我?当时?已警告过你们,不准动我?的?楚凌……为什么不听?”

说完便勃然变色,欲一棍子戳掉那维系着二人性命的?绳索,任由他们掉入滚烫的?热水中变成真正的?食材。

我?却怒道?:“够了?!我?还在这?儿呢!”

他看了?看我?,依然面容冷漠地指挥。

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结果他不动手,那两个煮锅的?仆人倒是开始解开吊绳了?。

聂楚色已涕泪横流地求饶了?,聂楚师干脆闭眼等死?了?,我?却怒而蓬勃道?:“聂楚容你想闹到什么时?候!?”

聂楚容却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仆人的?动作。

似乎等着的?东西依旧没等到。

我?终于深吸一口?气,在他们即将入汤的?一瞬间说了?出来。

那两个字。

“楚容!”

聂楚容面色一变。

似终于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东西。

他喜色溢于言表地看向我?,笑道?:

“你,你总算肯这?么叫我?了?……”

我?目光复杂地看了?看真心欢喜的?他,又?瞥了?一眼那两个鬼门关上走了?一圈,此刻已然吓到没有血色的?两个人。

“把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放下来,我?们谈谈吧。”

你为何恨我

随着聂楚色和聂楚师两个面?无血色、瑟瑟发抖的食材被放了下来,这场荒诞血腥到了极致的家族闹剧,似乎也终于?落下了一点儿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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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聂楚容只叹了口气:“把他们的穴解开。”

我翻了一个天那么大的白?眼,果不其然听到了一声儿杀猪般凄厉惨烈的嚎叫,这倒不是仆人对那二?位做了什?么,而是他们一解开聂楚色的哑穴,这人就?先是发出冲天的悲惨凄嚎,一旦等这人能够起身,他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扑冲过来,抱住我的小腿。

“老五……老四他,他真?要煮了我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一脸冷淡道:“他不是把你放下来了吗?”

他依旧哭着嚎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我小腿的衣料,道:“可……可你要是走了,他马上就?会故技重施的……求你,你走之前和他求求情吧,你让他放了我们吧……”

一旁的聂楚师瞧了这等情形,也是怒窘羞愧得气儿不打一处来,可刚刚脱离险境,也说不得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手?锤大地,以发泄无?力。

我只冷眼瞧了这二?位的表演,等他们演得差不多?了,我看向?了聂楚容,发现他只是微笑着看着我。

“他说得也许没错,若是你走了,我说不得真?的会把这二?位再吊上去,反正锅汤还没凉呢……”

话音一落,聂老三?爆发出了一声儿更剧烈可怖的哀嚎,抱着我更紧了几?分,叫我嫌弃无?比地踢了他一脚,才把这人从小腿那边踢开几?分。

“哭哭嚎嚎像什?么样子?他又没打算处置你们,哭成?这死德行是做什?么!?”

聂老三?一愣,忽然停了哭嚎,努力从他那并不算多?么和蔼可人的面?上挤出几?分梨花带雨的“娇俏可怜”,而我只无?视了他,看向?一旁的聂楚容,他此刻拿了一根长棍,在那热腾腾、香喷喷的火锅汤里捣弄来、捣弄去,捣出了一些浮在面?上的香油,他才满意地笑了笑,看向?我。

“你怎说我不会真?处置他们?若不是你出现,我可能真?要把他们做成?下锅菜了……”

我冷静地嘲讽道:“你若真?想杀人,一碗毒酒一个深坑够了,搞得这么煞有介事,还偏偏在我隔壁,在我刚醒来不久就?让我来看,你不就?想让我看看——你是多?么多?么重视我?重视到终于?下定决心把这两个不成?器的哥哥给宰了。”

“哦?”

他眯了眯眼,笑带深意地去捣弄汤汁,好像一个画师欣赏画作里的风景一样,等待着我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

我又冷声道:“就?算你真?想杀他们,也只是因为他们之前就?处处与?你作对,这次还顺带想杀了你的缘故。你也不必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去杀人,我不吃你这一套。”

聂楚容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我,叹道:“那你吃什?么?”

我不屑而冷厉地瞪他一眼,最?后撂下一句话。

“老子在你这儿什?么都吃不下,你若真?想杀了他们以绝后患,你就?自己另挑个时日挑个地点儿把他们杀了……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假惺惺的把戏。”

话音一落,那聂楚容面?目深沉地看了看我,看不出有什?么意思。

可聂楚色却全程战战兢兢地听完了我和楚容的对话,一时之间?想要插嘴为自己求个情辩个白?,却又生怕惹怒了楚容,可听到我这一声声一句句放肆的言语,又怕我激化了局势,因此脸上红也不是,黑也不是,当真?各种颜色搁在上面?发生化学反应,比那浓郁的汤汁还要多?上几?分色调。

良久,聂楚容冷淡的目光已扫向?了这二?人。

“把二?位爷押下去一段时间?,等我日后再处置。”

眼见小命得保,那聂老三?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二?聂楚师虽然恨怒无?力,可此刻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只能随仆人把自己押解了下去。

等这二?位走了,聂楚容才把那根蘸搅了各色浓汤汁液的烧火棍子取了出来,竟还在棍的末端嗅了一嗅,闻了一闻,最?后还伸出舌头尝了一尝,露了一个被烫到的表情,伸了伸舌头,才扔了棍子,端着笑看向?了我。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楚凌劝住了我,让我免下了这杀兄的冲动恶名。”

他见我不言不语,等了一会儿,又摆出一副无?比诚挚的模样,看着我道:“其实你也看到了,我身边的酒囊饭袋不少,别有用心的人更是多?,可为了顾全大局,为了顾忌他们身后的势力和关系,我还得舍下这些私人情绪,勉强去留他们一些位置,除了云珂,我实在没什?么可信之人。可即便是他,也只能护着我的周全,却不敢和我说这些辛辣刺骨的道理?。”

说完,他图穷匕见,目光越发真?诚地看我,伸手?拉住了我的手?,五指紧紧扣住,像拿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贵之物。

“若是你还在,我身边也不至于?无?人劝导,我也不至于?做下这许多?荒悖冲动之事,你若说话,但凡有理?,我一定听,就?算无?理?,我也会因为你的感受而减缓几?分冲动。死的人会更少,惨烈牺牲也会更少一些。”

“为了我,为了你想救的人,留下来,好么?”

他继续真?诚无?比地看着我,仿佛这一点真?诚就?相当于?一叶障目里那一片小小树叶的作用,方寸不到的叶片,就?能遮挡住一个人全部的丑陋、虚伪、和凉薄。

而我低头瞧着那只握着我的手?,抬眼看着那一双看似真?挚到了骨子里的眼神,耳朵里既回荡着他那一句句近乎卑微的恳求之语,也回荡着当年那一幕幕飞血四溅、尸骸遍地的惨烈景象。

片刻,我忽的抽出了那只被他握着的手?。

毫不留情地。

片刻不犹豫。

像甩掉一条附在我腕子上的毒蛇。

“这一幕已经演过了,楚容。”

聂楚容听得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我。

我只是容色冷淡地越过他,看向?了这一地的荒草狼藉,和那飞檐斗拱,宛如浴血而生的华丽建筑。

“同样的话你在过去就?说过,同样的事我在过去也做过,你看看我们落到了什?么地步?你看看别人落到了什?么下场?”

我忽然站定,看向?那四四方方的被困起来的天空,仿佛那天上的颜色都是人为泼盖上去,是为了掩盖更可怕的真?相而扑了厚厚一层的粉饰。

“早在聂家内乱那会儿,你就?总给我演示一种我可以去引导你、可以去帮你导回正途的假象,在那之后我花了两年时间?才看清——你根本就?无?法被引导,也无?法被救赎。”

“你和老爹一样,把自私自利、虚伪凉薄这八个大字实实在在地铭刻到了骨子里,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

我继续回头看他,声色已然冷澈到可抵心压肺。

“你要真?听我的劝,为什?么不放下聂家,和我一起走?”

聂楚容低低一笑,那笑声像一捧泼出去的水,说凉就?凉。

“引导?救赎?和你一起走?”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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