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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将自己被安排的身份说得极为?有底气,又强调了一遍,“是正夫!”
做戏
书钰挺直了腰板。
人活一生?,为得便是面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这穷乡僻壤里的贱民因为「小侍」二?字,对?他生出怠慢轻视之心。
“原是这样,是我误会。”吴阿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姐妹一家都姓苏,若是将书钰也称呼为苏夫郎,总是不好区分的。
吴阿四?便?按照民间的规矩称呼书钰道,“三相公可是新婚?”
书钰不解,颜昭却?是刹那间明白了吴阿四?的言下之意。
此人心细口直,定是看出阮将军与书钰并不十分亲近,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王夫郎看得真准。”颜昭将话接了过来,拉着书钰的手轻轻拍了拍,轻叹了一声道,“我家三妹与妹夫的确刚刚成婚,若不是家中出了这等事,这会子两人合该在府中慢慢相处。也不会随我们一路奔波。”
吴阿四?听得有几分道理。这年头都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妻夫未婚前几乎都不曾见面,便?是他嫁给王雨前,也不知她?长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子。
更何况苏家不久前才经历了变故,想来苏三娘子也没?什么心思与自家夫郎风花雪月。
“原是如此。”吴阿四?抿唇,想了一会方安慰着也做出一副愁苦模样的书钰,“要我说?三相公也莫要心急。总归是妻夫,只要时日一长,慢慢就有了感情。”
“我瞧王夫郎与王娘子关系极好。”颜昭笑笑,打探道,“也不知王夫郎可有什么诀窍?”
“苏夫郎这话可是问对?了人。”一提起这个,吴阿四?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兴致勃勃地先是往窗头遥遥望了眼,见那些?女郎都在处理鱼虾,方压低了声,“在这一方码头,要是我吴阿四?说?不懂妻夫之道,旁人怕是也知之甚少。”
说?罢,吴阿四?示意他们二?人靠近些?,他自己的声音越发轻了些?,才将将说?了两句,颜昭耳尖蓦地一红,忙下意识捂住书钰的耳朵。
他还未嫁,可听不得这些?。
“苏夫郎是大户人家出身,想来是不曾听过这些?吧。”吴阿四?低道,“可这世间女子,偏偏最?吃的就是这一套。我敢打包票,若是苏三相公用了这法子,保证苏三娘子再也离不了他。”
他说?着就要拔开颜昭捂住书钰双耳的手,预备再传授些?顶顶好用的法子。
颜昭心里有些?着急,原本他只是想打探打探她?们生?活的日常,却?不想吴阿四?实诚,上来便?这样交底。
这些?话他听了倒也没?什么。
书钰年纪尚轻,脸皮薄。要他听这些?,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颜昭担忧着一旁坐着的书钰,正要再替他寻个借口。就见他与吴阿四?笑了笑道,“那王夫郎可莫要藏私,我也想和?妻主尽快地熟悉起来。”
若论真格,刚刚吴阿四?说?得那些?,他老早就已经学过。不过天下能人异士众多,或许吴阿四?还有些?更加精妙的法子,能助他日后一举得了陛下的心。
只不过这些?却?是不必与表哥提及。
他做好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吴阿四?也不藏着掖着,更不管颜昭要不要继续听,顺手把他也重新拉了进来。
几番私语,终究是让书钰恍然大悟,让颜昭脸上红得似要滴血。
原来妻夫间,真的还有这么多花样。
颜昭悄悄往船头看去。
正午的阳光猛烈,陛下却?丝毫不惧,与王雨、阮程娇三人各坐着一个小板凳。过往执笔拿剑的手正熟练地用着杀鱼刀。三下五除二?,便?处理好一条鱼。
似是感应到他的视线。
元苏抬起眼,朝里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避开,都弯了眉眼,浅浅笑着。颜昭心中一甜,俊雅的面容上铺开一层浅浅的红。
“瞧瞧,苏夫郎刚还说?我,我瞧你与苏娘子关系也不错。”吴阿四?及时打趣道。
何止是不错,其实就吴阿四?来说?,也是有些?羡慕她?们这样蜜里调油的样子。
王雨虽对?他极好,但是在人前总是要维持着一家之主的面子。甚少会这样大大方方与他在人前做出些?亲昵之举。
听了这话的颜昭不好意思地扭开脸,脸一垂,眉眼处却?还微微红着,似是沾染了春风里盛开的桃花,“主要是妻主对?我很好。”
“哎呀,怎得还这般害羞。”吴阿四?笑笑,“总归如今是要帮着苏三娘子和?苏三相公相处融洽,不如苏夫郎也说?些?法子?”
虽说?是为了书钰,但吴阿四?也是真心想听。
要是王雨也能像苏娘子一样,在人前也不掩喜欢之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双眼睛齐齐看过来,颜昭神情一顿,他哪里有什么法子。
他也就只是做了陛下的小尾巴,黏着她?而已。
可这些?话总不好直白地说?出来,男郎拢在衣袖下的手指不由得攥紧,忖了忖才低道,“就——就只是做好夫郎的本分。”
“就这样?”
“就这?”
两道声音几乎齐齐响起,吴阿四?怔在原地,书钰则是一脸不信,表哥定是怕他学了自己的招数。
颜昭点了点头。
吴阿四?不死?心,“苏夫郎所说?的夫郎的本分,可是还有些?别的什么?”
他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颜昭细细想了想,又道,“我给妻主做了里衣和?兜子,这算不算特?殊?”
里衣和?兜子?
“”
吴阿四?难得沉默,这果然是做夫郎的本分。
可面前的颜昭不似说?话,那双清亮的眸子认真万分,吴阿四?唇角微微抽动,笑着岔开了话题,“我估摸着鱼虾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咱们去生?火吧。”
书钰跟着吴阿四?一同往船头走去,留下颜昭一人慢了半拍。
男郎低垂下眼,有些?闷闷不乐。他真的没?有说?谎。
净了手的元苏本是要再跟王雨打探些?细节,见书钰跟着吴阿四?走过来,稍稍侧身让开。一抬眼,就见她?的夫郎一个人在船舱里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影显得落寞又孤寂。
元苏心头涌起些?不舒服,与阮程娇递了个眼色,自己往船舱走去。
“江远?”
元苏原本要牵起他,可她?刚刚才处理过鱼虾,手上难免还有些?鱼腥气,伸出的手一顿,只是坐在了他的身边。
“妻主。”颜昭却?不嫌弃,主动握住她?的手指,反而问起了她?,“你怎得过来了?”
码头上有什么风吹草动,没?有什么会比渔民知晓的更为清楚。
这也是元苏为什么会跟着吴阿四?一同前来。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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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王雨嘴严的很,饶是她?与程娇多方旁敲侧击的打听着,这个女郎也始终憨憨笑着,甚少提及官盐之事。
她?如此谨慎,反倒显得有些?刻意。原本事不关己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凑个热闹,东一言,西?一嘴的猜测纷纷才是常理。
若是避而不谈,便?说?明?此间还有大问题。尤其这片的渔民极为团结。
元苏心中有了猜测,知晓王雨心中仍有戒备,也就不再此刻继续打听。她?握紧颜昭的手,“自是担忧你。”
“我?”颜昭仰起的眸子微愣,轻轻摇了摇头,“我无事。”
“那怎得不跟他们一起去生?火?”
元苏了解颜昭,他最?是担忧书钰,又怕书钰说?错话,是以时时都会让书钰跟在自己身侧。
如今,却?让书钰一人与吴阿四?混在一处。
“妻主。”颜昭知道自己瞒不过元苏,声音一低,“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虽说?他也做了里衣和?兜子送她?,可就如吴阿四?的神情表现的那样,这的的确确算不得什么特?别。本来做人夫郎的,就是要帮自家妻主做些?贴己的物件。
倒是陛下先送了他小木剑,又送了小木马,如今还有他日日簪在发间的木簪。
他怎得就没?想过为陛下再多做些?什么。
这是颜昭闷闷不乐的缘由,他心中自责又羞愧。手指摩挲在她?的手背,说?不出的懊恼。
“我什么都不缺。”元苏微微一笑,逗着他,“不过我已经与王雨打听过,刚才那条街上有处便?宜的院落可租,到时候可要麻烦江远好好打扫收拾一番。”
“妻主放心,我一定会打扫的干干净净。”刚刚还神情低落的男郎登时眉眼生?亮,与她?低低保证道,“而且会尽量置办的很舒适,像一个家,让妻主能安然入睡。”
元苏捏了捏他的鼻尖,她?早些?年行军打仗,睡过草地,也躺过土炕。让她?安心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柔软的被褥。
而是身侧的人。
他必然还不清楚,有他在的地方,就已经是家。
鱼虾鲜嫩,不需要特?别重的一些?调味。
吴阿四?分了几条最?大的放在元苏一行人的面前,船舱狭小,挤着坐仍是施展不开。许应书自觉地端了碗去船头。
阮程娇瞥了眼正把挑了刺的鱼肉往元苏碗里夹着的颜昭,默默放下了自己的筷子,手里拿了个玉米面的饼,也去了船头透气。
船头的小锅里咕噜噜还沸着,鱼汤正鲜美。
许应书喝了一口,瞧见发狠似地咬着玉米饼的阮程娇,不动声色地坐远了些?。
吃了醋的男郎,最?是惹不得。
她?明?白这个道理,稍稍往船舱里瞧了眼,就见吴阿四?一直鼓动着书钰。
“放心去瞧瞧,此刻正是你与苏三娘子拉进距离的好时机。”
书钰好不容易才坐在了元苏身侧,就被吴阿四?塞了一碗鱼肉,示意他去船头。
“可是,我——”书钰心中微恼。
不过,做戏就要做全套,他若是在此处露了破绽,定会坏了陛下大事。
书钰做出副羞涩为难的模样,却?也顺从地端了碗往船头走去。
落脚
正喝鱼汤的许应书瞧见这一幕,不动声色地又坐远了?些。
看戏的最佳位置,可从来都不是近戏台的地方。
众人的视线从船舱里看过来,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推着步履维艰的书钰一点点靠近船头。
“”他甚是为难,却也碍于背后不断鼓劲的吴阿四?,张了?张口,好半晌才唤出一声极不熟练的称呼,“妻妻主。”
这一声如雷劈,轰得阮程娇直接愣在原地。他面上?难抑嫌恶神情,又怕被吴阿四?等人识破,硬生?生?背过身?不去看书钰。
许应书瞥了?眼僵住的阮程娇,只道有好戏看了?。
“妻主。”书钰亦是别扭,捧着碗的手仿佛举了?千斤重的石头,可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也轮不到他来左右,“我瞧你刚刚没怎么吃东西,这有点鱼肉,你要不要——”
“不必了?。”阮程娇冷冷拒绝,“我不爱吃鱼。”
这话一出,吴阿四?听着便?有些心疼书钰。更何况此事还是他撺掇的,吴阿四?越发自责。
再瞧凄凄哀哀地垂下头折回船舱的书钰,吴阿四?头一回生?出些挫败感?。
都说男追女?,隔层纱。
怎得到了?苏三娘子这里,就成了?一颗万年?铁树,怎么都不见开花迹象。
不过此事到底还是她们的家务事,吴阿四?也不好直接插手,眼睛看向周围的几人。
她们面上?神情也都有些微妙,但都沉默着。只吃鱼的吃鱼,喝汤的喝汤。
“这苏三娘子性子也真是冷硬。”吴阿四?忍不住在颜昭耳边低声嘟囔,“三相公相貌俊俏,又肯为她下功夫,她竟一点都不为所动,当真是铁石心肠。只怕以后三相公的日子是不好过喽。”
“话也不能这么说。”颜昭示意他小声些,“感?情一事急不得,细水长流才好。如今三妹遭逢巨变,哪里能有心思?谈论这些风花雪月。”
“可我瞧苏娘子就与苏夫郎恩爱无差。”吴阿四?这话一出,颜昭登时警觉起来,叹了?口气道,“我与妻主成婚多年?,与其说是妻夫,如今更像是是相濡以沫的亲人。更何况妻主是家中长女?,若连她也失了?常性,心事重重,那这家中又有谁来主持大局呢?”
“说的也是。”吴阿四?听着有理,又挨过去安慰了?书钰几句。
“对了?,我刚刚已经?托人去问了?临街的那个院落。”王雨放下碗筷,有喝了?些鱼汤,把嘴一抹,方继续道,“苏娘子一行人打算住多久?”
“最少?半月吧。”元苏接过颜昭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边思?考边道,“我们初到渝北,就是去谈生?意,也得好好打听一番。如今我二妹先去了?茶叶铁器行当,也不知谈得如何,合作?可行与否。再加之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就是真的谈成,少?不得也要跟这里的水运司做个记录。不然到时候船入不了?码头,又是一场空。”
“苏娘子还有船?”王雨惊讶。
元苏颔首,“如今我家仅剩这一条翻身?救命的船,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举家来渝北谈生?意寻活路。”
“若是如此,我劝苏娘子还是莫要在渝北搞什么货运。”王雨压低了?声,“此处水运司心黑,每回都要抽取六成利润方可放行盖章。”
“六成?”元苏蹙眉,“这怕是不合朝廷法?度!我在家中也曾随母亲处理过水运一事,朝中文书明言,只取两?成。”
王雨嘴一撇,露出个无奈地神情,“律法?是律法?,渝北的规矩是规矩。”
“渝北的官员不管吗?”元苏道,“渝北衙门于水运司都督查之责,在我们那,若是有人状告水运司,衙门都会受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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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呈。”
“苏娘子说得是。”王雨语气愤恨起来,“只可惜我们渝北这官,早就吃了?水运司的好处,又怎么会理百姓之言。罢了?,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我只是一番好意,若苏娘子当真想重新翻盘,就莫要在渝北走水路。这水路——”
她脱口而出的话未尽,吴阿四?猛地捣了?王雨一胳膊肘,岔开了?话题道,“不是说要带着苏娘子去瞧瞧院子么?”
“对对对,我怎得又说远了?。”王雨后知后觉地敛住话头,笑了?笑,“这一路山高水远的,苏娘子和诸位也该好好歇歇脚。”
元苏顺着她的话接道,“如此,我们就不叨扰了?。”
“哪里的话,苏娘子和诸位能来我们这小渔船,已是赏脸。”吴阿四?妥帖地圆着场,扶着书钰往外走的时候,还不忘小声地安慰着他,“左右你们已经?成婚,这事倒也不急于一时。等夜里你主动些,定能事半功倍。”
书钰只装作?哀伤的模样,等与吴阿四?话别,方重新走在颜昭身?侧。
她们一行人身?形姿容都是不俗,走在街上?极为醒目。尤其早前又出了?那样的误会,这会王雨领着她们一走进临街的院落,周围打量的目光登时两?两?交互,低声议论起来。
“瞧这样子,是要在咱们这暂住?那之前那事会不会——”
“闭嘴。我可不知道什么这事那事。”
“嗐,看我这记性。”说话的人猛地拍了?自己两?巴掌,讨好地笑道,“我也是担心。”
“担心什么。”有个声音从她们背后压低了?声,“早前那个太师不也没查出什么。更何况这些拖家带口的,多半就是个商人罢了?。到时候给她们些甜头,哄她们走就是了?。”
“是。”刚刚谈论的那两?人登时恭敬起来。
“那个人现在可有消息?”
“我们已经?在渝北城中详细问过,都说不曾见过。”
“是么?”
那两?人不敢转过身?去,只忙不迭地点着头,“是,小的们敢发誓,渝北城中绝对没有那个人的身?影,说不定她早就淹死在这江河之中。”
“不可大意。朝中大员莫名折在调查案子的路上?,此事必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算了?。这些人来的时机又怎么凑巧,不论她们是不是从京都里来的,那个人都不能留活口。死无对证,方能周全!”
“是,小的们必会掘地三尺,将那人的尸首带来。”背对着的两?人面上?生?出些不耐烦,却也不敢失了?礼数,
等了?好半晌,眼瞅着王雨已经?从临街的院落出来,这两?人方悄悄侧脸,见身?后无人,俱齐齐松了?口气。
“大姐,咱们凭什么要听她的?”其中一个年?纪稍轻些的心有不满,明明脏活累活都是她们在做,偏生?要矮人一头。
“你懂什么!”另一个女?子拿起菜刀狠狠剁了?几块骨头,侧目低道,“这可是你我保命的法?子。若日后当真有人查到了?真相,你我充其量也就是个从犯,说是被逼迫也是成的。不像她,处处出头,早就成了?新的靶子。”
“大姐,我还是不明白。”
“你要是能明白,这大姐不得你来做?”说着话的女?子轻蔑笑了?笑,见熟稔地街坊过来,忙招呼道,“呦,这不是李夫郎么,我可瞧见你那宅子刚刚租了?出去,怎么地,今还是半斤肥油?”
“冯屠户这是瞧不起谁呢?”挎着菜篮的李家男郎敛了?敛眉,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往正磨着刀的冯肴面前故意晃了?晃,“可看见这是什么?”
他哼了?一声,“有这白花花的银子在,谁还吃什么肥油。自是要腿子肉半斤。”
冯肴连连点头,恭维了?几句,状似不经?意道,“李夫郎,刚刚那一行人竟这样大方,银子说掏就掏?”
“大方?”李家夫郎翻了?个白眼,“你是没见。那年?轻男郎长得跟画上?的仙君一般,讲价极为厉害,要不然今日何止是半斤腿子肉,再加些也是成的。”
冯肴略略放下些心来。若当真是京都里来的暗使,必不会这样在意钱银。
一墙之隔,各人已然拿起了?扫帚和抹布,分工明确地打扫起许久不曾住人的二层小楼。
颜昭挽起衣袖,正认真地打扫着二楼正中的卧房。
刚刚他粗略看了?看,院子里的锅灶单独在西南角的一排平房里,丝二而贰武旧易四七加群全年每日更新每天吃肉这个小楼入门是正厅,正厅两?侧各有四?间房,阮程娇与许应书各得一间,还未归来的崔成、魏盛妤各一间。二楼上?有三间房,他和陛下睡中间略大的正房,书钰挑了?隔壁一间,还有一间空置着,暂时放了?些杂物。
“妻主。”
忙活了?大半日的颜昭将将把屋子里家具擦了?个遍,还来不及喝口水,便?揣了?钱袋,与正往灶房里搬米面柴火的元苏扬声道,“我跟书钰去买些被褥。”
虽说夏夜里并不寒凉,但是靠近江河的地方,少?不了?蚊虫。
颜昭算得很?清楚,除了?每个人都要的新被褥。还有帐子也很?重要。
更何况,他都答应了?陛下,要布置得舒适软和。
颜昭心头惦记着元苏的小喜好,出门的脚步焦急。
“主夫,我跟您去吧。”
待元苏点头,许应书忙上?前跟着。一同往外走去。
归置好最后一叠柴火,元苏从灶房旁的水井打了?水上?来,净了?手,方仰头四?处望望,绿树成荫,炊烟袅袅。
刚刚还落了?灰的院落。已然有些生?活的迹象。
“大姊。”
难得只剩她们两?人,从正厅出来的阮程娇眉眼中笑意盈盈,递了?清茶给她解渴。
夏日里阳光猛烈,元苏又是劈柴又是挑水,早就出了?一身?的汗,这会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正要寻个扇子扇凤解热,唇角一软,却是阮程娇伸手极快地蹭过。
“大姊也真是的。”他话虽抱怨,面上?却温和,“这么大的人了?,喝水还会留水渍。刚刚我在灶上?烧了?水,也把浴桶刷得干净。大姊若想解热,不如去沐浴一下?”
总归凤君不在。
阮程娇面色微红,瞧着应声往浴室走去的元苏,“大姊若是想唤人搓背,我就在外面。”
同饮
“搓背?”元苏愣了一下,笑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过去她们虽多在北方行军打仗,可哪有什么正经八百的功夫搓背沐浴,至多是在小河里冲冲凉,再用皂角洗了发丝上的污浊。
也就入京登基之后,所?有的一切才慢了下来。不必急急润了水就当是洗过一遍,可?以好好泡在热水里。
“我自然知道大?姊的习惯,但这?些日子主夫常帮你搓背。”阮程娇顿了顿,道,“所?以我想着,大姊或许习惯了。”
元苏摆手,“我跟你一样,并不喜欢沐浴时有旁人在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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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阮程娇微怔,好奇道,“那大?姊为什么不跟主夫说?明白。”
“跟江远说?明白?”这?事元苏还真的从未想过。
她略一沉思,回忆起?颜昭失忆后头一回去御池寻她的情形。
那夜里,男郎眸子亮晶晶地,似是天窗漏下?的星光,眼巴巴地瞅着她。
明明脸都红透了,却还故作镇定,一本正经地要替她擦背。
元苏只想想,唇边的笑意便止不住,摇摇头。
“没那个必要。他?是我的夫郎,替我擦背也是考虑到我常年在北方打仗,怕是有这?习惯。他?只是想对我好。我若是拒绝,岂不是显得薄情寡义了些?”
阮程娇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看来大?姊是习惯了主夫擦背。”他?垂下?手,抿住唇。眼瞧那扇门就要关上?,阮程娇蓦地出声,“我也想对大?姊好。”
沉淀在岁月里的心思如今成了一缸沸腾的醋,他?眼眶微涩,头一回没有退缩,坚持道,“我一定不会比主夫做得差。”
“嗯?”元苏诧异挑眉,上?下?打量了正闹着别扭的阮程娇,忍不住玩笑道,“你是我的小妹,江远是我的夫郎,你们自是都对我好。不过,你没必要在这?样的小事上?较劲。不然旁人听了,还以为你是吃了江远的醋。”
“我——”阮程娇心头一哽,脱口而?出的话还未说?完。
元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放轻了声,“放心吧,我不是那种见色忘义之人。我既应了阮夫人,就会把你一直带在身边好好照顾,不会再抛下?你。”
程娇早年失了母父,年纪尚小就家逢巨变。
她仍记得那一天跪在阮夫人墓前缩成小小一团的程娇,像是被遗弃在风雪中的幼崽,无依无靠,孤零零地叫人怜惜。
这?些年她们一起?长大?、参军。
元苏知道自己对于程娇而?言有多重?要,也明白她对自己的依赖。
程娇定然是怕自己有了江远,就会与她疏远。不然也不会在路途中,每每瞧见颜昭与自己挨得近了些,便闷闷不乐。
“真的?”那张雌雄莫辨,美得惊人的脸稍稍仰起?。
元苏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从不说?谎。”
眼看程娇眉目间轻松了不少,元苏笑笑又道,“所?以,江远不会让你我疏远,他?会跟我一样,成为你的家人。”
家人?
阮程娇愣住,下?意识唤着要关上?门的元苏,“大?姊,若是”
他?才不想当她的家人。
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她,成为她的夫郎,成为她牵着、爱护着的那个男郎。
“怎么了?”元苏耐心地瞧着吞吞吐吐的程娇。
“若是我,我是——”
吱呀——
未尽的话被推门而?入的声响生生淹没。
几?乎是瞬间,刚刚还专注地看着他?的女郎,视线一转,便跳过他?,落在了指挥着小贩往里送被褥纱帐的凤君身上?。
“妻主!”
欢快地脚步从后渐渐靠近,颜昭先是让书钰一一检查了每间房的被褥纱帐有没有齐全,这?才把剩余的钱银结清,让许应书送那些小贩们出了院门。
他?面上?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明明心急要来寻她。却在走近时刻意地慢了脚步,两只手背在身后,眸子弯弯,与阮程娇点点头。
他?缓缓走过,越过了阮程娇,也越过了地上?那个踟蹰不前的影子。
阮程娇默默地闭上?嘴,一双眼愣愣地,瞧着那藏了卤梅水竹筒在身后的男郎,一点点靠近她。
甜滋滋地唤着他?在梦中一直想拥有的那个称呼。
“妻主,我带了好东西给你!你猜猜。”
以元苏的眼力,早在颜昭一进门,就已?经发现他?藏着的那个「宝贝」。
原本以为是他?自己馋嘴,没想到竟是给她带的。
男郎鼻尖上?还有热出的薄汗,一双眼巴巴地望着她,既期盼她猜不到,又生怕她不愿意玩这?样幼稚的把戏。
“唔,是梳子?”
元苏伸手替他?抹去汗珠,稍稍蹙眉想了想,故意猜错。
果不其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当真得意起?来,颜昭摇摇头,“妻主再猜猜。”
“那是蜜饯?”
“也不是!”颜昭翘起?唇角,“妻主定然想不到我买了什么回来。喏!”
他?献宝似地将护了一路,藏了半晌的竹筒举在元苏面前,“卤梅水,酸酸甜甜,最是适合夏季解暑。”
“你怎得不喝?”
元苏打开竹筒,伸手先递给同样暑热的男郎。
“妻主先喝。”颜昭眉眼弯弯,就着她的手递回竹筒,“我拢共买了六个,程娇、许管家、书钰各一个,盛妤和崔成各一个,因为她们还未回来,我就让许管家先放在她们房里。妻主和我喝一个。”
元苏顺着他?的意思稍稍喝了一口,又递在颜昭嘴边。瞧着他?乖乖喝着卤梅水,方低声问道,“可?是钱银不够?”
“嗳?”颜昭一怔,从腰间拿起?钱袋给她掂了掂,“还有好多铜板呢。”
卤梅水并不是什么贵重?的饮子,元苏不解,“那怎么没多买一个?”
他?明显又热又渴。
颜昭脸上?的暑热还未消褪,听着她的话渐渐又红了几?分,他?低下?眉,悄悄伸手勾住她的小手指,“因为——”
“嗯?”元苏瞥了眼拿着竹筒过来的许应书,牵着颜昭往窗边走了几?步。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偷偷瞄着等他?回答的女郎,心口欢喜难抑,轻声道,“因为我想跟妻主一起?喝。”
不是一人一个竹筒,而?是「你一口,我一口」坐在一处慢慢分饮。
元苏霍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眉眼一弯,故意逗他?,“现在怕是还喝不了,我在浴桶了放了热水,正打算泡个澡。”
“妻主要沐浴?”
颜昭一听,利落地将竹筒重?新?盖上?,跟着她就要进浴室,“那我先帮妻主擦背,等妻主洗完,我们在一起?喝卤梅水,好不好?”
他?虽是问着话,却并未真的要元苏回答。
那双漂亮的眸子亮晶晶地,满是笃定——陛下?一定不会拒绝他?。
毕竟,她们感情可?好着呢。
浴室不大?,两个人前后进去。关上?门,就与外面成了两个世?界。
阮程娇喉间泛苦。
明明他?就在这?站着,可?当凤君一出现。他?就如同这?院落中的树枝或是石墙,在她眼中不再鲜活。
她几?乎忘了他?的存在,低眉含笑时,眼中只有凤君。
“三姑娘。”许应书手里还拿着属于阮程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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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卤梅水,她微微叹了口气,上?前递了竹筒过去,“天热,解解渴吧。”
“我不渴。”
他?的声音哽咽,眼尾泛红。神情却还强撑着,大?步往前,想要越过许应书。
可?走了几?步就又停下?。
他?不知道此刻该去哪。
“三相公在楼上?歇息。”身后,许应书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只一一复述道,“三姑娘的房间已?经归置好。二?姑娘和二?相公也传了话来,说?是傍晚才会回来。”
停顿的脚步一转,阮程娇攥紧手,预备朝二?层小楼走去。
“三姑娘且慢。”许应书比他?更快,伸手向前递过竹筒,“这?是主夫的好意。”
“好意?”
“是。”许应书道,“卤梅水,清热消暑,能解心火。”
“你缘何?说?我有心火?”
阮程娇侧脸看她,低低开口,“不要以为你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就能想当然地了解我,知晓我的想法。”
“我与你不同。”阮程娇甩袖,冷了神情,“你对他?不过是见色起?意。”
“见色起?意也好,刻骨铭心也罢。”许应书并不恼,只低道,“我只知道,此刻心中酸涩,你我并无不同。”
“你!”阮程娇蓦地转过身来,眉目生怒,“你敢!”
“我为何?不敢?”许应书坦然,“世?人不知此事,此心只有我知,我为何?不敢?”
“他?已?成人夫,你若是真心爱慕,就歇了心思的好!”
虽然这?话从阮程娇口中说?出,立场有些别扭。但颜昭既然已?成了凤君,就是元苏的人。
他?是妒忌,是不悦,却也不允许有任何?女郎在暗处对元苏的人生出觊觎之心。
他?是陛下?的剑,自然会为她扫清一切阻碍与异状。
“你瞧,三姑娘也知这?个道理。”许应书微微一笑。
“我与你不同!”
阮程娇眉眼冷冽,又强调了一遍。
且不说?颜府本就没有告知凤君早前差点儿与许应书订亲一事,就算真的提过,又能如何??
“这?世?间女子三夫四侍本就寻常。你若再生异心,休怪我剑下?无眼!”
说?罢,他?一转身大?踏步往小楼走去,再也没有搭理许应书。
天色明朗,山远云清。正是一日中暑热由盛渐消的时候。
算算时辰,魏盛妤和崔成也已?经在路上?了。
原地站着的许应书笑笑,看着那气鼓鼓的远去的身影,忽地自言自语道,“倒也不算全然的无可?救药。”
后悔
魏盛妤和崔成提着些卤味小吃回来时,天际已然晚霞泛泛。
许应书在灶房里手忙脚乱地忙活了半日,也没烧成饭。还是从房里出来的阮程娇实在看不下?去,顺手帮了一把。灶房里这才飘起了米粒蒸熟的香气。
魏盛妤今日跑了一天,发现了许多端倪之处,正恨不能倒豆子一般全部禀报给元苏。
她心急邀功,又不敢贸然去二楼敲门,只问着灶房里守着柴火的许应书,“大姊呢?”
舟车劳顿少不了要休整歇息。
许应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上指了指,“大姊正睡着。”
“睡着?”魏盛妤一愣,眼珠滴溜溜在院里瞅了一圈,没见着凤君,当即做出个心知肚明的神情,“嗐,是?我?唐突。”
“二姑娘还是?慎言的好。”许应书淡淡瞥她一眼,“主子到底是?主子,便是?沾亲带故,该守的规矩亦不能忘。”
魏盛妤一愣,一时既怕许应书私下?禀了此事,一时又悔自?己这张嘴。
正踌躇懊恼,小心打量着许应书的神情。
就听崔成道,“大姊早年受伤伤了身子,近些年又一直劳心劳神,极易疲惫。”
他舀了水净手,自?然地拿起菜刀,一边切着带回?来的卤味,一边低道,“此次前来,大夫还开了方子。要大姊每三日就要服药。”
“是?是?是?,是?我?失言。”魏盛妤轻轻拍了怕自?己的嘴,忙不迭认着错。她兀自?庆幸并未让更多的人听到。
“若有下?次——”
从外缓步走来,倚在门边的阮程娇冷道,“必不轻饶!”
他眼神如剑,泛着慑人的寒光,魏盛妤登时吓得头皮发麻,要不是?此处人多,差一点?就要跪下?磕头,外加指天发誓。
她如捣蒜地点?着头,遥遥望向正亮着灯的二楼,心中又敬又畏,默默将家规又背了三两?遍,恨不能把自?己那张不懂事的嘴直接缝上,也好过此刻忐忑。
书钰揉着眼下?来时,灶房里众人全都安静着,却又分?工明确,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他困困打了个哈欠,刚想习惯性地唤人打水。唇一张,声却梗住。
这里面不是?有品阶的朝臣,再?就是?陛下?身边的近侍。
数他地位最低,哪里有他使唤人的资格。
想到这,书钰虽不熟练,却也自?己提了桶,预备朝那黑黢黢的井里打些水来。
“三相公。”崔成唤住他,指着墙边立着的两?个大缸,“这个大一点?的是?平时生活用的水,小一些的则是?煮饭煮茶用的。你一会净了手的水直接倒进旁边那块小菜地就是?。”
“多谢。”书钰讪讪放下?木桶,这些事他过往从未亲自?做过,这会灶房里那一个两?个的都顺着崔成的话?抬眼看过来,他面上有些挂不住,红着脸低下?头安静地舀水。
阮程娇瞧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就算是?表兄弟,就算他学?了凤君的穿着,终究是?学?得不伦不类。
若是?凤君,他必不会露出这样局促的神情。
阮程娇视线落在二楼亮着灯的那处房间,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午间看到的光景。
那时的凤君,像一阵风,自?然地靠近了他一直不敢靠近的女郎。
那现在的凤君,又在做着什么?
他想了许多,正被人念叨的颜昭鼻间犯痒,眼瞅着要打个喷嚏,余光瞥见睡得正熟的元苏,男郎忙捂住鼻子,小心地用嘴呼吸了几?次,才险险压住。
他喝了些茶,又重新低下?头,认真缝制着要给她的新里衣、兜子。这些物件渝北的商铺有的卖,可午间他给陛下?擦背的时候,瞧见她换下?来的正是?自?己曾经送出的那套,便知陛下?虽然未多说过,她却是?极为喜欢自?己手做的那些小物件。
她这么喜欢,颜昭哪里还坐得住。等元苏睡下?,便让许应书去了一趟布料行。手下?不停地缝制起新的来。
他心中甜蜜,低眉走针时,唇畔的笑意就未停下?过。
元苏醒来时,一睁眼就瞧见颜昭安静地坐在床榻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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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侧脸温柔,缝上一会就要停下?来比比划划。
“好似差不多。”
最近车马劳顿,陛下?脸颊瘦了不少,更消说是?身形。
他给她擦背的时候,不知有多心疼。
过去的尺寸已然做不得数,颜昭又生怕自?己做的不合适。思来想去,总归现在陛下?还睡着,倒不如直接在她身上比划一下?大小。
他稍稍侧脸,余光里,陛下?睡得正熟。
颜昭一抿唇,小心地挪动了身子,明明只需要在她身上比划一下?尺寸就好。也不知怎地,掀开了被子,原本?要去拿缝制好成衣的手一抖,莫名地就拉住了她中衣的带子。
男郎脸微红,垂下?眸子却没有半点?退缩。
毕竟,毕竟是?贴身的衣物,应该是?要贴身的量一量才好。
更何况,她本?就是?他的妻主,这些事无需偷偷摸摸。
他定了定伸,才要拉开元苏的衣带。手背一暖,搭上来的指节分?明,正是?他以为还睡熟的元苏。
“咦妻,妻主。”颜昭脸登时红透,心慌地好似擂鼓,“我?没有别?的意思。”
“嗯。”
元苏刚刚才睡醒,声音慵懒柔和?,似笑非笑地瞧着坐在身侧的男郎,“怎得不坐在软凳上缝制?”
软凳上有靠背,也宽敞。更主要的是?离烛火也近。
元苏睡在外侧,离床沿只有一拳的距离,也不知他怎么坚持的,竟在这一拳的地方坐了近一个下?午。
“这里离妻主更近。”
颜昭当然知晓坐在软凳上会更舒服。可是?元苏就睡在那,就算是?搬了软凳过去,与她也还是?有段距离。还不如坐在床沿,虽说窄是?窄了些,可他与陛下?可以挨得很近。
他喜欢跟元苏黏在一处。
那双漂亮的眸子一点?也没藏着心思,明晃晃地让她瞧得一清二楚。
元苏弯唇,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原本?是?想让他坐的更舒服些,可颜昭满心满眼都是?她,该想的一点?都没少想,顺势便躺进了她的怀里,柔软的发蹭在她的脖颈,轻声唤她,“妻主。”
“嗯?”
“我?的腰有些酸。”窝在她怀里的人嘟嘟囔囔,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侧,“就这里。”
元苏低眸看了眼装难受的男郎,顺着他的意思揉了揉,收紧了怀抱,“这会呢?”
“不酸了!”
颜昭欢欢喜喜地扬起脸,其实他的腰一点?事都没有,他只是?想要陛下?这样抱着自?己而?已。
“既然不酸了。”元苏略一沉吟,伏在他耳边低道,“那江远不帮我?试试里衣?”
刚刚他拉着自?己衣带的事,元苏可没忘。
“妻主。”
颜昭的脸登时又抑制不住地烧烫起来,从她怀里坐起,拿起新做的里衣,却不如刚刚大胆,只低下?头伸手递过,像极了乖顺的小猫。
元苏心中微动,手臂一伸,却没有接过里衣,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臂,将人一带,压在了身下?。
清风暖烛,送来一片影子。
元苏低首,轻轻抿住了他的唇瓣,稍纵即逝,浅尝辄止。
“妻主。”攀在她肩头的手下?意识攥紧,那双漂亮的眸子似是?脉脉流水,漾出欢喜的笑意。
天上君子,端方清俊。
如今,这仙一般的人物也跌进了万丈红尘,因她欢喜,因她生出羞怯,
元苏瞧得微愣,手指摩挲在他好看的唇形上。此间旖旎却也不安全,她更不能随意待之。
“妻主。”
偏生颜昭的声音似是?染了糖霜,甜滋滋地犹如小勾子一样,让人沉醉。
元苏轻叹了口气,暗暗压住动情的心。
“我?看外间的天色,崔成她们应该也回?来吧。”
“应该是?,我?刚刚听见楼下?有声响。”颜昭面色酡红,他明白如今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一边理着自?己纷乱的心绪一边回?答道。
元苏嗯了一声,背过身去,试了试颜昭新做的里衣。
他的手一向很准,尺寸大小刚刚好。
就是?这袖边——
元苏细细辨认了半晌,倒是?一旁注意着她动静的颜昭先忍不住开了口,“是?肚肚。”
她那么喜欢小猫,他便在新做的里衣袖侧绣了一只。
“我?还没有完成。”颜昭凑过来,指着那初具雏形的小小一团身影解释道,“等这里再?绣上一双耳朵和?眼睛,就跟肚肚有些像了。”
“妻主,是?不是?不喜欢?”
颜昭小心地看着她的神情,最近他是?有些得意忘形,有些自?作主张。若是?她不喜欢,他立马就改。
“怎么会。”元苏与他安抚地笑笑,她只是?突然想起,过往在军中,她从程娇那得来的兜子和?里衣,似乎也有这样的小猫标记。
她过往也曾好奇问过程娇,不过程娇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她又实在喜欢小猫,所以每回?都会从程娇那专门挑有小猫印记的里衣兜子来穿。
如今颜昭也绣了小猫,元苏似乎有点?明白那时候送里衣和?兜子给程娇的那个男郎心思。
他定然是?希望心上人能记住他!
只可惜,程娇完全不在意,全都转送给了她。
“我?只是?觉得,人和?人的相遇当真是?讲究机缘。”元苏颇有感慨地与他简单说了往事,“若是?那会程娇开窍,喜欢上的是?这个男郎就好了。”
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忘不了一个成了亲的人。
“说不定,是?程娇的缘分?未到。”颜昭挽住她的手,“姻缘一事,本?就玄妙。就像我?,三年前做梦也不会想到能嫁给妻主,可等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缘分?真的到了,所有的不能不可能都成了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我?知道妻主待程娇如亲妹,可缘分?一事,万万急不得。机缘不到,姻缘就好似那蒙了雾的东珠,怎么也看不见,触不到。或许等她彻底放下?过往,就能发现命数中等着她的那个人。”
“所以,江远嫁给我?——”元苏略一停顿,神情渐渐严肃,“没有后悔过吗?”
三年的宫中岁月,她对他有太多忽视。
事到如今,明知他尚未恢复记忆,元苏却还是?想问问他,若是?人生有第二次机会,如果她不是?一国之主,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黏着她,喜欢着她。
“我?不后悔。”
颜昭弯弯眉眼,摇头肯定道,“我?从不后悔嫁给妻主。”
她有多好,只有靠近了,天长日久方知珍贵。
虽说他没有了这三年的记忆,但颜昭确信自?己肯定不会后悔。不然,他也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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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心慌意乱,更不会时时惦记着要与她待在一处,再?次生出仰慕之心。
欢喜做不了假,想与她靠近的心不会说谎。
“所以我?很庆幸,娘当初没有将我?许给旁人,不然我?也等不到妻主。”
前尘往事他记得不多,不过早前书钰与他聊天时曾无意提及,早前曾有位娘子请了媒人上门,只等高中后便前来求娶。
原本?娘还是?有所犹豫的,若非朝臣纷纷上书,请陛下?大婚。
说不定娘当初或许会应下?来此事。
“许给旁人?”元苏微怔,早前内务府的确提及过此事,不过那会她并不在意,只顺耳听了几?句。
如今却是?有点?不舒服。
她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已经酸出了天际,只一门心思地又问道,“那人如今高中了吗?”
颜昭弯弯唇,点?头,“听闻那人文采不错,应该是?高中了吧。”
元苏挑眉,心中正回?忆着这几?年钦点?的状元探花榜眼。就听她那夫郎又总结道,“这便是?没有缘分?,不似我?与妻主,怎么也拆不散。”
暗涌
简简单单一句话,到底似漫水拂波,缓和了元苏心底莫名的不痛快。
元苏看向与她笑得好看的男郎,不得不说,颜昭极为聪慧。
她旋即也弯了唇,穿上衣裙。
崔成已经在门外候了多时,元苏熟悉他?的脚步,顺手牵了颜昭,笑道,“走吧,再不下去,大伙都得饿肚子了。”
她们沿着木质楼梯缓步走下,还未走到一半,就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颜昭往下探眼看去。
许应书和魏盛妤正支着圆桌,阮程娇和书钰一前一后,从灶房往里端着菜和米饭。
到这「新家」的第一顿,摆在桌上的饭菜可谓丰盛,各式的卤味热乎乎地摆了盘,还有王雨早前送得几条鲜鱼,也?都放了葱姜蒜去腥隔水蒸好,这会摆在桌子中?央,不多?不少,一人一条。
崔成亦用现有的几种青菜做了凉拌菜,甚至于渝北当地最下饭的腌菜,也?都盛了一小碟,各种菜式有荤有素,满当当摆了一桌。
元苏一落座,众人依次也?跟着坐下。
颜昭自是坐在了她的左手边,方便替元苏布菜。魏盛妤特地挑了元苏正对面的位置,入口的米饭吃着,心思却在飞速运转。
原本天家用膳,讲究食不言。
不过如今不在宫中?,也?就无需再讲那么多?规矩。元苏瞥了眼明显憋着话的魏盛妤,将?口中?的鱼肉咽下,先开了口,“你们可打听到了什么?”
“回大姊的话。”魏盛妤忙放下碗筷,手放在膝上,一本正经道,“今日?我与?崔成去了茶叶馆子和铁器行,那些店家一听我们是外地来的,都不肯与?我们多?话。还是崔成提议去茶馆坐坐,我们才不负大姊所托,终于打听出了些端倪。”
元苏心中?大抵有数,颔首与?她道,“这倒是与?我们白?日?的遭遇有几分?相似。你且细说说。”
“是。”魏盛妤早就捋好了思路,简单扼要地切入重点道,“小商贩们全都沉默不语,不过渝北的普通百姓却是憋了许多?牢骚。”
一壶好茶,再同仇敌忾的暗讽几句朝廷。掏心窝子的话就如倒豆子一般,半真半假在茶馆里说得不亦乐乎。
“三年前内乱,渝北粮食收成并不好,不过那会崔家倒台——”说到这,魏盛妤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坐着的崔成,见?他?面上并无波澜,只细心挑着鱼刺,顿了顿又?道,“是以陛下登基时,渝北的税收才颇为丰厚。”
“听百姓说,现任的郡守为了自己政绩,明明朝廷已经发文免税三年,渝北却依旧高税。再加上这三年渝北虽然有雨,却下的总不是时候,是以收成也?逐年下降。”
阮程娇听着奇怪,“若真是如此,怎么没人上告?”
魏盛妤抿了抿唇,细细打量了元苏的神情?,方抖着声又?道,“听说原本是有当地的书生娘子看不下去,写了状纸预备往京都去告御状的。只不过——”
她顿住没有说。
元苏已经明了,神情?肃冷接着道,“只不过官道不通,走了水路却命丧江河。”
“是。”魏盛妤低头。
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为何渝北的百姓如此团结。上诉无门,只有出了大案,方能震动朝野,引起上面重视。
“不过,此事却还有蹊跷。”颜昭将?挑了鱼刺的鱼肚肉小心放进元苏手边的小碟子里,道,“既然是要引起朝廷重视,那高太师高采蓉一行人缘何踪迹全无?”
“只怕这背后还有股力量,借着百姓们的手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阮程娇细想了片刻,冷哼一声道,“我看今日?在茶馆里与?二姊说起此事之人,怕是其中?较早反应过来之人。不然,法不责众,此事查到最后,不仅那些藏在背后推波助澜之人毫发无伤,反而会彻底重洗渝北权势。”
“如今看来,官盐一事只是引子。当初不论妻主派谁前来,都是死局。她们的目标,或许”
颜昭担忧地看向元苏,紧紧攥住她的手。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要引元苏到渝北。所以她们走水路才会一路畅通,没有半点阻碍。
桌上众人都是想到了这一点,神情?都肃穆起来。
元苏目有赞赏地看了眼为她忧心的颜昭,“我既然前来。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环视了四周,淡淡笑道,“如今局势明了,与?我们也?算一件幸事。如何揪出这背后藏匿之人,便是我们下一步要做之事。”
“主子。”许应书顿了顿开口道,“明日?可要去水运司瞧瞧?”
渝北之中?,也?就只有李郡守逢年时会前往京都参加宫宴,其余人甚少有面圣的机会。
元苏并不担心那些水运司的官员能认出她来。就算真的认出来,若她们并非幕后之人,也?不会有任何危险。若她们是幕后之人——
那她正好作饵。
元苏才要点头,就被阮程娇打断,“不可。”
他?与?元苏相处多?年,只需一个眼神,就知晓她心中?所想。
“我们在明她们在暗,大姊这样实在太危险。”
“妻主,三妹说得没错。”颜昭亦放不下心,虽说女郎们要做的事他?不该开口过多?阻拦,但元苏身份贵重,若她真的出了什么闪失,大晋必会再次陷入内乱。
“放心吧。有许管家和三妹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元苏知道他?的担忧,早些年她亦经历了不少这样的情?况,每回的情?形都比此次更?为凶险。
只不过颜昭不知情?罢了。
如今他?跟来也?知晓了此间情?形,这会攥着她的手都在抖。
元苏心中?喟叹,安抚道,“你就是不信我,也?该相信三妹的武艺。她当年可救过我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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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我身上的伤有一半亦都在她身上。”
“大姊,暗箭难防。”阮程娇仍是不赞同。
就算有暗卫在,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又?筹备到什么地步,这些全都是未知。
“二妹和许管家觉得呢?”元苏明白?程娇和颜昭是关?心则乱,她看向一直坐着的另外两个女郎。
许应书本就是提议之人,她自是不会反对。
魏盛妤哪里敢多?话,这事关?大晋之主的安危,若是日?后没什么事也?就罢了,若是真有什么,她魏家不得成了大晋的罪人。
她犹犹豫豫不敢开口的档口,倒是一直安静用饭的书钰冷不丁说道,“大姊既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必然已经有万全之策。更?何况就是两军交战,也?没有避而不战之理。”
“如今的形势,不过是瓮中?捉鳖。”他?抬起眼眸,定定看向元苏,“大姊在明,大局亦是明了。”
元苏挑眉,有些意外。
颜昭与?还要再说的书钰微微摇头示意。书钰年纪还轻,又?没瞧过陛下身上的伤,说出来的话才这样不知轻重。
“倒也?有些胆识。”元苏点头,坐立不安的魏盛妤哪里能被一个男郎给比下去,当即表态,“我愿与?大姊共进退。”
“既然四比三,那明日?你且去安排去水运司的事宜。”元苏用眼神止住还要再劝的阮程娇,起身牵了颜昭,
“大家今夜便早点歇息吧。”
楼下众人各自忙活起来。
元苏关?上房门,一扭头就瞧见?自家夫郎忧心忡忡的模样。
“怎么了?”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担心,过往她最怕被这样的情?绪绊住手脚。所以有什么事从不会与?凤君提及。可如今却好似回过味来,莫名地喜欢这样被人惦念在心头的感?觉。
元苏不问还好,她这样一问。颜昭整张脸都愁云满布,背过身去不愿理她。
他?闹着小性子,可真当元苏躺在床上阖目睡去时。
颜昭到底还是按捺不住,慢吞吞地往床边来,还未跟之前一样坐在床沿,腰间蓦地被人一抱,顷刻间天地颠倒,唯有她身上的冷香扑面而来。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登时红了眼尾,侧开些脸,抿着唇不看她。
“怎么了?”元苏好心情?地又?问着。
“没什么。”他?言不由衷地说着反话,噙在眼角的泪珠却不争气地悄悄滑落。
元苏一愣,手忙脚乱地要起身去拿手帕,就被颜昭紧紧反抱住腰身。
“妻主。”他?呜咽地声音又?轻又?低,像是一阵雨,落下人间一段愁。
“别怕,你又?不是不知道此次有多?少人来保护我。”元苏叹了口气,翻身带着她的小黏糕侧躺下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她们若真是有手段,就不会躲在百姓身后。你可还记得怡亲王?”
“嗯。”窝在怀里男郎抽噎着也?不忘应她。
元苏无声地笑笑,“她弄出来的阵仗远比渝北更?为凶险,手段更?为隐蔽。你瞧,现在不也?没事吗?”
“妻主,骄兵必败的道理你比我懂。”颜昭可不会随便被她几乎话就哄住,他?恨不能替她去做这个饵,可他?只是个养在宫里的男郎,能做的太少。
他?既厌恶自己不能帮她的忙,又?忧心事有万一,手指紧紧攀住她的前襟,一字一句地叮嘱道,“所以妻主就是有万全之策,也?不可掉以轻心。”
“嗯。”
“还有,妻主不可在紧要关?头生出慈悲之心。”
她们可都是奔着元苏的命来的,若是用什么不入流的法子,让陛下一时心软失了先机可就不妙了。
“只有这些?”
元苏低头与?他?蹭了蹭鼻尖,听说旁人的妻主要去做一些有危险的事,家中?的夫郎除了千叮咛万嘱咐,还有些特别的表示。
当初她没细听,这会难免心中?好奇,也?不知颜昭会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还有的。”窝在她怀里的男郎仰起脸,神情?极为认真,“我是说万一,万一对方以我做要挟,妻主万不可心软。”
他?看过许多?话本,里面常有这样的桥段。
颜昭与?她勾住小手指,“妻主,只需要保护好自己,不必管我。”
比起他?的生死,他?更?在意的,是元苏的命。
“只要妻主平安无事,我也?算—”
“胡说什么。”元苏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又?气又?急,下意识地便吻了上去,直到刚刚还一脸慷慨就义神情?的男郎面色酡红,才放开他?。
“江远难道不记得,成了妻夫便是昭告了天地,要不离不弃?”
“可是……”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迷迷蒙蒙,「可是」什么,颜昭已经想不起来,他?看着元苏,耳畔只剩那句不离不弃。
是了,他?怎么忘了,她们感?情?这般好,他?舍不得陛下,陛下自然也?舍不得他?。
“妻主。”
颜昭扬起眸子唤她,手指却悄悄解开了她的衣带,他?听吴阿四说过妻夫之道。
如今夜色已深,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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