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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达蓦地一怔:“子纶(钟纬的字)此言何意?”

钟纬道:“都阙关大战后,主公与萧暥之间已是势如水火,中原两虎相争之势已成,主公与萧暥之间迟早会有一场决战。”——这一场战争将决定北方的统治权,乃至于九州大势。

“主公还看不出来么?萧暥有一统天下之野心,如今他占据雍襄凉三州之地,又和魏西陵联盟南北呼应,大势将成,若放任其不管,待他成席卷天下之势时,就后悔莫及了!”

北宫达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荆籍却不以为然:“萧暥不过是只狐狸,还想席卷天下?先生太看得起他了吧。”

“闭嘴。”北宫达喝道。

荆籍怏怏闭了嘴。

北宫达凝重的目光转向地图上。

正如钟纬所说,萧暥占据雍襄凉三州之地之后,领域面积也就比自己少三分之一,而他还有魏西陵这个强援。势力已不可小觑。

“子纶言之有理啊,不能再姑息萧暥小儿了,先生有何良策?”

钟纬道:“都阙关之战后,萧暥羽翼已丰,如今要铲除他,除非举幽燕之力而灭之!”

北宫达皱着浓眉道:“先生详说。”

“主公麾下有强兵三十五万,襄侯亦有强兵二十余万,加之留侯、齐侯等北宫氏族的兵力亦有三十万之多,至少可集八十万大军,对萧暥仍旧有压倒性的优势兵力。主公当集中兵力,一战破敌。再不给萧暥翻身的机会。”

北宫达拍案道:“好,即日召集族内各领主,商议南下之事。”

数日后,北宫达起大军八十万开赴雍北,他自己驻扎涿鹿督战,令左袭为主帅,武靖为副将,荆籍为先锋,兵锋直指三镇。

***

秋日午后,阳光透过轩窗照在木案上,风中有点点细碎的落花飘落。

宫里送来了食盒,菱粉糕、桂花糖糕、芙蓉酥、山楂糕、豆沙糕都玲珑精致。

萧暥正要动爪,却被一柄折扇轻轻一挡,谢映之道,“先别吃,这是襄侯北宫梁的二十万步卒。”

萧暥:啥?

然后萧暥眼巴巴地看着他取出两枚山楂糕叠放于桌上。

“这是齐侯北宫渝的十万兵力。”他又取了一块芙蓉酥。

萧暥:能吃了吧?

谢映之惊讶:你想吃了齐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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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暥心想:唔……也可以那么说,早晚要‘吃掉’他的军队。

“小宇,不急。”谢映之笑了笑,又不紧不慢取出一块桂花糕,“这是留侯北宫茂。”

萧暥心道:十万人……

谢映之有伸出两根修长如玉的手指,又掰开一块豆沙糕,一分为二,“这是韩侯和赵侯。”

萧暥:各五万兵力……

最后谢映之取出三块菱粉糕置于案中央。

萧暥眸光一闪,“这就是北宫达的三十万大军了!”

“不完全是。”谢映之笑笑,又挽袖取了一块菱粉糕,喂到他唇边,“小宇?”

萧暥乖乖张嘴,小心地咬下一半。

谢映之将那小半个月牙搁在案上饶有趣味道,“三十五万。”

萧暥嘴里叼着半块菱粉糕:你不用那么精确罢……

谢映之收拢折扇一一点去:“襄侯、留侯、齐侯、韩侯、赵侯……所以北宫达此番可调用的兵力,保守估算有八十万之多。预计将会分别会出栖山、箕谷、壶关、到涿鹿会师,如我料得不错,还会联姻豫州的虞策,南北夹击。”

萧暥听得顿时神色一凛,正想着破解之策。

就听谢映之道:“韩侯胆小,赵侯贪财,齐侯好色,留侯志大才疏、野心勃勃,对于这四路,我只需北上游说,便可退之。至于虞策,他看到北宫世族的诸侯们都退兵了,自然不会出这个头。”

“但如何游说他们退兵?”萧暥问。

谢映之轻摇折扇,“韩侯胆小,可以兵威,赵侯贪婪,可以利诱,留侯野心勃勃,可以离间,这几路便不攻自破。”

“那齐侯呢?”他看向谢映之,难道要色.诱?

谢映之失笑。

就在这时,一只鹞鹰拍打着翅膀落在窗沿上。

萧暥立即解下信筒,展开一看之下,顿时一怔,竟让谢映之全都料到了!

——北宫达集结北宫世族诸侯,起八十万大军,令左袭为主帅,荆籍为先锋,直逼三镇而去。

“我这就北上,接应西陵!”萧暥道。

“小宇,你的身体还未康复,尚不能出征。”谢映之道。

萧暥赶紧表示,他没事了,他强壮得很。还试图挽起袖子秀肌肉。

谢映之微笑,“不若如此……”

他从案头拾起一枚菱粉糕,“小宇若是能从我手中完整地夺取这十万大军,我就同意你出征。”

萧暥:靠,这菱粉糕又松又软,几个回合下来都成菱粉酥了吧?

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硬着头皮试一试。

然而谢映之身法流畅,手法更是变幻莫测,都未见他如何闪避,那‘十万大军’近在咫尺,萧暥就是夺不下。

萧暥急了,急中生智,虽然是个馊主意。但也没其他办法了。

他借着旋转腾挪之际,悄然探手就着谢映之腰间丝绦轻轻一勾一拽,衣带就倏然松坠下来。

这倒是有点意外……

谢映之微微一诧,趁着他抬手挽起衣衫之际。萧暥伸手一捞,一招声东击西,成功夺得‘兵权’!

但他还来不及得意,脚底却踩住了谢映之垂下的袍摆,猝不及防绊了下,重心不稳往前摔去,正好扑倒在谢映之身上。

萧暥:……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伏在谢映之胸前,窗外的阳光洒落在如乱云堆雪的衣衫间,微风徐徐吹落金桂点点,飘落在皎洁似玉的肩膀上。

萧暥傻眼了,草啊,他怎么没穿里衫?名士风流都是这样不羁的吗?

秋风徐来,桂花的甜香沁萦着谢映之身上清雅的香气,令人心醉神迷。

萧暥老脸顿时红了,“映之,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故意踩你衣服的!

“小宇。”谢映之轻抬起手拨开他鬓角几缕凌乱的发丝,微笑道,“你赢了。”

萧暥一愣,“所以,可以北上去找西陵了!”

窗外,魏瑄站在树下,肩上已落满了桂花,他神色冷郁,目光幽昧不明。

徐翁站在他身后谨慎道:“陛下,我还是进去通报一声吧。”

“不,阿翁,不要提起朕来过。”魏瑄静静道,然后,转身回宫。

第447章北伐

九月初一,大将宁济率领的十万飞羽营轻骑抵达大梁,萧暥以魏西陵留下的纯钧剑统帅之。

宁济是宁游的族弟,因为受兄长的影响,宁济对萧暥的印象还不错。魏曦此番派他率军北上,显然是经过仔细斟酌的。

随即萧暥令卫骏率五万锐士留守雍州,瞿钢率十万新兵南下防备虞策。自己则亲率二十万大军北上(锐士营十万加飞羽营十万)接应魏西陵。

出征之日,魏瑄亲自率百官送行至北郊。

他执着萧暥的手,深沉道:“幽燕苦寒,沙场凶险,将军此行需保重,朕盼你早日归来。”

然后他轻叹一声:“可惜朕不能再随将军驰骋沙场了。真怀念当年追随将军戎马西风的岁月啊。”

他这一说,萧暥也心中感慨:“征战沙场乃臣等的职责所在。国事繁冗,陛下肩负江山社稷,更是任重而道远。”

魏瑄点头:“后勤粮草辎重朕会亲自筹措,将军只需面对强敌。朕是你的后盾。”

“谢陛下!”萧暥道。

低沉的号角声悠悠响起,萧暥翻身上马,手中长剑向前一引,二十万大军如一股铁甲的洪流般浩浩荡荡远去。

魏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想起当年西征之时,那人就像是一阵飞扬无羁的风,少年的自己如逐风一般追随着那人的身影,戈壁黄沙,塞外孤鸿,是整个天地的广阔!

长亭外,秋风萧瑟,古道边,大军卷起的尘土已经渐渐散去。

“家主,回去罢。”老掌柜吴坤挽着披风道。

容绪长叹了口气,是该回去了。后续军粮辎重的运输,皇帝还要找他商议。如果召不见他,恐怕又要生疑。

自从王戎兵败以来,他一直小心翼翼,费尽心力地挽救王氏和盛京商会的命运。个人的情感只能深埋心底了。

***

御书房

鎏金香炉里正升起袅袅香雾,大案上端放着层层叠叠的奏章。

皇帝一边批阅奏疏,一边头也不抬地淡淡问,“萧将军与先生交厚,今日北上远征,京中士人百官都去送行了,先生怎么没去啊?”

容绪恭谨道:“回禀陛下,草民并非官宦亦非名士,乃是戴罪之人,不宜前往送行,且草民还要在车行准备辎重车辆,不敢懈怠万一。”

魏瑄对他这个回答颇为满意,方才抬眼看向他道:“朕想命你为中散大夫,如何?”

容绪一惊,赶紧叩首道:“陛下,草民是商贾,商贾不能为官。”

“平身罢,这些陈年旧制也该改改了。”皇帝搁笔道,“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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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差事办的好,朕还要给你进爵。”

“草民,……臣惶恐。”容绪再叩首道。

“好了,你退下罢,朕还有事。”皇帝转向曾贤,“请丞相(云渊)来一趟。”

***

大军北上急行两天后,离魏西陵驻扎的长广郡只余下数百里时,天空下起了秋雨。

茫茫细雨中,一骑穿越雨幕飞奔而来,马上的士兵勒住缰绳,拱手禀告道:“主公,探马发现北军正将粮秣辎重正运往平稷城。”

萧暥立即道:“取地图来。”

云越马上拿来地图,在雨中展开。

萧暥在地图上点了点,“平稷城应该是北军的囤粮之处。”

说罢,他不由就想到了之前三镇被北宫达抢割的麦子——很有可能,这批粮食就是他三镇屯田的军粮!

萧暥不淡定了,抢他的粮食嗷!

他想了想,便有了主意。

他让云越取来笔墨,在马背上快速龙飞凤舞地写了封信,然后道:“宁济何在!”

“末将在!”一员彪悍孔武的将领高声应诺。

“宁将军率领大军前往长广郡,与魏将军汇合。替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宁济一愣:“将军不去长广郡和主公汇合了?”

萧暥道:“我先带八百锐士去抄个底!”

抄底?宁济也是老将了,当即就觉得太为冒进,非常不妥。

而且此处前往平稷城,需要经过北宫达大军驻扎的涿鹿,往来斥候密集多如牛毛,就算是只有八百人,也不可能不被发现。萧暥这八百军队,恐怕还没抵达平稷城,就被拿下了!

“我不用经过涿鹿。”萧暥狡黠道,

说着他抬手点了点平稷仓西南的巨野山脉。

“我走小路。”

巨野山脉纵贯南北,莽莽苍苍,横断雍北和幽州,但这山中并非全无道路可行,有一条猎户商贾走的小路,人迹罕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通往平稷城西南。

他带八百人进山,从小路迂回到平稷城后,出其不意,突然袭击……

宁济浓眉紧皱,这个计划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他北上临行前,魏曦曾亲自嘱咐过,如果君侯不在,那么一切都听萧将军安排。更何况萧暥此刻还手执着君侯的纯钧剑。

“末将领命。”宁济道。还是尽早赶到长广郡,把这情况告诉主公,请主公定夺。

看着宁济率领大军在消失在雨中。萧暥也带领云越及八百锐士向巨野山脉进发。

***

幽州,平稷城郡守府。

守将潘通是北宫梁麾下大将,以骁勇善战著称,此番他和北宫梁麾下谋士司良奉命守护平稷城。

傍晚时分,潘通正在舆图前,和麾下副将赵贵、王忠商议部署防备,司良满面春风地跨进大堂,朗声道:“将军,好消息!好消息啊!”

潘通从地图上霍然抬头,其余几人也都同时转头看向司良。

司良长吸一口气,按捺住激动的情绪道:“将军,萧暥果然进山了!”

司良的话音刚落,潘通大喜过望:“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斥候亲眼看到他分兵朝巨野山而去。”

“好!”潘通兴奋地击掌道,“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啊!”

——原来,司良设计,有意大张旗鼓地从临邑运粮到平稷郡,让萧暥误判平稷便是北军囤粮之地,引他来袭,钻进他们布下的圈套里。其实萧暥即使不走山中的小路,司良也会放开大路让他走的,然后再放过前军,袭击他后军的辎重部队。

谁料萧暥竟然如此大胆,让宁济率大军依旧前行,自己则分兵仅带八百人沿山中秘径,前来偷袭平稷城。

萧暥果然是惯于剑走偏锋,喜好弄险。可惜他这一回恐怕是要栽了!

那小路曲折狭窄,雨天更是泥泞难行,萧暥率军穿过巨野山时,士卒必然已是疲惫不堪。如果这时候,伏兵于巨野山的峡谷口,以逸待劳……

司良目光炯炯道:“将军当立即设兵埋伏于飞虎峡,可一举擒拿萧暥!”

潘通深以为然,立即从案头抽出一支令箭,道:“赵贵听令!”

“在!”一员虎背熊腰的大将拱手道。

“你立即率领本部三千人前往飞虎峡设伏!遇见萧暥军,弓.箭伺候!”

“喏!”赵贵双手接过令箭,大步流星地出帐而去。

“王忠听令!”

“在!”一员消瘦精干的将领上前高声道。

“你率本部埋伏于苍垣岭小道,截断萧暥退路。”

“喏!”

……

等到诸将皆领命而去。司良捋着颌下柳须道,“恭喜将军,此番若得擒萧暥,必成不世之功。”

潘通道:“还亏得先生神机妙算啊!”

两人相视大笑。

***

入夜,秋雨又细又密,纷纷扬扬,漫天飘洒。虽然不大,但是夜雨路滑,不利行军。

萧暥让军队驻扎在山岩下避雨修整。又点起篝火,烘烤潮湿的衣衫。

士兵们行军了一天,都疲惫不堪,吃完干粮,就在岩洞里随便找个干燥的地方倒头就睡,才片刻,鼾声已经此起彼伏。

萧暥卸了甲,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衫,烤着篝火琢磨地图。

军旅辛苦,风餐露宿。

但是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多年,他也习惯了,云越拿来了干粮,他正要就着凉水吃。水壶却被掠走了。

云越一本正经道:“你身体还没康复,别喝凉水。我去热热。”

萧暥:他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不但如此,吃完饭,云越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些干草,勤快地铺好了‘床’。然后一把抽走他手中的舆图,“主公,明天还要爬山,你早点睡,别老熬夜。”

说罢自己抱着剑,坐在‘床榻’边,靠着岩石闭目养神。

萧暥:嘿,这小子居然管起他来了!

他刚想说道说道,挽回一点作为主公已经少得可怜的威严。却见火光映着云越白皙的皮肤,眼下隐约有淡淡的青黑。

萧暥不由心中一软:这孩子,怎么累得都有黑眼圈了?

他轻轻耸了耸云越,“一起睡吧?”

云越蓦然怔了怔,什么?一起睡?!

他的脸顿微微泛红,赶紧不自在地别过脸去,看了看正睡得鼾声大作的士兵们,敷衍道:“两个人睡太挤了,主公你睡吧,我靠这里就挺舒服。”

萧暥就喜欢跟人挨挨蹭蹭的,尤其是在这深山秋雨的寒夜里。他当即表示:挤一挤暖和嗷!

云越被他搞得脸颊发烫,心突突直跳,嗓子却干灼得都要裂开了,在一起睡他怕会起反应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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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赶紧打住思绪。

就见萧暥还往里挪了挪,表示:“我睡觉最老实了,从来不乱动。”

“不是。”云越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要‘乱动’啊!

他喉结滑动了下,干咽了一口唾沫,紧张道:“主公你睡吧,我还不困!”

萧暥这才发现云越的脸颊红得跟火烧云似的,这孩子不是害羞了吧?他又不是姑娘,两个大男人睡一起有什么好害羞的?他和西陵就经常一起睡的!

他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竟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云越长吁了口气,在他身边抱剑坐下,心境却怎么也平复不了。各种胡乱的念头此起彼伏,好不容易挨到了夜半,才迷迷糊糊地有点睡意,就在这时,他忽然就觉得大腿上微微一沉。

原来某人将他的腿当枕头了,还用脸颊舒服地蹭了蹭,一只手还不老实地探入他腰间取暖。

云越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更要命的是,萧暥侧着脸睡,温热的鼻息轻软得拂到他肌肉紧绷的腿间。云越感到脸颊烧得滚烫,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沿着萧暥的额角、眉稍、鼻梁、一路徘徊到弧度诱人的唇,线条优美的颈。夜深人静,细雨潇潇间,跃动的火光照在他脸上,将每一道线条都勾勒得清隽秀丽……

为了让萧暥安睡,云越一整夜保持着坐着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次日清早,雨停了。

将士们歇息了一晚,精神气也都养足了。唯有云越,因为被某人当了一晚上枕头,半边身体都是麻木的。

清早萧暥起身,就见他脸色苍白,两颊潮红,眼下青黑,目光更是像被勾了魂似的,顿时愣了愣:这深山老林里该不会有什么狐魅子吧?这孩子怎么一幅被迷了心窍欲求不满的样子?

萧暥正想关心关心他,云越赶紧心虚地转过身,“我去准备朝食!”

萧暥:……

吃完朝食,萧暥下令全军开拔。

巨野山莽莽苍苍,千峰万壑,多有峡谷深沟,好在萧暥以前不时参加户外运动,当个领队勉强还行。

萧暥带着他们翻山越岭,到了午后,方才在竹林间找了片一片空地修整。

午饭依旧是干粮,吃完后,萧暥靠在岩石上一边叼着根草茎琢磨着地图,一边让士兵们去砍伐竹子。

云越坐在榻身旁,面有忧色地看了一会儿,问道:“主公,爬山越岭,将士们多有疲惫,如果到了平稷城下,守军早有准备,以逸待劳怎么办?”

“谁说我们要去平稷城?”萧暥抬头眨着眼睛道。

云越懵然:不去平稷城?

“主公不是要去平稷城劫军粮吗?”

“不,我们不去。”萧暥眼睛弯弯,——恐怕平稷城的守将正在飞虎峡口埋伏了重兵等着迎接他们。

“不去平稷城?那我们进山做什么?”云越更为不解了。

萧暥用草茎点了点舆图上,“翻过巨野山脉,可去的地方就多了,北可达武平,西通安夷,东抵瀚海,深入幽州腹地。”

云越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们只有八百人,深入幽州腹地。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也太冒险了罢!

“莫非主公要趁现今北宫梁大军开往涿鹿,幽州腹地空虚之际,袭取幽州?”

萧暥眼梢微微一挑。

看到他这个表情,云越就知道猜中了!

“可是我们只有八百人,攻下城池也守不住啊?”

“谁说我们要守住?”萧暥眨眨眼,此举就是要把敌军调动起来,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同时破坏敌军后方大本营,先发制人,扰乱他们的战略布局。

但是还有个问题。

云越面有忧色:“巨野山脉山高林密,只有那一条通往平稷城的商旅小道勉强可行,我们不走那条小道,恐怕都出了不这莽莽群山中啊。”

萧暥知道确实如此,以前他曾经和几个驴友一起去爬山探险,崇山峻岭,峡谷深沟,悬崖峭壁,有时候手脚并用才能攀上岩石,对体力和意志力都是极大的考验。说不定还会迷失在山中。

更何况这巨野山脉莽莽苍苍、连绵起伏,等将士们好不容易翻出山,恐怕早就筋疲力尽了,哪里还有力气打仗?

所以当然不能够爬山了。

“我们走水路!”萧暥道。

山中有山涧,不深,但很宽。他让士兵砍伐竹子,扎几十个竹排。沿着山涧漂流而下。既能让士兵休息,又不耽误行军。

也是多亏谢映之亲手绘制的山川地形图,连山中哪里有沟涧,通往何处水源都详细地标注了。而这条山涧的下游就通汐水。沿着汐水而下,就进入了幽州腹地。

萧暥搓着爪子,又要大干一场了嗷!

***

长广郡,郡府大堂。

魏西陵展开信,脸色越来越冷。

看得旁边的宁济忐忑不安,试探问:“主公,写了什么啊?”

信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我去打个野!’

简单地说,又跑了!

不过,这次至少是走到了半途才跑了,所以,相比以前,他还有点进步了?

魏西陵收起信,剑眉紧蹙,才带了八百人就深入敌境,这狐狸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这回再被他抓到,绝不轻饶!

***

漠北,入夜

大帐中,敖登正喝得半醉,他迷迷糊糊地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壶,“来人!来人!”

一个女奴赶紧上前斟满酒壶,正要收拾一片狼藉的桌面,却被敖登一把揪住。

敖登酒气熏天地凑近了她,问道,“你说,父王是不是老了?”

这样的问题,那女奴哪里敢答,吓得支支吾吾。

敖登无趣地一把将她甩开,然后往后一倒,仰卧在胡椅里,望着飞速旋转的穹帐帐顶,忿忿道:“父王,你已经没有并吞天下的雄心了吗?!”

自从风长离来到漠北,他就无法抗拒地被他展示的力量所吸引。风长离让他见识到了不畏死伤的苍炎战士那无与伦比的强悍战力,这简直就是敖登梦寐以求的军队!

有了这支军队,他们便可以像当年的呼邪单于那样,率领草原诸部的勇士们,放马中原,征服四海,尽情地烧杀掳掠,让那些懦弱的中原人在他们的铁蹄下呻.吟。

更何况现在,中原诸侯大战,乱成一团,这样千载难逢的趁火打劫的机会,可他的父王却坐拥十几万骑兵无所作为!

金皋既不让风长离将他的草原铁骑炼就成无畏死伤的苍炎战士,也没有挥师东进的意图。这让敖登觉得父王老了,做事犹豫不决,瞻前顾后,再也没有与天下争雄的胆魄了。

想到这里,他愈发郁闷,猛灌了几口酒,趁着醉意摇摇晃晃地直闯金皋的王帐。

“王子,大单于已经歇下了!”昆勒率几名鹰卫上前阻拦。

“滚开!我要见父王!”

金皋正在两个女奴的伺候下洗脚,听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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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吵闹声,道:“敖登吗?让他进来罢。”

敖登醉醺醺地进帐,酒气上头道:“父王为什么不答应风先生,让他为我们炼兵,将我们的勇士打造成无坚不摧的苍炎战士!”

“你说这个啊。”金皋慢条斯理道:“不是留下风先生了嘛,至于要不要把士兵炼成苍炎,我还要和各首领们商量。”

敖登高声道:“父王,苍炎只会让我们的勇士变得更强!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金皋皱了眉,语调严厉了些道:“这个风长离来路不明,目的难测,你的妹妹说的对,这些东西太过邪异,我如果使用他们作战,天神也不会站在我这边的。”

“天神从来都只站在胜利者的一边!”敖登激动道。

他还想说什么,但金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在两个女奴的搀扶下站起身,一边往里走一边对敖登说道:“敖登,你喝多了,回帐去吧。”

“父王!”

“昆勒,送世子回帐。”

那个魁梧的鹰卫随即上前,“世子,大单于要休息了。”

敖登嘴角的肌肉痉挛般抽了抽,忿忿地出帐。

***

草原上的夜风呼啸,敖登的酒醒了大半,他并没有回帐,他听到苍茫的草原上传来悠长的琴声,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着了魔一般向那琴声走去。

月光下,他看到风长离坐在一棵枯树下,树梢上停落着几只渡鸦,一只只歪着头如侧耳倾听一般。

风长离的膝头横卧着一张古琴。白皙的手线条优美,深沉苍远的琴声从指端流出。仿佛是在弹琴给鸦听。

“王子有疑问。”风长离垂目边抚琴道。

敖登问:“先生炼造苍炎士兵需要多长时间?”

“三日可初成。”

“那我想请先生将我的七名鹰卫炼成苍炎。”

风长离道:“我只为大单于炼制。”

敖登眼中阴郁的光芒一闪:“如先生所愿。”

草原很快就会有一个新的大单于了!

第448章色.诱

大帐中灯影摇曳,香雾萦绕间。齐侯北宫靖正跪坐在席上,与晚来的客人相谈甚欢。

他年富力强,骁勇善战,旗下有一支武英军,与北宫达的熊豹营,北宫梁的横冲军,北宫胜的龙捷营,以及辽州淳于泷的关锁军并称为幽燕五阵。

此他番应北宫达之召,前往涿鹿迎敌。途中扎营于随河边。

北宫靖身高八尺,生得相貌堂堂,更兼骁勇善战,治理齐地也颇有手腕,但他只有一个毛病——今晚,他已经三次不由自主地把坐席往前挪了。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无论他怎样努力想一近仙泽,那流云霰雪般的白衣总是若即若离地差那么一点。而那清雅玄远的淡香也仿佛似有似无地萦绕在鼻间,就像烛火下的人一样神姿缥缈。

“侯爷此番兵事涿鹿,使得齐地空虚…”谢映之打着折扇说道,

轻风拂面,让北宫靖心神摇曳。

“报——”帐外忽然传来值夜小校的声音,“主公,斥候发现离此三十里处有数百人的军队。”

北宫靖心不在焉道:“何处番旗?”

小校道:“夜黑,看不清。”

换是以往,北宫靖会令营地加强戒备,并派出小股部队尾随刺探,若是敌情,几百人的骑队,则一口气可以吞下。——但这里是幽州腹地,又怎么可能有敌情呢?

更何况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对面的人身上,只觉得那小校恼人,便喝道:“如此小事找徐宽(北宫靖副将)即可!”

“可是主公……”

“本公和先生有机要相商,任何人不得打扰!”然后他一边说一边和颜悦色地亲手斟酒,“先生继续说。”

“侯爷真不出去看看么?”谢映之接过酒盏,微笑提醒:“不可耽误军机。”

“才数百人,大概是流民草寇,不足为虑,徐宽能处理好,先生勿忧。”说话间他的目光意味明显地看着谢映之执酒盏的手。

谢映之笑笑,举盏一饮而尽,烛火下颀长如玉的颈项仰起一道漂亮的弧线。

北宫靖紧盯着那皎洁细致的皮肤下滑动的喉结,呼吸变得浓重了起来。

他的目光沿着那脂玉般的颈项滑到衣领下,让他失望的是,这位玄门之首的衣衫层层叠叠罩得严丝密缝,丝毫不容觑视。

谢映之继续道:“我这一路而来,见今年齐地粮产欠收,饥民四处流离,侯爷此时应安抚黎民,开仓放粮,不该在再兴兵事。”

“先生心系苍生,本公钦佩,退兵安民也并非不可,若先生能许本公一事。”北宫靖说着迫不及待地将隔在两人之间的矮几搬开,倾身凑到谢映之身边,“本公冒昧,想请先生留宿在帐中,以便时时请教……”

说话间他的手就要揽腰伏身压下,被谢映之用折扇轻轻一挡:“侯爷且慢。”

北宫靖急不可耐道:“先生不想解救苍生了?”

“侯爷,你听。”谢映之从容道。

这时,帐外隐隐传来了喊杀声,紧接着,火光闪烁,帐门忽然被掀开,副将徐宽急匆匆进来:“主公,敌袭!”

“什么?!”北宫靖愕然,这里是幽州腹地,怎么会有敌袭?难道说,就是刚才那几百人的小队?

北宫靖额头青筋微微突起:一群废物,连几百人都拿不下!

但是当着谢映之他又没法发作,只能对徐宽道:“徐宽,你保护先生!我去拿下这伙贼人就回来!”

说罢他也不披甲胄,急匆匆出帐。

帐中,谢映之轻摇折扇,镇定自若。

***

北宫靖在数名亲兵护卫下甫一出帐,就见帐外火光跃动,杀声震天,黑暗中也看不清对方有多少人马。

因为在幽州腹地,大营外也没有挖掘壕沟布置鹿角,敌军骑兵眼看已逼近辕门。

火光照耀间,人影纷乱。

北宫靖大喝一声:“都别慌,稳住阵脚!”

“侯爷,贼兵来势汹汹,不如先撤军,暂避锋茫啊!”偏将高成道。

北宫靖一脚踢开高成,翻身上马:“拿我戟来!”

随即,他手持大戟,狠狠一夹马腹,向辕门冲去。十几名亲兵紧随其后。

而那支敌军此时也已经冲入了辕门,当先一名将领身着玄甲,暗红战袍,跃动的火光照着苍白如玉的脸,可以看到眼角下方飞溅着数个殷红的血点,像画着妖娆的梅妆,一双眼睛却映着刀光剑影神采飞扬。

如果说,之前那位白衣士子让他心神荡漾,那眼前这员枭将却让他呼吸一滞色授魂与,但此刻,铺天盖地压来的危机感还是盖过了猎艳的狎性。

“来将何人?”北宫靖横戟立马,大喝一声。

萧暥道:“你是何人?”

“齐侯北宫靖是也!”

“好,我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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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就是你这个猴!”话音未落,萧暥手中的长剑如闪电击出。

北宫靖横戟一拦,锵地一声的金戈激鸣中,火星迸溅。

几个回合下来,北宫靖毕竟年逾四旬,加上酒色伤身,不能和萧暥相比,渐渐体力不支。被萧暥一剑所擒。

战后,萧暥让云越清点战场,所获粮草辎重无数。萧暥下令将士们放开吃喝,在营地里好生休息一晚。他自己走进北宫靖的中军大帐,刚一进帐,他就愣了,“映之?”

战场重逢,一时心中慨然。

萧暥捡了北宫靖刚才的位置坐下,鸠占鹊巢地无比自然,伸手就要去拿矮案上的酒盏。

这里居然有酒,可馋死他了。

“莫饮。”谢映之按住了他的手,

萧暥眼巴巴地:“就喝一口。”

谢映之:“此酒中有合欢散。”

萧暥:啥?有毒?那映之你不是?

“我没有喝,障眼法罢了。”谢映之说罢将那盏酒厌恶地随手倒掉了。

萧暥这才反应过来,“映之,齐侯竟然给你下春.药了?”

这个急色鬼!萧暥霍然站起身,“我去把他绑柱子上!”

拿马鞭抽他几鞭子!

“好了,小宇。”谢映之淡淡道:“你这样去,说不定他正求之不得。”

萧暥一诧,懵然道:“为何?”

莫非这人还有受虐癖?喜欢被捆绑?鞭打?

谢映之无奈地笑笑:“小宇,先坐下,我还有事要与你商议。”

萧暥乖巧:“哦。”

这时,云越进帐,利索地把案上的酒壶酒盏都撤下了,换上清水一壶,和一荤一素两道简单的菜肴。

谢映之随即抬手给他斟了水,温声道:“小宇,一边吃一边说。”

萧暥早就饿坏了,前几天都吃的干粮,好不容易能吃上肉,便毫不客气地大块朵颐起来。

谢映之则徐徐道:“其实,我今日来找齐侯不仅是想游说他退兵,还想让他开仓赈灾。”

萧暥不解,问:“何处灾民?”

谢映之道:“要说起来,此事还和我们有关。”

原来,自从一年前,香料价格暴涨以后,幽州的士绅百姓纷纷将农田改种香料作物,以图牟取暴利。

然而,自从桓帝驾崩,诸侯联军共讨萧暥以后,天下局势就开始剧烈动荡,这引起香料价格屡屡暴跌,倒是粮食的价格上涨地飞快。百姓收获的香料卖不出价格,换不到粮食。而北宫达又兴大军和萧暥决战,即使有历年的囤粮,也不肯开仓救济灾民,而是囤做军粮。于是,一斛黍米从原先的三百钱涨到了一千钱,使得大量百姓沦为饥民、流民。

萧暥听得于心不忍。当初用此计,只是为了战略需要,必须削弱北宫达的实力。可是最终却殃及了百姓,实非他所愿。

“映之,你打算如何救助流民?”萧暥立即问。

谢映之道:“北宫氏在方城筑有粮仓,囤积军粮。”

萧暥心领神会,“我们劫了方城的粮秣,这样既能赈济百姓,又能损耗北宫达的军粮!”

谢映之颔首:“正是。”

“但是方城既为囤粮之地,必然有重兵把守,想要拿下绝非容易。”

更何况,萧暥属下只有八百士兵,也没有攻城器械,就算有,大肆攻城也会暴露自己,这在敌境中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夺下方城,开仓赈济灾民,尚要再商议。

“还有一件事。”谢映之道,“小宇你此番孤军深入,不宜在幽州久驻,否则一旦暴露,必然会遭到北宫氏各诸侯联合围剿,而且你深入敌境,过于弄险,魏将军又要担忧了。”

萧暥不以为然道:“我派宁将军给西陵带了一封信。他看了定然不会……”

他说辞一顿,就见谢映之轻摇折扇笑看着他,看得他无由来心里一虚:“他不会……生气罢?”

这是他第几次放魏西陵鸽子了?怎么觉得狐狸皮又要被扒了?

第449章追兵

十月霜降,秋风萧肃,流民营地。

清早,天蒙蒙亮。

“阿爷,阿爷!”一阵哭喊声惊动了众人。

只见那老人面色铁灰,骨瘦如柴,双目紧闭。

“求求你们救救我阿爷,他要饿死了!”

有人盛了半碗蕨菜汤正要给老人喂了下去,老人干涸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就没有气息了。

“阿爷——”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令人揪心。

呯地一声,一只破陶碗砸碎在地上,有人愤然道:“再待下去也是死,还有力气吆喝的,跟我一起去方城下讨粮!”

这些流民从初秋来到这里,半个多月了,也没见方城的郡守放过一次粮,施过一次粥,眼看周围的野菜都快被挖光了,再待下去就是等死。要么继续流浪,但是往北天气寒冷,流民们衣衫褴褛,不是饿死也要被冻死,往南却是战云密布,北宫达和萧暥之间剑拔弩张,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所以,他们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可恨那方城郡守孙茂,守着十万黍米,却不肯分一斛出来救济灾民。

“我去!”“算上我!”“横竖都是死,再不放粮,跟他们拼了!”

很快就有十多个人响应。

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赶紧拉住他们说:“后生,后生们,他们有弓.弩刀剑,不能硬来啊!”

但十几个饥肠辘辘的人哪里还听得进去,拿着布袋就往方城下去了。

***

方城郡守孙茂身长六尺,长得其貌不扬,唯有那双贼兮兮的小眼睛和肥腻的大鼻头,流出一股油滑财色之相来。

作为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北宫梁让他守护方城粮库也算人尽其才了,孙茂守着这粮库就像守着座金山。就算天下大乱,这粮库里的粮食几年都吃不完。

就在孙茂在大堂上喝着养生茶,听着娇滴滴的小妾唱曲儿时,屯粮官又来禀报了:“大人,东门外有流民请大人放粮赈济!”

孙茂听曲儿正上头,手比着兰花指,心不在焉道:“不用搭理。”

屯粮官苦着脸道:“大人,不能不管呐,听说饿死人了,流民闹得很凶!”

“慌什么?”孙茂厌烦地挥了挥手让小妾退下,懒洋洋地站起身,“本官养的弓.箭手是干甚吃的?”

片刻后,孙茂在随从的陪伴下登上城楼,朝郡司马王蒲点了点头。

王蒲随即道:“放箭!”

城楼上顿时箭如雨下。

纷繁的箭雨下,讨粮的流民们仓皇退走。

屯粮官奉迎道:“还是大人有手腕。”

孙茂轻蔑地瞥了眼城楼下的几具尸体,“杀鸡儆猴而已。”

又不满地看了眼王蒲:“弓.箭手还要加强训练,准头那么差,若是敌军来袭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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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说笑了,这里是幽州腹地,怎么会有敌军来犯?”

孙茂哼了声,悠然离去。

但就在当天的傍晚,有一股传言悄悄地在流民中流传开来。

***

午后,孙茂正在和郡属们议事,就在这时,一名小校匆匆进门:“大人,齐侯派使者前来调粮。”

孙茂心里咯噔一下,齐侯不是率军前往涿鹿了吗?怎么会突然遣使前来调粮?仗还没开打,军中就粮食不济了?

但是他不敢怠慢,赶紧道:“有请。”

然后他屏退随从,整好冠袍,刚迎出大堂。就见谢映之袍带当风,施然而来。

简单的寒暄后,谢映之说明了来意,他乃齐侯军师,此番率八百人的辎重部队,前来方城调取五千石黍米,并将齐侯书信交给孙茂。

五千石并不是个大数目,但孙茂能管粮库,也是个精细人,他看完信后小眼睛微微一眯,谨慎道:“可有齐侯信物?”

谢映之微微一笑,便取出齐侯的令牌,交予孙茂。

孙茂双手接过,验看后赶紧奉还:“请先生稍待,下官这就吩咐粮官调运粮草。”

傍晚时分,五千石黍米装上车,孙茂亲自清点完毕。沉重的城门徐徐打开,十部粮车依次缓缓开出城门。

齐侯此番派来的押粮官是个气宇轩然的俊美青年,眉眼间神采飞扬,见到他也不下马,骄然问道:“可是孙郡守?”

目光碰触的一刹孙茂仿佛被灼到了,他不敢多觑,赶紧低头道:“正是下官。”

“好,拿下!”

“下官,下官何罪?”还没等孙茂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已经被两名锐士反扭住手臂。

在城楼上执勤的郡司马王蒲显然比孙茂久经战阵,他立马反应过来,“敌袭!”“快关城门!”

但是十部沉重的粮车挡在了城门处。城门一时半刻关不上。

趁着这个间隙,数十名身手矫健的锐士已经奋身杀入城中。

“调集军队,快!”王蒲拔剑大喊,“不要慌,稳住阵脚!他们只有几百人!”

城中还有八千守军!区区几百人就算突入城门,进了城也是自投罗网!

但是,他身旁的一名小校却脸色突变,指着城楼下道:“大人,你看!”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王蒲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只见不远处的原野上,黑压压的如潮水般的流民漫了过来。

云越一剑戳破一个粮袋,黍米哗啦啦地从破口处流出。

流民们见了粮食,顿时眼中放光,原来传闻是真的!萧大统领说,傍晚城门大开之时,就是进城抢粮之际!

数以千计的饥民蜂拥而入。顿时,守军阵脚大乱。

***

拿下方城后,北宫梁仓禀之充实让萧暥大开眼界。整整十个大仓,堆积如山的黍米,有些粮食竟因为存储不当,都发霉了。这让萧暥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和北宫达之间的实力差距。和财大气粗的北宫氏相比,他依旧是一只穷秃毛的狐狸。

除了粮食,方城的库房里还存储着肉干,皮料,棉服,帐篷等军需物资。萧暥把粮食和皮棉、帐篷等物资分给流民。这些饥寒交迫的贫苦百姓们千恩万谢。

这时,谢映之找到萧暥,道:“小宇,此处乃幽州腹地,也就是说,我们夺下方城的消息不出五日就会传到涿鹿,北宫达必然派大将率军来追剿。”

“涿鹿距此有八百里地,北宫达大军赶来围剿也至少在五日之后。”萧暥道,“先前长途跋涉,将士和百姓都很疲惫,我想修整两日,再离开这里?”

“不,明日就走。”谢映之不容置喙道,“此处离涿鹿固然有八百里地,但是这里附近的昌辽、侯城等地都有北宫氏的驻军。几处相加也有数千人之众。”

萧暥立即明白了,一旦收到方城被流民攻破的消息,他们会当即率军来援。而自己只有八百锐士,众寡悬殊。而且,他属下锐士善战,但百姓怎么办?

萧暥当机立断道:“好,那明日就走。”

谢映之点头,“我带百姓西去凉州,让曹仲璞(曹璋的字)接应。你则立即率军南下,与魏将军会师。”

“还有一个问题。”萧暥道:“将士们都是青壮,尚能跋涉,但映之你带的那些百姓多有老弱妇孺,脚程不快,恐怕不出几日就会被追上。”

谢映之蹙眉,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如这样,由我率军引开追兵。”

谢映之心中一震,立即道:“小宇,这太危险了。”

——一旦让北宫达知道萧暥只带了八百人深入幽州腹地,恐怕会倾其兵力围剿捉拿。

萧暥毫不在意地眨眨眼,“我就带他们遛遛。不会被抓到的!”

***

大梁城,馆驿

“什么?太卜令?(国有大事时主卜问的官职)”墨辞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他怎么不派我当太仆令?”

“你要去赶车,也可以。”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老奴参见陛下。”曾贤赶紧躬身下拜。

墨辞只是敷衍地揖了揖。

魏瑄不以为意,他让闲杂人退下,对墨辞道:“师兄想做什么官?”

墨辞大言不惭:“官嘛,越大越好!”

“钦天监管天,还不够大?”魏瑄笑道。

墨辞罕见地一噎。

魏瑄的笑容微敛了些:“是玄首让墨师兄来的罢?”

“阿季,映之他是好意。”

“玄首对朕还是不放心啊!”魏瑄淡淡叹了声,然后看向墨辞。

帝王心深似海,墨辞在这意味深长的目光中隐隐看到了刀光剑影。

眼前的君王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阿季了。

他立即明白过来,便取出了占卜之物置于案上,“既如此,我就当这太卜令罢,陛下想问什么?家事国事还是心事?”

雨吸湪队-

“都有。”魏瑄一笑,拂衣坐下,“朕想问皇叔和萧将军此番北伐的运势。既是国事,亦是家事,更是心事,师兄可知?”

墨辞心领神会,他净手焚香,再摇卦开卜。这一看之下,墨辞神色一紧。

“如何?”魏瑄见状立即问。

墨辞道:“萧将军有险。”

魏瑄的心猛地一沉:“险在何处?可有破解?”

墨辞点了点卦象道:“这是十面埋伏之阵。”

他说着蹙眉不解道:“映之怎么也不阻止他?”

魏瑄眸光一闪:“玄首在他身边?”

“陛下吃醋了?”墨辞说笑道。

魏瑄沉声道,“有玄首在,彦昭应该无虞。”

“陛下倒是说对了,此番决战最艰险之处并非是十面埋伏之阵,而是北地的广袤和严寒。”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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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罕见地一本正经起来,“北宫达军惯于严寒作战,还有人马都披挂重甲的熊豹营,而萧将军的锐士营,魏将军的飞羽轻骑都是轻兵,负重雪地作战方面有明显的劣势。所以,如果我做军师,就会选择将北宫达军放入雍州之后,实行本土作战,则气候适宜,山川地理也会熟悉很多,这样可以发挥我军的优势,先歼灭其主力,再攻入幽燕占其地就容易了。陛下也赞同这策略罢?”

魏瑄点头,“但是将北宫达军放入雍州,将雍州作为战场,百姓又要流离失所了。彦昭、玄首、皇叔他们都不会答应。”

“兵家最忌仁慈,所以他们这一战必然艰险。”墨辞道。

魏瑄沉默不语,他如今身为天子,责任重大,已经不能再像当年那样一腔热血地跟随那人东征西战,他要做的是重建朝廷、稳定雍州,做好后勤保障,让萧暥可以心无旁骛地作战。

***

漠北

入夜,单于穹帐里。

金皋在羊皮地图前伫立良久,最后幽幽叹了口气,对一旁的鹰卫道,“昆勒,我还是老了,雄心不再,只想守着漠北这片家园,可是总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啊。”

“大单于说的是那个风先生。”侍立在旁的鹰卫昆勒道。

他身高九尺,长相极为雄武,金皋很是器重他。

金皋忧心忡忡:“他蛊惑了敖登。”

昆勒道:“有大单于在,绝不会允许我们的勇士变成那种半人半兽的怪物。”

金皋转过身,在昆勒的搀扶下,疲惫地在胡椅上坐下,边道:“但是我老了,等我被鹰神召唤去后,敖登就要继承大位,他很可能会经不住引诱,把我们草原的勇士变成怪物,甚至他自己也可能会成为那个风长离的傀儡。”

昆勒眸中精光一闪,道:“大单于想让我做什么?”

金皋的声音低沉沙哑,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杀了他。”

说话间,他浑浊的眼中射出罕见的果决,“现在就去!做得干净些!”

“是!”昆勒应诺道,转身就出了大帐。

金皋这才了却了一桩心事似的,坐在胡榻上,两名侍女端着木盆进来,在盆里倒上热水,再小心地替金皋脱去皮靴,将他的脚浸泡在热水中缓缓揉按,金皋就随着她们摆弄,他的老寒腿每晚都要泡脚。

夜已深,穹帐只朔风凄厉的呼嚎声。

月黑风高,是个杀人的好时机。

金皋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忽然觉得这样暗杀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不是为王者应该做的,况且那位风先生还气质绝伦,焕然若神,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年纪大了,越发心慈手软起来了。

他正心神不宁犹豫不决之际,一道黯淡的人影映在帐门之上。

他蓦一怔:“昆勒,那么快?”

朔风带起了穹帐一角,露出一断寒光闪闪的刀尖,一滴血珠顺着刀尖淌下。

“父王,是我。”

“敖登?”

还没等金皋反应过来,长刀掠起一道锋利的弧度,鲜血激溅。

***

大帐里

阿迦罗正坐在火盆前,粗糙的大手在火光下摩挲着那枚宝石戒指。这是除了单于铁鞭外,他从漠南带出来的唯一物件了。自从单于铁鞭也献给了金皋,最后和那人有点联系的就剩下这枚戒指了。

他笨拙地将戒指扣在指尖,试了试,他的手指太粗,根本套不进去。

现在才发觉那狐狸的手指是那么修长那么纤细,这戒指戴在萧暥的手指上就大小正好,赏心悦目。而他自己的大手,既粗糙又粗壮,就算勉强箍在小拇指上,也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阿迦罗苦笑,究竟是他的尺寸太大,和萧暥不得契合,连十指相扣都做不到,又怎么能身心交融?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握紧了那枚戒指,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灭国之恨还是刻骨之爱。他的爱和恨都如这烈火一般。

就在这时,帐帘猛地被掀起,一阵朔风扑面而来,吹得火星飞舞。

阿迦罗立即警觉地站起身,就见朝戈急匆匆进帐,眼角似乎还挂着泪痕,她神色紧张,急促道:“赫连因,快走!敖登杀了父王,要嫁祸给你!”

第450章空城计

阿迦罗先是一惊,随即就恢复了镇定,他道:“我若跑了,我的部众怎么办?”

朝戈一时语塞。她知道敖登的脾性,如果赫连因逃走了,那些女人和孩子都会沦为敖登的奴隶。

“我不会抛下我的部众的。”阿迦罗沉声道。

朝戈还想再劝,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了一片嘈杂的马蹄声,火光闪动。

“是敖登的人!”朝戈紧张地拔刀出鞘,正要出帐,却被阿迦罗一把拦在身后。

“我的事,我来解决!”说罢他大步流星走出帷帐。

只见一队骑兵踏着夜色杀气腾腾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敖登。

敖登一身皮甲,手持弯刀厉声道:“赫连因恩将仇报,弑杀大单于,罪不容诛,拿下!”

“敖登!赫连因没有杀阿达,是你杀了他!”朝戈被阿迦罗挡在身后,大声道。

敖登冷哼一声,“朝戈,父王就是因为信任这些外来人,方才遇害,现在我已继位,你竟敢诬陷大单于,把她一起拿下!”

话音刚落,他的骑卫长马格率领一队鹰卫纵马而来,寒冷的朔风中,雪亮的弯刀迎风挥起。

阿迦罗夷然无惧,他站在原地不动如山。就在呼啸的战马逼近眼前,扬起的铁蹄正要重重踏落时,他猛然纵身跃起,闪电般探出两条铁臂钳住了战马的脖子,错力一扭,马格跨下的战马顿时发出一声凄惨的悲鸣轰然倒地,烟尘扬起间马格被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这是什么怪力?!其余的骑兵心胆俱震。

紧接着阿迦罗手中弯刀掠过一道锋利的弧光,利落地斩下了马格的首级。

就在这时,栾琪的骑兵也到了。

敖登知道此番杀不了阿迦罗了,他调转马头,夺路飞奔。其余的鹰卫紧随其后。

阿迦罗不慌不忙,沉声道:“赫连御(赫连因给自己起的代名)率本部人马,追击敖登。”

“乌提若,率五百骑,前往乌兰山口,截断敖登东向去路。”

“是!”

“鞮奴,率兵三百,烧毁浮桥,切断敖登南向去路。”

“是!”

至于向西北方向,那是苍冥故地海冥城,是被风沙掩埋的一片死城。敖登就算去了,也是自投死路。

最后,阿迦罗又恭敬地对栾琪道:“北小王,请留守营寨。”

“遵命!”栾琪道。

朝戈静静看向阿迦罗,他指挥若定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养马的。

***

清晨雨后,秋风萧瑟,黄叶飘零。

萧暥站在城头上,目送谢映之带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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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离开。乱世中的相逢别离总是那么匆忙。

“主公,我们接下来去哪里?”云越问。

“我们留下拖住追兵两天,两天后,映之就能带百姓抵达蒲县,那是西去凉州的关口。”追兵也就远远地被抛在身后了。

“可是昌辽城的北军赶到这里也就半日的路程。”

他们只有八百人,孤城难守。

这时,一名斥候小校飞奔上城楼:“主公,五十里外见大队人马。”

这么快!萧暥一惊。

“有多少人?”云越立即问。

“五六千人。”

云越面色一紧,看向萧暥。

萧暥凝眉,北军初来,锐气正盛,更兼敌众我寡,不可正面交锋……

深秋的寒风卷起他的披风猎猎飞扬,他以拳抵唇轻轻地咳了声,眼梢微微地撩起,眸光一闪。

***

一个时辰后,昌辽郡守张奉和郡司马蒋膺率五千士卒赶到方城外。

只见城门大开,仅有几名老弱士卒在扫水扫地,城楼上旌旗飘扬,却空无一人。城中隐约有烟尘弥漫,看不真切。

张奉和蒋膺面面相觑。难道说贼兵已退?

“大人,我去看看!”

蒋膺刚要催马上前,却被张奉一把拉住,他举鞭向前一指道:“敌军大开城门,以老弱示之,此乃诱兵之计,城中隐现烟尘,恐有伏兵!”

他话音未落,只听林中传来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一群山雀从林中掠起。

“大人!”蒋膺看向张奉。

张奉心中咯噔一下,“飞鸟惊林,果然有伏兵!”

“后队改前队,撤!”他一声令下,当先拨转马头。

蒋膺见状,也不多想,跟着调转马头,一时间,方城前尘土飞扬,人沸马嘶。

一直驰出了三十多里地,张奉才扶住头盔,堪堪问道:“追兵至否?”

蒋膺上气不接下气地拍马赶上来,“大人,没、没见伏兵!”

张奉这才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莫非贼兵早就撤离了方城,方城是一座空城!他中了贼兵的空城计了!

一念及此,张奉顿时打了个激灵,恼羞成怒地大喝一声:“跟我杀回去!”

此刻,经过三十几里路没命的奔波,北军将士个个跑得灰头土脸丢盔弃甲。但是郡守的命令不能违抗,这些倒霉的士兵们只有晕头转向地再往方城方向进军。

等到张奉再次赶到方城的城楼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斜阳冉冉照着城廓,城门洞开,城门前洒水扫地的老卒都不见踪迹了。

张奉心中一沉,果然是空城计!

他懊恼不已,一马当先率军踏过吊桥,冲入城门。

此时偏斜的日光正好落在瓮城的一角,薄暮冥冥间,女墙上森冷的寒光一闪。

张奉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还没等他看清楚,一排排锋利的羽箭矢便从城墙上漫天泼洒下来。

北军士兵顿时在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中,狼奔豕突、四下奔逃。

“中计矣!撤!”张奉面目狰狞地大叫,

城外,密林间。萧暥巍然跨在马背上,拔出长剑向前一指,五百骑兵如潮水般杀出。将蒋膺的援军一分为二包了饺子。

北军士兵经过这一趟来来回回的奔波和折腾,早就跑得疲惫不堪,晕头转向,士气涣散,哪里还有斗志?顿时全军溃散。

***

涿鹿

大帐里静得令人窒息,北宫达望着面前的舆图神色沉郁,左袭、邓隆、淳于泷等将领肃立左右。

北宫达率大军在涿鹿和魏西陵军对峙已经十天了,战事却毫无进展,魏西陵虽说只有十来万军队,但是他指挥若定,攻击快如雷霆,防守无懈可击。使得北宫达的八十万大军在涿鹿竟然寸步难行。而八十万大军每天的粮草就所耗甚巨。

北宫达看向左袭:“眼下僵局,将军可有计议?”

左袭道:“我听闻魏旷在江州颇有爱民之贤达,如今幽州四处流民为患,我军可裹挟流民百姓于阵前,魏旷若击之,则是戕害百姓,自毁名声,若不击之,则我军便可将其一举拿下!”

北宫达眼光一亮,这计狠是狠,但是管用。

“就这么办,本公倒想看看魏旷如何抉择。”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谋士钟纬手执一卷书简急步进帐,“主公,幽州急报!”

北宫达从容接过来,展开一看之下却脸色骤变,什么?方城被劫!

“方城乃幽州腹地,如何能被劫?”

而且,方城粮仓一旦被劫,八十万大军的军粮就堪忧了。如今只能从燕州调粮了,虽说燕州存粮颇丰,但是路途遥远,补给线就要拉得很长……

左袭问:“可知何处人马?”

钟纬道:“不知。据传是山匪贼寇。”

“有多少人?”左袭又问。

“七八百人。”

左袭眸色一沉,仅凭区区几百人,就能在幽州腹地搅起这么大的风浪,是何种‘山匪’如此彪悍。

他道:“主公,幽州乃襄侯(北宫梁)地界,还望襄侯助我一起剿匪。”

北宫达皱眉,“但是将军若离开涿鹿,此间战事如何?”

左袭道:“魏旷兵少,作战沉稳,不会轻易进攻。”

北宫达:“区区贼寇,何必将军亲往。”

左袭:“彼非寻常贼寇,主公试想,方城有高墙深垒,又有昌辽侯城为护翼,可谓固若金汤,若单是山匪贼寇,如何能击败张奉、蒋膺等几路人马拿下方城?”

北宫达捋须沉思。

“且我接到前方军报,萧暥率军十五万北上接应魏旷,曾在平稷逗留。”

北宫达眼皮一掀,惊疑道:“莫非将军以为萧暥在平稷分兵,孤军深入我大后方?”

“这只是我的猜测。”左袭道:“我曾细究过彼之战术。萧暥最擅长野战奇袭。”

“若当真是萧暥小儿,此番必要一举成擒!”北宫达暗恨磨牙,“将军可有破敌之法?”

左袭道:“萧暥兵少,即使占了方城,亦不能守,他必然会沿渝水南下,经过候城、江阳、再与魏旷合兵,那么,末将就在他南下之路上层层埋伏、道道截杀,让他有来无回!”

***

一只鹞鹰拍打着翅膀停在中军大帐前。片刻后,一名小校将一封插着翎羽的书简送至魏西陵案头。

书信中,萧暥洋洋得意地吹了一通牛皮,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如何神勇地英雄救美神兵天降般拿下了齐侯北宫靖,夺取方城粮仓,开仓赈济,将粮食全给了流民,然后又摆了空城计诱击了张奉、蒋膺一干人等,最后大尾巴一甩,无赖道,“五天后,来接我!”

“野够了,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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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武伸头偷瞄了瞄。

魏西陵放下信笺,默然看了他一眼。刘武赶紧缩回脖子。

“擅自离队,贻误军机,如何处置?”魏西陵面如冰霜。

但是军规有一百零一条,刘武哪能条条记得,而且魏西陵哪次真的处置过萧暥?

刘武挠着头,试探道:“关起来?”

魏西陵冷哼了声,随手抄起了马鞭,疾步如风往外走去。

刘武张大嘴巴:“这次要真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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