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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后

元苏低头瞧着他手里的动作,颜昭甚少这样主动。细细想来,她们也有一段日子不曾亲密过。

如今他的身子好了不少。

元苏顿了顿,在?他耳边低道,“此处比不得?宫里,隔音不好。一会怕是得小声些。”

“妻主放心吧,我心中有数。”颜昭手指不停,颧上微红地应道。

过往他都喜欢吹了灯。

元苏忖了忖,正?要起身隔绝了这夜里的亮光。男郎已经伸手,利落地脱下了她的中衣。

明黄色的兜子犹如满月,颜昭只瞧了一眼,脸上更红。

他止住她要起身的动作,声音压得?极低,“妻主,这样就可?以了。”

这样?

元苏不甚确定,面前?的男郎羞得?明显,若是一会情到浓处,羞晕了可?怎么办。

她过往也曾听军中的姐妹说起过因?为这档子事?,半夜去寻大?夫的经历。

“嗯,妻主放心,我会很快的。”

颜昭点头,随着她跪坐在?床上。细心地将元苏脱下的中衣好好叠在?一处收好。

元苏眉眼一怔,虽说明日要去水运司,此事?倒也不用太快。

她张了张唇,才要告诉他不必在?意时间,随心就好。

颜昭侧脸靠在?她的肩头,他烧红的面容似火,轻轻烙在?那一片露出的肌肤。

星点之火可?以燎原。

元苏伸出手,才要体贴地解开他的衣带。刚刚还靠在?她肩头的男郎一侧身,已然弯腰去勾一个小木箱。

“……”

白日里,她其?实隐约听到了吴阿四与男郎们说得?那些妻夫之道。却是没料到颜昭这么快就要知行合一。

这个小木箱并不是从宫里带来的物件。

所以是他下午去买被褥是一并购来的?这样隐秘的物件,也不知许应书有没有见到。不过就算许应书见到叶没关系,她自是有法子让许应书忘得?干干净净。

瞬息之间,元苏心思已然几变。

她看了眼正?专心打?开小木箱的颜昭,难得?生出几分好奇,也不知这些小玩意是否当真如吴阿四所说那般顶用。

“妻主。”颜昭一回头,正?对上元苏看来的目光。他脸上红晕未消,只盯着她的眼眸,一本正?经道,“你?……你?先闭上眼。”

被她瞧着,颜昭心里难免生出些不好意思。

好在?元苏也没有问?为什么要闭上眼,她坦荡地坐着,全然不知自己皎若月色的身影如何惑人心智。

风月动人,此间情意无边。

颜昭悄悄往她唇上看了一眼,脸上又烫了几分。

刚刚她不过稍稍吻了吻自己,他已然溃不成军。更何况他记得?过往那些夜里的旖旎。

颜昭轻轻掐了自己的掌心,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吴阿四说过,若是自家?妻主要出去捕鱼,按照渝北的规矩,都得?在?自家?妻主身上落下祈求神灵庇佑的印记。

虽说陛下并不是出海捕鱼,但去水运司一样是很危险的事?情。她们在?渝北,就要遵循渝北的规矩,他宁肯多求神佛庇佑,也不愿她真的出了什么不测。

颜昭深深吸了口气,从小木箱里拿出一个指尖大?小的盒子。稍稍一旋,就瞧见里面桃红色的膏状物。

听闻这是从江河中镇兽身上刮落所得?,需水性?极好的渔民亲自采集,方有这零星一点。再配以桃花、朱砂所写的御水符炼制而成。

他从小木箱里拿出配套买的毛笔,蘸了蘸。笔尖对准了元苏心口的位置。

护心护身,否极泰来。

元苏阖目已久,耳边的动静却不停歇。尤其?听到颜昭不断地深呼吸,唇角一弯,知他紧张。

“莫怕,从前?不也是做过的吗?”她极有耐心地安抚着一点点靠近的男郎。

他这是头一回在?清醒时,在?烛火昭昭下要与她共沉沦。

元苏知晓他的脾性?,便是不睁眼也知他此刻必然早就红透了脸。她伸出手凭着感觉揽住了他的腰身,“放松些。”

“妻主。”

印记要点在?心口才行。

他悄悄比划了一下,明黄色的兜子遮挡了大?半。颜昭稍稍往下看了眼,喉间微动,轻咳道,“现在?怕是要把兜子拉下来一点。”

一点怕是不够吧?

元苏微微挑眉,很是大?方地一拉挂住兜子的细绳。圆月皎洁,直直对着拿了笔靠近的颜昭。

轰——

几乎是瞬间,男郎就下意识地屏住了气息,羞得?不知如何才好。

“妻,妻主……”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笔尖对了半天也找不准,又慌又急地与她低道,“我,我找不到。”

预定好的心口位置,早就被他此刻心猿意马的思绪晃出了脑外。

元苏一怔,想起他失忆的事?,登时明了。

她犹豫了片刻,到底没睁开眼。他的声音明显透着慌乱,若是她再睁开眼,只怕他当真要紧张地昏过去。

“不要慌,我与你?并没有大?的不同。”元苏声音温柔,寻着动静握住了他的手,“重新一点点探索便是。”

她牵着他的手先放在?了自己的唇上,“你?瞧,这里是用来说话的。”

“嗳?”颜昭一顿,瞧她闭着眼极为严肃的模样,旋即唇角一弯,放松了不少,“我记住了,这里是妻主的嘴巴。”

“那这里?”

修长的脖颈微微仰起,元苏又问?。

这会颜昭答得?飞快,“是妻主的锁骨。”

叠放在?一处的手指慢慢往下,似是落入了山峰峡谷,颜昭眸子微垂,未问?先答,“这里是妻主心口。”

他要在?这里帮她画下庇佑的印记。

颜昭不再像刚刚一样慌乱,刚刚提笔。和元苏交握在?一起的左手却没有停。

“妻主?”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蓦地瞪大?,有些惊讶地瞧着她散开的下裙。

“嗯?”元苏浅浅应他,既然他忘了许多,她慢慢教就是。

“妻,妻主……”颜昭整个人都快要红透,他干巴巴地咽了咽口水,忽得?反应过来,“我,我不是……不,我的意思是……”

这声音慌得?明显,元苏疑惑地睁开眼。

旖旎的气氛瞬间凝滞。

她盯着眼神不知往哪看的颜昭,见他结结巴巴要解释又解释不清的模样,眉眼一弯,却是低笑了出来。

“原来是这个。”

“妻主,是我……是我没有说清楚。”颜昭低下脑袋,他并非什么也不懂的男郎。

更何况刚刚他早就情动,只是她明日一早还有正?事?,他哪里敢在?今夜缠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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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挑起了兴致的是他,坏了兴致的也是他。

“这事?也怪我。”元苏轻咳了几声,拉过薄被盖在?身上,眼眸落在?他的笔尖,柔和了声色,“这是要画在?哪的?”

“心口。”颜昭的声音闷闷的。

明明已经解释清楚,他却生出了莫名地失落。

元苏了然地点头,手指极为利落地点在?自己心口,“那就是这里。”

落在?心口的笔势轻,印记却没有拓上半分。

颜昭有点着急,更怕这是上天的启示,瞬间就焦虑地红了眼。

“妻主,我刚刚定是没蘸上。”

“你?莫要多想,这盒子里的膏体本就不甚容易上色。”元苏瞧着明显神色大?变的颜昭,宽慰道,“不如你?直接用手指吧。”

“手指?”颜昭茫然,“这样会有效吗?”

“自然,心诚则灵。”

元苏颔首,鼓励道,“说不定旁人的夫郎也是用手呢?”

她的话点醒了颜昭,今天吴阿四提及这祈福求平安的法子时,的确不曾说过是借用了毛笔落上印记。

“你?想想,咱们在?王雨家?中何时见过笔墨?”

“妻主说得?有理。”颜昭渐渐冷静下来,一支毛笔差不多就要三条鱼的价格,吴阿四必然不会花这样的冤枉钱。

他心中稍微安定,用食指蘸了些膏,眉眼认真,凑近她的心口。

轻轻一按,刚刚还不甚明显的桃红色果真印了上去。

“桃花结桃花印。”颜昭一面小声嘟囔着,一面移动着食指。他的动作又轻又缓,特意敛住的气息犹如丝丝绵,落下一瓣瓣桃花的同时也让元苏生出难抑的痒意。

“江远。”她微微蹙眉,本要止住颜昭的动作。可?那双应声抬起的眸子实在?太过认真,仿佛要将所有的福运都注入在?这小小的印记之上。

元苏顿住,一时也不好催促他。

“妻主是不是有些冷?”颜昭心细,视线中那片圆月上不知何时生出了细细的战栗,他很是贴心地替她拢上薄被,抿唇腼腆的笑笑,“我再画一遍就好。”

又一遍桃花瓣,饶是圣人也难忍其?中煎熬。

“江远。”元苏到底是个女郎。

她深深吸了口气,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其?实,你?有没有想过。”

渔民捕鱼看的是天气,若是真遇上大?风大?浪,小小渔船只怕是要覆舟全没。而这祈福的印记又实在?磨人,更像是……

元苏忖了忖,看向?自己那尚未反应过来的夫郎,压低了声,“或许这祈福也包含了留后呢?”

留后?

要……留后手?

颜昭怔怔地看向?贴在?掌心的圆月,她的心跳仿佛就在?他的掌心里,咚咚咚咚急速起来,敲锣打?鼓地揭开所有的言下之意。

他仔细地品了品她的话,再联系白日里吴阿四的神情,忽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收紧了手。

所以他刚刚一直做的,都是都是

男郎清俊的面容登时局促起来,眸子扬起,藏在?里面的星辰似是隐入了云雾,薄唇张了张,分明有许多话要说,可?事?到如今,也只是轻轻地,不知所措地唤她,“妻主。”

“那你?”他鼓足了勇气,红着脸瞥了眼桌上燃得?正?红火的烛,“要不要先灭了灯?”

意识

虽说他?也想在明亮的光中清清楚楚瞧见她情动的模样,不过一想到她们这座二层小?楼里还住着其他?人,颜昭心中便止不住的又羞又怯。

夜色是一切动静的遮挡。

在无边的黑暗里,人的感官突然敏锐起来。

颜昭脸庞烧得通红。

明明元苏已然吹灭了烛火,偏生她一步步折回的身影,却被透窗而来的月色渡上一层浅浅的银辉。

他?反而瞧得越发清晰。

她瘦削的下巴,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还有那会予他?欢乐甜蜜的唇瓣。

压在腔子里的心砰砰砰跳乱了序,颜昭努力地平顺着自己?的气息。可?他?越想装作不在意,抓在床褥上的手指就越发的紧张,薄汗生了一波又?一波。

眼瞧她就要靠近床榻。

那双漂亮的眸子已然睁得圆溜溜地,一瞬不瞬盯住元苏,“妻,妻主……”

他?的声音早就不复清泠,更像是大婚后他?第一回求饶时的软绵,元苏脚步一顿,心里越发燥热了些。

“嗯?”她不动声色地应他?。

即便此?刻的颜昭,在她脑海里已然是一副海棠春睡,云梦高唐的情形。

“妻主,我还是有些怕。”颜昭坐起身,低垂下脸。他?怕自己?做得不好,更怕元苏觉得他?不如从前。

他?莫名地跟从前的自己?叫着劲,吃着闷醋。

元苏微愣,倒也不似旁的女郎那样继续诱哄,只温和了声音,坐在她身边,“若是怕,我们就再?等等。”

原本她对此?事也不是特别在意,只是如今兴致起了,才生出了念想。

既然颜昭还不习惯,元苏握住他?的手低道?,“那我们就先歇息吧。”

“妻主。”

她越是这样替他?着想,颜昭心中越是过意不去。她可?是这整个大晋的主子,只要一句话?的事,就有无数的男郎想着法地逗她开心,黏在她身侧。

可?她却愿意迁就他?,等着他?。

颜昭只想想,都觉得自己?着实是有些钻牛角尖。过去的他?、现在的他?,无论有没有记忆,都是她的夫郎。

若真是哪里做的不好,他?再?学就是了。哪里能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扫兴至此?。

想到这,他?手腕一转,拉着元苏的手搭在自己?的衣带上,“一会……一会……”

他?的话?说得结结巴巴,脑袋低低垂着,解开衣带的速度却一点儿都不慢。

“妻主。”

他?最近吃胖了一些,也不知?道?元苏会不会喜欢。心里忐忐忑忑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侧,咽了咽口水,缓解着喉间的干燥,方轻声接着道?,“一会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直接告诉我。”

“江远?”

元苏讶异于?他?的乖顺,单手抬起他?的下巴,“此?事不用这般着急。”

他?紧张地都在发抖,元苏将他?整个儿抱进怀里,声音带了笑意,“凡事水到渠成就好,更何况我们过去于?此?事也不是十分?热衷。”

不热衷?

这不应该吧?窝在他?怀里的男郎将将舒服地把自己?与她贴得紧紧的,听见这话?,心中疑惑起来。

旁的不说,单是失忆后与她相处的这些日?子,有许多时刻,他?都止不住地生出想要与她骨血相融的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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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此?刻,他?怕是怕的,却也并不想这样半途而废。

“为什么?”刚刚因为羞怯而低垂的眸子扬起,满是不解,“是因为过去的我做的不好,所以妻主不喜欢吗?”

寂静地夜里,他?的话?造就了短暂的沉默。

元苏没有立刻回答,几乎瞬间,就让颜昭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略有些难堪地重?新低下眼,“妻主,我以后会好好学的。你……你不要厌弃我,好不好?”

出嫁从妻,这世间多得是女郎厌弃自己?夫郎不懂风月,不知?冷暖而休夫。

颜昭抱紧她的腰身,压在腔子里的心似是坠在枝头的柿子,沉甸甸地不停往下。

“怎么又?胡思乱想?”元苏一顿,稍稍往后挪了挪身子,才想要把自己?夫郎点起的火悄悄熄灭,偏生颜昭黏她黏的紧,跟着一动,两人中间当真是密不透风,只差一点就能严丝合缝。

她深深吸了口气,“不是你做的不好的缘故。”

“妻主不用安慰我。”颜昭早就认定是自己?的原因,声音沉闷极了,悄悄用脸蹭了蹭她的肩头,“此?事怪我,出嫁前并未认真学习。”

当初宫中的內侍前来教导之时,此?事便是重?中之重?,可?他?因着矜持羞涩,并未认真揣摩,只囫囵吞枣地瞧了几眼图册。

书到用时方恨少。

颜昭如今不知?有多后悔,好在还有吴阿四白日?里传授的那几句,心中又?稍稍有些底。

“是我的原因。”元苏哪里能不知?他?的小?动作,心中微叹,解释道?,“只因这三?年事情太多,所以我陪你的时日?有限。”

“那妻主每回来,我们……我们都会……”颜昭好奇,可?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又?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元苏哪里能不知?他?的小?心思,轻轻嗯了一声。

“那这样就算不得妻主陪我时日?少。”颜昭扬起眸子,迎着月色与她露出甜蜜的笑意,“妻主有事繁忙,但每回来,都是因为想念我,不是吗?”

想念?

元苏慢慢咀嚼着这两字,她倒是从未想过自己?去福宁殿的缘由。

虽说粗略一算,她去的时候多是宫中定好的日?子,但也有那么几次,是她无意间走去了福宁殿。

她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去与她并不熟稔的凤君住所。或许就像旁人想的那样,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夫郎,只是因为她的后宫仅有他?一人。

但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排斥与凤君亲密。

所以,她其实也会想念他?吗?

这个认知?叫元苏有种醍醐灌顶的顿悟,她微微弯唇,重?复了他?的话?,“是啊,是因为想你。”

“因为妻主一直都有想我,所以不能算陪我时间少。”

颜昭心口软软胀胀,像是浇灌了甜滋滋的糖浆,薄唇微□□动地攀上她的肩头。

她这样好,他?实在没什么好担忧,好怕的。

“妻主,我们就像过往一样。”

半掩的中衣像是一层褪去的月色,露出藏在其中的白皙肌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地看?向元苏,“妻主想我,我也想妻主。”

火热的心一碰撞,倒也无需再?忍些什么。

元苏轻轻吻了吻他?的唇,“不怕了?”

“嗯。”

颜昭微微摇头,又?舍不得离她太远,气息交融间,还不忘将碍事的中衣彻彻底底扔在一旁。

骤然颠倒的天与地,挡不住犹如白玉凝脂的身姿。

元苏浅浅笑了笑,抽出他?发间的木簪好好放在一旁,欺身覆下。

月色清辉被完完全全阻挡在了窗外,无尽的夜色深处,蛊惑着蠢蠢欲动的身心。

男郎脸烧得似火,唇齿间全是冷冽的香气。

不同于?以往的浅尝辄止,她似是极有耐心的猎户,正?一点一点有条不紊地夺去他?的神志。

颜昭乖顺地张了张唇,那样在梦中出现,如今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沿着脊背酥酥麻麻一路往上散开。

他?的气息渐渐不够用。

“妻,妻主。”颜昭低低唤她,一双眼沁出些泪意,模样越是委屈越是勾魂夺魄。与她蹭蹭鼻尖,“我…….我准备好了。”

这样的事,原本无需他?实诚地一一告知?。可?男郎生怕自己?做得不好,抛开了过往学过的规矩礼仪,只一门?心思地想要与她沉沦在欢喜的俗世之中。

却不知?。走廊里,有轻微地脚步靠近。

元苏蹙眉,有些恼。

这等风月被人打断,饶是圣人也难压火气。尤其此?刻的颜昭正?期盼着。

她心中一梗,却也明白。若非出了大事,她们不会在这个时辰冒然上二楼来。

“江远。”元苏叹了口气,伸手揉揉他?的脸颊,“现在怕是不行了。”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踟蹰的脚步停了下来。

魏盛妤轻轻敲了敲门?,低道?,“大姊,您睡了没?”

“何事?”

元苏坐起身,替颜昭盖好薄被,拿过自己?的兜子、中衣慢慢穿着。

房里有了动静,魏盛妤悬着的心松了一半,忙如实禀道?,“大姊,刚刚水运司着了大火!”

这话?听得元苏眉心紧蹙,水运司与码头离得近。虽说天干物燥,但大晋每座城池都设有望火楼,倒也不至于?着了大火。

只怕是有人为了掩人耳目。

“妻主。”颜昭亦听得清楚,他?面上的红晕早就褪去,裹着薄被起身,帮元苏整理着衣裙,“此?事怕是不简单。若是前去,可?定要注意安全。”

早知?道?夜里还有这样的事,他?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她。

他?心中自责,元苏哪里能看?不出,她握住那双瘦长的手,轻声道?,“江远,莫要多想。你我是妻夫,此?事本就天经地义。更何况我是女子,若是我不愿意,此?间也不会旖旎。”

“妻主……”

她这番宽慰不说还好,话?音一落。直叫颜昭更加难过,明明来之前他?都打定了主意,断不能耽误她的正?事。

可?如今却情难自禁至此?。

他?都不敢想,若是刚刚没有徘徊忐忑的心,或许这会魏盛妤寻来时,他?……他?怕是正?缠着她。

“我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男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泛红,“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江远。”元苏系好衣带,叹息着抱住她正?把事情越想越大的夫郎,“不许再?胡思乱想。”

她压低了声,凑在颜昭耳畔低道?,“你以后不这样,难不成打算让旁人缠着我?”

“嗳?”

正?自责羞愧的男郎一愣,下意识地摇头,他?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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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不要把这样好的妻主让给别人。

颜昭眉眼舒展开来,轻轻在她侧脸落下一个吻,“我等妻主回来。”

救人

元苏从房中出来的时候,阮程娇、魏盛妤、许应书?都已经在楼梯口恭敬候着。

“大姊,还有一事蹊跷。”阮程娇淡淡瞥了眼从房门探出的人影,一转身拉着元苏就要往下走去。

“妻……”

颜昭的声音被众人离去的脚步声掩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落寞地低垂,双手捏住衣角,暗暗生出些羡慕,若是?他也会武艺就好了,这会就能紧紧跟在她身侧。

余光里,那仅仅露出一点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元苏踩在楼梯上的脚步一顿,与?阮程娇等?人吩咐道,“此次前去,必然会遇上负责灭火的黑龙队,去的人不必太多。程娇和盛妤跟我前去,许管家留在家里。”

“是?。”

阮程娇和魏盛妤点头,元苏又道,“随身带些短家伙便是?,一会在正厅汇合。”

“大姊?”阮程娇微愣,正想问缘由?,就见元苏折回了房门口。

许应书?和魏盛妤已经下了楼,原本他也该离开的。可阮程娇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动,他愣愣地瞧着她渐渐走远,走到另一个男郎身侧,微微低头,低声问着。

“怎么不去睡?”

“妻,妻主?”那?双漂亮的眸子诧异地扬起,旋即露出个好看的笑?,“我还不困,倒是?妻主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

“是?忘了些事。”元苏笑?笑?,握住他的手,他应该很担心。

元苏拿出手帕替男郎擦去掌心的薄汗,“刚刚忘了嘱咐你?,睡觉记得盖好被子,我只是?去瞧瞧,去去就回。”

“妻主,就是?忘了这些?”

颜昭微愣,她特地折回,就是?为了这几句话??

“嗯。”元苏颔首,应得痛快。总归大火熄灭也需要时间,她们若是?去得太早,反而会成为官府怀疑的对象。

倒不如与?他宽宽心。

“妻主。”颜昭心里微甜,却也怕耽误了她的正事,忙点头跟她保证道,“你?放心,我会盖好被子,也会乖乖在家里等?你?。”

他如今的模样,像极了那?些年?趴在她腿上又乖又软的小猫。

元苏心中微动,抬手揉揉他的发顶,又不放心地嘱咐道,“许管家会留在家里,若是?真有什么,吩咐她去做。”

“妻主,我都记下了。”颜昭弯弯眉眼,正预备送她出门。手指被人牵住,却是?元苏带着他往房里去。

“这会夜深,你?就早点歇息吧,不必特地送出来。”

如今她着实看不得他有半分委屈的模样,等?颜昭乖乖窝进被里,元苏看了眼外间的夜色,顺手将房门掩好。

“大姊。”一直站在楼梯口的阮程娇干涩开口,“有许应书?在,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元苏负手,带头在前面走着,她唇角带笑?,与?他道,丝二而贰武旧易四七加群全年每日更新每天吃肉“不过男郎多爱胡思乱想,他既是?担忧我,我自然要与?他宽宽心,哄哄他。”

阮程娇听得一愣,眸色晦涩不明。

倒是?魏盛妤迎了上来,细心地说起外面的情形,“大姊,黑龙队外面还在灭火。渝北城中有宵禁,这会街上并没有多少人。”

“可由?从此处去往水运司的小道?”元苏问着早就候在一旁的崔成。

“有的。”他特地换上了一身普通至极的衣衫,“大姊随我前来。”

暗下来的天?成了天?然的遮蔽。

她们一行人静静走在青石板的小道上,稍稍抬眸,就能瞧见不远处的火光滔天?。

元苏细细听了听前面的动静,在水运司灭火的黑龙队少说来了三支,但这火却一点都没有灭的意?思。

她看了眼阮程娇,后者会意?。

“大姊!”崔成轻声拉住元苏的衣袖,提醒道,“若是?来不及走回此处,前面右手边的小道,可折回家中。”

元苏点头,示意?魏盛妤保护好崔成。手指轻挥,领着阮程娇一前一后沿着角落往前走去。

她们行得快,越往前,看得也就越清楚。

整整三支黑龙队,提水灭火的却只有三两?人。眼瞧着那?些人全都抱着臂膀凑在一处寒暄,元苏微微挑眉,下手极为利落地打晕了前来小解的两?人。与?阮程娇一人扒了一套黑龙队队服,她穿得快。一转身就瞧见阮程娇正翻着衣袖。

“怎得还跟小时候一样不会穿衣。”

她轻叹了口气。过去她们一块从军时,程娇穿衣便比她们要慢。以前是?她帮着程娇收尾,眼下也是?。

元苏极为自然地帮他穿上衣袖,低道,“一会你?跟在我身后,若是?真有什么,你?抽空先走。我自有脱身的法子。”

“大姊在哪,我在哪。”阮程娇不同意?。

元苏替他系好腰带,往外看了眼,眉目严肃转头又道,“我不是?在与?你?商量。这火起得凶又没人去灭,只怕是?要借火毁去其中一些重要的文件。我身侧有暗卫,倒是?不碍事。但颜昭是?男郎,此次前来的几人中,我最信得过的便是?你?,所以颜昭的安危,我只托付给你?。”

她这话?便是?下了令。

阮程娇就是?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此刻也只能应了下来。

元苏信任地拍拍他的肩头,大步走在前,做出个浑浑噩噩的模样,阮程娇低垂着脸,跟在她的身后。

水运司近码头,却也是?一处单独而建的官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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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苏不过走得稍稍近了些,噗滋滋的火舌炸开木头的声音便充斥在耳内。她脸上抹了些灰,极为熟稔地往站着的人群里一站,倒也没人怀疑。

“我听说今晚可是?有风,要是?再不灭火,风一起,可就真的来不及了。”说话?的是?个稍胖些的女?子,元苏往她腰上的令牌看了一眼,就听站在最后面的另一人冷哼道,“急什么,若是?真的有风,大不了就是?火势变大,连带着烧了码头上那?些渔民的船,死上一两?个贱民。可若是?里面的东西没烧干净,有麻烦的便是?你?我。”

“可是?……”刚刚那?稍胖些的女?郎微微蹙眉,她官阶低微,做不了什么主。眼瞧着冲上天?际的黑烟越来越浓,她还是?忍不住担忧道,“若是?一会有百姓闻着烟味过来怎么办?”

她的话?音一落,其余人当即嘻嘻哈哈笑?出了声,“怎么办?”

“渝北有宵禁,我们又不曾敲响火铃,自然是?按照朝廷法度处理罚钱便是?。”

“可不是?,若是?出来的人多,一人收上十五文,也够咱们白日里去吃酒听曲的。”

“说起来,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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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烧得这般干净?”

“你?又嘴欠了不是??”早前冷哼的女?子斜眼一瞪,“上面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事。问这么多,是?嫌死的不够快?”

她这警告的话?一出,众人当即三缄其口。

大晋虽有法度,但在渝北,谁也不敢忤逆了李太守的意?思。

元苏微微蹙眉,水运司中无?非是?些船只往来记录,若要烧得这般干净,多半还是?为了官盐一事。

看来这李尘对于官盐沉船一事,并非全不知情。

税收、官盐、沉船

除了她是?目标,看来这伙人还有旁的目的。

元苏思绪转得飞快,手下木桶将将放下,忽得听到一声短促的笛响。这是?黑龙队灭火的指令。

刚刚还消极怠工的众人登时加快了手中动作?。

元苏耳力极佳,立时分辨出纷乱的脚步中,有略沉的步伐正在靠近。

阮程娇就在元苏身侧,两?人相互对望一眼,登时心如明镜。

大晋法规,凡是?大火,官衙必得过问到场。

这么晚又坐着轿子前来的,多半就是?李尘李太守。

元苏低下头,李尘这人她没有太多印象,宫宴中也算是?个安静之?人。她用余光打量着从软轿上懒洋洋下来的李尘。

“水运司着了这么大的火,尔等?务必要查出着火缘由?。”

她远远站在黑龙队后侧,捂着口鼻极不耐烦的吩咐道,“待天?明,让水运司的人也来看看,还剩些什么。”

“是?。”早前冷脸的女?子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躬身候在李尘身侧,点头哈腰地应着。

“对了。”转身要钻进软轿的李尘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侧过头又低道,“天?干物燥的,城中许是?多火。你?们望火楼可得仔细些,可别漏了什么。”

这话?说得稀松平常。

但李尘的眼神此刻却似是?猝了毒,阴狠地一眯,“这里鱼腥味也太重了些,臭气熏天?的。你?们也一并处理了吧。”

“……大人,我们黑龙队怕是?管不了这鱼的事。”

李尘视线冷了下来,略一挑眉。刚刚还有所犹豫的女?子当即连连点头,“大人放心,此事小的们必会做的妥妥当当。”

“嗯。”李尘抬脚,顺道瞥了眼前方,忽得瞧见个熟悉的身影。

她脚步生生顿住,辨认了许久,方玩味地指了远处的元苏,“罢了,鱼的事无?需你?们去管,黑龙队里混了人都发觉不了,我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这话?无?疑是?一记响雷。

“大人恕罪,小的这就去办!”

吓出一身冷汗地女?子忙扬声要吩咐拿人。

李尘冷斥,“蠢货,瓮中捉鳖不会,难道还不懂声东击西?”

“还请大人明示。”

“飞鸟需折翅。”她从袖中扔出个纸条,指着上面潦草且错了笔划的几字,“夜里起风,此处多半也会起火,你?们提前去瞧瞧,免得伤了其中百姓性命。”

她重重咬在起火二字,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阮程娇三年?不曾回京,李尘并不认得。偷听到她此刻的吩咐,当即借着递水桶的功夫,与?元苏微微示意?。

这会三支黑龙队都在有条不紊地灭着火。

阮程娇不好溜出,好不容易寻了个时机,他脚下跑得飞快,直奔那?个小院子。

崔成和魏盛妤在外面,尚算安全。

凤君!

阮程娇眉心紧蹙,他既答应了元苏要保护好凤君,此刻就绝不能食言。

只有凤君安全,元苏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他来得快,一袭黑衣黑灯笼的黑龙队来得更快。阮程娇翻进院子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接连扔进了几条燃着的柴火。

听见动静的许应书?将将要点灯瞧个究竟,就被摸黑进来的阮程娇一把捂住了嘴。

“此地不安全,需要尽快离开。你?去收拾细软,我去楼上叫醒主夫。”

他说得飞快,许应书?何等?聪明,当即猜到几分,点头示意?。两?人分道而行,阮程娇一上楼,迎面正对上已经叫了书?钰起来的颜昭。

二楼临窗的月色分明。

乍见到阮程娇,男郎声音都轻松了不少,“三妹,妻主呢?”

“大姊还在水运司。”阮程娇这会没空跟他细细解释,只道,“主夫,现在我们需要立即离开。”

“走?”书?钰还睡懵着,他不解地瞧着紧张起来的颜昭,“表哥,我们不等?大姊了吗?”

颜昭心头冰凉,既担忧元苏,却也明白若非事出突然,她不会让阮程娇带大家离开此地。

他不能做她的拖累。

外间隐约有烟味传来,颜昭拉住书?钰的手,与?阮程娇点点头,“走吧。”

三人下楼与?许应书?汇合,还未推开门。翻墙落地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阮程娇一愣,示意?众人跟他折到正厅后窗。

他白日里心酸难过时,曾无?意?发现这正厅的后窗并未完全封死,没成想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许应书?配合阮程娇合力拆了那?些木板,刚刚扶着颜昭和书?钰跳出窗户。

身后蓦地扔进一个油瓶,几个火把接连跟了进来。

霎那?间熊熊烈火拔地而起,掀起一股热气的巨浪,直直将四人往后一推,纷纷叠进了身后不知深浅的小河。

火与?水的交替,并未解了那?股近在咫尺的烧灼感。

阮程娇接连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想都没想,直接一个猛子往下,拉住了正在下沉的颜昭。

发觉

夏日里的河水不似冬月冰凉,却也寒气?逼人。

阮程娇一手拖着奄奄一息的颜昭,一面悄悄往下游寻着?上岸的时机。

刚刚变故来得太快,这会河面上除了他们?二人,早就不见许应书和书钰身影。

李尘既是下了死令,认出了元苏。只怕水运司那边此刻亦是一场混战。

暗卫都是元苏亲自挑选之人,必能护主。

阮程娇想?到这略略放下心来,不过他气?力也快耗尽,眼看沿途有几间草屋,当即拼尽全力带着?颜昭往岸边游去。

月黑风高夜。

将颜昭好好拖上岸的阮程娇终是失了气?力,躺在?岸边许久,方?回过神来。

他四处打量了几下,见没有追兵。当即背着?颜昭寻到最?近的茅草屋。里面黑漆漆的,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阮程娇松了口气?,背着?人缓步走了进?去。

她身后的月色朦胧照着?屋里的情形。一张桌两条长凳,外加一张木床。简单却也足够他们?缓上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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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娇简单用地上的茅草扫了扫木床上堆积的灰尘,又铺了些相?对干净的茅草上去,才把颜昭扶到木床。

她自己也没闲着?,先是按照过去军中所?学在?屋里生了火,又去外面折了几根粗些的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木架。

他刚刚也探过颜昭的鼻息,与平常无疑。多半是惊吓过度,这才晕了过去。

但衣服有水,人易着?凉生病。

好在?他们?都是男郎。阮程娇并未犹豫,伸手将颜昭身上的衣衫全都剥下来,拧了水搭在?木架上烤着?,等他的中衣差不多干了,又手忙脚乱地替颜昭穿好。这才脱下自己身上已经半干潮湿的衣裙,挂了上去。

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水珠,像是催人入睡的音符。

阮程娇本就累极,这会倚在?木床边上。烤着?暖和?的火,慢慢闭上了眼。

一夜动荡,便?是梦里也不甚安稳。

眼瞧着?陛下背影越走越远,就要消失在?大雾之中。颜昭心里一急,抬脚就要去追。偏生也不知怎得,他整个人都好似困在?了一张网里,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声。

急得男郎眼泪都快要出来,好不容易拼尽全力挪动了身子,咚——

一声闷响蓦地在?耳边响起。

颜昭回头去看,登时就被一阵耀眼的白光晃得睁不开眼。抬手遮眼的刹那,风声、河水拍打在?岸边的声响慢慢清晰。

他醒了过来。

入目便?是无尽的茅草,颜昭怔了怔,撑着?手臂一起身,就瞧见在?地上铺了茅草侧躺着?的阮程娇。

是了,昨夜是她救了自己。

颜昭心中感激,才要起身去勾放在?火堆旁的鞋子。眸子往木架上一看,脸色登时唰白。

他的衣衫!

他已经成婚,便?是阮程娇与陛下关系再亲近,也万不可在?她面前只着?中衣。更何况,如今的情形显然是阮程娇替他脱了衣衫和?鞋袜,挂在?了木架上晾干。

难言的背叛感齐齐涌上心头。

颜昭没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反而恨不能自己真的淹没在?冰凉的河水里。也好过眼下这般情形。

怪不得他会做了那样?的梦,怪不得陛下会离他越来越远。

颜昭眼中有了泪意?,可他也明白,这怪不得阮程娇。

男郎死死咬住下唇,勾了自己的衣衫和?鞋袜过来。沉默地一件件穿好,才要出去看看。

余光里,躺在?茅草堆上的阮程娇面色酡红,唇色更是艳丽。

颜昭眉心一皱,轻手轻脚地靠近些,方?察觉出不对。阮程娇是武将,以她的身手,定会在?自己醒来的那一瞬间睁开眼有所?戒备。

而不是像现在?,沉沉睡着?。

他小心地伸出手在?她鼻息间探了探,眉头皱得更加明显。

阮程娇多半是着?了凉,这才生病发热。

颜昭忖了忖,试探地拉起昏昏沉沉的阮程娇,才要将她扶上木床歇着?。谁料阮程娇却已经没什么?气?力,整个人几乎都压在?了颜昭身上。

这是他除了陛下,头一回跟其他女子靠得这般近。

颜昭心中不安,生怕这情形被谁瞧见。手上下意?识一推。却又被那不同寻常的触感唬了一大跳。

刚刚他一直拘着?女男有别,一双眼只看着?她的脸,并不曾细细打量过只穿着?中衣阮程娇。

这会意?识到不对,方?沉下心来。顺着?指尖的方?向看了过去。

半露的衣领,隐约可见一马平川的胸膛。

听闻这世间也有女郎是这样?的,颜昭暗暗寻着?借口,毕竟阮程娇与陛下自幼就在?一处生活,又在?军中那么?久,怎么?可能……

他忙脚乱地将人在?木床上安置好,又往地上快要熄灭的火堆里添了些干柴和?茅草。

阮程娇的中衣没有脱下来彻底烤干,这会子似是在?身上套了个略有些发硬的软绸。该显的,不该显的全都清清楚楚。

颜昭便?是不曾刻意?去瞧,也发觉其中的不对劲。

他沉默了下来。抛开所?有的可能,那唯一不可能的此刻便?成了事实。

陛下知不知道此事?阮程娇为什么?要隐瞒此事?

他搞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只要阮程娇藏得好,以陛下的粗心程度,倒真有可能从未注意?过此事。

要不然陛下也不会一直都惦记着?要给阮程娇娶夫。

颜昭想?到这,心里莫名咯噔一下。阮程娇不能娶夫,若到时候陛下执意?指婚,可不是要害了书钰。

但他也不好明晃晃点出阮程娇男扮女装一事,毕竟大晋从未有男子为官的先例,此事说起来罪犯欺上,搞不好还会让阮程娇丢了性命。

他昨夜才救了自己一命。

颜昭一时两难,只得下定决心,等此次回宫必要把书钰送回府去,再让娘尽快给书钰定下亲事。

他皱起的眉心不曾舒展,又念及阮程娇毕竟是个男郎。

先是寻了自己的手帕在?河边浸湿搭在?阮程娇额头,又在?屋里寻了个破了一半的瓦罐,仔细地涮洗了好几遍,才接了些河水放在?火堆上,认真照顾起阮程娇。

如今再看,若不是先入为主,散了发躺在?木床上的阮程娇分明就是男郎,俊美又病弱。

就是颜昭,也忍不住生出些惊叹。

有这样?的美人在?侧,陛下竟一点儿?都没发觉,还真是木讷。

不过也亏得陛下过去不醉心风月,不然如今伴在?陛下身侧的,又怎么?会是自己。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应该是阮程娇了吧。

他胡思乱想?着?,明知是不可能,心底却隐隐酸涩难受起来。

不管怎么?说,陛下对阮程娇总是有所?不同的。或许就连陛下自己也没发觉,她与阮程娇有多合拍,多默契。

过往阮程娇是女子,陛下自是没什么?反应。若陛下发觉了这个真相?之后呢?

那么?她还会这样?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吗?

还是说阮程娇最?终也会入宫?

他蓦地止住思绪,不敢再想?。陛下是他的妻主,却也不只是他的妻主。

不,或许,或许阮程娇并无此意?。要不然,他怎么?会一直瞒着?陛下。

颜昭稍稍松了口气?,才要将阮程娇额上的手帕再换一遍水。

就被躺在?床榻上的人一把握住了手腕,“师……师姐。”

阮程娇的声音有气?无力,迷迷瞪瞪地唤着?。也不知他梦见了什么?,神情那样?哀伤。

颜昭从他掌心里挣脱开,先是重新?浸湿了手帕搭在?阮程娇额头,又用一片洗净的破瓦小心地装了些热水,一点点沾在?阮程娇干涸得快要裂开的唇。

“师姐……”阮程娇还犯着?迷糊,嘟嘟囔囔说了几句。

颜昭靠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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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分辨了好一会,才听出他的意?思。登时愣在?原地,心中的那一分侥幸也碎成了渣。

原来阮程娇并非没有动情。

那这样?一来,只要等陛下发现,她们?就会……

疯长的酸涩似毒,狠狠拉扯着?他压在?腔子里强装平静的心。他不能去想?她抱着?旁人的神情,更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颜昭捂住脸,落下的泪珠似是要穿成一股线,难过地无以复加。

外间的天色越来越亮,颜昭哭过一回,尽管心绪难平,终究还是抽抽噎噎地又去附近拾了些柴火。无论如何,他都欠阮程娇一个救命之恩,照顾他也是天经地义。

等搭在?阮程娇额头上的手帕换了第五次时,躺在?木床上的男郎总算退了烧。

阮程娇是被一股米粥的味道慢慢唤醒,睁开的双眼。

他微微侧脸,瞧着?不知去哪寻了些小米的颜昭,再看自己挂在?木架上的衣裙,登时回过神来。

“你醒了?”

正忙着?用洗净的小树枝搅着?米粥的颜昭抬眸,他并非不善厨艺,只是这里的条件有限,好不容易在?另外两个茅草屋里寻了这些小米,就想?着?熬成粥替阮程娇补补气?力。

他面上还有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灰尘,只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最?是清亮。

阮程娇坐起身,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刚刚才退了烧,定然会口渴。”颜昭深深吸了口气?,用刚刚的瓦片盛了些热水给他,“米粥马上就好,一会你多吃些补补气?力。”

阮程娇沉默地接过瓦片。

那一点水波里清晰地倒映出他散发的模样?,他抿了抿唇,一口喝下润嗓。

他也的确是没有多余的气?力,等颜昭又盛了煮好的小米粥来,强忍着?霉味,一股脑咽进?肚里。

过往行?军之时,他吃过许多不能吃的。像是树皮,抑或是这样?发了霉的食物。

他身子比一般男郎强了不少,颜昭却是不同。

阮程娇止住他要喝米粥的动作,“别喝了,我一会去河里捉些小鱼。”

他穿上已经干透的衣裙,站起身往门外走去。临踏出门时,脚步又顿住。

外间已是阳光明媚,暖和?地晒在?阮程娇面上。

“你……”他迟疑了片刻,低道,“为什么?不问?”

前路

问……

他能问什么?

颜昭抬眼,面容平静地看向阮程娇。

他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那双眸子里的淡漠,却?让阮程娇冷不丁地生出些惧意。

他像极了?元苏。

阮程娇抿唇,不再询问,转身大步朝外。

天朗气清,宽阔的河面波浪推着波浪,万马奔腾地流向不知究竟的远处。

他找了?个趁手的木枝用腰间的短剑削尖,将衣裙的摆角掖好,朝着岸边缓步走去。

河流湍急,待一波一波拍打到岸边时,反倒渐渐平静。

几尾小鱼摇头晃脑地在浅水中游来游去。许是这里许久不曾有人烟,鱼儿并不十分警觉,十分悠然自得地浮起潜下,吹着泡泡。

阮程娇气力还没怎么恢复,好在他常年习武,眼疾手快的功夫还在。没多久,他身后?就?多了?几尾奄奄一息的小鱼。

过往在军中,这些捕鱼收拾鱼腹的活计都是元苏在做。有她?在,就?是再恶劣的情况,阮程娇都能被?照顾的很好。

如今他亲自做起这些,还有些生疏。磕磕绊绊地将那些不能吃的鱼鳞刮干净,又?把鱼腹里好好清洗了?一番,阮程娇用洗净的木枝将几条小鱼分别串好,又?留了?两尾提在手中,往茅草屋走去。

屋里的火正旺,他先是把串好的鱼架起来烤在火上,又?把那两尾鱼放在颜昭洗净的破瓦罐里煮着鱼汤。

他手下不停,颜昭也没闲着。去早前?寻到小米的那个茅草屋里又?翻腾了?一遍,还真给他发现了?一小罐盐。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谁会把这么大的一罐盐留在这?颜昭稍稍用指尖蘸了?些放在嘴里,又?确定了?一遍,的确是盐。

但很快他的眉心就?微微皱起。

跟早前?那些放坏了?的小米不同,这罐子藏得更为隐蔽,也不知是不是靠近河岸的关系,罐子里的盐还有些结块,显然是受了?潮。可?即便?如此,盐有多贵重,几乎无需再言。

寻常百姓也不会留下这么大一罐盐不带走。

他抱起罐子回到原先的茅草屋里,递给阮程娇,“你瞧这个。”

“这是……盐?”

阮程娇一愣,颜昭点?头,“我在想会不会和之前?的——”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脱口而出道,“官盐!”

虽说渝北的李太守已经上了?折子言明官盐船只沉没,但官盐打捞却?还未有消息。按理来说,那么多的官盐装在麻袋里,就?算落水也不会很快溶解。水运司若是及时打捞,是可?以将损失减到最小。

但昨夜水运司莫名大火,暗卫也不曾传来京都的消息。

颜昭沉默了?片刻,低道,“她?们莫不是要?私吞这批官盐?”

“有可?能。”阮程娇细细将前?后?线索捋了?一遍,与他分析道,“我猜李尘定是利用这次沉船,把打捞出来的官盐挪为私用买卖来大量敛财。不然她?也不用火烧水运司这么大的手笔,火势越大,那些记录才会干干净净,毫无残留。”

“那她?岂不是早有预谋。”颜昭心里咯噔一下,轻声道,“我听妻主提及,这三年渝北的税收几乎占大晋钱库的五分之一。我猜李尘定是以朝廷的名义先高额征税,不顾民生。导致渝北百姓对朝廷生出怨言,而早前?那个书生娘子的死更是一个导火索,激化了?民怨。百姓无力反抗,就?只能寻着时机动手。”

“不错。”阮程娇点?头接道,“就?像我们早前?分析那样?,能引起朝廷重视的,便?只有大案。所以官盐运输才会出了?问题,这样?也能解释为何那些暗中动手的百姓能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极为隐蔽地避开水运司的监管。”

“是李尘,她?布局三年,等?的便?是这一刻。”

颜昭眉心紧皱,“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等?三年才动手。看王雨和吴阿四的反应,对于朝廷的怨念已是深重。早动手岂不是更好?”

“江峪山、怡亲王。”阮程娇略一思量道,“你不觉得今岁这些事来得过于紧密了?吗?”

“你的意?思是……”颜昭攥紧手指,神情肃穆起来。

江峪山一役后?,陛下分出了?部分兵力重点?驻扎边陲。而怡亲王之死,让她?又?遣了?几名亲信前?往怡亲王封地整编部署。

朝局看似平静下来,但其实陛下能用的武将已然不多。永嘉侯又?要?陪在长公子身侧,若是此时再有动乱,以陛下的性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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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亲自征战以儆效尤。

面对面硬钢,她?们没几分胜算。但若是以渝北官盐之事作饵,则有几分胜算。

是以之前?奉旨前?来清查官盐一事的官员,就?算不是高太师是旁人,也必须身死。唯有这样?,朝中那些大臣才会心生惧意?,逼迫陛下亲自出手。

“嗯。”阮程娇看了?眼忧心忡忡的颜昭,肯定了?他的想法,“师姐必然是猜到了?这层,才会以身作饵,反诱她?们入局。”

“那妻主会不会有危险?”

她?们具体的部署,颜昭并不清楚。他只知道陛下身侧有暗卫。

但李尘若有这样?谋逆的打算,又?私吞了?这么多的盐,足见她?养的兵士不少。

暗卫武艺再精湛,人数也是有限的。若对方?真的有千万人,以多压少,就?是武艺再高强,也难支撑。

“你放心吧。”阮程娇也没把握,但以他过往跟在元苏身边的观察,她?从?不会做无把握之事。

“师姐做事最是心细,她?能让我带你们走,必然已经有了?对策。”

阮程娇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只是如今不知许应书和表公子怎么样?了?。”

好歹也相处了?一段日子,他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必然有些挂念。

阮程娇主动开口提及旁人,颜昭藏了?许久的忧虑方?不再避讳地显现出来。

书钰是他的亲人,颜昭几乎是醒来的第一时间便?生出了?担心。但昨夜里的情形,阮程娇已经尽力,他若是再提及,怕是会让阮程娇觉得自己有苛责之意?。

更何况阮程娇也是个男郎。

那样?湍急的水流里,他能救起自己,只怕已是极限。

“我听妻主提及,许管家会泅水。”颜昭尽量让自己往好处想,宽慰着明显自责低落的阮程娇,“或许她?能救下书钰。过去在家中,我爹曾请过看相的相师替书钰瞧过,相师说他命中有吉,是贵相。”

“你不必安慰我。此事是我失职,待日后?我自会跟师姐认领责罚。”阮程娇瞥了?眼对侧安静下来的颜昭,唇角微微一撇。

罢了?,他也是好意?。自己又?何必说话这般生硬。

阮程娇忖了?忖,轻咳了?咳,转了?话题问道,“你爹为什么要?给表公子看相?”

颜昭没料到他还会开口,愣了?愣如实道,“那会我们刚刚搬来京都,听说京都里有位相师极为灵验,我爹便?特地请了?她?来。书钰自幼就?养在我家,所以也就?一并给他也看了?相。”

“那……”阮程娇甚少听这些事,一时生出好奇,“那相师有没有言中你会嫁给师姐?”

他问得仔细,颜昭略略回想了?一番,摇摇头,“她?只说要?我那年的中元节一定要?出去逛逛。”

等?等?。

颜昭蓦地打了?个激灵,其实这事他早就?忘了?,若不是今日无意?提及,他还真的不曾前?后?细想一番。

陛下曾说过,是在中元节初遇,方?生出了?情思。

颜昭刚刚还忧虑的眸子有了?几分笃定的神采,“不,这相师其实是提过的。”

既然他的婚事都能被?这相师言中,她?自是有几分灵通的。说不定书钰命中带吉一事,也是真的。

书钰定能逢凶化吉!

“……这么灵?”阮程娇并不十分相信,颜昭点?头,“听说此人还给长公子也瞧过姻缘。”

阮程娇默了?默,这些事对他而言极为陌生。但似乎男郎们都喜欢信这些玄之又?玄的模棱两可?之言。

他也不好直接驳了?颜昭,师姐说过,人活在世上得有念想,有念想才能坚持,才能生出勇气。

如今他们所在之地也不知是何处,不过得了?这罐莫名的盐,他们大抵还是在渝北境内的。

外?面的消息暂时封闭,就?只能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去。

或许他们也可?以再等?等?,看看会不会有人来取这罐盐。

他思绪纷纷,将烤好的小鱼上洒了?些盐末递给颜昭,“多吃点?,一会怕是还要?走一段路。”

鱼皮微焦,其下的肉却?是鲜嫩。

颜昭也明白,若想再见到陛下,此刻补足体力是关键。他并未推辞,两个人安静地坐着吃着手里的烤鱼,又?分食了?鱼汤。

茅草屋外?,有艘渔船正顺着河流而下,渐渐靠岸。

阮程娇一直都注意?着窗外?的动静,这会当即警觉起来,踩灭了?火堆里的残火。

他们身份已经暴露,这几个茅草屋又?极为显眼。

他不确定此刻撑着船停靠过来的究竟是寻常百姓,还是李尘手下乔装打扮过的死士。

阮程娇示意?颜昭站在自己身后?,低声道,“一会若是打斗起来,我缠住她?们,你抽空就?跑。”

“那你怎么办?”

颜昭若是不知他是男郎,倒也还能安心照做。如今阮程娇刚刚退了?烧,脸色还惨白着,真动起手来,怕是不成。

阮程娇瞥他一眼,“生死有命。”

若说刚刚他还有几分侥幸,认为颜昭或许惊吓过度,并没有看破他的身份。

那此刻,他几乎可?以断定凤君知晓了?真相。

不然,以颜昭的性子,就?算再慌乱的情形也定会避嫌,而不是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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