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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虹销雨霁,天气正好。

“逢君欢”已经换了副门脸,浅绿竹帘更衬这早春的天气,后间雅苑的小黄花也簇簇俏嫩。

徐篱山甫一穿过雅苑花园,一支利箭遽然而至,他偏身躲闪,看见利箭钉入不远处的廊柱。

“你倒是敏捷。”柔敏站在对面的廊上,放下手中弩箭。

徐篱山回头朝她走去,笑道:“侥幸罢了,还得多谢郡主手下留情。”

柔敏轻哼,“你们兰京的人总是爱说些自谦的虚话,好比你,你若真的不济,怎能入得了殿下的眼?”

今日雅苑被柔敏包了,外客不得入内,暗处还有柳垂和鹊蹲守,徐篱山也不怕有外人盯梢,闻言便说:“郡主慧眼。”

他如此坦诚,倒让柔敏沉默了两息才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引殿下!”

这姑娘用词颇为直接,徐篱山失笑,说:“郡主这般斥我,是把殿下视作了见色起意、头脑浑浊之辈?”

柔敏语气不善,“殿下自然不是,可你瞧着却不是安生的主。”

徐篱山走到阶前止步,与柔敏平视,轻声说:“兰京少有安生的主。我本性如何,殿下与我朝夕相处,最是清楚。”

“你与殿下关系匪浅,我却听说你是花楼常客。”

“不过喝酒聊天罢了,”徐篱山笑笑,“否则殿下岂会不管我?”

柔敏上下打量他的脸,扯出一抹冷笑,“说不得殿下是一时被你迷惑了。”

“那我本事好大啊,”徐篱山挑眉,“毕竟那可是肃王殿下。”

柔敏盯着他看了片刻,说:“你知道我这次是来做什么的吧?”

“知道,但是可惜了。”徐篱山感慨,“殿下与郡主没有夫妻的缘分。”

“我是我强求不了他,但你又一定能成吗?”柔敏说,“你与他身份悬殊,遑论你们都是男子。”

徐篱山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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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那又如何?”

柔敏诧异,“你不想进王府?”

“进不进都没分别,总归他的心只在我身上。”徐篱山说。

“你别太得意了,”柔敏说,“他是个冷情人。”

徐篱山笑道:“我暖得了。”

柔敏紧盯着他,“那若是有一天,他弃了你呢?”

“没有谁弃谁的说法,”徐篱山解释说,“最多是我与他缘分已尽,再无瓜葛。”

柔敏闻言笑了一声,嘲讽道:“我发觉你真是自视甚高,竟把自己和殿下视作同等的人。”

“若论旁的,我们确实不平等,可要论感情嘛,那就不同了。”徐篱山说。

“就算殿下如今待你多有纵容,那也是一时新鲜罢了。”柔敏冷嗤,“你们这些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从来难得钟情一人。”

徐篱山失笑,“我很好奇,若郡主能成功嫁给殿下,也会这般劝诫自己吗?”

“不会。”柔敏分外坦诚,“就是因为我求而不得,所以才要给你泼泼冷水,告诉你你不过是一时胜了而已。”

“郡主率真。”徐篱山莞尔,“不过郡主说错了,我没有胜你,因为你我不是敌手。”他稍顿,语气内敛,“毕竟从始至终,殿下都并未将郡主放在心上。”

这大实话实在锥心,柔敏恼道:“你!”

徐篱山淡然道:“郡主是坦诚的人,所以我也愿意坦诚相待。”

柔敏握紧弩箭,冷静下来,“你这般是真的坦诚冷静,还是要在我面前强撑气势?难道等你与殿下情断那日,你也做得出这般姿态?你就当真舍得轻易放手?”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不过好歹真心欢喜过一场,若真有恩断义绝之时,我必定是难以平静。至于能否舍得轻易放手,那就得看具体情况了,若是他先负我,那我必定比扔坏掉的果子还要利落洒脱。”徐篱山轻笑,“殿下的确千好万好,可我徐篱山也不是非要巴着负心汉过活。”

柔敏拿捏不定,“你是真傲气,还是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殿下?”

“傲气是有的,至于后者嘛,我好喜欢殿下的。”徐篱山朝她弯了下眼睛,“只是他若负了我,我就不会喜欢他了,对于一个不喜欢的人,怎么做不到洒脱?但我也了解殿下的为人,他不是会轻贱感情的人,我与他哪怕是散,也绝不会是因为他负我。”

“那你呢?”柔敏抬起弩箭对准他的眉心,“你可会负他?”

徐篱山沉默一瞬才说:“怎么会呢。”他目光温柔,“我与殿下,是真心换真心,我若负他,必会落得摧心碎肝的报应。”

这个人实在令人看不透,他目光真诚,可总让人如视弱水,难探深浅,他笑起来也实在好看,却让柔敏没由来地想起自己以前遇见的一条蛇,通身青色美如翠玉,但毒牙深藏轻易便能致人身死。

不过,也是,肃王殿下岂会相中寻常纨绔。

柔敏放下弩箭,说:“愿赌服输,你的条件我答应,陛下那里我自会分说。”

徐篱山纳闷,“我还没提条件呢。”

柔敏横他一眼,“你不就是想让我别打殿下的主意嘛!”

徐篱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说:“殿下本就不搭理郡主,您再翻出天来也强求不了他,我又何必白搭一个条件呢,还显得是坏了你们的情缘。”

“……”柔敏把弩箭攥得发出一声闷响,对他硬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那你要什么?”

徐篱山说:“你们那里的糯米老酒很是醇厚味全,我想尝尝。”

这答案显然出乎意料,柔敏嘴唇翕动,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骂了声“酒鬼”。

*

“主子,今儿个徐六公子与柔敏郡主见面了。”辛年递上鹊十二写的条子,“他们说的话都在这上头,主子请过目。”

京纾接过,看了好半晌才将纸条放入灯罩中烧了,说:“准备一下,我们明早启程去邕州。”

比原定时间提前了一半,但辛年没有多问,应声下去吩咐了。片晌,他回到书房侍奉,无意间瞥见京纾盯着那灯罩看,便说:“主子可否要与徐六公子道个别?”

京纾摇头,“轻装隐秘前往,不必惊动旁人。”他唤了人进来,示意左侧书架上的那只沉香盒,“谷雨日,将这盒子送到徐六公子手中。”

近卫记下,轻步退了出去方才后知后觉,谷雨是徐六公子的生辰。

*

窗间过马,转眼就到了三月底,距离京珉离京快一个月。

中旬时,徐篱山收到过一封飞书,京珉在信中说已经到达邕州,此后便再无消息,京纾就更不会主动传信给他了。是以汍澜院近来喜气洋洋,准备给少爷筹备生辰宴,徐篱山这个正主却常常心不在焉。

是日,猗猗正坐在廊上绣酒壶袋,见柳垂快步进入卧房,不禁停下了动作。小垂哥虽然办事利落,但向来沉稳冷静,这般步伐急促,是出事了么?

内室,柳垂掀开床帐,徐篱山正靠在床头看书。

“邕州来信,”他把纸条递过去,“二殿下失踪了。”

徐篱山坐直身子,快速看了信,“这是二殿下身边的近卫统领敏福的字迹,这么看来他没和二殿下待在一起,二殿下是单独失踪的。”他撕了信,起身下床,“外头可有什么消息?”

柳垂摇头,说:“风平浪静。”

“是我糊涂了,就算有消息也该直呈御前,不会走漏风声。”徐篱山走到烛台前,将信烧了,又问,“殿下那边呢?”

柳垂还是摇头,说:“肃王不会轻易出事。”

“邕州情况不明,谁能笃定?况且京纾的身子本来就没好……”徐篱山站在桌前来回走了几圈,摇头说,“不行。”

“二殿下失踪,肃王自会设法寻找,至于肃王,他身边有莫莺随行,若莫莺都没办法,你去了又能如何?”柳垂说,“你冷静点儿,你身边没什么人,若那边真有什么情况,去了只会自身难保。”

“不,就是要人少才安全,何况有你们两人保护,我不怕。”徐篱山说。

柳垂纳闷,“两人?”

“对啊,你,还有……”徐篱山往窗外的一棵大树上一指,“他。”

他话音刚落,窗前掠过一道暗影,旋即鹊十二出现在房中,他还很年轻,蒙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黝黑平静的眼睛。

又是个闷葫芦,徐篱山腹诽,说:“喂,你得跟我走吧。”

“自然,主子的命令是让在下随时看着公子。”鹊十二说。

徐篱山听出言外之意,笑道:“我是殿下的人,你得保护我。”

鹊十二说:“主子没有说过这话。”

“但你得意会啊。”徐篱山说,“殿下让你看着我,你把人看没了,怎么交代?”

鹊十二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徐篱山便当他是默认了,说:“准备一下,我们傍晚时出发。”

鹊十二消失,徐篱山叫来猗猗,说:“我有事要出一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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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但此事不得声张,懂吗?”

猗猗没有多问不该问的,只说:“少爷何时回?”

“估计得两三个月。”徐篱山见猗猗面上失落,便看了眼她手中的布料,笑道,“慢慢绣吧,等我回来再给我。”

猗猗不好意思地把还没绣好的酒壶袋子藏到身后,说:“旁人那里奴婢尽力帮少爷遮掩,可是侯爷那里怎么交代得过去啊?”

“无妨,侯爷那里我自会去说。”徐篱山说。

猗猗点头称好,说:“那少爷一路顺风,早些回来。”

徐篱山转身去书桌写了封信交代她送去长宁侯府褚二公子那里,让柳垂去收拾包袱再牵三匹快马,自己则先去了文定侯那里。

文定侯正在琢磨一件新得的玉瓶,听人说徐篱山来了,便率先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被气的准备。徐篱山进屋时瞧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笑了,“爹,您这样搞得儿子很忐忑啊。”

“忐忑的是我。”文定侯轻哼一声,“说吧,又搞了什么幺蛾子。”

“还没搞呢,儿子是来跟您辞行的。”徐篱山说,“我要出一趟门。”

文定侯撩起眼皮看了他两眼,“你别是要去邕州。”

徐篱山惊喜万分,“爹,您真懂我。”

“邕州如今是什么情形,你我都不清楚,还是别去为好。”文定侯说,“我知道你担心二殿下,但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陛下自有安排。”

徐篱山摇头,说:“有二殿下这块砝码在,朝廷的人派兵围剿也处处受制,所以这事儿还是得走野路子。如今二殿下下落不明——”

“什么?”文定侯猛地起身,“二殿下失踪了?”

徐篱山点头,“不错。”

文定侯负手思索片刻,说:“你有何打算?”

“我得先去邕州。”徐篱山上前一步,“爹放心,我在那边有些朋友,还有柳垂跟着我,不会出事的。”

“出不出事不是你能预料的……罢了,你既然打定了主意便是难以更改。”文定侯摆手,“去吧。”

徐篱山行礼,“爹保重身体,儿子去去就回。”

“等等。”文定侯绕到书桌后打开架子上的一只长箱,握住里头的刀转身扔给徐篱山,“这是你娘留下的,本来打算给你当生辰礼,一并带上防个身吧。”

一柄素面横刀,刀柄没打珠子,也没裹金线,徐篱山拔刀出鞘三寸,刀身刻的是芍药一枝。他笑道:“‘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1】可是,这刀怎么看都是新的啊。”

“旧的在你娘坟里!”文定侯横他一眼,“这一柄是我请大师仿制的,但用料都十足的好,不比王孙公子的差。”

“谢谢爹,我很喜欢。”徐篱山收刀,好奇道,“娘还习过武么?”

文定侯摇头,说:“但她刀舞倾城……去吧。”

“儿子告退。”徐篱山出了书房,突然想起原著中写京纾练刀的那一段,文定侯见过徵音舞刀,所以半生难忘,可他未曾亲眼见过京纾舞刀,为何也能记忆犹新,时而遐想?

徐篱山叹了口气,算了,先不想了。

第47章出城

西城门,澄光漫天。

徐篱山打马出了城门,顺着大道跑了一段距离,看见了牵马站在路边的褚凤。他勒马缓步过去,俯身说:“怎么还跑到这儿来了?”

“我收到你写的信了,来送你。”褚凤扫一眼和柳垂并行的鹊十二,纳闷道,“到底什么事儿啊要这会儿出门,生辰都得错过了,前不久港儿还偷摸给我传信,说要来兰京给你庆生。”

“生辰每年都有,你给港儿传个信吧。”徐篱山见他把脸皱着,不禁笑道,“这回真是不凑巧,别郁闷了,大不了等我回来你们再给我补过?”

“我能不郁闷吗?我还打算在城郊的庄子宴请个百来桌给你撑场面呢,都在着人打扫了。”褚凤翻个白眼,转而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徐篱山举手投降,“别闹了少爷。”

“我怎么就闹了?”褚凤伸出指头戳他的腿,“你不敢带我,是不是要去什么危险的地方?说!”

这个时间道上少有人来往,徐篱山便说:“行吧,我也不瞒你,我要去邕州。”

“我知道那儿在闹土匪,但我听说陛下派二殿下过去了啊,你去凑什么热闹?”褚凤反应过来,“是不是二殿下出什么事了?”

徐篱山点头,“二殿下失踪了,情况不明,我留在京里也坐不住,不如过去看看。”

“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褚凤说着就翻身上马。

“不是,少爷。”徐篱山好言相劝,“我这一路可不是去写游记的,必定是星夜兼程,水路并行,你受得了吗?再说邕州什么情况咱现在都不知道,你这一去要是出点什么岔子,我怎么跟你哥交代?”

“我好歹也算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至于水路,咱以前在常州经常坐船出去玩,怎么就受不了呢?再说了,我年轻,能抗。”褚凤态度坚决,“放你去我也不放心啊,就一起去嘛,多个人多份力量。何况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真要出事了也轮不着你跟谁交代。”

徐篱山摇头,“不行,你现在跟我走了,你哥得找不到人了。”

“我院里的人知道我出来找你玩了,我哥找不到我就会去找你,找不到你就会去找你爹,你这次出门应该跟你爹交代过了吧?”不等徐篱山回答,褚凤自顾自地说,“偷溜出来的也不要紧,去邕州途中会经过常州吧,到时候我寄封信给我哥就好了。”

徐篱山竭力阻拦,“擅自跑到邕州去,你想过你哥的鞭子吗?”

褚凤打了个寒颤,“想过,应该挺饥/渴难耐、虎虎生风的……但我真不放心你去啊。”

“有柳垂和十二随行,能出什么岔子?”徐篱山见褚凤坐在马背上岿然不动,一副跟定了的姿态,索性转换方向再劝道,“而且我不带着你,是因为我需要你帮我办件事,这件事先前都是柳垂做,现在交给别人办我不放心,我就信你。”

一句话说得褚凤心花怒放,稍微动摇了,“什么事?”

“帮我盯三个人,徐松均、三皇子还有贤妃,他们若有什么动静,你就多注意些。”徐篱山说。

褚凤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才迟疑地点了下脑袋,“好吧。”

徐篱山没有再说什么,骑马先行冲了出去,其余两人立马跟上。

*

邕州,刺史府。

是夜烛灯通明,京纾站在地形图前,突然肩颈颤抖,垂头咳了一声。莫莺从榻上坐起来,走过去替他顺气,说:“活爹,我真想把你毒死算了,咳咳咳得人心烦!”

辛年又去倒了温水递给京纾,担忧道:“主子,先休息吧。”

京纾喝水润喉,说:“二殿下的行踪找到了吗?”

“去探查的金昭卫还没回来。”辛年看向地图,“此地本就多山,山峦叠嶂,悬崖峭壁,最适合隐匿行踪,那些匪患也常年混迹山林,熟悉各条山路暗道,想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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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们绝非易事。”

京纾握着茶杯,抬手点向地图某处,“四处搜寻耗时耗力,就算找到他们,碍于险峻山势也只能先和他们打游击周旋,山下有村庄,烧山逼人亦不可取。现下土匪知道朝廷来了人,必会更加小心谨慎地藏匿行踪,减少外出,我们要和他们比谁更坐得住。”

“可若他们储够了粮,藏小半年都不成问题。”辛年说。

京纾拿笔在地图上圈画了几处,“粮可以存,水呢?派人守住这几处水源地。”

辛年记下位置,说:“有人守着,山匪必定不会自投罗网,不如派人暗中布网,守株待兔?”

“要的就是他们知道有人守着,时间稍长便会人心惶惶,一支队伍若是人心不稳,便也不足为惧了,在此期间,哪怕上头的人坐得住,下头的土匪们也会露出马脚。”京纾喝了口水,继续说,“传令邕州营,每日三班人马轮流驻守,围死这片山。另外,唤苏昌过来。”

辛年应声退下。

俄顷,苏昌进了书房,拱手问礼:“殿下,莫先生。”

莫莺回礼,“苏副使。”

京纾走到小榻上落座,说:“城中可有异动?”

“并无异动。百姓们知道土匪闹得凶,都尽量避免出城,近来入城的人也少得很。”苏昌说,“另外,被土匪戕害的百姓和官员已经全部抚恤好了,下官已经拟好了文书,不知何时传回兰京?”

“现下就传吧,府衙空缺不能太久。”京纾说,“敏福何在?”

“在到处寻找二殿下的踪迹。”苏昌说,“我们的人跟了他几天,没发现任何异样。”

京纾淡声说:“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不得不防。”

“是,还有一件事,方才我们的人在城中拦截了一只飞鹰,是来送信的。”苏昌从袖中摸出信筒,取出里头的飞书,“下官看了信,觉得上头的内容没头没尾的,还请殿下瞧瞧。”

京纾接过纸条,莫莺凑过去看了一眼,念道:“‘春晴,桃靥’,什么意思?”

“不知。”京纾稍顿,“但这是徐篱山的字迹。”

莫莺“喔唷”一声,“他往这儿送什么信?别是要千里会哪个旧情人吧?”

“他以前在安平城的时候也常常到处玩,结交些朋友也不奇怪。”京纾看着纸条上的字,“只是送信的鹰都是受过训练的,再让它飞,它也不会去原本该去的地方,不会为我们带路。”

苏昌告罪,“是属下失策。”

“你奉命巡视全城,拦截飞书也是谨慎处事,何错之有?”京纾说,“把鹰放了,你先下去休息。”

苏昌应声告退。

莫莺提醒道:“该休息了吧?”

京纾没理他,唤了鹊一,说:“此前让你们去查徐篱山,可查到邕州?”

“据鹊部探查,徐六公子并未来过邕州。”鹊一说。

京纾点头,鹊一便消失在房中。莫莺看了眼他手中的飞书,揶揄道:“哟,还拿着呢,舍不得扔啊?”

京纾面色如常,“未解其意,不忙扔。”

“你就装吧。”莫莺撇嘴,“徐六此时传信……你是不是怀疑他跑过来了?”

京纾说:“不无可能,毕竟他很关心他的表哥。”

“你也知道人家是表兄弟啊。”莫莺说罢被京纾瞥了一眼,连忙投降,转而说,“而且他过来干什么?二殿下失踪的事情我们瞒得死死的,连给陛下的都是密信,徐六怎会知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京纾盯着纸条上的字,没由来地眼皮一跳。

*

徐篱山一行人一路换了三次快马,途中又借朋友家的商船走了水路,终于在四月中旬到达邕州城外。

近来城门戒严,城外的过路饭馆也生意惨淡,偶尔坐一两桌客人,每天准时光顾的只有混迹林中的野狗。店小二没活干,坐在门槛上叼着草晒太阳,等马蹄声靠近才睁开眼睛,见来的是三个面容普通、穿着朴素的年轻男人,也没多欣喜,起身迎道:“几位爷好,要用些什么?”

柳垂拴了缰绳,扔给他碎银子,说:“上点清淡小菜和茶水。”

“好嘞,您几位先找位置坐,菜随后就上来。”小二引着几人进了店里,提了茶水过来,就去后厨帮忙了。

等柳垂用银针试过茶水后,徐篱山才仰头灌了,随后往桌上一趴,连嫌弃桌上不干净的功夫都没了。

此时,后厨。

店小二向掌勺的报了菜,低声说:“来的不是那人。”

掌勺起身干活,说:“咱们在这儿守了好几天了,那人还没来,别是兰京的情报有误。”

“盯梢的亲眼看见他出了城,往邕州来了。”店小二说。

“毕竟是纨绔公子哥儿,玩心大着呢,他以前又在常州生活,可别是故地重游一时迈不开脚,就地耽搁了。你去写一封信,就说徐……”掌勺陡然止住,转身喝道,“谁在偷听!”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柄匕首贴上了他的脖颈,来人声音平静,“别动。”

变故突然,小二袖中短刀还未出鞘,已经被刀柄抵住心口顶上后头的墙面,拿刀的正是方才给他银子的客人。随后,一道清越的男声传了进来。

“打扰了。”徐篱山掀开帘子走进后厨,左看看右看看,好像下来视察的,而且很不满意,“后厨不太干净啊,搞餐饮的不注重卫生,真是缺德。”

小二佯装惊慌,“几位爷,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是小本生意,身上没钱的,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这话怎么说的?”徐篱山纳闷,“我好心好意成全你们,你们怎么还不领情呢?那我走?”

两人皆惊疑不定,店小二说:“这位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听不懂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徐篱山反手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肩膀,比他们还不解,“难道我搞错了,你们两个西贝货守在这里,不是在等我吗?”

掌勺视线凝滞,“你是徐篱山!”

“正是。不才不才,”徐篱山抬手搭上柳垂的肩膀,“我们家垂会点小手艺,比如人/皮面/具什么的。”他叹了口气,“毕竟我们几个帅哥走在一起真的很招摇,为了便宜行事,不得不改头换面,请你们理解一下哈。”

掌勺说:“你早知我们在这里?”

“我又不是神仙,不会算卦的。但是要论敏锐嘛,”徐篱山用另一只手揽住鹊十二,笑道,“这两位小哥都是顶尖的。”

柳垂说:“你步伐稳健,声音极小,不似寻常店小二,虎口和掌心有茧,是常年握武器留下的。”

“所以我方才过来偷听了一下,果然有鬼。”鹊十二面无表情地接茬,“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俩没耐心。”徐篱山笑着提醒,“不说就杀了你们哦。”

第48章疑点

后厨沉默一瞬,两人都没有回答,鹊十二手腕往前,瞬间割出一道血痕。

掌勺仰头求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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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郁世子派我们来的!”

徐篱山眯眼,“哦?”

“郁世子一直派人盯着您,得知您出京后就派了人跟出来,我二人守在这里,也是想确认您是否入城,而后回禀世子。”掌勺咽了咽口水,“郁世子此举一是为了了解您的行踪,二是为了保护您,我等更是奉命行事,还请公子见谅。”

“是么?”徐篱山轻笑,“我出城的时候可是特意甩开了郁世子的人。”

掌勺赔笑道:“世子知道公子聪慧,怎会小瞧公子?”

“你还别说,他就是小瞧我,所以一直只让那一个人跟着我。”徐篱山打量着两人,“我是突然出城的,走的是通向四方猎场的西城门,还特意配了弓箭,就是要打出城跑马打猎的幌子,我常常这样,所以一般人不会从一开始就发现不对劲,可是打我一出城门就有人跟上了我,还跟了一路,是不是说明这些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出城不是为了玩儿,是往邕州去的啊?”

他说着叹了口气,颇为苦恼地用折扇点了点脑袋,“你们两个骗子不是郁玦的人,而是敏福的人,或者说,你们和敏福有同一个主子。”

鹊十二稍稍侧目,柳垂也诧异道:“他不是二皇子的近卫统领吗?”

“对啊,二皇子的近卫统领在二皇子失踪后没有飞书向陛下求救,却飞书给了我。”徐篱山稍顿,“我真是受宠若惊。”

柳垂不太明白,“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给陛下传书?”

徐篱山用扇头点了点鹊十二的肩,说:“你爹自有人脉。”

鹊十二瞥他一眼,然后就被推开了,手里的匕首换了个主人。徐篱山用匕首抵着掌勺脖颈上的血口,“谁让你们引我过来的?”

没有听到回答,徐篱山手起刀落,一刀扎进掌勺肩膀,血滋了出来,点星溅在他脸上和胸前。他厌恶地皱了下眉,催促道:“说说嘛。”

掌勺凄声惨叫,肩上的匕首猛地抽出,又是一刀毫不留情地扎进手臂!太疼了,他忍无可忍,颤声道:“是贤妃娘娘!”

“贤妃?”徐篱山挑眉,“这个答案我倒是没想过。”

“是真的!贤妃娘娘让敏福统领将你引到此处,让我等杀你!”

“骗人。”徐篱山说,“她想杀我,何必让我死这么远?”

掌勺的被这一双眼看得心惊,哑声道:“娘娘知道京中有人护着您,不便动手。”

徐篱山笑道:“这话说的,怎么个事儿啊?”

“有人曾试图截杀您,但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而且死状极其惨烈。”

这事儿徐篱山还真不知道,“那她怎么知道我看到飞书就一定会过来?”

掌勺因为失血过多,语气愈发虚弱,有气无力地说:“公子曾为二皇子挡刀,又除了方修,是重情重义的人。况且此次不行,娘娘也会寻别的机会。”

“就是一定要杀我的意思咯。”徐篱山“诶”了一声,“你们还能告诉我一点别的吗?”

掌勺摇头,“我们只知道这么多了!”

“好吧。”徐篱山可惜地收回匕首,退了几步。

柳垂掏出帕子给他擦脸,说:“怎么处置他们?”

徐篱山用食指点着折扇,犹豫了两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柳垂挡住了视线,然后他听见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鹊十二用帕子擦了匕首上的血,率先走了出去。徐篱山垂着眼静了静,说:“走吧。”

出了饭馆,柳垂转头发现徐篱山一脸沉郁,便说:“别想了,他们本来就不怀好意,留着后患无穷。”

“我知道……”徐篱山抬头朝他笑笑,“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大合理。”

“的确,贤妃杀你做什么?你们俩好歹都姓徐,你也没碍着她什么。”柳垂说,“还有,既然敏福是故意引你前来,那二殿下失踪这件事是不是假的?”

徐篱山有些头疼,叹气道:“罢了,先入城吧。”

“等等。”柳垂提醒,“血。”

徐篱山反应过来,伸手解腰带脱了外袍,换了身干净的,等他收拾好,几人各自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在天将要暗下时赶到了目的地。特殊时候,城门只开半扇,驻守官兵比寻常时候翻了一番。

要到门前,几人纷纷翻身下马,徐篱山从袖袋中摸出府牌,率先上前说:“我们是常州陆氏商行的人,过来跟城北的魏氏宝器行谈生意。”

陆氏商行是常州最大的水运商行,每年都会派人去往各州谈生意买卖,邕州也不例外。守城官认得府牌,确认无误,抬眼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面容平平无奇的年轻人,说:“以前没见过你啊。”

徐篱山笑道:“官爷记性真好,我的确是头一次出远门。”

官吏随口道:“近来城里不安稳,陆氏怎么敢派你们这样年轻的过来?”

徐篱山“嗐”道:“就是得年轻,遇见事情才跑得快啊,这要是还让去年的李管事过来,他那腿脚倒腾得动吗?况且咱们几个就是来谈事的,身上没二两肉,也没带值钱的玩意,打劫也应该打不到我们身上来吧?”

官吏闻言笑了一声,把府牌还给他,说:“得了,进去吧。”

徐篱山道谢,率先牵马入城,待进了城,他一边走一边回头说:“我们先去找住的地儿。”

“为何不直接去和主子汇合?”鹊十二问。

“正事要紧,”徐篱山佯装难过地叹了口气,“情情爱爱的只能先搁在一旁了。”

鹊十二无言以对。

街上好些铺子都关了门,显得冷清,柳垂收回视线,说:“天要黑了,我们先在附近找找有没有客栈吧。”

“谁要住客栈啦?”徐篱山挥手,气势凛然,“我们住花楼!”

鹊十二拍手称好,淡声说:“公子此时此刻还有闲心逛花楼,淡定冷静至极,颇有大将之风。”

徐篱山也不介意他的阴阳怪气,只是笑了笑,旋即带路往花楼去,只是这路没带好,走错了好几次。

鹊十二说:“这花楼是非逛不可?”

“是的。”徐篱山挠了挠头,觉得靠自己不靠谱,只好找到一家正准备打烊的酒肆铺子询问,“店家,请问桃花楼往哪儿走啊?”

“退回路口,往西走一里,过了桥就能看见门脸了。”店家打量这几人,“你们也是慕名而来的外乡人吧,但来的不巧,劝你们换家花楼吧。”

徐篱山疑惑:“为何?”

“那桃花楼确实是我们城里最好的花楼之一,只是前几日突然被官兵给围了,许是犯什么事儿了。虽说客人还是能进去,但在有官兵把守的地方嫖/妓,这心里头……”店家露出个“你懂的”笑。

“原来如此,多谢提醒。”徐篱山看了眼店内,“今儿太晚了,等哪日有空我再来光顾您的生意。”

店家笑道:“好说,好说。”

徐篱山牵马往回走,按照指路找到了桃花楼,果然看见楼前有带刀的守着,楼上虽说仍旧华灯璀璨,但已没了丝竹声。

两个堂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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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牵马,几人入了楼中,发现大堂空泛,只有几小桌客人。二楼虽说门窗紧闭,但并不是没有客人,几人路过时听了一耳朵的声音。

楼里的管事没想到这会儿还有人来,笑着上前问:“几位爷想找哪位姑娘啊?”

徐篱山笑一笑,说:“你啊。”

这男子虽说面容再普通不过,但那一双眼却是美极,管事被看得心花怒放,娇声道:“爷说笑了,奴家老了,不接客。”

“无事。我们初来此地,你陪我们喝一杯,讲讲风土人情,如何?”徐篱山说。

“那几位爷这边请。”管事转身引路,将几人带到一间空房,不一会儿,堂倌端来点心瓜果和酒水,又退了出去。

管事坐在软垫上,手里的团扇轻轻摇着,说:“这是楼中的桃花酒,几位爷尝尝。”

“我想喝点别的,”徐篱山说,“比如‘八二年的拉菲’。”

管事摇扇的手一顿,“您是?”

“我找你们家七爷,”徐篱山给自己倒了杯酒,抬手敬她,“请他麻溜地过来。”

魏七爷绝不是好请的人物,可管事的一听这话,立马起身出去了。

房门关上,柳垂用银针试过酒水,确认没毒,徐篱山这才喝了一口,说:“还是以前他寄给咱们那桃花酒的老味道……对了。”

他看向坐着也要抱臂耍帅的鹊十二,“你给殿下递消息了没?”

鹊十二说:“公子出城当日在下便已传信给主子。”

“我确实无官无职,无权插手,但我这次来也不是为着查办谁,我就是来找我表哥的。”徐篱山试探道,“殿下应该不会怪罪的哦?”

“不知,”鹊十二稍顿,“但在下以为公子无所畏惧。”

徐篱山闻言笑笑,突然有点好奇了,“诶,你们是不是都很看不惯我啊?”

鹊十二说:“并未。”

“是吗?”徐篱山撑着下巴看他,“我三番五次对殿下不敬,你们不生气?殿下并不因此责怪我,你们不担心?”

“主子的事情不是我等能置喙的,公子好与不好,主子最清楚。”

徐篱山说:“那万一我不好,他也知道我不好,可是他还是要容忍我呢?”

鹊十二抬眼对上徐篱山的视线,“对于无伤大雅的过错,主子可以为着喜爱多加宽宥,但绝不会到昏聩无智的地步,若有谁践踏底线,主子自不会轻饶。”他稍顿,又说,“其中分寸,公子聪慧明理,必定知晓。”

徐篱山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侧脸,他说:“诶,我对你们主子来说是不是特别的?”

自然算是,但如果实话实说,岂不是要让徐篱山更加得意?于是鹊十二说:“这个问题,公子该去问主子。”

徐篱山叹气,“我想问啊,但你们主子嘴硬,万一他诓我,我可是要伤心死的。”

鹊十二正欲说话,突然耳朵一动,听见了什么,便不再说了。随后房门被人撞开,来人衣冠不整地闯进来,腰上还别着一根桃色肚兜。

徐篱山啧了一声,说:“你倒是来得快。”

“我这几天都睡在楼里。”魏七朝他笑笑,“既是你找我,我自然得麻溜的来啊。”

第49章线索

魏七走到徐篱山身边坐下,跟柳垂打了声招呼,又看了眼鹊十二,啧啧道,“这位小哥,不简单呐……你养暗卫了?”

鹊十二抬眼,很冷地看了他一眼。

魏七投降般的笑笑,转而问徐篱山,“无事不登三宝殿,还隔着千山万水,说吧,找我做什么?”

“我之前给你传信了,你都不来迎接我。”徐篱山说完见魏七一脸诧异,就知道信没送到,他啧了一声,转而问,“你这楼犯什么事儿了?”

“不是犯事,是遇上事了。”魏七倒了杯酒,“前段时间有人来了桃花楼,当日便失踪了,至今没找到,后来有官兵上门找人,那人估计是位贵人,我这桃花楼不就倒霉了吗?”

徐篱山指尖点了下杯身,“你见过那贵人吗?”

“我当日不在,没见到,怎么?”魏七看他,“你也是冲他来的。”

徐篱山说:“是,我需要线索。”

魏七好笑,“我人都没见到,能有什么线索?”

徐篱山闻言把身下的凳子往前挪了一步,抬手揽住魏七的肩膀,也跟着笑道:“可是我觉得你有啊。”

魏七把他的脸从上到下地看了,笑道:“好吧,那你先说,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徐篱山不耐烦地啧道:“重要吗?”

“重要啊。”魏七振振有词,“你们要是那种关系,那我这线索就得收钱,而且收很多。”

徐篱山翻了个白眼,“他是我哥。”说罢还很懂事地补充了一句,“不是情哥哥,是表哥!可以说了吧?我真是不懂你,你吃哪门子飞醋?咱俩有关系吗?”

魏七被扎心,说:“你祖宗的,现在到底是谁求谁?”

徐篱山登时变了副嘴脸,把他揽得更紧,说:“七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咯。”

“哼。他大概是二十五日前失踪的,和他一起来楼里的还有一个年轻随从,当时是随从先入楼,你表哥没进来,等随从出去的时候,你表哥就不见了。”魏七稍顿,“有人看见你表哥站在楼前的时候和一个卖糖的小丫头走了,并且拐进了前头不远处的一条民巷。”

徐篱山一边琢磨一边问:“这个小丫头有问题?”

“那小丫头举的糖竿是城北的‘刘记糖铺’,我查过,他们家清清白白,没有问题。至于那个小丫头,我后来也去‘刘记’找过她,可是她却说那日她根本没有来过桃花楼,更没有见过你表哥。为着验证她的话,我在同一时间派人询问了她家和‘刘记’附近约莫四五十人,都说没有见过她,我还去了她读书的私塾,她当日当时的确在私塾。”

徐篱山摩挲酒杯,说:“所以是有人偷了‘刘记’的糖竿,冒充那小丫头把我表哥拐走了?”

“对,虽然我楼里的人当时也只看见糖竿牌子,没看见小丫头的正脸,但是有别的人看见了。”魏七说,“那人是城中的一名粪夫,当日打街上过时看见了那小丫头,只当是‘刘记’雇的小童工,我去私塾的路上撞见了他,他得知我在找那丫头,便告知了我对方的相貌。”

他说罢叫了管事进来,吩咐道:“把我房里书架上第二层的那只竹纹小盒拿过来。”

管事便去了。

“这些话你有跟楼下那些官差说过吗?”徐篱山问。

“没有。他们现下围在这里也只是怀疑我,此事本就和我桃花楼没有半点关系,我不怕他们查。说多错多,我可不想平白招惹麻烦,而且不仅我这么想,老百姓们都这么想,所以那些官差找人才找得慢。”魏七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啧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楼下的是金昭卫,至于你找的这位表哥嘛,我现下也猜到了,应该是二皇子。”

徐篱山并不隐瞒,说:“表哥那日应该是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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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下就明白过来,感动道:“你这么信任我啊?”

“别贫。寻常小丫头做不了拐人的勾当,哪怕是被威胁,她们在行骗时也很容易露出破绽,所以要么是这个小丫头被人哄骗了又来不自知地哄骗我哥,要么就是她和把我哥弄走的人是一伙的。”徐篱山说,“你既然去查了那个小丫头,肯定还查到了更多。”

魏七说露出“你好懂我”的欣慰目光,这时管事将盒子拿了进来,魏七示意她先下去,打开盒子摊开里头的纸,画像上赫然是个八九岁的小丫头,五官平平无奇但左额角有一块黑色的月牙胎记。

魏七点了下她的胎记,说:“这个小丫头不是城中哪家的孩子,也不是从前那些户里丢失的小孩,我魏氏的店铺在各街巷都有,可也没人见过她,就连守城官都对她没映像,就像是……”

“凭空出现一般。”徐篱山说。

#VALUE! “不错。我方才不是说他们最后拐入了一条民巷吗?那条民巷一共有十七家住户,当晚我就派人暗中查过了,里头没有生面孔。当时他们进去的是首,正对面就是老赖酒肆,那酒肆白日卖茶晚上卖酒,店外固定两个堂倌迎客,他们都说你表哥和小丫头进去了就没出来过,街上的其他铺子也都没看见。所以我猜测许是有人一直等候在巷尾,等你表哥被引骗过去时就动手打昏了他,抗过墙去。”魏七停下来喝了杯酒,接着说,“为了验证这个消息,我又去巷尾对面的铺子,你猜怎么着,当日巷尾的确有一辆马车,停了大半个时辰左右。”

徐篱山蹙眉,“有人看见马车,没人看见他们扛了人上车?”

“那辆马车是车头朝前,所以只要打晕你表哥的动作足够快、没有让你表哥闹出声响,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运上马车。”魏七说。

徐篱山垂着眼,“我表哥也有些身手,想要无声无息弄晕他,要么对方武功很高,要么就得借助迷药。马车呢,出城了吗?”

魏七摇头,“我的人在城西湖边找到了那辆马车,车上没人。”

“城西湖边……”徐篱山看了柳垂一眼,柳垂当即从袖袋取出地图摊开。徐篱山找到城西,手指点了下地图,“靠山。”

“翻过山是悬崖,没有路可走,所以你表哥应该还在山上。”魏七说,“不过据我所知,这座山上没有土匪。”

徐篱山说:“是不是土匪犹未可知,但城门戒严,想把人弄出城有风险,藏在城内又难躲收捕,所以往山上藏最稳妥。”

魏七见他脸色难看,便说:“不管对方是谁,他们费尽心思把你表哥弄走,便不会轻易杀他。”

“我知道,但是一天见不到人,我心里就不踏实。”徐篱山叹了口气,“对了,近来城中有什么风声?”

“驻军派人把栖梧山围住了,不得上下进出,住在刺史府的那位近日抓了好几个邕州官吏,都是查出和土匪有勾结的,你现在去瞧瞧,老远就能瞅见立在刺史府门前大道上的一根根柱子,还有钉在上头的贪官尸体。”魏七啧啧,“手段这般狠辣,还有就地动刑处决的职权,里头那位是肃王殿下吧?”

徐篱山“嗯”了一声,说:“陈恩明到底是什么情况?”

#VALUE! “就是府里的王司马发现陈恩明和土匪见面,于是跟刘长史说了,刘长史又去找了陈参军,三人一同诘问上官,结果真从陈恩明府中收出了大箱来历不明的财宝。陈恩明当时便认了自己和土匪的确见过面,但是否认他们有金钱往来,只是这证据都摆这儿了,他再怎么说也没用。”魏七叹了口气,“我跟他也算有点交情,这人是个两袖清风的主儿,他家宅子看起来还没隔壁卖酒的家里好呢,平日一应吃穿也很朴素。他老娘早些年死了,夫人受不了他清贫又事忙,没多久也和离了,他是真孤寡一个,冒着杀头的风险去贪什么钱呢?何况说点不好听的,他若想贪多的是路子,何必找上土匪?他在官位上是常年禁匪,打击非常,土匪恨死他了,转头卖了他,他不就完蛋了吗,傻不傻?”

徐篱山沉默一瞬,“陈恩明人在何处?”

“死了。”魏七说,“财物被收出后,他被看管在府衙,翌日就被人发现他自尽了,说是羞愧难当,以死谢罪了。但我不相信,他既不承认自己贪墨,为着一世清名也不该那么着急的死。”

“真相如何,还待查证。对了,”徐篱山揉了揉太阳穴,“你这里有关于土匪的消息吗?”

魏七很爽快,“有一点,我明早给你,我的人也可以借你用。”他顿了顿,“早知那是你表哥,我就该多上点心,也不能让人把他从我眼皮子底下撂了。”

“你能跟我说这么多,我已经很感激你了,咱们之间不说别的,来,”徐篱山倒了两杯酒,“走一个。”

魏七跟他碰杯,饮了酒便说:“你这一路累吧,先早些休息,有事随时吩咐。”

徐篱山点头,起身相送,被魏七摁了回去。

房门开了又关,徐篱山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酒壶,神色晦暗。柳垂说:“早些休息,明日才有精神。”

“魏七说表哥是约莫二十五前失踪的,我们是半月前收到的消息,中间相差仅隔十日左右,这十日,敏福是怎么完成传信给贤妃、收到贤妃指示、再飞书给我的?”徐篱山纳闷,“坐飞机吗?”

“飞鸡?”柳垂内敛地表示好奇,“好吃吗?”

徐篱山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好吃,吃了还能长出翅膀呢。”

“改日你带我去尝尝。”柳垂说罢稍顿,又说,“十日传书三回是不行的,我大致有三种猜想:其一,敏福早接到授意,所以二殿下一失踪就直接给你飞书传信;其二,他自会上意临时自作主张;其三,有个能做主的人离他很近。”

“敏福若能料定二皇子会出事,他就是和掳走二殿下的人是一伙的或者有合作,这些人如果是贤妃的人,他们不会杀二殿下,因为不论母子亲情,单说二殿下是贤妃的倚仗,她就不可能杀他,可贤妃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若他们不是贤妃的人……”徐篱山突然摁了摁眉心,没有继续说。

柳垂蹙眉,“脑袋都要涨大了,别想了,直接去问敏福?”

徐篱山说:“敏福丢了主子,殿下必定要追究他,他若没有异心,殿下就要留着他等二殿下和陛下处置失察之罪,他若有鬼,殿下还不立即杀他,那就是要盯死了他,然后……”

“——请君入瓮。”京纾站在被辛年一脚踹开的房门前,看着屋中的敏福和戴黑纱帷帽的神秘人,“这不就等到了。”

方才那一息间,门窗被同时踹开,窗外门前金昭卫拔刀相向,刀光似要撕开黑夜。敏福心有余悸,却上前一步挡在黑衣人面前,“你寻隙逃吧。”

“逃不了的。”黑衣人推开他,黑纱下的眼睛直视京纾,“殿下,我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可否饶敏福一命?”

“我从不和人做生意……”京纾低头咳了一声,稍缓过来,复又淡声说,“把命给我就好。”

第50章询问

京纾话音刚落,神秘人率先破门攻出,辛年闪身挡到京纾身前,将人逼回屋中,他刀刀狠辣,是奔着要命去的。神秘人撞翻屋中木桌,转头喝道:“还不跑——”

一息间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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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神秘人被辛年一脚踹上墙根,倒地后喷出一口浊血。旋即他眼前一花,被辛年踩在脚下用刀尖抵住了后颈。

瓮中之鳖何以求生,敏福突然拔刀,却不是向着辛年,而是直接抹上自己的脖子。神秘人目眦欲裂,“敏福!”

刀口擦出痕迹,这一刀却没有抹下去,鹊一不知何时出现,一把握住敏福的手腕,硬生生地掰断了。

刀“啪嗒”摔在地上,鹊一反手掐住敏福的脖颈,迫使他张嘴咽下一颗药丸,那药丸入口即化,敏福瞳孔瞪大,只觉得自己浑身骤然僵硬,连舌根都没有避免。

鹊一见状松开了他,两个金昭卫当即进门将人扣下。

鹊一转身走出房间,跪地向京纾告罪,“属下自作主张,请主子责罚。”

京纾始终站在那里未挪一步,闻言只说:“你鲜少这般,为何?”

“十二来了。”

鹊一话音落地,鹊十二从暗处现身,上前行礼,“主子。”

京纾了然,“徐篱山的主意?”

“徐六公子想请主子留下这两人的性命,说有话要问。”鹊十二说。

京纾垂眼看着他,说:“他如今差遣你倒是得心应手。”

鹊十二闻言浑身一僵,猛地磕头,“属下知错!”

“十一性子温和,为他所惑也不稀奇,没想到你也如此,”京纾看向鹊一,“我直接遣你过去,如何?”

鹊一还未言语,鹊十二率先说:“属下今生只听主子之令,今夜前来是因为徐六公子对此事分外上心,还说……”

京纾淡声道:“说什么?”

“徐六公子说若属下不来,他便吊死在桃花楼!”鹊十二说,“属下恐徐六公子出事,不得不来。”

京纾哼笑一声,“跑到异乡来上吊,他说这话也能唬住你?”

鹊十二的脑袋又低了一点,缄默不语。

京纾没有再说他什么,让他俩先起来,转而说:“他既上心,怎么不亲自过来?”

“我这不就来了吗?”

话音落地,徐篱山出现在院门口,他是匆匆赶来的,脸上还有汗,黏住了额角的碎发,京纾发现他瘦了点。

徐篱山快步走到京纾面前,呼了口气,行礼道:“殿下,是我求十二赶过来的,您若罚就罚我吧。”

京纾收回目光,说:“怕你受不住。”

徐篱山立马顺着栏杆爬上去,“那您就别罚了,饶了我吧。”京纾没说话,他便笑了笑,又说,“我本想着明日再来找您,可心里有事睡不着,索性就跟着过来了,这不就正赶上吗?”他往里头看了一眼,“殿下,人都抓住了不如审一下吧,反正也耗不了多少时辰,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想询问一二。”

“问。”京纾言简意赅。

“感恩!”徐篱山伸手比了个心,在京纾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迈步进了房间。

京纾过了一瞬才吩咐院里的金昭卫先出去,自己则还是站在屋外。

“我这大晚上的跑老跑去累得半死,也懒得跟你废话了,我问你答,我们都方便,好不好?”徐篱山拉了把椅子坐在敏福面前,淡淡地看着他。

敏福避开徐篱山的目光,无颜直视。他摇了下头,嘴里艰难地发出模糊的声音,表示自己不能说。

“好,那我换个人问。”徐篱山转头看向黑衣人,“你一直看着敏福,很在意他是不是?你愿不愿意替他说?”

黑衣人勉强仰头看他,说:“你要答应我。”

这人声线很细,徐篱山打量他两眼,说:“只要你让我满意,我不杀他。”

“不够,”黑衣人说,“我要他活,所以只有你一人答应还不够。”

“看来你脑子还清醒着啊,”徐篱山失笑,“好吧,我答应保他安全出城,只要他老实,可以隐姓埋名一生。”

“你?”黑衣人嗤笑,“肃王殿下要杀他,你如何作保?”

“我要是不能,你俩刚才就手拉手下黄泉领号码牌了。”徐篱山微微倾身朝向他,仿佛没有察觉身后那道令他如芒在背的目光,“还有,容我稍稍提醒一句,我是想从你们嘴里知道些什么,但若不成,我也可以再等下次机会,反正你们的主子对我很有兴趣,迟早有一日他会自己送上门来,我等得起。我是带着诚意和你谈的,你若实在不信,我也并不强求,但是我还是会有点不爽,所以我就先让人活剐了敏福,再熬一碗人肉丸子羹给你吃,等你吃饱了,就痛痛快快一刀送你上路,好不好?”

辛年侧目看向徐篱山,发现他眉眼含笑,竟然让人分不清这话是否是单纯的恐吓。

黑衣人闻言也愣了一瞬,随即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难怪肃王殿下待你如此不同,您二位真是脾性相投。”

徐篱山权当这是夸赞,“我与殿下自然是天造地设。”他转头看向门口,笑得眉眼弯弯,“是不是呀,殿下?”

京纾一直在看徐篱山,霎时四目相对,发现徐篱山的确瘦了,只是他还是爱笑,笑得好看,笑得虚伪至极。

京纾没有说话,徐篱山知道他是懒得搭腔,神秘人却把这当做默认,毕竟若这两人不是那种关系,肃王的暗卫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听徐篱山的。

“好,我答应你。”神秘人不再看敏福,“你问吧。”

徐篱山开门见山,“城外那两个西贝货是谁的人?”

“贤妃。”神秘人答。

“她为何想杀我?”

神秘人摇头,“不知。约莫一个来月前,贤妃突然对我下令,让我寻机除掉你,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陛下便派遣二殿下到邕州来,贤妃不放心二殿下,就又遣了我暗中跟随保护。”

“二殿下是她亲生的吧?”

神秘人被这问题惊到了,说:“皇家血脉岂能作假?且贤妃一心为二皇子着想,怎会不是亲生?”

“都说外甥像舅,二殿下的眉眼确实和我爹有点子相似。”徐篱山往后靠着椅背,想了想,又说,“贤妃一心为儿子,却要杀我,说明她觉得杀了我对二殿下有益。我先前替二殿下挡刀,她还赏了我好些宝贝,至少是有三分感激的吧,可如今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不是因为她认为我会害二殿下?”

辛年说:“态度转变遽然,必然事出有因,是否是有人从中挑拨?”

“是了,我与五殿下常在一起玩,传言又说我与郁玦关系暧/昧,在这种情况下,贤妃看二殿下待我极好,定然心生防备,此时若有人存心挑拨,贤妃不难上当。不过到底都是一个姓,她下狠心要除去我,那个从中挑拨的人必定不是生人,最好还能博她三分信任。”徐篱山看向神秘人,“我有个猜想,你能否帮我验证?”

神秘人反应了一瞬,说:“此前侯府的李姨娘曾入宫与贤妃叙话。”

徐篱山嗤笑:“贼喊捉贼,回去我就弄死这娘俩。好了,那俩是贤妃的人,你们俩呢,你们真是贤妃的人吗,或者说,”他目光鼓励,“你们还有没有别的主子?”

神秘人嘴唇嗫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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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殿下失踪与你们有关?”

神秘人说:“无关!二殿下失踪当真不是贤妃下达的命令!”

徐篱山眯眼,“你看似直接明了地否认,实则却仍对我上一个问题避而不答,必定有鬼。你到底是谁的人?”

“太后。”京纾突然开口,在徐篱山看过来时又说,“掀开他的帷帽。”

辛年刀尖一挑,帷帽碎成几片,露出里头那张年轻白皙的脸来。徐篱山低头看他,“长得还挺清秀的嘛,唇周这般光滑,好像没什么长过胡子的痕迹啊,你是内宦?”

这人避开他的目光,没有作声。

徐篱山便转头问京纾,“殿下,您是怎么知道的?”

京纾看了眼辛年,辛年便说:“当日杨峋说对他传话者疑似是宫中内宦,我们那会儿开始就盯死了太后寝宫,把她宫里的宫人都查了个遍,期间某个夜里发现有人偷摸去了太后宫中,等人出来后我们便派人跟踪,发现此人是贤妃宫中一名叫陈思的小内侍,正是此人。”

“你是太后的人,”徐篱山看向敏福,“那他呢?”

“他不是!”陈思抢先说,“他当真是奉贤妃的命令,与太后没有牵扯!”

徐篱山饶有兴味,“你们既不是同路人,你还这般在乎他?”

陈思沉默片刻,说:“我虽然是太后的人,这些年确实也待在贤妃宫中。”

“所以你对跟着二殿下入宫请安的敏统领暗生情愫了?”徐篱语气八卦。

陈思避而不答,磕头道:“敏福是贤妃的人,可他没有做伤害二殿下安危的事情,也绝不会做。”

徐篱山问:“二殿下失踪之后,是你做主让敏福传信给我的?”

“是我。”陈思说。

“我想想啊……”徐篱山顿了顿才说,“你先前说贤妃派你暗中跟随保护二殿下,二殿下失踪时与敏福暂且分开,那会儿你又在哪里?”

“我——”

“你虽说是太后的人,可二殿下是太后的侄孙,你也应该会对二殿下的安危很看重才是啊。”徐篱山困惑,“那会儿你在哪里?你别是暗中保护到敏福头上了吧?”

“我没有!”

徐篱山冷声,“二殿下失踪多日,你只顾着坑我,却没向兰京求援?”

“什么?”敏福突然抬起头来,诧异道,“我明明发了两封飞书,一封就是给陛下的……陈思?”

陈思躲开他的视线,说:“有肃王殿下在,何必向兰京求援?”

“肃王殿下惯爱被说成六亲不认,何况谁人不知诸位皇子中只有五殿下与他走得最近?你但凡真心忧心二殿下的安危,绝不敢心宽地赌殿下会真心相救,而是会向贤妃和太后求援。哪怕不担心,你既然在意敏福,也不会愿意二殿下出事,否则敏福万死难辞其咎。总之无论如何,你都没理由阻拦敏福向陛下求援,除非有人本来就想除掉二皇子,并且此人可以压住贤妃、替你保下敏福。”徐篱山微微眯眼,“这个人就是太后。”

屋内外一片寂静,辛年侧目,发现门前的京纾一直看着徐篱山,他并不惊讶于徐篱山的猜测,甚至毫不在意,目光专注至极,全部落在徐篱山身上。

“太后出身文定侯府,可我爹摆明了不想瞎掺和,自然不会为她所用。二殿下没有野心,虽性子温和,但也绝不会做谁争权夺利的傀儡,况且来日若二殿下登基,必定不能像陛下那般在肃王殿下面前保她。这样的情况下,太后便要寻找第三条出路。”徐篱山淡声说,“诸位皇子中,三皇子与母家的郁世子向来交好,想来不会和她合作,况且三皇子主意大得很,她也不敢擅自与虎谋皮,五皇子自不必说,想必是她最忌惮讨厌的,那就只剩六皇子了。一个母妃已逝、舅家清净,自己还‘与世无争’的逍遥皇子,确实不容易引人注目呢。”

陈思抿紧嘴,复又张开,叹道:“公子当真敏锐。”

“不,我应该检讨,在此时以前,我也从未注意这位六皇子殿下。”徐篱山说。

原著中根本没有太多六皇子的戏份,这人和“徐六”一样,是个真正的龙套角色,且原著结局是京澄登基,京珉、京宣身死,并没有写京澄争对六皇子,也没有写六皇子的结局,因此徐篱山先入为主,忽略了他。

“太后的确对二殿下甚是不满,此次来邕州前路不明,太后只说让我静观其变……顺势而为。”陈思说。

徐篱山了然,“二殿下若还在,六皇子就不会真心相信太后。只不过好歹这么多年的情谊,太后娘娘果然狠辣,令我刮目相看。”他目光阴戾,稍顿了下,“也是,人不狠站不稳嘛……等二殿下回来,敏福可以走,但你走不了。”

陈思摇头,“我不走,我死。”

“还没到时候,”徐篱山起身走过去,在他身前蹲下,“我也许有用你的时候。”

陈思诧异地看着他,“我既然会背叛太后,也会背叛你,你敢用我?”

“太后对亲侄子都这般薄情,遑论是你?你了解她,心中必定早有惶恐,你若真是诚心臣服于她,哪怕顾忌敏福,方才也不会对我说这么多。”徐篱山轻声道,“我要用敏福拴着你,但你若有苦衷,我也愿意相帮,你我之间不必有真心的情分,只需要互惠互利。”

陈思看着他,陡然笑起来,笑得把额头磕在地上,笑出泪来,“我本以为今生必定要对不起他,没想到临死前还有希望……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只要你帮我救一个人。”

徐篱山说:“谁?”

“我弟弟。”陈思哑声道,“他在太后手中,我与他每年只能见一次,确认他还活着。”

辛年插嘴,“我查过,你父母生前只有你一个孩子。”

“并非亲弟,是我入宫前隔壁家里的孩子,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他爹嗜赌如命,他娘也跟人跑了,没人管他,我入宫后便拿钱在兰京租了间小院养他,权当是亲弟弟,只是没想到太后会拿他当拴着我的狗链子。”陈思摇头,“是我连累了他。公子若能救出他,无需给他什么,他自小在外头混,能够活。”

“好,我答应你。”徐篱山说。

陈思猛地磕头,“多谢公子!”

徐篱山出了房间,对京纾说:“殿下,我好累啊,赏我个下榻的地儿吧。”

京纾转身就走,徐篱山立马跟上,笑道:“一个多月没见了,殿下想我了吗?”他不需要回答,自顾自地说,“我好想殿下啊……真的想。”

京纾说:“没看出来。”

“那是殿下看得不仔细。”徐篱山说罢突然伸手握住京纾的胳膊,强行拦住他的去路,笑道,“殿下再好好瞧瞧。”

京纾好好瞧了他一会儿,说:“变丑了。”

徐篱山并不在意这种污蔑,“殿下也变了,瘦了点,憔悴了点……”他沉默了一瞬,随后突然仰头亲上京纾的唇,闷声道,“这里也没多少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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