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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疯子
是日,亥时三刻,夜色苍茫。
徐篱山靠着丹柱喝一壶梅饮,花香幽冷,清甜酥骨。
又是片晌,不远处的房门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喷涌而出,而后京澄走了出来,他没有裹斗篷,一袭深色锦衣衬得眉眼愈发冷厉。
徐篱山眼前一晃,仿佛看见京纾。
“招了。”京澄走到他跟前,“你瞧瞧。”
近卫遂将方修的供状交给徐篱山,徐篱山接过看了,挑眉道:“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真主子?”
“每次都是有人乔装传话。”京澄轻笑,煞气尽显,“很谨慎嘛。”
徐篱山看着供状,俄顷,将它还与近卫,说:“无妨。虽然此次没有审出背后之人的身份,但至少方修暴露出来,你与二殿下免受挑拨,也是好事一桩。至于背后之人,他虽然躲得好,但你莫要忘了一个人。”
京澄侧目看他,“你是说清澧?”
“不错。”徐篱山偏头,轻声说,“钓鱼竿就在你身边,五郎,你要好好用啊。”
京澄微微眯眼,“你好像知道什么。”
“若你与二殿下交恶,谁能渔翁得利?这个问题的答案屈指可数。所以五郎啊,”徐篱山笑一笑,“不是我知道什么,是你我皆有猜测,只是暂时没有实证罢了。”
京澄不置可否,说:“夜深了,六郎,慢走。”
“告辞。”徐篱山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陈斯走到京澄身后,望着徐篱山消失的方向,说:“徐六公子心思细腻。”
京澄失笑,“岂止,是深得很呐。”
陈斯抿了抿唇,“拔除方修这颗钉子对徐六公子来说是一石二鸟,他想着二殿下,又与您交好,还和肃王殿下暧/昧不清。”
“你莫要忘了还有一个人,”京澄提醒道,“郁玦。”
陈斯沉声道:“郁世子与三皇子是表亲,向来走得很近……徐六公子到底意欲何为?”
“这轮不着我们操心。”京澄说,“他若心怀叵测,皇叔必定要将他剥皮抽筋。”
陈斯犹豫道:“可是卑职瞧着肃王殿下对他格外不同,很纵容。”
京澄“哦”了一声,“你担心皇叔会被美色所误?”
陈斯立马跪地告罪,“卑职不敢!”
“跪什么。你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他是有心思,但也瞒不过皇叔,端看皇叔舍不舍得处置他了。不过我倒是盼着他别作死,毕竟我跟他是真玩儿。”京澄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陈斯吩咐人将刑房收拾干净,快步跟上京澄。
*
徐篱山回了肃王府,还没进院子就被人请去了主院,院中静悄悄的昏黑一片,只有书房还亮着灯。
近卫把徐篱山带到书房门口便退了出去,徐篱山在门外行礼,脱靴而入。
京纾已经洗漱过了,穿着里衣披着外袍坐在榻上看书,不怕冷似的。
徐篱山轻步走过去,态度很端正地说:“我错了,殿下罚我吧。”
京纾没有应声,徐篱山便自顾自地认错悔悟,“我不该假传殿下的命令,我下次——”
“还敢。”京纾打断。
徐篱山:“……不敢。”
“怎么不敢,你可是知错不改的好苗子。”京纾说。
徐篱山干笑两声,说:“柔敏郡主竟敢要求殿下亲自相迎,在二殿下和礼部一众官员面前耍威风,那我也是心里气不过嘛。”
“你气不过的原因竟然这么多,”京纾抬眼,“我以为你满心都是替二殿下委屈。”
这话怎么这么酸呐,徐篱山撇嘴,“那殿下误会我了,我是真看柔敏郡主有些不爽。”
“因为今日的事?”
“不止。她不是倾慕殿下么?此次入京多半是为了讨您做岭南的夫婿。”徐篱山振振有词,“我看情敌当然会不爽。”
京纾把书合上,轻轻丢在小几上,说:“你觉得我该不该娶她?”
“于公于私,都不该。于公,就算陛下舍得将兵符给您,您拿着也烫手啊,若陛下不舍得,那殿下已然位极人臣,何必去岭南?于私嘛,”徐篱山半点不臊,很直白地说,“我的观点是:除我以外的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少,殿下都不该娶。”
京纾呵笑一声,“你倒是脸大。”
“我脸不大。”徐篱山俯身凑近,“不信的话,您拿手量量?”
京纾看着他,突然抬手屈指在他额间弹了一下,说:“嗯,是不大,但挺厚的。”
不轻不重的,徐篱山却浮夸地捂着额头后退一步,嘟囔道:“您说厚就厚吧。”
“陛下若肯给我兵符,我也肯接,并不觉得烫手。”京纾好整以暇地瞧着他,“你不是很了解我吗?怎么分析错了。”
“因为我的私人情绪占了上风。”徐篱山放下手,看了京纾两息,才说,“殿下这般说,是起了娶妻的心思吗?”
京纾往后靠在枕背上,说:“其实娶不娶对我来说并无不同。柔敏的脾性你也见识过了,她若非要嫁我,陛下也没什么好法子,不如应了这桩婚事,少些麻烦。”
“可殿下今日也坚决没有去迎她啊。至于娶不娶的,还不是您说了算吗?”徐篱山咬了下嘴唇,“哦,我懂了。今儿我也是见到了,郡主着实娇媚漂亮,与您很配呢。”
这语气着实情绪丰富多彩,京纾把人瞧着,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所以呢?”
“所以我就先祝殿下与郡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生他娘一个蹴鞠队了!”徐篱山说罢重重地哼一声,转身就走,京纾让他站住,他全当没听见,撒疯似的蹿出书房,只是这到底是人家的地盘,他没蹿多远就被两个神出鬼没的暗卫扣住胳膊,生生押回了书房,放到小榻前的毛毯上。
徐篱山就地打了个滚,跪坐起来,把脖子抻得又直又高,“要打就打,我叫一声就不是好汉!”
“好。罪一,假传我令,记三十鞭;罪二,咆哮无礼,记十鞭;罪——”
“用不着罪三了!”徐篱山挪着屁股离京纾远一点,气势微弱了些,“十鞭就能把我打投胎了!”
京纾微微一笑,说:“你去投胎了,尸体还在,尸体若打得血肉模糊,骨血还在,都不妨碍。”
“你……你,好!”徐篱山猛地站起来,又恼又惊地瞪着京纾,“以前不论怎样你都不打我,今儿我就说不让你娶妻,你就要把我往死里打,你很想娶妻是吧!嘴上说着不想娶妻纳妾,放屁,我看你想得很!娶了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美人在怀,三年抱俩,幸福得嘞,到时候我也不能喜欢你了,要滚得远远的不妨碍你的眼,这的确是大好事啊!但是你不该今晚就把我打死啊,你应该在新婚那天打我,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我打死,让我的血把你们的喜堂染得红透半边天!”
他擦一把脸,破罐子破摔地一掌拍上案几,像是醋疯了,完全不惧京纾,听得附近暗处的影卫不约而同地捏了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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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啊,打死我!我死了绝对要变成厉鬼缠你们一辈子,我不把你吓得阳/痿我就投胎当你儿子然后孝顺死你!来——”
大逆不道的狂悖叫嚣戛然而止,徐篱山手腕一紧,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上小榻,摔进一道坚实的怀抱。
京纾的力气不容抗拒,徐篱山惊然抬头,额头撞上京纾的下巴,京纾没有吃疼,静静地看着他。
“闹什么?”
“我哪敢跟您闹啊。”徐篱山撇开眼神,瓮声瓮气地说,“一条命不够您抽的!”
京纾见状握住徐篱山的脸,指腹把脸腮轻轻一捏,那张不饶人的嘴立马嘟起来,露出淡红的唇尖。他看了几息,目光往上晃悠,落到徐篱山的眉眼,“哭了?”
徐篱山吸吸鼻子,没有说话。
“我就说了几句话,你就又撒泼又打滚的,”京纾捏捏他的脸,“这还不是闹?”
徐篱山眨眼,落下泪来,鼻间也发出忍耐的泣音。
京纾看了他一会儿,松开了手,说:“别哭了。”
“你以为我、我想哭?”徐篱山哽咽道。
京纾:“……”
到底没有人在他面前这般哭过,梨花带雨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了。”他说,“我没说要娶她。”
“没有她也有别人……”徐篱山垂眼,睫毛湿透了,左边挂着一颗泪,颤颤着没有掉落。他嗓音哑了,听着难过得不行,“你说不娶妻,是因为还没有遇见喜欢的,遇见了不就娶了么?这次我闹,是因为你不喜欢柔敏,可若换成你真心喜欢的姑娘,我是没有脸面闹的。我是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不能强求,可我不大度,我受不了真心祝福你与旁人相爱,我光是幻想你们伉俪情深的样子我都心口疼,我……”
他再也说不下去,安安静静地哭着。
京纾沉默片刻,又说:“别哭了。”
徐篱山一顿,哭得更无法自禁了。
“……你这是借题发挥。”京纾去捏他的脸,捏得一手指的眼泪,烫得指腹疼,“行了,见好就收。”
徐篱山抬眼看他,瞪着一双蓄满眼泪的珠子,“你自己抓我回来的,又不是我想在你面前哭!你又不心疼我,我怎么想在你面前哭,白费眼泪!我——”
京纾打断,“那你想在哪个心疼你的人面前哭?”
徐篱山咬了下嘴,硬声道:“除了你,多的人是心疼我,小爷行情有多好,还需要说吗?”
“哦。”京纾看了他两息,“那你说个名字我听听。”
他的指尖蹭过徐篱山的脸腮,力道很轻,像是在擦泪,却让徐篱山听出了一种平静的狠意,仿佛他说出谁的名字,谁就要死于非命似的。
一瞬间,徐篱山心里胆寒。
“你……我、我不说。”徐篱山撇开眼神,不敢再看他,“反正你又不在意,你管我的事做什么?”
京纾淡声说:“夜还长,等你何时想出名字了再走不迟。”
他这样不依不饶,徐篱山粗鲁地抹了把脸,顺带把他的手打开了,“你又不要我又要管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京纾静静地看着他,“你是我的。”
这句话太过平静笃定,仿佛事实如铁,无法撼动,以至于让徐篱山这样演惯了虚情假意的人都怔愣一瞬才清醒过来,京纾这话不是情人间的山盟海誓,只是对他的占有和掌控罢了。
“……我的命是你的,但我的私心可以不是。”徐篱山予以回视,“你不要我,我是难过,可我不会难过一辈子,芸芸众生千千万,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你好、还喜欢我的。”
京纾说:“你找谁,我杀谁。”
徐篱山哑然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有病?你不喜欢我还不许我喜欢别人?你凭什么!”
“凭我不高兴。”京纾一把将转身想走的徐篱山拽了回来,微微俯身向前凑近了他,轻声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不高兴,但我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的确不想杀你,但是其他人……谁敢跟我抢什么,啊?”
徐篱山坐在他腿间,整个人都被他困住了,目光惊惧,说不出话来。
“我一定会当着你的面杀了他,或者让你亲自杀了他,你会哭么?像刚才那样?”京纾自顾自地想了想,摇头道,“你一定会恨我,不要紧,这是我该得的。我不会让莫莺把你药傻,让你忘记这笔血仇,我就要你清楚地记着,清楚地恨着。好不好?”
徐篱山发着抖,真情实感地骂道:“疯子。”
“嗯。”京纾目光平静,戳破了他的心思,“所以,还敢故意气我么?”
徐篱山几乎没了声儿,“不敢了。”
京纾闻言笑一笑,却没有半点暖意。他抬手擦了徐篱山眼角的泪,不太熟练地说:“嗯,乖……不哭了。”
第42章赌约
柔敏郡主入京,暂住兰京的岭南王府,二皇子领皇命负责相关的接待事宜,于三日后的正月十九设宴为其接风洗尘。
文定侯府自然也收到请帖,文定侯不欲出门,将请帖送去了汍澜院。李姨娘收到消息后摔了一套名贵茶具,恨道:“侯爷现下是爱死这个小畜生,全然忘记别的儿子了!”
徐松均坐在左侧,说:“姨娘,动火上身。”
“我是急啊!”李姨娘攥紧座椅扶手,朝他的方向倾身,“这小畜生本就嚣张,如今甚是得宠,还入了金昭卫署,往后还不知要踩到咱们的头上如何威风呢!”
徐松均安抚道:“他虽去了金昭卫署,可不过就是个书吏,连肃王殿下的面都见不到的。”
“不错。”坐在右侧的年轻男子比徐松均小一岁,行五。徐如柏单臂撑着扶手,眉色飞扬,“肃王殿下治下严苛,就徐篱山那德性迟早要出事,就算他夹着尾巴做人,一身花架子在金昭卫也升无可升,不过吃点皇粮罢了。”
“如柏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李姨娘忧虑道,“我听说郁世子还在追求那小畜生。”
郁玦脾性如何,兰京谁人不知?李姨娘原本想着徐篱山入了郁玦的眼,必定要被郁玦用手段夺回去羞辱糟践,届时他做了小倌的活计,丢了侯府颜面,侯爷也会对他心生厌弃,可那郁世子不仅对他以礼相待,还多番送礼聊表心意,备足了耐心,瞧着倒像是真迷上了他。
“郁世子身份贵重,他若真心喜欢徐篱山,可就不好办了。”李姨娘恼道。
“姨娘不必忧虑。”徐松均拨着茶盖,轻笑道,“郁世子不过是还没把人弄到手罢了。这就和打猎一个道理,猎物上钩前,打猎的人可以枯等许久,可猎物一旦咬钩,猎人将它剥皮抽筋也毫不手软。郁世子那样的人,便是真心喜欢了谁,也不会去做那登云梯。”
他饮了茶,搁杯起身行礼,“工部还有事,儿子先告退了。”
他走后,徐如柏见李姨娘面色仍旧不好,便宽慰道:“二哥年轻有为,还惧怕那徐篱山吗?”
“我派人打听了,工部如今没什么好空缺,松均近两年很难再升了。”李姨娘叹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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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万分不甘,“这官做得再好,也没有背靠大树来得好。你看徐篱山,他连品阶都没有,却仗着和皇子世子公子们交好把自个儿活得像个嫡子那般威风,说不准以后侯爷还真要把他过到夫人名下,要他做嫡子,做世子!可怜我的松均,虽然靠自己的努力得了个从五品,可再怎么勤恳办事也要被徐篱山压一头。”
她说着抬袖掩面,伤心得要拭泪。
徐如柏自小就跟着二哥跑,在他心里,侯府的这些兄弟都比不得二哥,徐篱山亦然。此时听李氏这般说,他“啪”地合上茶盖,说:“卖屁/股的贱种给我二哥提鞋都不配,姨娘何必抬他脸面?您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嚣张太久!”
徐如柏冷着脸走了,李姨娘放下宽袖,满心的不甘忌惮。
*
柔敏郡主翻看礼部设宴场地,觉得都太过沉闷繁琐,最后索性选了“逢君欢”,兰京第一食楼,她也喝过楼中的几种美酒。
申时,宾客接连而至。
文定侯府的马车在门前被堂倌牵走,徐篱山下车,站在门口等了片刻,等来褚凤一起进门。
褚凤原本打算过年后就回安平城,但想着一来一回舟车劳顿,既然来了就不如多待些日子,把他哥和兄弟陪够了、腻了再滚蛋。褚和和徐篱山对此自然没有异议,倒是曲港飞书传信,信中洋洋洒洒几百字全是自己每晚咬着被角孤独寂寞的痛苦呻/吟。
两人上了二楼,途中遇见的全是熟人,一路说笑,到达席位时褚凤已经酒气上脸了。柳垂坐在徐篱山身后,叫人上了盅蜜汤给褚凤备着。
“诶。”褚凤磕着瓜子,突然在进来的宾客中看见一人,便撞撞徐篱山的肩膀,“那不是你们家的老五吗?他怎么能来?”
徐篱山放眼望去,见徐如柏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一同入了对面的席位。他说:“他身边那位是宁远伯府的小公子,叫师鸣,他们经常一起玩马球。”
褚凤笑道:“难怪能让他蹭席呢。”
徐篱山并不在意徐如柏,说:“蹭就蹭呗,又不是你的钱。对了,大哥今日来不来,来的话我让人备一壶桐叶酒来。”
“不来,我出门的时候哥也被陛下召进宫里去了。”褚凤叹气,“来传旨的公公跟我哥说了两句悄悄话,我哥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也不知道有什么要事。”
下头堂倌传话,徐篱山见京珉和柔敏一起走了进来,往主/席台去了。他脑中闪过柳垂近来收集的情报,刑部应当是没有特别要紧的急事的,陛下此时召褚和入宫,难不成是……
“喂。”他说,“大哥是不是还没说亲啊?”
“对啊,我哥眼里只有公务,没有女人,自然是……等会儿。”褚凤反应过来,偏头瞅了眼主/席台,“你是说陛下想让我哥娶柔敏?不行吧,柔敏不是喜欢肃王吗?”
徐篱山给柳垂抓了一把瓜子,邀请他一起嗑,“肃王不想娶,谁能强/迫?所以这赐婚还是得另择人选。大哥也在合适人选名单之中。”他偏头看见褚凤面色不佳,又安抚道,“不过我只是猜测,而且是也不要紧,柔敏的婚事没那么好成。”
“也是,她也没那么容易放弃肃王。”褚凤说。
主/席台唱引开席、上菜,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楼下舞乐换了杂技,又变成影戏,相扑……投壶,师酒阑蹿了席位,跑到徐篱山这儿来和他们碰了三杯酒,说:“别干坐着,去我们那儿玩骰子。”
徐篱山笑道:“你别是赌输了要请我去撑场子吧?”
师酒阑不擅骰子,闻言也不否认,说:“我把下三个月的俸银都输光了,你赶紧去帮我赢回来!”
“好说,看我大展威风,别说我不疼你。”徐篱山说罢起身,就要去帮师酒阑找场子,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顺势望去,只见台上那些玩投壶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这里。
柔敏也在其中,朝二楼扬声道:“你弟弟说你精于投壶,不如下场来替他们队战我?”
徐篱山垂眼,对上徐如柏的笑脸。
“柔敏郡主投壶精准,徐六公子也是很精于这些技艺,这场比试有得看了。”
“你错了,是有好戏看了——徐六公子根本不会投壶。”
“怎会?他不是玩鹰走马?”
“他是马术超群,可往常几次打猎,他都是空手去空手回。至于投壶,上回五皇子的私宴上也玩过,徐六公子是乱投一通,还把箭扔五皇子桌上了。”
“啊?那这徐五不是坑弟嘛!”
“他多半是故意要让自家老六人前丢脸的。”
“……”
隔壁传来窃窃私语,师酒阑侧身站着,轻声说:“不会就不会,大不了受两句笑,没什么的。”
徐篱山正要说话,徐如柏就在底下说:“六弟,郡主都请你了,还不快点下来?难不成你连郡主的面子都不给?”
“好了。”师酒阑挑眉,“这下逃不了。”
“五哥,你可别给我瞎戴帽子啊。”徐篱山走到栏杆前,俯身撑着杆朝台上笑笑,“郡主的面子我自然不敢不给,可我有点好奇啊,五哥,你是怎么知道我精于投壶啊?”
徐如柏半点不心虚地说:“我不是在家里看你玩过嘛?你那技艺,说是百发百中也行啊。”
“说百发百中属实是夸张了,但勉强陪郡主尽兴,还是可以试试的。我来了。”徐篱山说罢转身出了坐席间,慢悠悠地下楼走到台上,环顾四周,“不过啊,诸位,我是后来参赛的,就不参与两队原本的输赢奖惩了,咱们另说如何?”
京澄走到栏杆前,笑道:“怎么说?”
“大家可都听见了,是五哥推荐我上来的,所以不论输赢,我都只同五哥说。”徐篱山说着看向徐如柏,笑容开朗,“好不好啊,五哥?”
徐如柏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说:“六弟说好就好。”
“好!我若输了,五哥的惩罚我来替他受,我若赢了嘛,我也不要赏钱。”徐篱山抬指指向徐如柏,“我要五哥挂着‘我是蠢货’的胸牌绕着揽月湖跑三圈。”
徐如柏上前一步,“徐篱山!”
“狗叫什么?”褚凤在楼上冷笑,“你这坑弟货本就无耻,还怕丢人么?”
褚二公子说话着实直白,席间众人闻言纷纷戏谑出声,徐如柏脸色涨红,正要怒骂就被柔敏打断。
“行了。”柔敏不耐地瞪他一眼,转而看向徐篱山,“我不管他是不是要害你出糗,但我就是想跟你比比。”
徐篱山抬手,“郡主,请。”
台上众人让出场地,裁判即位计分,一局定输赢,每人四支箭,分高者胜。
柔敏看向徐篱山,说:“我也要和你打赌。”
徐篱山活动手腕,“可。”
“我若赢了,你随我回岭南,永远不回兰京。”柔敏说,“你若赢了,要求任你提。”
这小郡主当真自信,不过要徐篱山去岭南是何故?众人纷纷疑问。
“这是看上我们家山儿了?”褚凤也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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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酒阑提醒,“她喜欢肃王。”
褚凤说:“不耽误她两个都想要。”
师酒阑摸着下巴,“你还真别说。”
众人都在戏谑这柔敏郡主别是要纳徐篱山回去做个小夫婿,徐篱山却是另有猜测。他看着柔敏,从对方眼中看出疑虑和防备,可他们之间没什么恩怨啊,难不成这小郡主是咂摸出他和京纾之间有奸/情,所以要棒打鸳鸯了?
柔敏稍抬下巴,目光逼人,“你敢不敢?”
“郡主千金一诺,我自当奉陪。”徐篱山笑着侧手,“郡主,请先手。”
“这一局赌得有点大啊。”楼上,京澄啧声,“这就是情敌之间的无形锋芒吗?好刺眼。”
“他们不是情敌。”
背后陡然响起一道声音,京澄也没吓一跳,转身看向来人,笑道:“皇叔也来看戏?”
京纾“嗯”了一声,找了个位置落座,辛年站在旁边为他奉茶。
“您说他们不是情敌,这话是拒了其中的谁?”京澄一脸八卦地走过去,被京纾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不禁缩了缩脖子,“好嘛,我不问了。但是皇叔,我看柔敏真是百发百中啊,要是六郎输了怎么办?”
京纾拨着茶盖,说:“他敢。”
徐篱山正在检查箭,突然打了声喷嚏,感觉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何其熟悉。
他动作稍顿,嘟囔道:“看什么看,一天天的就知道吓人!”
第43章距离
“柔敏郡主投,有初,得十筹!”
“徐六公子投,有初,得十筹!”
“……”
裁判的高声在楼中回响,京澄翘着二郎腿观戏,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京纾询问,他便说是跟着徐篱山学的。
“六郎有时就爱哼点我没听过的陌生调子,词简单直白,不过很容易上口啦,我刚才哼的叫《求个上上签》,是不是很容易记住?”
京纾“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徐篱山的嘴里确实总爱蹦出些他闻所未闻的新鲜词句。
两人说话间,台上的比试已到了第三箭,京澄“哎呀”道:“这两人真是不相上下,两箭连中,都是十五筹。”
京纾望一眼,徐篱山神色自若,便说:“再看看。”
突然,楼下爆发出一阵小小的呼声,是柔敏投了第三箭。只见这一箭半身入壶,后半身却倚着壶口边缘。
“柔敏郡主投,倚竿,不计分。”
柔敏弯眉一蹙,乱了呼吸,旋即听见一声闷响,徐篱山三箭入壶,接过柳垂递来的酒喝了。
“徐六公子投,得五筹!”
褚凤和一群平时常和徐篱山玩的公子哥们儿纷纷在楼上拍手叫好,柔敏脸色难看,接过了最后一支箭。
师酒阑撑着栏杆,颇为好奇,“你说,留青会不会故意让她?”
“赌约已立,为何要让?”褚凤说,“故意输了还要受罚呢。”
“也不必输,打个平手不就行了,这样既卖了柔敏一个面子,自己也不必受罚,至于徐如柏,收拾他的机会多的是。”师酒阑说话间,柔敏投了最后一箭。
裁判道:“柔敏郡主投,有终,得二十筹!”
柔敏呼了口气,偏头看向徐篱山。徐篱山则朝她笑笑,手腕往前,箭入壶中,众人旋即惊呼,拍手叫好。
“徐六公子投,有终,得二十筹!”
“好,全壶!”褚凤拍杆,朝台上挥手,“山儿,牛!”
徐篱山眨眼,示意小意思,低调一点。
“我输了。”柔敏略显粗鲁地拆了臂绳,对徐篱山说,“以前玩投壶我总是赢。”
徐篱山笑一笑,说:“看来郡主这回运气不佳。”
“不必美言,是我不如你。”柔敏快声道,“我愿赌服输,等你想好了条件,找我便是。”说着便匆匆下了场。
“不是技艺不如,是心性不如。”京澄摇头,“起初她还凌然自信,见六郎两次与她持平,第三箭的时候就稳不住了。”他说着凑到栏杆前,朝着台下扬声,“喂,有人想跑啊!”
众人循声望去,把不知何时从台上偷溜到门口的徐如柏逮了个正着,这人偷溜不成,在几十双目光的注视下把脸涨成了猪肝色,却碍于京澄的身份敢怒不敢言,一张脸是红里带黑,青里沾白,煞是精彩。
“敢赌就要服输,”褚凤阴阳怪气地说,“徐五公子,你这么玩不起,以后咱们都不敢和你玩咯!”
众人附和道:
“就是就是,别耍赖嘛!”
“自作自受怨不得人啊。”
“不就丢个人嘛,反正今天已经丢人了,还怕多丢一次吗?”
“……”
满堂嬉笑,徐如柏羞恼难忍,只能将目光求向师鸣的方向,想让对方给自己说句话,却见师鸣和队里的人正忙着给输家队伍灌惩罚酒水,根本没注意这边。
这时,褚凤说:“去,给我上木板来,小爷要亲自给徐五公子题字!”
堂倌连忙去了,从后堂选了块干净结实的木板,利落地打孔穿绳、做成胸牌,合着笔墨送到二楼。
褚凤挽袖,提笔,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我是蠢货。他把笔扔回托盘,笑道:“去,给徐五公子挂上,送他出门!”
徐如柏转身就要跑,被临近的几个纨绔子弟蜂拥着拽住挂上胸牌,半推出门。喜欢看热闹的成群结队地跟出去,还有人借来了鼓锣,一路敲打着跟上。
褚凤下楼邀请徐篱山,“走啊,一起看看去。”
“我就不去了,你去吧。”徐篱山说。
褚凤笑哈哈地蹿出去了,徐篱山摇了摇头,转身上二楼找京珉。
京珉刚派人护送柔敏回府,自己也要跟着回去,结果出门便撞上徐篱山,不禁笑道:“出气了?”
徐篱山一愣,“我以为表哥会训我。”
“为何训你?”京珉说。
“闹这一出,让人家笑我们文定侯府兄弟不和,还伤了郡主脸面。”
京珉说:“你既然这么清楚,为何还要做呢?”
徐篱山说:“徐如柏先坑我,旁人就知道我们兄弟不和了,我再欺他,人家也只会说我得理不饶人,我不要紧。至于柔敏郡主,我瞧她虽然不甘心,但也是输得起的。”
京珉挥退近身侍卫,说:“留青,你是不是不想让柔敏嫁给皇叔?”
徐篱山佯装不解,“表哥怎么这么说?”
“装傻。”京珉抬手敲他额头,两人又回到席间落座。
“今日柔敏提出赌注,想把你带去岭南,这事着实奇怪。一开始我是觉得我家留青得郡主青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后来我观察你们在台上的言谈举止,柔敏并不是看上你了,她待你似有防备。”京珉看着徐篱山,“可是留青,你同她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能有何处让她忌惮?”
徐篱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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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倒了杯酒,没有吭声。
“柔敏来兰京那日,你来替我解围,用的是皇叔的面子,可是那日皇叔并未想见我。留青,你敢假传皇叔命令,如今还活蹦乱跳的……”京珉稍顿,“此事我我原本不打算问你,可今日又有这事,我是不得不问你了。留青,你与皇叔之间有没有别的?”
“柔敏狂妄无礼,肃王殿下也是不满的,他那日之所以没有罚我,是因为我做的事顺了他的心。”徐篱山说,“没有别的。”
京珉说:“过年那段时间,我好几次派人上门都没见到你,你在哪里?”
“五殿下找我玩,不常归家,是表哥选的时机太不巧了。”徐篱山说。
京珉眯了下眼睛,“是么?”
徐篱山被看得有点心虚,试图转守为攻,“之前方修疑点颇多,表哥都不太想去查他,如今却来质问我!”
“我问你是担心你,你以为我闲得没事来管你然后被你气得头疼?”京珉恨徐篱山一眼,见他垂头耷耳不敢搭腔,一副委屈模样,不禁呼了口气,把语气放柔了些,“留青,我不是想责你怪你什么,但你是个聪明的,有些事情你知道分寸,那是不能胡闹的。”
徐篱山握着酒杯,低声说:“我知道。”
“你年轻气盛,一时新鲜也好,真的动情也罢,都是正常的,可是有些人你不能和他走得太近。我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你同皇叔悬殊太大,你们之间没有公平平等可言,他想伤你轻而易举,你想伤他却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况且,皇叔的性子实在难以琢磨,你待在他身边太危险了。”京珉抬手拍拍徐篱山的手腕,沉声道,“留青,及时抽身方才稳妥。你若有难处,找我便是。”
徐篱山闻言笑了笑,说:“陛下都拿肃王殿下没办法,表哥能如何?”
“再怎么样,皇叔也不能做那强取豪夺的行径。”京珉安抚道,“不必害怕,我竭力帮你。”
徐篱山摇头,“满朝文武没有敢得罪肃王殿下的,你的兄弟们也不敢,你是不是傻?”
“皇叔势大,又得帝宠,所以他们不敢得罪,可我对皇叔无所求,敬他怕他只是因为他是长辈,曾经教过我救过我。”京珉朝他笑了一下,“留青,你我若论血缘,是谈不上亲厚的,可我把你当作弟弟,自然是要盼着你好。”
“……我知道。”徐篱山莞尔,“哥哥待我好,我都知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那就好。”京珉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走了。
徐篱山没有跟上,坐在椅子上转着空杯子玩,对面的席位都走得差不多了,堂倌们在清理洒扫。一楼的台子也空了,整座食楼没了先前的热闹,一时冷清安静下来。
“赢了比试怎么不高兴?”京纾进了雅间,近卫把屏风搬到正中,挡住了别处的视线。
徐篱山没有起身,说:“二殿下教训我了。”
京纾走到他面前,说:“不要紧,待你回去,文定侯还要教训你一次。”
“训吧训吧,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徐篱山抬头看他,“但殿下要训我,我肯定认真听。”
京纾说:“我为何要训你?”
徐篱山耸肩,“我多少该给郡主捧点面子。”
京纾说:“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就好,面子这东西向来不能靠别人给。”
徐篱山便笑了。
“但你不怕柔敏心生报复?”京纾说,“她入宫去陛下面前说一嘴,陛下为着岭南,说不得会责你一番。”
“所以赌约不仅是我跟她的,还有我跟殿下的。”徐篱山翘着二郎腿的脚微微上抬,勾起了京纾的袍摆,又挪开。他笑得眉眼弯弯,“我就赌殿下舍不得我受委屈。”
京纾扫了眼他不安分的脚,“我为何要护你?”
“我听说殿下很是护短,我是您的人,您就得护着我啊。”徐篱山伸手挑起京纾腰间的青玉佩,手指摸过纹路,又卷起底下的殷红穗子玩,“而且此事本来就是您连累了我,您不能弃我不顾。”
京纾没有扫开他的手,“与我何干?”
“郡主起了疑心,觉得我与殿下关系匪浅。”徐篱山颦眉,抬头可怜地看着京纾,“她想让我去岭南,且永世不出,这是要棒打鸳鸯啊。”
京纾抬手抚平他的眉,“我倒觉得这主意不错。”
“可我不想离开殿下。”徐篱山攥紧玉佩,声音很轻,“我死也要和殿下一起。”
京纾看了他一会儿,才说:“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不枉你混迹风月多年。”
“冤枉。”徐篱山说,“我可没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我发誓。”
京纾说:“你不信神佛,誓言便是笑话。”
徐篱山叹气,“殿下多疑。”
“否则岂不要被你骗得团团转?”京纾的手指掠过他的下巴,收了回来。
徐篱山面色如常,伸手抱住他的腰身,仰着头用下巴抵上去,来回地蹭两下,笑着说:“殿下,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的姿/势很危险?”
的确挨得太近了,京纾淡声道:“不妨碍你稍有异动便会血溅三尺。”
“我说的危险不是这个危险。”徐篱山“唉”了一声,话中满是惆怅,“殿下,你府中没有侍女,那你十几岁的时候有房/事嬷嬷吗?她们教过你那些事吗?”
京纾没有回答,突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看来是没有的。”徐篱山笑眯了眼睛,“殿下,你什么都不懂,好纯情啊。那你会自/渎吗?虽说您不重/欲,可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生/理反应却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呀。”
京纾转身要走,却被徐篱山抱得更紧。
“殿下,你这样是不行的。”徐篱山目光鼓励,“我给你送几册春/宫供你学习吧,好不好?”
京纾沉默几息,突然露出一记笑。徐篱山顿时心生不妙,京纾却抬手把他的下半张脸捂住了。
“你不是擅长书画,还很懂床帏之间的那些事吗?”京纾被徐篱山的呼吸弄湿/了手心,“你来给我画。”
第44章旷工
窗大开着,外头细雨如丝,好比徐篱山脑中愁绪。桌上摆着长卷,已经快半个时辰没有着墨,桌角更是扔了一堆废卷。
柳垂端着茶点出现在窗前,见新的长卷仍旧空白,不免问道:“你到底要画什么?”
“春……”徐篱山莫名缄口,转而问,“垂,你说一个人为何会突然对一件简单的事情感到无从下手呢?”
柳垂放下茶点,思索道:“要么是脑残了,没能力做,要么是心不静,没心思做。”
徐篱山趴在桌上想了想,认真且笃定地说:“我觉得我没有脑残。”
所以是他心不静了,才会在构思笔墨时不受控制地想起京纾,甚至把京纾和自己代入了进去?
柳垂眉梢微挑,说:“又是与肃王有关?”
“嗯。”徐篱山闷闷地应了一声,“你别来烦我,让我好好静一静。”
柳垂转身走了。
徐篱山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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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了会儿,思绪从这里跳到那里,毫无逻辑,就是个“乱”字,狠狠闭眼试图静心,但也不过继续胡思乱想和脑内一片空白这两种结果。
“他妈的。”
徐篱山睁开眼睛,负气地把毛笔扔了出去,摔进廊下的湿地上,画个屁画,出去喝酒!他起身要走,脚踢开了一地废纸,长卷抖擞着展开,露出废卷上的笔墨,披发的、裹着外袍的,闭眼的含笑的,坐着的躺着的……总之全是他和京纾,艳/情十足。
徐篱山盯着那些画面,突然抱着头蹲下去,发出一串“啊啊啊”的惨叫。
不是,京纾让他画的是春/宫,又不是他们俩的春/宫,他到底为什么会意/淫京纾啊?还全是十八/禁,还他妈是情不自禁、无法自控的那种,为什么啊!
“啪。”徐篱山伸手扇了废卷们一巴掌,试图和它们讲道理,“虽然是演戏,但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知,我承认,啊,京纾是个大美人,对吧?我控制不住地yy他一下,虽说猥/琐了一点,但也是人之常情,对吧?这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这不代表什么,对吧?”
废卷们没有说话,于是徐篱山满意地笑了,“你们不否认就好,我就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种事怎么可能轮得到我呢哈哈哈哈。”
徐篱山出门了,仰天狂笑而去,看得满院的人不明所以,胆战心惊。
猗猗拿着伞找到柳垂,担忧无比,“小垂哥,少爷这是中邪了吗?我们要不要去找大师来摆阵驱邪啊?”
“不必,这病大师治不了。”柳垂示意猗猗莫要操心,接过伞快步跟出去了。
徐篱山步伐极快,刚出花园上了游廊就撞上了徐如柏,这人气势汹汹,直冲他而来。
“徐篱山!你这个小畜生——”
“我是小畜生,那咱爹是什么啊?各位兄弟又是什么?”徐篱山不赞同地打断,“我说五哥,你不喜欢我是你的自由,讨厌我也完全没问题,但是你不能因为对我不满就牵连父亲兄弟吧。”
“你少拉别人下水!”徐如柏恶狠狠地瞪着他,“我骂的就是你!”
“哦,那你骂吧,我走了。”
徐篱山这会儿没心思和弱智打嘴仗,迈步就走,却被徐如柏一把拽住胳膊,拽得生疼。他拧眉甩开徐如柏,冷笑一声,“给你脸了是吧?”
徐如柏被挥退两步,震惊徐篱山竟然有点力气,说:“你害我被全城人耻笑,这事儿没完!”
“自作自受还怨别人?”徐篱山摇头感慨,“你好上不得台面啊。”
“上不得台面,谁比得上你?”徐如柏上下扫了徐篱山一眼,嘲讽道,“你娘当年是个卖/身的,你如今也是个卖屁/股的,这叫什么?子承母业——”
他话未说完,被人一拳砸在脸上。
徐篱山正是满心郁闷没地儿出,砸了一拳再来一拳来了个左右对称。他抬手把头发甩回脑后,又是一脚踹过去,正中徐如柏肩膀,“这么欠打,小爷今天就成全你。”
“五少爷!”徐如柏院里的两个小厮想冲上来,眼前一花,被柳垂拦住了。
“少爷们闹着玩,有你们掺和的地儿?”
“闹着玩?”一个小厮抬手指着柳垂后头,脸色煞白,“五少爷脸都肿了!”
徐如柏适时地发出一声惨叫,又被打掉了一颗牙。两个小厮不忍卒视,生怕自家主子被打出个好歹,立马不约而同地求徐篱山。
“六少爷有不满冲小人们来就是,别打五少爷了!”
“六少爷停手吧,好歹是一家人,六少爷!”
“谁他妈跟这煞笔是一家人?”徐篱山一拳将人砸晕了过去,掏出帕子擦了指骨上的血,揉成一团扔在徐如柏身上,“人是我打的,要喊冤尽管去喊,但我今儿把话撂这儿,以后这煞笔再敢往我面前凑,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好大的脾气啊。”
笑盈盈的声音响起,郁玦从游廊拐角出现,身边还跟着一人,那人眉眼温润,一双桃花眼煞是记忆犹新。徐篱山收敛神情,上前行礼,“三殿下,郁世子。”
京宣抬手虚扶了他一把,说:“不必多礼。”
“别污了贵客的眼。”柳垂示意匍匐在地的两个小厮将徐如柏抬走,自己则退到一旁,瞧起来低眉顺眼。
徐篱山说:“不知道您二位要来,见笑了。”
“咱们这趟是为了私事。听说侯爷养出了一种品相极佳的深紫山茶,取名紫玛瑙,我们是来赏花的,顺便看看能不能买下来送给皇后娘娘。”郁玦抬扇挑了下徐篱山肩前的头发,语气亲昵,“倒是你,下雨天的上哪儿玩去?”
“我今日不当值,出门随便玩玩。”
郁玦说:“别去了,留下来陪我们赏花。”
“那多没意思啊。”徐篱山拱手,“二位尊客,请恕我不作陪了。”
他说完就溜了,柳垂行礼,快步跟了上去。
郁玦转身看着拐角处,被京宣瞧见了,调侃道:“我瞧他对你没什么意思。”
“无妨。”郁玦回头朝他笑笑,“日子还长。”
京宣多少有点惊讶,“你这回的确很有耐心。”
两人继续往前走,郁玦说:“不过那柔敏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看上篱山了?”
“这我哪里知道?”
“你不是还没娶正妃吗?”郁玦说。
京宣失笑,“你这是怕柔敏跟你抢徐六公子,所以要把我卖了?”
“她敢跟我抢,我就杀了她。”郁玦说,“但这门婚事不错的。”
京宣摇头,温声说:“柔敏的婚事全看父皇做主,这事儿不能争,弊大于利。”
“确实……但我觉着肃王不会应这门婚事。”郁玦假模假样地叹气,“唉,又多了一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
徐篱山坐马车去了长宁侯府,恰好今日褚和休沐,他们凑了桌子玩牌,一直打到深夜。褚和明日还有公务,先一步去休息,徐篱山便拐了褚凤出门继续玩,半夜的时候两人懒得回了,索性宿在楼里。
翌日,徐篱山先睁眼,褚凤还躺在旁边睡得像头猪。他绕出屏风,让进来的人都放轻声音,一通洗漱,下去帮他买衣裳的人也回来了,他穿衣梳发出了门,慢悠悠地去对面要了碗鸡丝面。
过了一会儿,柳垂到他对面落座,说:“昨儿个夜里徐如柏醒了,去侯爷那里告状,又被罚去祠堂了,是郁玦在侯爷那里给你说了话。”
徐篱山“嗯”了一声,一边搅拌面碗一边说:“他们真是去赏花的?”
“是,还用几大箱子玉器珍宝把花买回去了。”柳垂看着徐篱山埋头一通吃,等一碗面要见底了便问,“好吃吗?”
徐篱山:“嗯嗯。”
“还要不要再添一碗?”
徐篱山摇头,把浓汤咽下去才说:“昨天吃到半夜,还没消化呢,诶,你怎么不吃?”
“我一早就吃过了。”柳垂提醒,“现在已经过午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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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当吃午饭了嘛,我跟你说,这鸡丝面……”徐篱山突然“诶”了一声,“等等。”他抬头向柳垂求助,“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柳垂点头,“是的。”
徐篱山盯着他,“是什么啊?”
“你今日该去金昭卫署上值。”柳垂说,“恭喜你,迟到半日,算旷工了。”
徐篱山沉默了几息,随后豁达一笑,“反正旷都旷了,先吃再说。”
经过这段时间的实地观察,徐篱山对金昭卫的风气也都有了了解,那里规矩是多,但不可触碰的底线就那么几条,其余的还算灵活。就好比这迟到旷工吧,放到别的衙门得扣俸禄甚至挨板子,但在这里,下面的人有些时候不慎犯了,只要不是故意的,上官们也不太会追究不放,至于上官们自己,京纾这位大boss当日不在,那自然也没人训责他们。
很幸运的是,徐篱山的上官,那位刘主簿是位公事上挑剔严苛,但其余时候都很好说话的人。至于京纾,他已经好久没去金昭卫署了,去了也不会纡尊降贵地管到他这只小虾米头上。
徐篱山把剩下的汤面嗦干净了,留了钱在桌上,又去糕点铺子买了茶糕,刘主簿最爱吃这个。
柳垂随后驾着马车把人送去金昭卫署,到了地儿,他看着徐篱山进去后便驾车走了。
徐篱山往文书院去,路上撞上师酒阑,“哟,来了啊?”
“啊。”徐篱山应了一声。
“来了就好,去迎接风雨吧。”
徐篱山疑惑,“什么意思?”
“今早点卯,就你没到,很是惹眼。”师酒阑说。
徐篱山说:“我们主簿人可好了,最多训我两句。”
“真是不巧,议事院今日要了点卯册。”师酒阑拍拍徐篱山的肩膀,目光怜悯,“殿下今儿来了。”
啊,徐篱山干笑了两声,“殿下给刘主簿递什么话了?”
“不。”师酒阑叹气,“殿下说了,他要亲自‘关心’一下你这位下属。”
第45章公务
徐篱山去了议事院,被告知堂内正在议事,便在外头等候。
约莫一刻钟,几位官员陆续离开,辛年也跟着出来,徐篱山便走了进去。京纾坐在主位,他上前行礼,“殿下金安。”
“花酒喝得连上值都忘了,我看你这差事也不要再做了。”京纾不冷不热地说。
徐篱山自知有错,态度十分的良好,“昨夜是卑职喝得太多,今天便起得晚了,不是故意的,请殿下再给卑职一次机会。”
“何必?”京纾拨着茶盖,也不看他,“明知今日要来官署,昨夜还流连花丛,不知时间,你也不是很看重这份差事。”
“卑职能为殿下当差,心里是一万个高兴,这些日子卑职自认勤恳办事,绝无惫懒,至于昨夜……”徐篱山一顿,语气低落下去,“还不是要怪殿下。”
京纾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颇为不可思议,“昨夜是我把你摁在那花楼,强求你宿醉的?”
“殿下知道的,卑职酒量尚可,平日最多微醺,不会深醉。”徐篱山垂着脑袋说,“昨夜之所以酒酣宿醉,是因为卑职心中愁得慌。”
京纾闻言终于掀起眼皮看向他,“愁什么?”
“还不是您让卑职画那劳什子春/宫?”徐篱山甩袖,“卑职画不出来!”
京纾不解地说:“你不是擅长此道?”
“是,但卑职就是画不出来。”
“为何?”
“卑职要是知道还会发愁吗?”
京纾说:“是不想画还是画不好?”
“都不是。”徐篱山据实以答,“是画出来的不敢拿给殿下看,所以都成了废卷。”
京纾说:“为何?”
徐篱山飞快地看一眼京纾,又移开,“因为手里的笔不听话,落笔就画出了殿下的模样。”
堂中安静一瞬,院外的风吹落早春的叶,掉在了院里,这点轻飘飘的动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京纾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方才那一声稍重的呼吸。他合上茶盖,又拿起来拨出一声轻响,几息后,他搁下茶盏,说:“你胆子不是很大,这也怕?”
徐篱山笑一笑,说:“卑职若是真的胆大,就不会让殿下见到卑职哭时的丑态了。”
徐篱山哭起来一点都不丑,但这话京纾不会说,怕徐篱山翘尾巴。他说:“今日的事按规矩罚俸,服不服?”
只是罚钱,徐篱山高兴还来不及呢,立马说:“卑职心服,往后一定好好当差,那……那个春/宫呢?”
“继续画,我回来的时候要看见。”京纾说。
徐篱山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过了两息才反应过来,“回来?您要出门吗?”
京纾“嗯”了一声,说:“今早陛下收到线报,邕州匪患猖獗,已有百姓和官员遇害。”
“邕州多山,自来多匪患,可这事不该由当地州府派兵围剿吗,怎的由您前去?”徐篱山好奇,“可是有别的情况?”
为下属者最忌讳多嘴,探问不该知晓的事,京纾却没训斥于他,说:“据线报,邕州刺史与匪患有钱财往来。”
“如今的邕州刺史是陈恩明吗?”见京纾点头,徐篱山微微蹙眉,“陈刺史虽不算政绩卓然,但任职以来也是兢兢业业,从无差错。卑职前年在曲刺史府中见过这位陈刺史,与他有过交谈,也听曲刺史讲过他,此人明理,治下宽宥,是个有风骨的,怎会与匪患勾结作乱?”
京纾颔首,“陛下见到线报也多有不解,但人心善变,是非过错都要探查清楚才好评判。”
“匪患嚣张,又事涉朝廷大员,必得要陛下最信任的人前去处理。”徐篱山面露不舍,“不知殿下打算何时启程?”
京纾说:“七日后。”
“七日?”徐篱山纳闷,“黄花菜都凉了吧,不是早去为宜吗?”
“因为陛下的旨意是派一位皇子先行前往,至于我,不仅要后去,还要秘密地去。”京纾说。
原著里的这个时间,京澄好像是一直待在兰京的,至于其余皇子的动向,文中也没怎么提。徐篱山猜测无门,索性问了,“不知是哪位皇子?”
“刚才我还在与诸位大臣商议。”京纾说罢稍顿,转而问起徐篱山,“你有何高见?”
徐篱山干笑,“这种事情,卑职不敢插嘴。”
“无妨,说来听听。”京纾说。
徐篱山说:“五皇子或者六皇子吧,他们年纪最小,锻炼的机会应该给他们。”
“年初陛下让五皇子去了吏部,他得留在兰京,至于六皇子,他向来没什么正事做。”京纾说。
“殿下这般说,就是想让二殿下去了。”京纾看过来,徐篱山便解释说,“二殿下与三殿下都很沉稳,但二殿下手段不够果决,这次的事情显然对他更难一些。陛下收到线报就让您也做好准备,就是在暗示圣意吧。”
“你倒比方才那些大臣还多一分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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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大多举荐三皇子。”京纾看着徐篱山,“你呢,想不想二皇子去?”
徐篱山一愣,随后说:“这事儿不是卑职想或不想的。”
“邕州情形不明,二皇子此去说不准会遇到危险。”京纾说,“我以为你担心他,不想他去。”
徐篱山摇头,说:“卑职的确担忧二殿下的安危,但为人臣子理当尽孝尽忠,二殿下也定然是万分愿意的。”
京纾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殿下是不是又在心里往卑职脑袋上扣帽子啦?”徐篱山说着上前三步在京纾面前蹲下,双臂搭在膝盖上,仰头说,“比起二殿下,我更担忧殿下。陛下让您偷偷跟着去托底,您自然会力保二殿下的安危,可您千万也要保重自己。此行路途遥远,邕州又多山路,您的身子根基尚未稳固,还是把莫先生也带上为好。”
京纾垂眼对上他关怀的目光,说:“我已然好了。”
“殿下哄骗得了陛下,骗不了卑职。”徐篱山叹气,“‘美人笑’那般剧毒,入体多年留下的坏处岂是几月半年就能完全调理好的?”
京纾没有再否认,只说:“又在试探我。”
“看来我猜对了,”徐篱山也不怯,“陛下果然不知您中毒的事情,否则他不会此时让您劳神这一遭。”
京纾伸手抚上他的眉心,说:“跟你说话不能大意,处处不怀好意。”
“卑职只是难过。”徐篱山定定地看着他,“殿下若不想受累,大可说一句,陛下必然会另派他选,可您就是一字不吭。您总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京纾指尖滑动,说:“你不是也说了,尽忠尽孝,理当为之。”
“也对。”徐篱山睫毛轻颤,“卑职不多说了。”
京纾“嗯”了一声,收回手,说:“去做事吧。”
徐篱山起身行礼,轻步退了出去。他离开议事院后先去找刘主簿告罪,把茶糕留下了,然后才去做事。
晚些时候,徐篱山下值回家,出门就看见二皇子府的马车。他跟守门的两个兄弟打了招呼,走过去上了马车。
京珉吩咐侍卫赶车,对徐篱山说:“我顺路送你一截吧。”
“是我送表哥。”徐篱山说。
“看来你知道了,”京珉略惊讶,“皇叔跟你说的?”
徐篱山点头,“我今日迟到半日,被殿下逮到了。”
“你这脸色白里透红,看来皇叔没怎么同你计较。”京珉转而说,“我打算和随行人马分开走,他们驾府中马车走官道,我快马加鞭先赶去邕州。”
“这样的确更快到达,但这一路需得多加小心。邕州情况不明,你入城后凡事都要谨慎。”徐篱山问,“人带够了吗?”
京珉失笑,“别操心我了,倒是你,这段时日我不在兰京,你给我老实点。皇叔那里……”他稍顿,“我留了一封信在书房,皇叔若欺你,你便取了信呈上御前,请父皇做主。”
“殿下不会欺我,表哥就放心吧。”徐篱山说罢熟练地将马车上的木箱打开,取了笔墨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信,又取了发簪一同放在茶案上,“这木簪是我自己雕的,上头有我刻的徽记。表哥到了邕州,若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拿这封信和发簪去找城中一个叫魏七的人,他和我早年在安平城相识,认得出我刻的徽记。”
“你这般说,这魏七想必不简单。”京珉问,“他是做什么的?”
徐篱山挠挠腮,“算道上混的,什么都做点,主要是他在当地有根基。”
“此事干系重大,留青却仍敢将此人介绍给我,看来你们关系匪浅。”京珉本是随口一说,却见徐篱山笑得不太自然,他一顿,“你们……有事?”
“我和他能有什么事?”徐篱山摆摆手,“哎呀,就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把我当成姑娘,看上我了,不过被我揍了一顿之后,我们就是清清白白大兄弟了。”
京珉试图理解,“他为何会把你当成姑娘?”
虽说徐篱山着实好看,但并不女气,不至于瞧成姑娘啊。
徐篱山嘿嘿一笑,说:“当时鹤梦楼时兴一款叫‘桃靥’的妆容,魏七来楼里的时候,云絮和姑娘们正摆弄我的脸呢,我那日也没束发,他这不就看走眼了嘛。”
“原来如此。”京珉笑了笑,“那信物我便收下了。”
片晌,马车在街边停下,徐篱山先行下车,走到窗前同京珉说:“那我先回了,表哥一路顺风。”
京珉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笑道:“回吧,今晚可别去喝酒了,老老实实地回家歇着去。”
徐篱山伸出四根指头,“遵命!”
马车走远了,徐篱山站在街边目送,柳垂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送上一张帖子,“柔敏郡主送来的。”
“三日后……鸿门宴啊。”徐篱山打开看了,啧啧道,“蓝颜祸水。”
柳垂问:“去吗。”
“去啊。”徐篱山深情不已,“我可舍不得对美人放手呢。”
第46章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