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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刑场

燕州,上都城

褚庆子进献了国公府最终的设计图纸,殿宇恢弘,层台阙楼相连,规模堪比皇宫。总共前后要投入民力数万人,修建大半年。耗费银钱更是难以计数。

这让钟纬皱了眉,他谨慎劝道:“如今天下正是乱世,诸侯未除,尚不是大兴土木建筑宫室之时。”

北宫达道:“以我幽燕财力,还建不了一座国公府,岂不让天下诸侯笑话轻我?”

钟纬心道萧暥修筑都阙关都不用耗费那么多财力民力,他再劝道:“我并非劝主公不要修建,而是,是否可以缩减工期和规模?”

“不可缩减。”北宫达大手一挥。

钟纬无奈,他知道北宫达向来好大喜功,极在意门面,所以这国公府必须奢华气派。

“钟先生啊,你的眼光还要放长远些。”北宫达意味深长道。

哦?钟纬蓦然怔了怔,难道还有自己没有看到的一层含义?

“还请主公明示。”

北宫达道:“将来若皇室要迁至燕州,我们连像样的宫室都没有,岂不让人笑话!”

钟纬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震,“主公想迎皇帝到燕州?”

北宫达:“本公若和王氏里应外合,萧暥迟早必败,届时,总不能我们南下大梁罢,还是把皇帝和大臣们迁到燕州稳妥。”

钟纬恍然回过味来,躬身道:“主公心怀广阔,我等不如。”

北宫达道:“不过钟先生所说也有道理,工程耗费甚巨,光是发行新币恐怕不够,钟先生可有什么计策?”

大燕百铢已发行了近一个月,一枚要换二十枚五铢钱,导致物价飞涨,民间士林已经怨声载道,再这样无休止地搜刮下去,恐怕要失人心,甚至影响幽燕内部的稳定。

钟纬想了想道:“我们何不把大燕百铢用于雍襄之地?”

不仅可以赚萧暥的钱,还可以扰乱雍襄的经济。

北宫达道:“我如何没有想到,但是萧暥下了严令,不许大燕百铢流入。”

钟纬沉默。

就在两人正一筹莫展之际,外头有侍从来报,“容绪先生求见。”

北宫达随口道:“有请。”

片刻后,容绪施然进殿。并献计北宫达——他回雍州后,有办法让萧暥开放边境,使得大燕百铢得以流入。

北宫达大喜,当即答应让容绪准备准备,即日启程回雍州。

其实,早在去芦园的那天,容绪和萧暥就已经约好,如果北宫达扣留他们,他就跟北宫达建议,只要放他回去,他便可以帮助斡旋,打开缺口,放大燕百铢流入雍襄。

在这么大的利益面前,北宫达如何能不动心?所以萧暥才能再朝上放言,容绪先生和江府尹端午前必归。

容绪道:“但我虽然能设法说服萧暥放开关禁,但是,雍襄境内毕竟不比幽燕,大燕百铢在雍襄境内恐怕难以做到1:20地兑换五铢,也许只有1:10。”

北宫达当即表示:也可!

大燕百铢就实际重量而言,相当于6个五铢钱,能换10个已经是血赚了。这么好的买卖哪里找去?

***

四月下旬,就在江浔他们回程的前一天,天蒙蒙亮。国公府建筑工地。

隧道幽暗狭窄,郢青遥打着火把在前引路,阿黍搀扶着阿公,身后跟着百余族人在幽深的隧道里鱼贯而过。每个人都很紧张,也很兴奋,因为当外面第一道曙光照进这幽暗的隧道时,他们将重获自由,从此远走高飞,离开这纷乱的中原,回到西域的故土。再也不用流浪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信玄门。相信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乱世中,会有人出于同情和道义而帮助他们。不在意立场,不因为利益,只因为他们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

不知在黑暗的隧道中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缕微弱的光,众人在欣喜若狂后,却战栗地发现但那不是黎明的薄光,而是森寒的刀光。

一百二十人全部被捕,郢青遥在血战后不敌,孤身出逃。

***

馆驿里,江浔愤怒地一拳将苏钰揍到地上,“你出卖了他们!”

苏钰抹了把嘴角的血,不以为然地拍拍灰站起来,“他们都是苍冥族余孽!”

江浔怒道:“玄首答应过郢姑娘,替她救出族人,她带他们远走高飞,你如此做,置玄首于何地!”

苏钰却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搁在桌案上,“这是戒尊的回信。邪魔外道,不可宽纵。”

江浔道:“他们只是普通百姓!根本不会秘术和武艺!”

苏钰冷笑:“郢青遥的身手一点都不普通罢?她是铁鹞卫的副指挥使,仙弈阁血案她也有份。”

“但她是受人所迫,北宫达扣留了她的族人”

“玄首如果是为了让郢青遥不再为北宫达所用,那么我也做到了!”苏钰笑着吐掉一口血沫,阴鸷地看着他,“而且我比他做得更彻底。”

“什么?”江浔陡然一惊。

“那些人都是筹码。”

“这些老弱妇孺即使不被北宫达所扣押,也会被其他人所控制。郢青遥不过是一把刀罢了。”

江浔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这些老弱妇孺在,今天是北宫达,明天是北宫梁,或是豫州的虞策,是蜀中的赵崇,甚至是东方冉。任何人都可以胁迫郢青遥成为他们的手中刀。

而如果他们被北宫达所杀,这才是永绝后患。郢青遥不仅绝不会再为北宫达效力,甚至可能一心替他们报仇,与北宫达为敌。

苏钰道:“这是个乱世,我们的敌人残忍狡诈,玄首太过仁道了。”

他看向江浔,他知道,这一次江浔输了。他完不成谢映之的嘱托。他彻底输了。

***

刑场是上都城外一片开阔的旷野,已是四月,原上一片青青绿草。

监刑的是铁鹞卫指挥使徐放。

一百多号老幼妇孺带着沉重的枷锁被押赴刑场,嚎哭声不绝于耳。

行刑的时间是酉时初,也就是日落时分,之所以等到这时,是因为徐放在等一个人,具体说是等一个人现身劫法场——郢青遥,北宫达料定她一定会来。并命令徐放当场拿下。

城外,一辆马车停在刑场不远处。

江浔也在等。

他担心郢青遥,倘若郢青遥真的来劫法场,以他皇帝绣衣直使的身份和这三寸不烂之舌,或许还能有所转圜。虽然这希望也非常渺茫。毕竟他是萧暥这方的人,北宫达多疑,若江浔出面说情,北宫达必会怀疑郢青遥勾结萧暥。

所以即使江浔想为郢青遥和苍冥族人说情,这话也很难说。

正在他心中辗转难为之际,容绪见他面色忧沉,不由问:“这些人里有寄云认识的人?”

“没有。”江浔叹了口气:“只是心有所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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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也叹道:“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乱世人命如草芥啊。”

斜阳下,刽子手向白刃上喷了一口烈酒,正要挥起大刀,就在这时,铛地一声脆响,一道犀利的弧光撞上刀刃,爆起明亮的火星,大刀被击地脱手而出。

紧接着,一道白影越出围观的人群,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破空射来。

监斩的铁鹞卫指挥使徐放见状立即拔出佩刀迎了上去。

郢青遥使的是快剑,但徐放的刀法却迅猛无匹,在空中短暂地过了几招后,郢青遥虎口被震得发麻。

她干脆飞身跃起,长剑在空中化作一道利风,不要命地连人带剑向徐放射去。徐放不慌不忙凌空跃起,横刀一格,刀锋被斜阳照出一道残虹。

随即他手腕一翻,刀锋飞转,一刀劈入郢青遥右肩,鲜血滚滚涌出,沿着剑身流下。

“为何要叛!”徐放拿刀指着郢青遥。

郢青遥抬起头,平心而论,徐放曾经待她不薄,但是各为其主罢了。

她没有回答,她知道今日劫法场必死,她只是不能弃一众族人独活。

在最后的时刻,她沉默地抬头淡淡地望向日暮的天空。就在这时,她惊奇地发现,斜阳下,空中开始飘飞起细碎的雪沫。

徐放和周围的人也发觉了。四月飞雪,这景象堪为诡异。

雪越下越大,无边的斜阳下,凛冽的风卷起雪花纷纷,凌空飞舞。

很快,众人的头顶肩上都覆了一层盐粒般的细雪。

“徐使,这是怎么回事?”众人惊道。

徐放心里也忐忑不定,他皱眉仰天看了看,哑声道:“时辰已到,照例行刑!”

风雪中,旷野上顿时响起一片嚎哭声。

“阿公!”郢青遥大叫。

老人被擒住手臂按在地上。

在老人浑浊的视线里,他看到地面结起了薄冰,冰花迅速凝结蔓延,很快攀上了刽子手的皮靴,从双腿蔓延到手臂,直至刀刃也冻结成霜,整个人刹那间变成了一座冰雕。

“怎么回事?!”徐放惊愕不已。紧接着他看到了一幅匪夷所思的景象,

天边火烧一般的晚霞,斜阳照着茫茫的风雪,苍莽的天地间,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遥遥望去,冰原上隐约出现了一道人影,黑色的袍服在寒风中猎猎飞扬。

郢青遥面朝斜阳,单膝下跪,“主君!”

她原以为他不会管这些无用之人的生死,却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救他们,她一时竟有些恍惚。

“主君!”“主君啊!”四周的苍冥族人反应过来,忽然纷纷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青绿的草叶上覆满了积雪,纯黑的衣袍拂过他们的头顶。

徐放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如这冰雪般铺天盖地向他压来,他站在原地,一动都动不了,面容僵硬地问,“你……你是什么人?”

黑袍人雍雅道:“北宫将军何在?”

第412章访客

大堂上灯火通明,可北宫达仍旧看不清那袭黑袍笼罩下的脸容,仿佛永远有一层迷雾笼罩在前方,无论光影如何变化,似乎总差那么一线,灯光的边缘照到那线条优雅的下颌就戛然而止。永远照不进其后深邃的暗影。

这让北宫达觉得包裹在那袭黑袍下的仿佛不是一个现实存在的人,而是月落荒天,崇山峻岭,浩荡江河,长风苍野,是万里山河化成一幅泼天的巨幕盖下来,遮蔽了一切,天下万物唯蕴于那黑袍下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中。

“请问先生怎么称呼?”北宫达罕见地谦虚道。

“敝人姓风,号长离。”

“风先生此来有何指教?”北宫达小心翼翼地问。

作为一方诸侯,北宫达敏锐的直觉让他意识到到坐在客座的人非同一般。就冲他能让四月晴空飞雪的手段,就绝非常人。

“北宫将军释我族人,我替将军谋夺九州。”黑袍人淡淡道。

北宫达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此人好大的口气。但奇怪的是北宫达却一点都不觉得他在夸口,而是挥一挥手就真能做到的事。

北宫达顿时心中大喜,追问道:“先生有何良谋,能助我夺取九州。”

黑袍人道:“如今天下,将军踞幽燕,萧暥占关中,魏西陵拥江东。已成鼎足三分之势。”

“那豫州虞策,巴州赵崇呢?”北宫达不禁问。

豫州丰饶之地,蜀中天府之国,虞策和赵崇实力皆不弱的。

黑袍人却轻蔑道:“虞策冢中枯骨,赵崇势利小人,皆非成大事之人。”

“所以本公的对手只有萧暥和魏西陵?”

“正是。但昔日萧暥与魏西陵不睦,将军尚可击败萧暥,吞并雍凉,与魏西陵隔江对峙。可如今机会已经失去了。”

北宫达沉重地点了下头。襄州之战后,他一时气愤为了给北宫皓报仇,扬言挥军南下直逼都城。使得魏西陵进京勤王,反倒让萧暥和魏西陵在一定程度上联合起来了。

北宫达愁眉紧锁:“还望先生教我。”

黑袍人道:“如今萧暥内修朝政,以云渊为首推行新政,文有宋敞、闻正、上官朗,武有卫骏,陈英、程牧,羽翼已经丰,大势已成,此成不可与之正面争锋了。”

北宫达忧闷道:“难道本公就看着萧暥继续做大?”

黑袍人坦言:“消灭萧暥的最好时机是当年他出兵西征曹满之时,如今时机已逝,萧暥已经拥有三州之地,谋士武将环绕,虽公有百万之众,也难以拿下大梁。”

北宫达面露懊恼之色。

黑袍人又道:“但雍州也非铁板一块,盛京王氏不满萧暥久矣。”

北宫达迫不及待道:“我若能和王氏里应外合,可否拿下雍州?”

黑袍人摇首:“明公忘了,魏西陵正护驾大梁么?”

北宫达嘶了口凉气。

魏西陵有战神之名,大梁乃天子之都,如果他率军进攻大梁,名义上就是剑指天子,乃以下犯上,必然会被骂做乱臣贼子。师出无名,则于战不利。

“那该如何是好?”北宫达浓眉紧皱。

“等。”黑袍人道。

“等什么?”

“时机。”

“是何时机。”

黑袍人道:“如今萧暥势强,又有魏西陵为援,若要击败他,那就要天下诸侯共讨之!”

***

七天后,江浔回到大梁。

他首先向谢映之报告了此行的任务执行情况,听完后,谢映之轻叹了声,“如此,郢夫人又要受人挟制了。”

江浔自愧道:“先生,是我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错不在你,乃我棋输一步。”谢映之抬手替他斟茶,此番计败,错不在江浔,甚至不在苏钰,而在他自己比黑袍人棋输一招。

江浔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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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接过茶盏,又问:“那个穿黑袍的人究竟是谁?”

“苍冥族的主君。”谢映之道,“如果他和北宫达联手,将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不过……”茶盏轻轻搁于几上,“他能料到我,但他未必能料到主公。”

“为何?”江浔不解,难道萧将军能比谢先生更高明?他看上去爽直单纯,不像一个城府很深的人啊?

谢映之微笑:“因为主公乃非常之人。”

***

自从容绪从燕州归来,萧暥如约开放了关禁,大量的大燕百铢如洪水般涌入雍襄,萧暥规定按照1:10的汇率,兑换五铢或者购买相应的货物。

几天后,云越看着装满库房的大燕百铢发愁,“主公,那大燕百铢按重量只能抵六枚五铢钱,主公却给兑换十枚,这也太吃亏了吧!”

萧暥摆手:“不吃亏,在燕州境内一枚大燕百铢要换二十枚五铢,北宫达已经给我们打五折了,这还不多囤点。”

“囤这东西做什么?”云越还是不明白。

萧暥眨眨眼睛,“买物资。”

几天后,萧暥就开始用收来的大燕百铢通过容绪的盛京商会向北宫达购买物资。棉花,兽皮,铁矿等等什么都买。

在幽燕境内,一枚大燕百铢可以换20枚五铢,这可是北宫达自己定的价!

也就是说萧暥用1:10的汇率放大燕百铢流入雍襄,然后以为1:20的汇率,拿这些收到的大燕百铢到幽燕境内大肆购物。这就相当于利用汇率差,自己分文不出,绕了一圈,用北宫达的钱,买北宫达的东西!

这是个现代经济学的套,但是古人不知道啊,甚至连黑袍人都没有意识到萧暥这是想要做什么。

等到北宫达回过神来,立即下令停止大燕百铢的流通,已经晚了。萧暥已经卷走了大量棉料兽皮盐铁物资,而经过这大燕百铢的流通又停发的一番闹腾。幽燕经济一片混乱,士林民间怨声载道。

而出此铸币‘良策’的容绪,相当于和萧暥合伙坑了北宫达一把,使得北宫达对容绪和盛京商社恨得牙痒。这件事也影响了王戎和北宫达之间的关系。

***

朱璧居

“你办的好大事!”王戎怨怒道。

容绪颇为无奈:“此事我也是出乎意料啊。”

话虽如此说,他摸着下巴饶有兴致,这小狐狸居然还会这么一手。若不知道他是新手,还以为他是经商数十年的老掌柜了。

容绪不无欣赏地脱口而出道:“彦昭这一手连我都没有预料到。”

“你倒是乐见其成。”王戎阴沉着脸不满道。

容绪不以为意:“兄长,北宫达外宽内忌,属下矛盾重重,非成大事之人,萧暥如今羽翼已丰,早晚成事。”

“萧暥绝不能胜!”王戎打断他道,

容绪微微一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禁问道:“兄长你为何那么忌惮萧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王戎脸色铁青,他确实有事瞒着容绪。

当年他和皇帝设计陷害魏淙,嫁祸于萧暥。如果萧暥胜了,就算他现在不知晓真相,难保哪天他会知晓,如此,他还能容得下他们么?

但容绪并不知晓。

这等机密的事,他这个庶子没必要知道。

面对着容绪不解的神色,王戎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他转而沉色道,“商会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容绪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震。不要管了?

王戎要剥夺他对商会的管理权?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但这数十年来,商会是他的一切,王戎一句话就剥夺了他对商会的掌控权,让他数十年的积累和心血付诸东流。

“商社的事兄长打算交给谁来打理?”他最后问

“你就不用过问了。”王戎面无表情地答。

容绪恍然明白,他根本算不上王氏的家主,他是庶子出身,就是一个商社的管家,管家随时可以换人。这一刻,他看向王戎的目光里没有怨怒,只有无尽的失望。

失去了商会的管理权,对容绪来说等于失去了一切,之后的日子,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设计裁衣中去。譬如护心甲。

***

将军府

萧暥打开锦盒的刹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神马?露肩装?肚兜?胸衣?

“主公可以认为是运动背心。”谢映之笑着饶有兴趣地取出来观看。

金麟雕并不大,容绪先生的设计确实做到了每一寸面料都用在了要害上。对于脖颈,心口等重要部位严丝密缝地保护起来,而相对于肩膀,腹部等次重要部位,反正还有甲胄。

“彦昭试一试是否合身?”容绪期待地看着他,“若有不合适之处,我还可以改进。”

萧暥立即道:“加个袖子,还有……”

他扯了扯护心甲的下摆,表示太短了,肚子都露出来了。

“主公,这是穿在衣袍里头的。”谢映之提醒道。

换言之,这是内衣,别人是看不到的。

反正是甲胄,萧暥倒也没什么犹豫的,三两下利落地脱了衣袍,露出清瘦的脊背。然后大咧咧地套上护心甲。

不得不说,容绪先生的手工是真的好,萧暥都怀疑这是他亲自做的针线活吗?针脚细密而整齐,护心甲软硬适宜,极为合身。里头还缝了软烟罗的贴里,穿在身上就不是凉冰冰的,倒是柔软滑溜。

谢映之让他坐在镜前,抬手一根根系上背后的系带。

萧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金色的立领除了衬托出他修长的脖颈,还恰到好处地露出流畅的肩线。设计也极为贴身,不仅沿着他平坦的胸膛精心裁剪,又将那紧致的腹肌、精窄的腰身都展露无余。

谢映之说是运动背心,倒确实有那么几分相似。——特别适合秀肌肉。

谢映之正俯下身替他系上背后调节松紧的系带,指尖若蜻蜓点水般若即若离地落在萧暥光裸的脊背上,乌黑的长发如瀑滑落,骚得萧暥直痒痒,又想起他那一晚说的,对男子有想法未必也就是弯了。可能只是欣赏。一时间,萧暥老脸不知不觉有点泛红。对自己道,他只是欣赏罢了,不是弯了嗷!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等等,这是什么?”

他这才发现护心甲的下边缘有一层细密柔软的粉蕾丝。泥煤的容绪,不夹带私货真是不可能的!

之后,容绪先生颇为欣赏地检查了他的作品,并且表示,虚心接受意见,回去就把蕾丝裁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魏瑄跨进厅堂,“将军,外面有个姑……”

然后他就噎住了。脸随即一红,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

萧暥倒无所谓,反正都一起泡过澡了,站起身道:“阿季,什么事?”

魏瑄咬了咬下唇:“门外有个姑娘找你。”

啥?姑娘?

萧暥蓦然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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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怔,简直要以为自己听错了,除了嘉宁公主,他这将军府从来都没有姑娘上门过。

他激动道:“有请。”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等等。”

他得去换个衣服!

***

萧暥在书房见到了那位姑娘,她十七八岁,模样俏丽,鼻子两边有些许雀斑,她在书房里左顾右看,目光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那姑娘名叫小如,自称是柳尚书府上的侍女,此番悄悄来见萧暥是因为她家小姐柳筠让她捎个信。信的内容是求他帮一个忙。

根据柳筠信中所说,北宫梁替儿子北宫浔向她的父亲柳徽提亲,两家结秦晋之好。柳徽考虑到北宫氏势大,不敢得罪,于是他便想把女儿许配给北宫浔。

但柳筠却有着自己的主张。她早就听说北宫浔此人平日里放浪好色,强取豪夺。不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而且她也不想远嫁幽州。但是又无法忤逆父亲,迫不得已,想求萧将军想想办法。在信中,她道,愿意请求皇帝指婚嫁给大梁的平民百姓,也胜过远嫁幽州。

“小姐说曾和将军有些故旧,老爷平日里也很尊重将军,还请将军出面帮忙。”小如恳求道,

萧暥明白,所谓尊重,其实是怕他。可这嫁娶之事,他又不能下一道钧令,禁止柳徽把女儿嫁给北宫浔。确实是有些难办的。

而且柳筠若真的嫁给了北宫浔,对他来说是大不利。

柳氏是中原大族,若柳筠和北宫浔联姻,只会增强北宫氏的实力,而柳徽若有了北宫氏做靠山,在朝中也更有底气。

同时,他也了解北宫浔这厮,确实并非良配,让柳姑娘嫁给他,那是所嫁非人啊。他怎么能看着姑娘往火坑里跳呢?

见他思忖着不说话,小如担忧道:“姑娘还说,只要能不远嫁幽州,如果将军肯纳,她甘愿为妾。”

萧暥一摔,不是,本人还没娶妻呢!

“但坊间传闻,将军在江州或有儿女之亲。”

啥?他怎么不知道?

萧暥赶紧摆手否决,不过这柳筠姑娘,他还确实不能娶。因为根据《庄武史录》的记载,她是武帝的皇后啊!即使魏瑄不当皇帝,那将来也可能是魏瑄的妻子啊,他怎么能跟小魏瑄抢妻子呢?

萧暥转向小如温声道:“小如姑娘,回去转告小姐,让她放心,我自有办法替她解困。”

小如姑娘走后,谢映之从屏风后施然踱出,莞尔道:“看来小宇已经胸有成竹?”

萧暥确实心中有了计较,他道:“端午节快要到了。”

北方的端午和南方不同,并没有龙舟竞渡等习俗,而是击鞠和射柳。在大雍朝,击鞠就是打马球。射柳则是在柳树枝条上系上五彩绳,作为靶心。然后参赛者依次驰马拈弓射之,以射断柳枝上的彩绳后,驰马接在手者为优胜。

“原来小宇是想要比武招亲了?”谢映之含笑道。

萧暥点头:“就比射柳。”

第413章射柳

Y.U.X.I5

413端午

端午,风和日丽,碧浪湖畔波光粼粼。

上午是马球赛,午后是射柳。

此番射柳可谓是青年俊杰汇聚。前来参加的诸侯子弟有幽州牧北宫梁之子北宫浔,豫州牧虞策之弟虞珩,渑州牧张鹞之子张重,巴州牧赵崇之子赵齐。不仅如此还有卫骏、上官朗等一干善于骑射的青年才俊。

对萧暥来说,大部分都是老熟人了。

皇帝对骑射兴趣缺缺,在宣布比赛开始后,就避入皇帐里,喝着茶躲避五月炽热的太阳。

皇帐两侧则是朝臣士大夫们的营帐,午后阳光灼人,云渊柳徽等重臣正襟危坐于长案后,作为比赛的裁判。除此之外,此番京城名门女眷们也来观看比赛,她们坐在春帷里轻声交谈,这次射柳也不乏是一个选择如意郎君的好时机。

比赛采取五人一场轮射,一时间,碧浪湖畔马声嘶鸣,烟尘腾起。

骑手以射断柳枝,并驰马接住柳枝上坠落的彩绳为胜。率先集齐赤橙黄绿蓝五色绳者为魁首。

此番盛会,萧暥穿了一袭绛红窄袖翻领锦袍,腰配镶金革带,甚是威风,他也不嫌招人眼球。

他一出场,北宫浔的眼珠子就直愣愣地粘在他身上下不来了,北宫浔摸着嘴角别有意味地问属下,“萧将军参加比赛吗?”

萧暥并不参加比赛,以他的骑射水平,如若参赛就没有悬念了,而且他不能跟小魏瑄抢老婆不是?

出乎他意料的是魏西陵也没有参加比赛,他一身低调的藏青袍服,正在皇帐里陪皇帝观赛。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驰马射柳对魏西陵来说太过容易,他当然不会参加。

桓帝眯着眼睛,打量着魏西陵,别有意味地道:“此番射柳招亲,皇叔不上场一展身手,可是一大憾事。”

在他看来,如果魏西陵能娶柳尚书的女儿,不乏是拉拢他的一个机会。

魏西陵道:“臣已有婚约,就不参与了。”

桓帝怔了一下,刚想问是谁家女子,就在这时,场内响起一阵震耳的鼓声,比赛开始了。

北宫浔率先打马冲上,烟尘扬起中,他一箭射断柳枝,驰马接住彩带,率先拿下一分。

接着他挥舞着彩带,耀武扬威地绕着场地跑马一圈,引得观众席上一阵喝彩,女眷们也窃窃私语。

紧接着上场的是卫骏,他策马而上,疾驰间在马背上一个高难度的仰射,一箭离弦,精准地命中彩带,只手接住。

“彩!”看台上又是一片喝彩声。

紧接着上场的是虞珩,张重,上官朗等。

等到了魏瑄,萧暥禁不住站起来望去。

就见魏瑄一身玄色骑装,策马疾驰,搭弓射箭,姿势颇为漂亮,只是那羽箭呼啸而出,穿过柳枝后飞向了碧蓝的天际,惊起几只云雀扑棱棱飞出,随之带落几片柳叶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

再看彩绳,纹丝不动地挂在枝头。

看台上一片遗憾的嘘声。

“哈哈哈哈哈。”北宫浔放声大笑。

桓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魏西陵则意味深长地看向魏瑄。

萧暥心想:孩子比赛太紧张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很快,第一轮比赛结束。

卫骏、北宫浔拔得头筹,获三根彩带,上官朗、虞珩,紧随其后,获得两根彩带,张重赵齐等人各得一根,只有魏瑄一无所获。

萧暥:……

中场休息时,萧暥决定该给孩子临时辅导一下。

他觉得罢,有可能是魏瑄失忆后,连怎么射箭都忘了。再这么下去,媳妇都要没了嗷。

另一头,北宫浔看不到魏瑄,便歪头问旁边的燕庭卫,“魏瑄那小子去哪里了?”

“去湖边的林子里了。”

“哦,给我盯住他。”北宫浔不怀好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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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皓是他的族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魏瑄给杀了,不找机会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难消心头之恨。

***

碧浪湖边波光粼粼,柳荫深处竖起一面临时扎的靶子。

萧暥握着魏瑄的手挽弓搭箭。

比起几年前他第一次教魏瑄射箭的时候,如今魏瑄的个子已经快要赶上他了,萧暥紧挨着他脊背,能感到他后背骨骼也长开了,肌肉健硕结实。唯一和当年相同的是,魏瑄依旧很紧张。紧张到耳根发热。

“不要走神,注意力集中在箭镞上。”萧暥说罢,勾弦的手一松,羽箭疾飞而出,正中靶心。

接着,萧暥又让魏瑄自己射了几箭,结果却又是箭箭脱靶,飞到天上去了。

一开始萧暥还为他纠正,但两三次后,萧暥就看出来了,他是故意射偏的。

魏瑄见骗不过萧暥的眼睛,干脆放下了弓,坦白道:“我不想娶柳小姐,我不喜欢她。”

萧暥不明白,柳筠姑娘温婉美丽,魏瑄怎么就不喜欢?难道是因为柳尚书的原因?

但如果只是不想娶柳小姐,那么,只要不拿头筹就行了。以魏瑄的箭术,控制在拿个两三名,既不用娶柳姑娘,皇帝面前也有个交代。犯不着支支箭都射偏,这也败得太难看了吧。

要知道,今天席上几乎所有京城的世家女眷都来观看了,魏瑄表现得那么差,以后都找不到老婆的。

萧暥正要晓之以理,魏瑄却仿佛看穿了他想说什么,干脆道:“我不想娶妻。”

萧暥用心良苦:“阿季,我知道你是玄门弟子,但是谢先生说过,玄门也不是出家,是可以成婚的……”

“可我喜欢你!”魏瑄忽然红着脸道。

萧暥的思维断片了几秒,不假思索道:“我是男子。”

“我知道,但我还是喜欢你。”魏瑄鼓起勇气道,“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不想娶别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萧暥隽妙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孩子这是叛逆期到了吗?故意说这些话来怼他?

萧暥正色道:“我是你叔。”

魏瑄被噎了下。

那一瞬间,午后的阳光下,萧暥几乎觉得魏瑄墨澈的眼眸里有盈盈闪动的星河和泪光。

魏瑄低下头,两颊被阳光晒得泛红,闷声道:“我想透透气,不参加比赛了。”

说罢转头就向丛林深处飞奔而去。

就在这时,第二通鼓声响起。

“主公,比赛开始了。”云越小跑着过来催促,

萧暥无奈,北宫浔和卫骏比分紧咬着,他答应过柳姑娘绝不会让她嫁给北宫浔,没想到北宫浔这厮箭术不赖,如果万不得已,还得使点手段。

萧暥向着魏瑄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秒,决定道:“走,回赛场。”

***

魏瑄跑出数里,才停下脚步。围场的喧嚣声已经渐渐远去,眼前只有树林间斜斜的日影。

风吹长草,周围一片萧肃。

冷风中,他的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就在这时,他眼睛的余光瞥见林木间黯影一闪。

“什么人,出来!”

他话音未落,眼前忽然一黑,兜头就被蒙住了一个布袋。

树林里立即闪现出五条人影,都是精壮的汉子,把他包围住了。

随即他听到一声,“打!”

魏瑄被一脚踹翻在地,拳脚如雨点般砸落下来。

他此刻没有秘术,连最基本的自卫能力也没有。

他满身尘土,咬紧齿关,以手护头,弯腰尽量躲避。

……

殴打持续了半炷香的工夫后,这几个人见他被打地趴在地不再动弹,才扬长而去。

魏瑄用血肉模糊的手扯下身上的布袋,忍着浑身的剧痛挣扎着抬起灰蒙的视线,就看到了光影斑驳的林间,一双黑色的鹿皮靴踏过荒草,向他走来,掌中锋利的手戟在微微偏斜的阳光下正折射出森寒的杀机。

***

第二轮比赛结束

卫骏夺得五根彩带,拔下头筹。北宫浔和上官朗各拿下三根,紧随其后。

北宫浔恼火地摸着下巴,比赛就剩下最后一轮了,如果他不能在最后一轮胜过卫骏,那老爹北宫梁让他把柳氏小姐娶回来的指标就达不到了。这就有点麻烦了。

他打算找卫骏‘切磋切磋’。

“第三场你得输。”北宫浔找到卫骏傲慢道。

卫骏道:“赛场如战场,我为何要让你。”

“来人!”北宫浔一声喝道,几名燕庭卫拔刀在侧。

可他还来不及抖一把威风。忽然一队执戟持刀的锐士开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随即分开两列,就见萧暥沉着脸走了进来。

初夏的光影斑斓的林间,他一身骄阳色的锦袍,映着寒如薄冰般的脸色,整个人如出鞘之剑般锐气逼人,劈头就问,“晋王去哪里了?”

北宫浔盯着那白玉般的脸容,顿时什么念头都没了,痴痴哎哎道:“什……什么?谁?”

萧暥刀锋般的目光刮过他,又道:“晋王何在?”

北宫浔这才反应过来,装蒜道:“我不知道,嘿,刚才还看到他。怎么?这小子比赛输了就跑了?”

北宫浔有恃无恐,无凭无据的,萧暥不能把他怎么样,他是幽州牧的世子,萧暥还能把自己下监狱逼问不成?

他猜得没错,萧暥确实不能把他下狱,但不代表他没辙。

萧暥走近几步,距离近地几乎鼻尖相抵。

也只有北宫浔的色胆包天,才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居然生生扛住他逼人的目光而不后退的。

阳光下,萧暥的长睫在眼下挑出两弯清晰的弧影,眼梢天然勾起,撩得北宫浔心痒不已。

因为之前经历了一翻寻找和查问,萧暥的额角鼻尖闪着晶莹的细汗,雪白细致的肌肤却光洁得连毛孔都看不出来。

摄人心魄的美貌近在咫尺,让北宫浔一时间都忘了呼吸,盯着那色泽柔润的唇,到弧度精妙的下颌,再到玉白修长的脖颈,贪婪的目光简直像要剥开他的衣领来瞧个够。

可他没机会剥开萧暥的衣领,倒是被萧暥拎住衣领,一把耸到了围场中。

“我们来比一比。”

长得那么好看,动作却那么粗鲁。但北宫浔向来不跟美人计较,以至于他忽略了‘比一比’其中蕴含的杀机。

而他手下的燕庭卫得不到命令,也不敢妄动。更何况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没人敢去触萧暥的霉头。

云越不怀好意地将一支系着红绳的柳条交到了北宫浔手中。

北宫浔不明所以。

接着就见萧暥走到百步开外,冷冽的声音遥遥传来,“你最好把它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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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弯弓搭箭。

北宫浔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大叫道:“萧将军,别开玩笑,有话好说。”

萧暥眯起眼睛瞄准,冰冷的箭镞指着北宫浔,北宫浔赶紧把柳枝举高了,使它尽量远离自己的脑门。

“晋王何在?”萧暥又问。

北宫浔大叫:“萧将军,你若射杀了我,我伯父一定会举兵南下,你就等着兵戎相见罢!”

云越在一旁哼了声,提醒道:“北宫世子,别做梦了,北宫达死了亲儿子都不见得举兵南下,何况是你这个侄子。”

他说罢笃定地看向坐席,只要魏西陵在大梁,纵使北宫达有百万大军,也不敢轻易举兵南下。

北宫浔也看到了魏西陵,顿时像看到了救星:“君侯,你看他!”

魏西陵静默地看着萧暥,恍若未闻。

北宫浔又转向看台:“陛下,云中书,这大梁城里还有王法吗?”

皇帝哪里敢管萧暥的事,云渊也没有出言相劝的意思。

而北宫浔只顾着求救,手一低,柳枝荡到额头。冰冷的箭镞随即指向他的额头,惊得北宫浔赶紧又把柳枝举高了。

他知道不会有人替自己开脱了,放眼望去,虞珩、张重、上官朗、柳徽、席间都是看客。

于是他干脆心一横,摆出一副英勇无畏的架势来——想来以萧暥的箭术,射中红绳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萧暥也不敢真当着那么多人射杀自己。他只不过想逼供罢了。

想明白了这点,北宫浔胆气一壮,干脆挑衅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萧将军箭下,我也能做个风流鬼。哈哈哈!”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看到萧暥忽然放下了弓,看了云越一眼。

接着,云越把一块黑布递给了他。

萧暥利落地拿黑布蒙住了眼睛,然后再次弯弓搭箭。

这下北宫浔彻底傻眼了。

“萧暥,你疯了吗?”北宫浔歇斯底里大叫。

他这是要蒙着眼睛射箭!?

北宫浔早就听说萧暥彪悍,可是没这样彪悍吧?他这是要玩命,玩的还是他北宫浔的命!

萧暥不跟他废话,只问:“晋王何在?”

“我不知道!”北宫浔嚎,他还是不信萧暥真敢射出这一箭。

全场都屏住了呼吸,连魏西陵也站了起来,凝眉看向萧暥。

萧暥的双眼蒙着黑布,拉紧了弓弦,淡淡道:“我数到三。”

“一”

“二”

“我说!”

几乎是同时,羽箭离弦而出,化作一道疾风,众人看到了本轮比赛最精彩也是最惊险的一轮。

一箭射断红绳。

北宫浔吓得腿一软,当场跌坐在地。断了的红绳飘飘悠悠落下,正好盖在他脑门上,他惊得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脑门,确认没有被多出一个窟窿。

萧暥立即让北宫浔的人带路,很快就找到了刚才的树丛间。只见被压倒的草地上染着斑驳的血迹,看得出曾经有过激烈的打斗,除此之外,却不见人影。

萧暥侧首目光森然看向北宫浔。

北宫浔被他看得一个寒颤,赶忙辩解道:“这我就真是不知道了!我只是让他们揍他一顿。”

***

幽暗的岩洞里潮湿阴冷,石笋上滴着水,这是一个天然的洞穴,魏瑄的双手被捆绑着,伤痕累累的后背磕在嶙峋的岩壁上。

火烛幽幽地亮起,他看清了对面的人是个窈窕的女子,虽然带着面具。但看身形,魏瑄认出就是前番绑架他的女子。

贺紫湄巧笑道:“殿下不要担心,我请殿下来这里,是想澄清上一次的误会。”

魏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绳索。

贺紫湄道:“殿下秘术精深,如果我不捆着你,我怕你走脱了啊。”

“我不会什么秘术,你弄错人了。”魏瑄道。

贺紫湄弯下腰,耐下性子道,“殿下不要再装了,你有着很高的秘术天赋,如今苍冥族的主君,他很器重你,你将会成为复兴我大夏国的干城!”

魏瑄吐出一口血沫,惨笑道:“姑娘,我说了,我没有什么秘术天赋,也不认识什么主君。”

贺紫湄眉头一皱,用手戟的白刃挑起他的下颌,“我之所以客气跟你说话,是因为你深得主君的器重,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你对我们就没用了。”

魏瑄道:“你要杀了我吗?”

贺紫湄用一双带勾的眼睛看向他,“殿下,只要你说你会秘术,你什么都记得,我立即给你松绑,奉你为少主。”

魏瑄清楚,前番在寒狱里,他识破了贺紫湄的身份,如果她知道自己没有失忆,那么一定会杀他灭口。

魏瑄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紫湄柳眉一竖:“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就休怪我送你去见先王了!”

紧接着魏瑄只觉得腹中一凉,锋利的铁戟已剖入他的身体。随着贺紫湄利落地拔起手戟,鲜血喷涌而出,但还没等魏瑄做出反应,白刃再次没入胸腹。

岩洞里万籁俱寂,只有白刃破开皮肉的沉闷声响。一下,两下,三下,直刺了十多刀,殷红的血汩汩流出,迅速浸透了他的衣袍。

魏瑄已成了一个血人儿,口鼻中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他俊美的脸迅速失血,变得苍白而毫无生气,墨澈的眼中星光也渐渐暗淡下去,不可控制自己的身体沿着岩壁缓缓地滑倒。

就这样死在岩洞里了吗?他不甘心。

他用空洞失神的眼睛望着幽暗的穹顶,这一生记得最后的一刻,却是在光影斑斓的林间,初夏水边的风缓缓吹来。

“我喜欢你。”他鼓起一生的勇气,对那人说道:“从小我就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是你叔。”那人道。

魏瑄惨笑。丝丝殷红的血迹从嘴角顺流而下,映着他苍白的脸色,如同雪地里绽开的血色蔷薇,显得凄艳又狰狞。

贺紫湄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又抽出铁戟,向他的心口狠狠刺去。

终于,他失去了意识和知觉,彻底没入了黑暗中。

在杀了魏瑄后,贺紫湄便听到了外头远远传来的马蹄声。

她仓促地将魏瑄推入岩洞内的深潭里,看着他沉入深潭时血水从深潭里冒起又漂散开,随即,她匆匆离去。

第414章交感(修)

萧暥和魏西陵率军将碧浪湖边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魏瑄。

于是他们在湖边扎下营垒,找了一宿,在此期间,萧暥心里各种念头层出不穷。

他懊悔极了,当时如果答应了魏瑄,他就不会出走。就不会被北宫浔的燕庭卫殴打,也不会失踪了。

到了次日清早,他们终于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大量喷溅的血迹,却没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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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人。只有一潭冰冷的水。萧暥的心也凉透了。

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下令打捞。

潭水很深,最后只打捞上来一根染血的革带。萧暥脑中一片空白。魏瑄死了?武帝就这样死了?

还是说,在魏瑄决定绝不为帝王的那一刻,命运的□□就开始转动了。

萧暥站在潭水边,接过那革带,一夜的疲惫加上心中巨大的震动,他胸中血气翻腾,一口鲜血猝不及防涌到唇边。身形晃了晃,差点跌入潭中,被魏西陵一把抱住。

***

魏瑄醒来在一间古雅的竹舍里,青丝帐帘垂下一半,其后是一方朱案,案上有药炉,正熬着药,淡淡的苦味在房中飘散。

窗外天色蒙蒙,透过冰棱漏窗,可以看到庭院里碧绿的芭蕉在潇潇细雨中轻自摇曳,隐隐有铮铮琴声传来。

魏瑄浑身都极痛,挣扎着起身,不留神便碰翻了床头的药炉,苦涩的药汁如墨般泼洒了满地。

院中琴声一停。

门开了,纯黑的袍服如水波掠过门槛,带进一缕饱含雨气的凉风。

魏瑄手忙脚乱地扶正药炉,“对不起,我……”

“无妨。”风长离轻轻挥了挥衣袖,袍袖所过之处便带起一缕微寒凛冽的风,泼洒满地的药汁快速地凝结成冰霜,倏地回到了药炉里。

黑丝袍下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盖上药炉,搁回小火上缓缓煨着。

覆水能收。

魏瑄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秘术。”风长离施然走到榻前,“你以前也会。”

“以前?你以前认识我吗?”

风长离道:“我们认识。我还是你的舅公。”

“舅公?我怎么没听皇兄说起过。”

“你皇兄不知道的事很多。”他微微挽起嘴角,略带讽刺,“他什么都不知道。”

药炉传来轻沸的声音。

风长离抬手挽袖斟药,端到魏瑄面前,“良药苦口。”

魏瑄接过来,不假思索地仰头饮下。

“不怕我下毒?”

“是你救了我。”

“杀你的也是我的属下。”

沉默。

魏瑄想了想,问,“你就是她说的主君?”

“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风长离说着随意地在榻前坐下,看向着他的眼睛。

在那黑袍下幽深的寂暗里,魏瑄什么也看不到,又仿佛看到了苍山峻岭,百仞悬崖,千丈雪原,万物寂灭,一丝前所未有的寒意渗入骨髓。

他不敢动,不敢眨眼,连思维也似乎被凝定住了,头脑空白一片。

是的,他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长垣道口林海雪原间的初逢,忘了月神庙里的冲天黑雾,忘了溯回地里的前世今生,也忘了枕霞湖畔那场夜雨定江山的险棋。

他仿佛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善与恶,不知道是敌是友。他只是微微睁大着眼睛,显得纯澈而无邪。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剩下历经磨难亦不低头的倔强和重伤后仍不肯承认的一点委屈。让人心生恻隐。

末了,风长离淡淡收回目光,轻叹道:“她违背我的命令,擅自行动,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且在这里安心养伤。”

说罢他站起。

“不,我要回去。”魏瑄倔强地想要起身拽住他的衣袖。但是惊觉那袖子下面空空如也。

“你?你不是真实存在的?”他讶异道。

“聚沙成影。”风长离道。

魏瑄立即意识到了,“所以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象。那你在哪里?”

“在很远的地方。”风长离道,

他遥遥而立,声音却像在魏瑄耳边悄然响起:“你想学么?”

最高阶的秘术……

***

大帐里,萧暥胡乱地喝了两口药,就推开云越,挣扎着就要起身:“我无事,快去找阿季。”

“我来。”谢映之在榻前坐下,舀起一勺苦涩的药汤,微笑道:“小宇,先吃药,吃完药我就告诉你。”

“先生知道阿季的下落?”萧暥心中一震,心绪起伏,不由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映之一边给他抚背顺气,一边缓声道:“小宇放心,晋王穿着护心甲,伤不到要害。”

萧暥怔了一下,护心甲?

就是那件金鳞貂制作的护心甲?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忽然抬起苍白的脸:“莫非昨日之事,先生有所预料。”

“先吃药。”谢映之微微一笑,抬手舀起一勺药汤,袖间淡淡幽香伴随着清苦的药香同递到他嘴边。

萧暥只有乖顺地张开嘴。一勺勺由他喂了吃下。

***

此番端午射柳赛,卫骏拔下头筹,按约定与柳氏小姐定亲。

考虑到卫骏是卫宛的弟弟,不仅有着玄门的这一处关系,而且卫骏本人善于骑射,掌握京城城防兵马,也是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柳徽便答应下这门亲事。这也使得大梁朝堂的风向微微开始偏转。

柳徽作为盛京系的首脑,卫骏则是萧暥的麾下,卫宛和玄门虽然没有摆明立场帮助萧暥,但自从蚀火撷芳阁一事后,萧暥和玄门的关系一向融洽,据说玄首谢映之还多次为萧暥诊治。

和卫氏的联姻,使得柳徽的立场不由自主地开始产生偏向。

譬如萧暥在家抱病不朝,盛京系在朝堂上几番发难,柳徽都缄口不言。使得杨覆唐隶等人一时没了主心骨,最后发难都不了了之。

杨覆颇为愤慨,散朝后私下直骂柳徽这个老匹夫不地道,结了个亲从此立场就偏了。

***

卫氏府邸

上午,卫骏在庭院里练剑。剑意凌厉,寒光慑人,剑风过处,竹叶潇潇落下一片。

忽然他长剑一收,朝林间躬身一揖道:“不知玄首亲来,末将献丑了。”

谢映之淡淡踱出,笑道:“景扬英姿勃发剑气如虹,柳筠姑娘兰心蕙质钟灵毓秀,真乃珠联璧合佳配天成。”

“玄首谬赞。”卫骏不好意思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神采奕奕道。

谢映之微笑:“景扬此番夺得头筹,得配良媒,萧将军特意备了份礼。”

卫骏赶紧恭谨地双手接过,又问道:“主公身体可好?”

“已无大碍了。”谢映之莞尔,“师兄可在?”

“在书堂上!”

***

古拙庄肃的书堂上,卫宛正襟危坐,不留情面道:“怀玉向我汇报了北境之事,是我让他设法拿下郢青遥的。”

谢映之轻叹一声,“师兄,我答应过郢夫人,此番助她营救出族人,她就带他们远走西域。”

“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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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年偏袒晋王也就算了。”卫宛隆起眉头,道:“毕竟蚀火撷芳阁之时他有大功,但郢青遥,潜入大梁妄图劫持皇帝在前,勾结逆贼薛潜血洗仙弈阁在后,如何能够放过她?”

“她也是半生飘零,身不由己。”

“乱世沧海,身不由己的人多了。”卫宛看向他,目光变得犀利,“莫非你和她有故旧?”

谢映之低头轻抿了口茶。

都是江南旧相识。

永安城里桃花渡,春风十里不夜天。

“郢夫人旧时是桃花渡的琴师。别名尹清邈。”

“尹清邈?”卫宛若有所思,十年前桃花渡琴师尹清邈名满江南,不少人从旧京千里迢迢前往永安城职位听一曲千秋吟。

“映之,你从未去花楼,怎么可能认识她?……”卫宛疑惑道,说到这里他措辞一顿,接着恍然道:“萧暥。”

萧暥可是桃花渡的常客。

“萧彦昭知不知道郢青遥的身份?”卫宛立即问。

谢映之摇头。

卫宛凝眉:“你不告诉他,是怕他知道后为难。所以你才想替他处理了,让郢青遥远走西域。你不是为了郢青遥,而是为了萧彦昭。”

谢映之道:“小宇身患痼疾,我不想让他知道后心中郁结。”

“映之。”卫宛加重了语气,目光如炬地看着谢映之,严肃道:“玄门无情,你却动了情。”

谢映之没有看他,低头轻吹了吹着杯中的花茶,舌间染上清香甘苦的滋味,尤似相思。忽而就让他想起那一夜那人的味道,轻含入口中,就能记很久。

卫宛见他心不在焉,不知在想着什么,皱眉道:“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哦。”谢映之恍然回过神来,淡漫道:“交感。”

啪的一声,卫宛手中的茶盏捏碎了,额头青筋隐隐跳动,“你们已经锦帐夜渡了!?”

他豁然站起身,焦虑地在书堂上来回踱步,“让萧彦昭修玄!哪怕把他抓到玄门!”

谢映之失笑:“师兄,目下大局需要他主持,而且修玄要辟谷……”某狐狸的粮仓不能动!

卫宛严厉地看着谢映之,逼问道:“你打算怎么办?为一时之贪欢,要把一身修为都渡给他?”

谢映之本来只想顺便试探一下卫宛,毕竟将来他若要用非常之法为萧暥治疗,卫宛若反对也是麻烦。但他没想到卫宛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一时竟没法收场了。

但谢映之毕竟是玄首,面对卫宛的逼问,只稍一思忖,便有了主张。

他轻呷了口茶,似有意无意地提起:“师兄,还有件事,晋王失踪了。”

“什么?”卫宛勃然,这个邪魔外道,千防万防,还是让他给跑了!

“调集京中所有弟子,搜查魏瑄!”

***

斜柳巷里有一家打铁铺。

据说这里的工匠都是世代做这个行当,父子相传,手艺扎实。大梁江湖上三教九流但凡要械斗,都在这里磨砺打造称手的刀。

贺紫湄听说这里有位老师傅,擅锻刀剑,修复兵器。无论什么样的损伤都可以修复。

贺紫湄的手戟豁口了。这是还是当年主君赐予她的兵刃,寒铁打造,锋利无比,她真怀疑魏瑄这小子长了一幅什么样的钢筋铁骨,竟然能让这柄手戟都卷了刃。

“修不好了。”老铁匠瞥了一眼,

“老东西。”贺紫湄逼近几步,手戟直指老铁匠咽喉,“修不好就杀了你!”

“刀剑磨得越锋利,用起来虽然称手,但如果伤了自己人,还不如不要。”

“你说什么?”贺紫湄一愕,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因为那种从容的,惯于居高临下的口吻不是一个打铁铺的老铁匠能有的。

“你……你是谁?”

她话音未落,铁戟的末梢就凝结起了细小的冰霜,冰霜迅速蔓延,她整个人仿佛被冰川铺天盖地击中了,连手戟也握不住了,叮地一声脱手而去,坠落在地,如碎冰般断成了几截。

此时外头五月的日头高升,整个铁匠铺里寒气逼人,连炉中的火焰也不知何时变成了森然的绿焰。

贺紫湄大惊失色,匍匐在地,“主君恕罪!”

一道幽深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又似乎从深邃的不知名的远方传来:“魏瑄已是我的弟子,你若再对他出手,便有如此戟。”

“属下谨记!”她惊恐地肩胛都在颤抖。也不敢抬头,娇美的脸紧贴着满是铁屑尘灰的地面。

“除此以外,我还要你在皇帝面前推荐魏瑄……”

第415章时机

阳光照进林间一片光影斑斓。

“我喜欢你。”魏瑄目光熠熠道。

萧暥却不假思索:“我是男子。”

“我知道,但我还是喜欢你。”魏瑄鼓起勇气道,“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不想娶别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萧暥懵了,这孩子这是叛逆期到了吗?故意说这些话来怼他?

他随即正色道:“我是你叔。”

魏瑄哑然,一双星光流转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他低下头,急转身飞快地向林间跑去,便消失不见了。

“阿季!”

萧暥猛地惊醒,就听到耳边一道深沉的声音道:“阿暥,做噩梦了?”

萧暥才发现自己正偎在魏西陵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魏西陵的手臂环绕在他腰间,轻轻揽着,给人一种踏实感。萧暥的心不知不觉渐渐安定下来。

他仰起头问,“阿季有消息吗?”

“全城搜索,想必很快就有回音。”

就在这时,刘武大步流星地进帐,“主公,谢先生放出的竹冰虫有消息了!”

萧暥精神一振,“在哪里?”

“安康坊的一家医馆。”

***

“你到底有多少个分.身?”魏瑄倚在长榻上问炉边煎药的老者。

“此人名叫李衡,是大梁小有名声的大夫。”风长离道,“并非分.身,乃是人傀。”

“看着还挺像个人的。”魏瑄咕哝道,“你本事不小。”

“听着不像好话。”风长离漫不经心地站起身,道:“客人来了。”

片刻后,萧暥沉默地坐在榻前,小心地挑开魏瑄的前襟,只见魏瑄清瘦的身躯上,新伤旧痕纵横交错,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战场上矢石交攻时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萧将军手有些微微发颤。

他赶紧感谢了‘李先生’的收留救治。

风长离道:“刀伤好治,情伤难医。”

萧暥脸色微微一变,面有愧色,“是我对他照顾不周。回去我会好好补偿。”

云越闻言挑眉看向萧暥,补偿?你想怎么补偿?

***

贺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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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一曲舞罢,轻旋柳腰坐在了桓帝怀里,随手摘取桌案上一枚葡萄送到桓帝口中,把桓帝哄得眉开眼笑时,问道:“陛下,听说晋王回来了,陛下打算何时召见他?”

桓帝觉得这会儿提到那小子很是败兴,敷衍道:“阿季自从西征以后就和萧暥走得太近,跟朕倒反而隔着什么。”

贺紫湄笑道:“晋王正是血气方刚想有一番作为的年龄,萧暥带他出征,重用他,他当然就亲近萧暥,陛下若也重用他,嘉奖他,他自然就亲近陛下。”

桓帝摸了摸下巴,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当年他让那小子在尚书署当了个小官,卯着劲天天加班干活。

贺紫湄乘热打铁道:“再怎么说,晋王和陛下是亲兄弟,萧暥对他来说充其量是知遇之念,陛下只要更加重用他,那么孰亲孰疏,不是一目了然的吗?而且,君侯也很看重晋王……”

桓帝眉头一皱:这倒是,魏瑄那小子自从西征以后就颇得魏西陵的器重,还跟他去了江州。此番魏瑄杀了北宫皓出了事,魏西陵还从江州亲自赶来护送他到京城。

“陛下若不计前嫌重用晋王,不仅显得陛下宽仁大度,而且也可以拉拢君侯,此乃一举两得。”

桓帝听着频频点头,“爱妃所言甚是,但如何提拔阿季,还容朕想想。”

“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贺紫湄道。

“哦?爱妃快讲。”

“陛下,晋王今年要加冠了吧?”

桓帝这才想起来,魏瑄快要十八岁了。

“陛下可以在朝阳殿给他准备一个盛大的加冠礼,让满朝文武都来参加,以彰显陛下对晋王的恩宠和重视。”

桓帝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准备个加冠礼就是做个样子,铺开个排场,又不需要费多少财力,连官职都不需要许。

贺紫湄又道:“让百官都来参加,这排场铺得越大,不仅彰显陛下对晋王的重视,也展示了皇家的威严和盛世气派。”

桓帝被贺紫湄说得眉开眼笑,“好,朕这就让钦天监择个吉日,给阿季行加冠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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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狱

北宫浔灰头土脸地蹲在寒狱里,就着冷水啃了口馒头,硬得差点把牙崩了,他捂着吃痛的腮帮子跳起来,这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了。

“萧将军!我就是让人教训一下那小子,我真没杀他!”

“萧暥!你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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