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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再不放我出去,那我爹……沈先生?!”

哐当一声牢门打开,一袭青衫飘然而入,谢映之走进牢狱,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

比起上一回北宫浔住的vip贵宾牢房,这里的待遇就差多了。只见龃龉的牢狱里,仅有一席陋榻,上置一个矮几。矮几上放着一盏油灯、一个粗陶碗,和半碗浑浊的浆水。

北宫浔知道沈先生是萧暥的主簿,赶紧大声辩解:“沈先生,你信我,我真没害晋王,我就是找几个人揍他一顿罢了,谁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如今晋王已经回来了。”谢映之温声道。

北宫浔一听大喜,赶紧又问:“他没什么事吧?”

“身中十三刀。”

“啥?!”北宫浔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嘴角抽搐道,“我就命人打了他一顿。”

“谋害皇子乃死罪,世子可知道?”谢映之淡淡道。

北宫浔一听百口莫辩,“不是我干的,我没要害他!”

“但看上去便是世子为北宫皓报仇,命人行刺了晋王。天下人也会这么相信。”

“真不是我!”北宫浔恨不得撞墙,“先生你要相信我!”

“我自然是相信世子的。”谢映之在榻前坐下,循循善诱道:“我今日来就是为助世子渡过难关。”

北宫浔迫不及待道:“先生救我!”

“我需要世子写一封信函发往北地,如此,我可设法保世子出狱。”

北宫浔一听出狱,大喜道:“行,行,好说!”

随即有狱卒送来纸笔,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谢映之挽袖提笔舔了舔墨,笑容可掬地递上:“世子请。”

北宫浔看着那如画的眉眼,轻触那冰玉的手指,就像被灌了一口迷魂汤,接过笔满口答应,“先生说什么,我就写什么。”

***

消息传到燕州时,北宫达正在和众人议事,他闻讯嘴角的肌肉阵阵抽搐,“萧暥怎么敢欺我侄!”

书中,北宫浔表示要在大梁的花花世界里住一阵,还买了度假的房舍。

钟纬道:“北宫世子亲笔书信,要在大梁小住一阵,恐怕襄侯(北宫梁)就算知道这是软禁,也拿萧暥无可奈何。”

“萧暥小儿,当真阴险。”北宫达切齿道。

此番北宫达原本是想让北宫浔迎娶柳徽的女儿柳筠,如此一来,就得到了颍州柳氏的助力。在朝堂上也能安插进自己的人,不至于每每那么被动。

可是没想到,萧暥搞出个什么射柳招亲,那北宫浔又不争气,不仅没把柳筠娶回来,还去殴打魏瑄,结果背上了谋害皇子的罪名,萧暥如果较真起来,这是死罪。如今仅仅软禁,已是宽宏大量了。

钟纬又道:“北宫世子被扣雍州,成了萧暥手中的质子,如果将来我们和萧暥决战,襄侯投鼠忌器,必然不会力战。”

北宫达满面阴霾。北宫梁若不参战,他如折一臂。

两侧的谋士武将也都一言不发,不敢支声。

北宫达面色阴沉地看了一圈,最后看向风长离:“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风长离微笑道:“恭喜明公。”

北宫达闻言暗恼,但不得不装出一幅宽宏之态:“先生莫非是在说笑,我侄儿被软禁,何喜之有?”

“我前番跟明公所说的时机,已经到了。”风长离从黑袍下取出一封书笺,“西北已有消息。”

北宫达面色狐疑地接过来,一看之下大惊,“曹满?他还活着?”

不但活着,曹满已经逃离软禁,回到了西北。正要重整旗鼓,夺回凉州,东山再起。

钟纬击闻言掌道:“好啊,曹满若能夺回凉州,萧暥西北火起,必然两头不得兼顾!”

北宫达却不以为意,道:“如今陛下亲封的凉州牧是曹璋,就算曹满回到西北,他昔日的部将和十多万凉州军也都已经归降了萧暥。他势单力孤,还能做什么?”

换言之,曹满一个光杆司令有什么用?

钟纬道:“曹满在凉州根基深厚,岂是曹璋小儿能比,且曹璋懦弱无能,凉州军恐怕并不服他。”

北宫达道:“即便如此,还有程牧率领的五万锐士驻扎凉州,曹满若无军队,想要夺回凉州不过做梦耳。”

风长离淡淡道:“没有军队,可以借兵。”

北宫达道:“曹满当年可是输得连一兵一卒都不剩,他上哪儿借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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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长离道:“北狄。”

第416章漠北

初夏碧绿绵延的草场上阳光耀眼,漠北天寒,只有这个季节水草肥美,牛羊成群。

阿碧达穿着初夏的蓝布裙,提着木桶,在溪水边洗衣裳。

自从当年西征一战后,她的父亲突利曼便没了消息,也许已经死在了月神庙的火光里和乱军中,但阿碧达更愿意相信他远走他乡经商生存着。

生活自从来到漠北后安定了下来,能安定多久她不清楚,男人们热衷于讨论战争和劫掠。开春以后,她就经常能看到男人们归来时马背上挂着一窜窜滴血的人头,他们用马鞭驱赶着掳掠来的女子和儿童,嚎哭声震天。

北小王栾琪是个能人,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他已经助大单于金皋吞并了三个部落。他们的部族也有了数千奴隶,从最初的两千人,发展成了有一万多人的部落。

当然阿碧达知道,每一次出征身先士卒带领族人们冲锋陷阵的人是谁。阿迦罗谋划了每一次战役,却把功劳全部归于栾琪,他不想让别人注意他,他只是一个养马的。

朝戈试探他很多次,都是无果,他把她的骕骝养得膘肥体壮,却推辞了她送的美酒,也拒绝了陪她打猎。

他不喜欢她,他还没有忘记他的妻子……阿碧达在心中悄悄地想。

就在这时,嗖地一声,一块碎石坠入溪水中,溅了她一脸的水。

她狼狈地赶忙用袖子擦拭,身后却传来一阵放肆的哈哈大笑声。

她转头就见一个体格粗壮、浓眉卷发的男人大步向她走来。

阿碧达认识这个人,此人是敖登王子手下的鹰卫马格,今天听说敖登又劫掠了一个部落,抢得人口牛羊马匹上千,马格明显从庆功宴上出来,醉醺醺地向她走来,一边伸出手,“我给你擦擦。”

“走开!”阿碧达想打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手顺势压下,浓郁的酒气弥漫上来,他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在她脸颊上乱嗅,另一只手就去扯她的裙裾,“你一个下贱的女奴也敢打我!”

他话音未落,头发被人猛地揪了起来,紧接着脑袋就被按在清凉的溪水里,他拼命地挣扎嚎叫,但按住他头颈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他被一把拎起来,摔在地上。

他哇地吐出一滩水,挣扎着站起来,噌地拔出了弯刀。二话不说就向阿迦罗猛劈过来。

阿迦罗就势一把擒住他握刀的手,轻松一个反折,只听咔地一声,马格的额头顿时沁出汗珠来,龇牙咧嘴地惨叫道,“你这是在侵犯一个勇士的权力!我会告诉王子!”

话音未落,被阿迦罗一脚踹翻在地,屁滚尿流地跑了。

“他是敖登的人,你有大麻烦了。”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阿迦罗回过头,就见朝戈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马鞭向他走来。

敖登是金皋单于的儿子,朝戈同父异母的兄长。

她看到衣衫不整的阿碧达,蹲下身把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肩上,对阿迦罗道,“她在洗衣服,马格以为她是奴隶。”

在草原上,任何一个士兵都能随意处置他们俘虏的奴隶。

“这种事在草原上很常见,你管不过来的。难道你们漠南王庭不是这样吗?”

阿迦罗皱眉。这是草原上的风俗,没有人可以拒绝刚刚得胜回来的勇士,任何人都不可以挫一个勇士的锐气。这种强.制到处可见。阿迦罗以前也司空见惯了。

可是如今他却见不得这种野蛮的强.制,因为他知道有些人是不会屈服的,就像那只狐狸,越是想压制他,他就越凶,露出尖锐的犬齿和锋利的爪子。

阿迦罗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上的疤痕。

“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朝戈道,“我的骕骝呢?”

阿迦罗将两指抵着嘴唇一声长哨,阳光下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就从远处碧绿的草场上风驰电掣般飞奔而来。

朝戈喜爱地摸了摸那皮毛光泽的马背,“你很善于养马,骕骝除了我,还不从不听别人的招呼。”

她翻身上马:“敖登的事我替你摆平。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一扬马鞭,骏马撒开四蹄:“告诉我你的故事!”

***

穹帐里,敖登一脚将马格踹倒在地,“连个养马的都打不过,你是蠢猪吗?!”

马格满面尘土,挣扎着爬起来,单膝跪地,“王子,他哪里是一个养马的,他的体格像山一样魁梧,力气大得如牦牛。”

“不要把自己的无能归结于对手的强大,你当我不知道吗?漠南来的都是一群败兵。”敖登轻蔑道,他本来就对漠南王庭前来投奔的残部有一种天然的敌视和不屑——那是一群竟然能被中原的绵羊打败,走投无路饥肠辘辘的饿狼。

但现在一头孤狼竟咬了他的鹰卫。这就像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噌地把刀插.入刀鞘,在五六名鹰卫簇拥下大步走出大帐,“走,随我去看看能把马格打得满地打滚的是个什么家伙!”

就在这时,远处一骑飞奔而来。

朝戈策马驰近,一勒缰绳,“哥哥,你去哪里?”

敖登道:“去教训一个不守规矩的家伙。”

“你何必要和一个养马的一般见识。”

“哦?你见过他了?”

“我的骕骝就是他养的。”

敖登看了看那膘肥体壮的骏马,道:“马养的不错,但他挑战了一个勇士的权力。破坏了草原上千百年的规矩,我要教训教训他。”

“你就带这一群人去教训他?”朝戈挑眉道。

敖登轻蔑道:“怎么?难道我还要亲手收拾一个养马的?”

朝戈笑了,“哥哥,你手下的鹰卫全上了,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敖登闻言有些窝火,他皱起眉头:“我的妹妹,你为什么这么帮一个外人说话,难道你喜欢他?”

朝戈坦然道:“他是个英雄。”

“养马的英雄?哈哈哈哈哈。”敖登大笑,“我的妹妹,你清醒些吧,你是要嫁给草原上的雄鹰的。阿达最近正在跟贺莱部的首领谈起你的婚事,他有个儿子是个勇士。”

“我不嫁,阿达说过,我的婚事让我自己做主。”

“你就是被阿达惯坏了。”敖登不以为然道,他正要好好劝导一下自己的妹妹,这时一名王庭鹰卫前来报道,“大单于请王子去金帐议事。”

敖登得意地笑了,“哦?说不定就是讨论你的婚事,一起去吧妹妹?”

朝戈冷眉峻目地横了他一眼,扬鞭就策马而去。

敖登无奈地对周围的鹰卫道:“你们看她这脾气,若是个男人,那还了得?”

***

从江州往西,渡江后,绕道漠南王庭,再翻越戈壁,抵达漠北,从暮春到初夏,曹满一共走了两个月。

他皮肤黝黑,头发花白,满面沧桑,精神却依旧健硕,大口吃完烤羊腿,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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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嘴角的肥油,一双三角眼目光熠熠:“我此来是有一笔上好的交易,不知道大单于感兴趣否?”

金皋客气道:“曹将军请讲。”

曹满道:“据我所知,萧暥在凉州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财货。我对凉州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凉州军多是我的旧部,归降萧暥乃是被逼无奈,如果大单于给我一支军队,我必能策动凉州军反了萧暥,夺回凉州。事成之后,凉州的粮草财货人口任大单于取用。”

一听到粮草财货任取,金皋眼睛眯起,道:“不知将军拿下凉州需要多少人?”

曹满道:“精兵五千足矣!”

金皋眼皮跳了跳,道:“出兵之事,事关重大,曹将军且在这里小住几日,容我商议后再给你答复。”

曹满站起身道:“好,那我就等大单于的好消息了!”

曹满出帐后,金皋便问:“敖登啊,你觉得这笔买卖我们是做,还是不做?”

敖登道:“听说曹满此人有凉州狼的称号,在凉州一带积威甚广,此去很有可能得手。”

“但他要五千精锐的士兵。”金皋犹豫道。

敖登听出来了,父王是舍不得出军队,但又想要凉州的财货人口。

他道:“父王,北小王栾琪投奔我们半年来,屡有战功,如今手下也有不少勇士,何不让他去?”

金皋眼皮一掀,这倒是个好主意。

栾琪自从率两千残部投奔他们以来,发展极快,经过这半年已经有了一万部众,再任他发展下去,就有尾大不掉之患。让他出兵去相助曹满夺取凉州。胜,金皋可得凉州的财货人口,败,正好借萧暥之手,削弱栾琪的兵力。左右他都是稳赢。

金皋大喜:“好,有请北小王前来议事!”

***

大帐里气氛凝重。

栾琪知道,这次金皋下的是铁命令,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他们半年来好不容易发展到一万部众,其中还包括了老弱妇孺,可战兵力尚不到四千,哪来的五千精锐,金皋显然是想削弱他们。

“我去罢。”阿迦罗站起身道,“只要八百人足够了。”

“不可,大单于岂能亲自冒险?”栾琪急道。

“栾琪,不要再叫我大单于了,我只是一个养马的。”

栾琪知道自己失言,求助般看向余先生。

余先生却缓缓道:“此次前往凉州是金皋想要削弱我部,但我部若不去,从此便无法在漠北立足,所以只有主公亲自去。”

他一双深陷的眼中精光熠熠,“主公是天命的勇士,会得驰狼神的保佑,金皋等小人是害不了主公。”

他说着恭谨地弯下腰,“请允许我随主公同去。”

阿迦罗点了下头,就这样决定了。

他已经大半年没有那人的消息了。他觉得这大半年来连血液都是冷的。只有想到萧暥,复仇的欲.火才能温暖他的心。

去中原即便遇不到他,至少也会有一些他的消息。

即使不能和他交手,也要击败他的下属。

一想到这个,阿迦罗浑身的血液似乎又沸腾了起来,他甚至很想知道萧暥会派什么样的人驻守凉州。

***

“这是个圈套,你不能去。”朝戈跳下马,几步赶上阿迦罗,“是敖登在阿达面前建议派你们去的,他没安好心!”

“但是我想去。”阿迦罗淡淡道,他找了一处横卧的树干坐下,眯起眼睛看向茫茫无际的草场,“我有很久都没有听到中原边塞的羌笛声了。”

“为了听羌笛,你就带八百人去送死吗?”朝戈愕然道。

阿迦罗突然抬起头,“你不是想听我的故事吗?”

他拍了拍旁边的树干。

朝戈一愣,遂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

太阳西斜,草原上墨蓝的天空中缀满了星子。

阿迦罗点起了篝火,火光在他脸上跃动,“他是我的星辰和月亮”。

朝戈颇为动容道:“中原人掳走了你的妻子,你想把她夺回来?”

“魏西陵。”阿迦罗一字一顿道,

朝戈:“我好像听过他的名字,他是谁?”

“中原人的战神。”阿迦罗凝视着篝火,火光将他的眼眸映成野兽般的金色,“他夺走了我的妻子,我会跟他决一死战!”

***

六月,通过廉价购买幽燕的棉花,十万套棉服顺利完成。

同时,都阙关建成,萧暥派遣卫骏率领七千锐士驻守。从此大梁西北门户固若金汤,萧暥便可以调遣更多的士兵加入屯田。等到今年秋收过后,仓库存粮丰足,就可以发动北伐了。

而就在这几个月里,幽燕两州经过改粮产为香料,粮食产量大大下滑;又经过限田令,使得幽燕境内世族离心;之后北宫达推行的大燕百铢,又使得幽燕境内经济混乱,物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北宫达实力大减。

此消彼长之下,谢映之所谋之‘势’初见成效。

将军府

夏日的阳光透过漏窗照进凉榻上。

纱布拆下,露出狰狞的伤口,萧暥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抹上药油,以免和纱布黏连。

魏瑄趴在榻上,漂亮的蝴蝶骨微微突起,后背的肌肉流畅紧实,肌肤在夏日的阳光下泛起淡淡的蜜色。骨肉初成的身躯柔韧又青涩,显得那纵横交错的伤痕更为狰狞。

药油刺得伤口火辣辣地疼。魏瑄屏息一声不吭,额角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疼吗?我轻点。”萧暥关切道。

“彦昭,你说说话,听到你的声音就不疼了。”

萧暥平时话是挺多的,但真让他没话找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瑄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闪,“跟我说说,你以前和皇叔的事罢?”

可萧暥不是原主啊,少年时代和魏西陵在一起的事,记得比较清晰的只有当年秋狩猎场上喝多了的那一回,他梦到了上元节,他带魏西陵去逛桃花渡。

虽然说原主的形象不是很光彩……

“皇叔还穿过襦裙?”魏瑄震惊道。

萧暥摆着大尾巴,“嗯,身段还挺好。”

魏瑄情不自禁地悄悄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段,微红着脸道:“皇叔的身段穿女裙是不是高了点?”

萧暥满口跑马车,“他个子长得晚,十几岁时还没我高。”

然后他绘声绘色地说起魏西陵为了清邈姑娘,穿女装为那位京城来的大人物弹琴一曲,之后还被大人物邀请画舫夜游。

“夜游?”魏瑄的神情变幻莫测,紧张道:“最后皇叔去了吗?”

萧暥大言不惭:“我英雄救美。”

魏瑄暗松了口气,他在江湖上混过,知道这种画舫夜游其实就是夜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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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此后,那个大人物岂不是一直以为你、额……皇叔是清邈姑娘?”

“这事之后西陵就回军营了,清邈姐也离开了桃花渡。”萧暥道,说到这里他颇有些感慨,之后没几年就是乱世了啊,也不知道伊清邈一个弱女子飘零何方。

“我真羡慕皇叔。”魏瑄低声咕哝道。

“嗯?”

“我若早生几年,就能从小认识你陪伴你,和你一起经历乱世风雨。”

萧暥一愣,心里暗搓搓道:你若早生几年,遇到的就不是我了,而是那个历史上杀伐狠辣的原主。很凶残的好不好?

可转念想来,即使原主是这样一个人,魏西陵依旧知他信他。

少年时认识的人,如星河沧海,是一生无法磨灭的痕迹。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羡慕起原主来,他和魏西陵一起长大,幼年相逢,少年相伴,青年相知,并肩走过年少时光,一起经历乱世风雨捶历,直至如今,他依旧拥有魏西陵所有的信任和关切。

那么,他萧宇又是谁?一缕穿越千年时光的游魂?

就在他一恍神之时,云越快步进来,“主公,君侯来探望殿下了。”

卧槽,萧暥一惊,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

关键是,魏西陵这是第一次来他家罢?他没准备啊!

第417章引火

这是魏西陵第一次来萧暥的府邸。——因为魏瑄受伤在萧暥府上调养,使得魏西陵可以探望魏瑄为名,前来拜访。

自从容绪把将军府翻新装修后,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竹林□□,假山飞瀑,处处透着江南园林的别致秀丽。不像个大将军的府邸,倒是像个谈风论月的别院。一个浮生忘忧的温柔乡。

魏西陵对将军府的装修不予评价,一路沉默不语。倒是刘武东张西望,新鲜地很。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魏西陵走进寝居。查看了魏瑄的伤势,又让刘武把带来的金疮药和蜜橘拿出来。

萧暥刚想起身相迎,袖子被魏瑄悄悄伸手勾住了。

“多谢皇叔挂念。”魏瑄嘴里说,目光却一直黏在萧暥身上,

“怎么了?”萧暥怕他牵动伤口,忙弯下腰扣住他的手。

魏瑄便乘机抓着他的手将他拉到了身前,满足地嗅了嗅他领边的淡香,可怜巴巴道:“彦昭,伤口疼。”

萧暥无奈,只好抱着他,一边招呼魏西陵随便坐,一边让云越去他屋里拿点止痛的药膏。

这段时间魏瑄尝到了撒娇的甜头,动不动就伤口疼,要抱抱,悄悄偷个香。萧暥就吃这一套,只要他皱一皱眉头,便千随百顺。

魏西陵在榻前坐下,道,“陛下准备在沐兰会后就给阿季行加冠礼。加冠礼后,我就回江州备战。”

萧暥蓦然怔了怔,没想到离别来得那么快。

但是想来也是,此番魏西陵进京本来就是为了防备北宫达南下,如今北宫浔被软禁大梁,北宫梁投鼠忌器,必不敢轻举妄动。趁这个间歇,魏西陵就可回江州整军,准备九月北上,和他会师北伐。

他沉默了片刻,强作笑语道:“西陵,你来大梁那么久,还没有逛过罢,等阿季伤愈了,我带你到处转转。”

魏西陵:“嗯。”

又见萧暥长睫微微地垂敛下来,神情黯然,他抬起手,拾起案头的蜜橘,默默剥开了递给他。

甜!萧暥使坏地一口叼住蜜橘,趁机轻轻咬了咬魏西陵的指端。

魏西陵讶然愣了下,收回手时指尖又痒又麻,还湿漉漉的,一时不知该放在何处。

萧暥坏事得逞,得意吃着甜甜的蜜橘,忽然想起了魏瑄,又分了半个给他。

魏瑄:……

魏西陵耳根有点红,站起身道:“云越许久未回,我去看看。”

寝居里,云越看着一妆台的胭脂水粉和各种形状不同制作精美的匣子太阳穴突突直跳。谁知道萧暥把止痛膏搁哪里了。他手忙脚乱地在一堆锦匣里翻找。

啪的一声,一个红心珊瑚匣子滚落在地。

“这什么呀?”一只大手捡了起来,

“喂,你别乱动!”云越一把夺回来,匣子里是一个绣金的锦囊。

“这是他未来的媳妇送的定情物,藏得跟宝贝似的。”他把锦囊重新放回匣子里,没好气道:“但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

“那不得挺多?”刘武好奇问,“哪个呀?”

“我不知道,知道就不是野……”他话音未落,就见刘武忽然脸色一僵,“主公!”

云越猛回头,也立即正色道,“魏将军!”

魏西陵目光冷峻地看向云越:野男人?

“末将失言。”云越紧张地站得笔挺。

魏西陵看了他一眼,摊开手掌。

云越赶紧恭谨地双手将匣子递给他。

匣子打开,露出绣花蕾丝绸缎的内层。魏西陵眉心微微跳了跳。

锦囊里是一束乌黑顺滑的长发。

魏西陵微微怔了怔。

沉默片刻,他声音低哑压抑道:“阿暥,他说过什么?”

云越老实道:“他说这是他未来媳妇的定情信物。”

魏西陵一诧,嘴角微不可查地轻轻挽了下。

***

盛夏的阳光照着碧浪湖一片耀眼的金波,湖岸边的柳荫里泊着一叶扁舟。一个老叟正带着斗笠垂钓。

身后传来衣袍擦过长草的悉嗦声。

“来了。”老叟一抛杆,湖面上荡开一圈细细的波纹。

“主君。”东方冉恭敬地下拜,一边悄悄地瞥向日光下——有影子。看来这次又是个人傀。

他跟随苍冥主君已经半年了,他怀疑这位主君却从来都没有以真身出现在他眼前过,要么一袭黑袍,无影无形。要么是各类人傀,时而是垂钓老叟,时而是药铺先生,时而是一个不起眼的路人,乃至于东方冉都怀疑他是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他到底有多少分.身,或者是同时能操.控多少人傀?

他俯身谦恭道:“恭喜主君,曹满已到西北,北宫达也整军备战,到时东西夹击,中原必将大乱,主君之谋即将达成。”

“离中原大乱,还差一把火。”风长离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笺,交给东方冉。

东方冉蓦一怔:“这是?”

风长离道:“引火之物。”

第418章良材

寒山别院

盛夏正午,庭院的围墙外碧树成荫,阳光耀眼,庭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勾弦月照着一地寂静的白雪,雪地中央有一方朴拙的石案,案上有棋盘,旁边的火炉上温着酒。风长离正坐在石案前自弈,“你回来了。”

“幻术。”魏瑄趿着木屐走过雪里,微凉的寒意沁入肌骨。

“也并非全是幻术。”风长离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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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偷天换日之术,谢先生也会,你想学吗?”

“他也会用秘术?”魏瑄好奇道。

“不,玄法和秘术在某些地方是异曲同工,殊途同归。只是修炼方式不同罢了。”风长离和颜悦色地一展手:“坐。”

“你为什么要教我秘术?”魏瑄问。

“因为你是我外甥,你的秘术天赋很高,而我重视人才。还有……”他无声笑了笑,“你的内心不像你表面上那么平静。”

风长离点了点他的心口,意味深长道:“永不满足的欲.望是秘术的源泉。”

魏瑄笑了:“我像个欲壑难填的人么?”

“没错,你不贪恋权力,金钱,美色,甚至功业,但有一样是你求而不得的。”

魏瑄眼皮微微一掀。

“爱。”风长离悄声道,“你渴望那个人的爱。”

魏瑄暗暗咬了咬唇,表面上却释然道:“他很关爱我。”

风长离轻呵了声,“长辈的关爱,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魏瑄心底。

“他给予你的爱不是独一无二的。这种爱他也会给予别人,你皇叔,谢先生,云越,甚至他们分得的都比你多。”

风长离满意地看到魏瑄阴晴莫辨的脸色渐渐幽沉。

“你想拥有的是他的整个身心,这就是欲.望。欲.望越强烈,你的秘术修为提升地越快。”他抬起手,将几枚青翠的梅子置入酒中,将酒杯端到魏瑄面前,“如果你有欲.望,为师愿意帮你实现。”

“你要教我秘术,就不怕我超过你。”魏瑄接过酒杯。

“啊?”风长离惊讶地出了声,颇有意味地看向他,“很好。”

“好什么?”

“你不仅有欲.望,还有野心。果真是良材啊。”他不禁慨叹道,“我说了,我重视人才。”

“那你能教我什么?”魏瑄问。

“你想学什么?”

“聚沙成影之术。”

风长离低笑:“你是想知道我的真身在哪里罢?”

魏瑄直截了当道:“我不想再跟各种人傀打交道了。”

风长离想了想,“也罢,但我目前不在京中。要再过几天。”

“多久?”魏瑄追问。

风长离略一思忖,道:“本月初八乃是你加冠之礼,为师不能到场,颇为遗憾,不若初七夜,你来此找我罢,我教你高阶的秘术,就当是为师给你加冠的贺礼了。”

“初七夜,沐兰会?”魏瑄一愣。不由想起了去年沐兰会,萧暥带他游花街逛灯会,柳树下,缤纷的焰火映亮了河面,他抱着玉璧郑重地对他许下诺言……

风长离有意道:“怎么?你有约?”

“没有。”魏瑄断然道,“我初七夜来此找你。”

院墙外,一名尾随魏瑄而来的玄门弟子,站在墙根细听了片刻,悄悄离去。

***

朱璧居

王戎捏着一封手书脸色顿时煞白,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这是哪里来的?”

“曹满亲手所书。”东方冉道。

书中,曹满详细地陈述了当年他是如何临时收到皇帝派遣的绣衣直使之令,故意延误日期不去和魏淙汇合,又将魏淙行军路线透露给绣衣使者。而之后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魏淙在葬马坡没等到曹满的会师,等来的却是北狄人的埋伏!——正是皇帝的绣衣使者将魏淙的行军路线透露给北狄人的。

东方冉幽声道:“明公可知,曹满这大半年一直在哪里?”

王戎嘴角抽搐:“何处?”

“永安城,由魏西陵提供护卫。”

王戎眼皮剧烈一跳,哑声道:“照这么说,他已经把什么都告诉魏旷了?”

东方冉道:“很显然,曹满用当年之事的真相来换取自己的富贵安逸。”

王戎颓然栽坐在几案上,——所以魏西陵早就已经知道是皇帝和他们王氏谋害他的父亲,那么他为什么隐而不发?

王戎喉结艰难地滑动一下,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沉默许久,他的眼中流露出一头孤狼走投无路时凶狠的眼神。

***

御书房

“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桓帝不知所措地踱来踱去,喋喋怨怪道,“当年是舅舅你建议朕杀了魏淙的,你看,引火烧身了吧?”

王戎道:“当年兰台之变后,魏淙率军驱逐北狄有大功,群臣谏言国赖长君,动摇陛下的地位,若不诱杀魏淙,又如何保住陛下的玺绶?”

皇帝烦躁道:“当年的事朕就不跟舅舅翻旧账了,事已至此,现在怎么办?”

王戎阴狠道:“趁现在他们没有准备,不如陛下诏魏西陵进宫,趁机杀之。”

“不可不可。”桓帝惊得面如土色,连连道,“若在宫里加害皇叔,天下人都会知道是朕杀的。”

王戎额头青筋梗起,急道:“陛下,魏旷此次进京隐而不发必有所图,陛下不能再犹豫了!”

桓帝脸色惶然,不停地搓着手:“这事二舅知道吗?他主意多,此事重大,不如先征求他的意见。”

“跟他说做什么?!”王戎不屑道,“他一介商贩胆小如鼠,而且,陛下别忘了,他还和萧暥私下里授受不清,此事若被他知道,说不定还会为了自保前去告密。”

桓帝顿时六神无主,“可是要朕杀皇叔,朕……”他没有把不敢两个字说出口。

王戎逼近几步,催促道:“陛下不要再瞻前顾后了,正好沐兰会就要到了,陛下可以沐兰会赐家宴为名,诏魏旷进宫,并在家宴上埋伏数百刀斧手,到时摔杯为号!”

“什么?!”桓帝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还要当他的面杀魏西陵?

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皇叔武艺高强,到时候杀不了他,朕反倒为其挟制,该当如何?”

王戎眉头紧皱,倒是有这个可能。魏西陵行事果断,不是一个愚忠的人。而且就算除掉了魏西陵,还有萧暥在,大梁城内还有锐士营的几千甲士。

“不仅要除掉君侯,还要拿下大梁城才能万无一失。”一道娇媚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桓帝和王戎愕然回首,就见贺紫湄从屏风后款款而出,巧笑道:“陛下,国舅,臣妾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当不当讲?”

第419章表白

七月初七,沐兰会。次日就是魏瑄的加冠礼,加冠礼后魏西陵就要回江州备战了。

将军府

萧暥对着镜子涂涂抹抹,怎么样都不对劲儿。容绪给他的脂粉琳琅满目地排列在妆台前,各种色号看得他眼花缭乱。光唇膏就十几种颜色。

蜜桃色?不要,梅子色?太媚,西柚色?元气少女?略略略……等等,怎么还有绿色?容绪先生脑袋上长草了吗?

萧暥焦头烂额,为什么他见魏西陵还要化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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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擅长的呀!

但是为了不被人识破身份,他还是得易个妆。

就在他手忙脚乱地往脸上涂脂抹粉的时候,就听外头有人笑盈盈地问:“小宇在么?”

萧暥一摔。

云越:“在,化妆呢。”

萧暥:……

谢映之摇着折扇信步而入。

萧暥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谢映之闲闲拾起妆台上的黛笔,“小宇想要和魏将军约会,为何不和我说?”

萧暥:怕你不准啊……

等等,什么叫约会?

萧暥老实巴交道:“西陵后日就要回江州了,我想带他逛逛大梁城。”

然后可怜巴巴地望着谢映之:“现在新政已成,都阙关竣工,屯田备战也已卓见成效,所以……”——可以放松出去逛逛了嗷!

谢映之就站着的角度,抬起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一时忍俊不禁。

只见脸被涂得像锅底,眉毛粗得赛张飞,大概他觉得挺威风,眼睛画得一大一小,原本笔挺的鼻梁画歪到了一边。

谢映之颇为佩服,他是怎么样把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画成残疾人的?

谢映之失笑:“小宇,还是我来罢。”

接下来,谢映之让云越打来一盆水,然后一手轻轻托起萧暥的脸,用湿棉巾将他脸上五彩斑斓的妆容擦去。然后笔走龙蛇将锋芒的兵气敛去,只余下眉梢眼尾一段风流妙逸。

“小宇以往也没约会过么?”谢映之俯下身,替他描眉。

萧暥唔了声,目光一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到谢映之的领口,夕光透过如纱的单衣笼着宛如冰玉的肌肤,引着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沿着那流畅的线条往下滑去。一缕幽淡玄远的细香若有若无地萦绕鼻间,萧暥脑子里嗡地一下,晕乎乎地想,这大概就是领边香?

他老脸一红,赶紧挪开视线。

化完妆就是选衣裳,萧暥怪不好意思的,这种事儿都要谢先生大包大揽。

萧暥衣橱里的衣裳都是容绪先生的订制品,太过显眼,谢映之随即取来自己的一件烟青色的衣裳给萧暥穿上。

萧暥:除了有点绿,其他都很好。

谢映之含笑:“夏日炎炎,穿碧色更为清爽怡人。”

萧暥想想还颇有道理。

片刻后,他羽扇纶巾一袭青衫,飘飘然有名士之姿。去赴约了。

***

入夜的朱雀大街灯火煌煌,十里长街两边铺子挂起了风灯,夜市开始了。

萧暥下了马车,远远就看到熙熙攘攘的廊桥上,魏西陵身着一袭苍蓝色的翻领锦袍迎风而立。

“西陵!”

魏西陵蓦地回头,就见萧暥羽扇青衫,端得是一派潇洒俊逸的名士风度。

“阿暥?”他微微一诧,目光静默地看着他。

萧暥被他看得有点尴尬,老实道:“为了掩人耳目,谢先生给挑选的。”

然后赖兮兮地摆摆手,趁机往热闹的街市走去。

街巷里灯光昏暗,油烟和着葱香味扑面而来,喧嚣声不绝于耳,萧暥拉着魏西陵的手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钻来钻去。

“西陵,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他眨眨眼。

其实在大梁待了两年多,他也就认识这几个地儿。

钻出街巷就来到了河边,沿岸都是各色小吃和摊贩。清风阵阵,游人如织。青年男女相约携游,互诉倾慕,在柳树下许愿放河灯。风中,有人在抚琴。

“这里看烟花视野最好。”萧暥得意道。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去年跟魏瑄一起吃烧烤的那家烤鱼铺子。鱼是现烤的,得稍待一会儿。

他们坐在铺子前,一个俊一个美,本来就相当惹眼了。偏生萧暥一双眼睛还不老实地四处乱飞。

很快,他们所在的那个烤鱼铺子就热闹起来。掌柜也很会来事,不仅给他们添了菜,还挑亮了灯。映得萧暥一双眼睛更是眸光流转。

灯下,魏西陵面若冰霜。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醉醺醺的声音,“我怎么好像哪里见过你?”

萧暥眼梢一挑,不妙,这不是风雷堂的堂主封铁禅么?

当年在含泉山庄,他冒充琴师楚瞳。这个封铁禅还为了他和曹雄竞价过,没想到这家伙也来吃夜摊?

“怎么?在陪客?”他挑着醉眼看向魏西陵,为其风神所慑,稍收敛了些,踱到萧暥背后,问:“他出多少?我给双倍!”

说着手就要勾上萧暥的肩膀,被魏西陵不动声色地一把截住。

“何人?”魏西陵冷道。

“风……风雷堂主封铁禅!”那封铁禅被扣住手肘吃痛,顿时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

六七个打手立即围了上来。

萧暥还在考虑开打还是不开打?他今天这身衣服打架真不方便,以及为什么每次他出来晃都会惹上事儿时。黑暗中已经迅速闪出了三名的亲卫。一看就是军中精锐,干净利落地把一干打手收拾了。

魏西陵道:“交给陈英。”

抓了封铁禅,但是这烤鱼也吃不下去了。

“阿暥,跟我来。”魏西陵沉声道。

然后就像刚才萧暥拉着他的手一样,魏西陵轻轻扣住他的手,往河岸走去。

河岸边的渡头停着画舫,红彤彤的灯笼映着水面。江南船宴。

萧暥蓦然怔了怔。他不记得大梁城有船宴?

“江南商会的杜掌柜在沐兰会开办船宴,我订了一艘。”魏西陵简单地解释道。

杜掌柜?萧暥有映像!前阵子盘下了尚元城最繁华路段的一座酒楼,让他大赚了一笔,杜掌柜的东家莫非是……他疑惑地看向魏西陵。

魏西陵微微笑了下,“上船罢。”

船舱里设一案两席,烛火照着满桌丰盛的菜肴。蜜炖桂鱼、鹿尾蟹黄、太液醉虾、荷叶汤、桂花菱粉糕等等,看得萧暥眼花缭乱,都是江南的时令菜。除了没有酒。

月正中天,波心荡漾,游船徐徐离开渡口。

萧暥看着沿岸的灯火,吃着丰盛的菜肴,水面清风徐来,吹散了一日的暑气,船身微微荡漾间浪花泛起,时不时有几盏莲灯在水上飘过。

月照船舷,萧暥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魏西陵道:“少时在江州你就喜好坐船采莲蓬捕鱼捉虾。”

桨声灯影间,他的目光深深看过来,看得萧暥有点心虚。

他不是原主啊,那个永安城里曾经意气飞扬的少年并不是他。

虽然他心里很想回应,可口中只能敷衍道:“如果没有乱世,我大概会是个打鱼的渔夫。”

闻言,魏西陵微微一错愕。在半年前的那个梦境中,荡漾的水波推高了小船,压倒一片碧绿田田的荷叶,惊起几只鹭鸶拍翅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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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萧暥心虚,他又说错什么了?他要当个打鱼郎有什么问题吗?

“无甚。”

魏西陵转而道,“明日阿季加冠礼,要注意王氏动向。”

萧暥心中微微一沉:“西陵,你得到什么消息了?”

“只是一种感觉。这些日子太风平浪静了,让我觉得反倒不踏实。”

萧暥知道常年带兵打仗的人在某些方面的直觉会比较敏锐。

萧暥点头。难怪魏西陵要等魏瑄的加冠礼后再回江州。有他在,萧暥心里就有底。

“回江州后,我就整顿兵马,九月北上,与你汇合。”

萧暥心想:九月啊,明天之后就要相隔两个月再见面了。今天这顿酒宴也可以算是他和魏西陵的饯别宴。所以,今晚能不能别谈公事了?

这半生东征西战,戎马倥偬,总有那么一个夜晚,只谈风月,只谈旧情。

“不谈公事?”魏西陵一诧。

不谈公事谈什么?私情?

萧暥老脸一红:“吃菜。”

他叼起一只醉虾,娴熟地用牙抵着虾壳把虾肉吮出来。鲜嫩的虾肉带着酒的醇美,尝之熏熏然欲醉。

“西陵,你怎么不吃?”他又叼起一只虾,就见魏西陵沉默地吃菜,但始终不碰那太液醉虾。

萧暥明白过来,那太液醉虾是以烈酒浸泡的。所以这人真是滴酒不沾啊?

想到这里,萧暥作怪的心思又起来了,心想吃几只虾应该没什么问题?不会真有人滴酒不沾到这个程度罢?

他眨眨眼睛故意道:“西陵,你该不会是不会剥虾?”

说着他叼了只虾,娴熟地去壳剥出虾肉,坏心眼地夹到魏西陵面前,“西陵,你尝尝。”

亲自剥的嗷!

魏西陵毫不犹豫地张口吃了,鲜美的虾肉和着烈酒的辛辣穿喉而过,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是能吃嘛!

“怎么样?好吃吧?”萧暥搓搓爪子,紧接着又叼起一只虾,剥了喂魏西陵吃。

就这样,魏西陵一连吃了六七只醉虾。直到他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泛起了霞晕,煞是好看。他坐得端正,目光安静地看向萧暥,似乎是在等着他投喂。

——蜟U

——媳U

萧暥凑近他,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西陵,我是谁?还认得吗?”

魏西陵:“夫人。”

萧暥:……

不会吧?真的有人喝这么点就醉了?沐兰会才刚开始,一会儿还要逛花街看焰火。

“西陵,我知道有个地方看焰火不错。”顺便带你去醒醒酒。

片刻后,画舫停在城楼下。

萧暥一本正经地对守城的士兵道:“君侯要来巡查城防。”

守城士卒毕恭毕敬地看向魏西陵,只见他神容冷峻气度凛然,赶紧应喏。

城楼上夜风很大,吹起萧暥袍袖飘扬。放眼望去,夜空中飘飞着无数盏祈愿灯,整个灯火煌煌的大梁城尽收眼底。

萧暥忽然想起什么,问:“西陵,永安城现在也是满城灯火吧?”

魏西陵:“嗯。”

“小时候的上元夜,我喜欢登上城楼看焰火。”

魏西陵:“嗯。”

“那时候我个子小,看不见,你就抱着我上城楼。”

魏西陵一言不发地上前,一手揽腰,一手抄膝将他横抱了起来。

“不是,西陵,不是这样!”萧暥双脚离了地,一时间哭笑不得,“我就是随口说说,没让你真抱。”

但魏西陵这个人是实干派,只做不说的。他越是挣动,魏西陵揽着他腰的手收得更紧,也更坚决。

最后萧暥挣扎不过,只好偎在魏西陵怀里。在守城士卒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被魏西陵抱着走上宣楼,一袭青衫在晚风中飘飘荡荡。

萧暥埋脸在魏西陵胸前自欺欺人: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后他感到魏西陵将他轻轻地放在宣楼的窗台上,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满城的烟火。

萧暥:谢谢你啊……

然后他看向四周目光复杂的士卒,蔫头耷脑地挥手表示:退下退下。都退下!

等魏西陵酒醒前最好不要有人来打扰。

魏西陵把他放在窗台上后,就静立在他身旁,风灯光影间,望之端雅秀正,渊渟岳峙一般。

萧暥出神地看了一会儿,他本来是想等魏西陵吹了吹风酒醒来,再一起看焰火。可是见现在他这幅神容,又想起他平日里的冷峻严肃,就觉得机会难得。现在是不是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做?

想到这里,萧暥心里又蠢蠢欲动起来了,“西陵,刚才在船上你弄错了,我才是你夫君。”

他将魏西陵拉近了,手指暧昧地勾过魏西陵的下颌,又指了指自己,“快,叫夫君。”

魏西陵凝视着他,神情冷峻,眸中却隐隐灼着热意。

他靠上前,欺身贴近萧暥,一手环住了他的腰,下颌抵在他肩头,嘴唇若即若离地浅含着他的耳垂,用低沉盈耳的嗓音道:“叫夫君。”

萧暥被撩动地心尖一跳,“不是。”

“不是让你学我说。”他抬手轻抚那清俊的脸庞,眼含笑意,“西陵,刚才船上我们成婚了,现在你该叫我夫君。懂?”

他话音未落,就被魏西陵顺势擒住腕子一把压进了怀里。

然后萧暥再没有机会说出一个字。

魏西陵捏起他的下巴,在鼻尖相抵间吻住了他。

隔着盛夏的单衣两人汗津津地紧贴在一起,唇齿缠.绵间温润甘美的滋味让萧暥昏眩。周身满是那人清爽的气息,密不透风地包围上来,让他无法抵挡。

他被吻得双颊绯红,眼含春波,完全无力招架,只能在交错的喘息间懵懂地望着魏西陵。

魏西陵抱着他,让他坐在宣楼的窗沿,顺着他白皙的下颌吻到修长的脖颈,袍摆早被扯开,他的手指紧抠着魏西陵的后背衣衫不整地靠在宣楼上,毫无防备地仰着脖颈,迷茫失神的双眼望着夜空,空中,无数烟花如雨点般炸开,缤纷的焰火照亮了城楼,映得他一双眼睛眸光流丽明彩动人。

“阿暥,我心悦你。”魏西陵凝眉低头轻啄着他的锁骨,隐忍地克制住了想要他的冲动。

萧暥心中怦然一动,说出口却是:“西陵,我……我不是……”

“不是?”魏西陵抬眸看着他,稍微分开了一些距离,温声道:“阿暥,你不愿意么?”

“不是。”萧暥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不是萧暥,他是萧宇,他只是寄居在萧暥的身体里的一缕游魂。魏西陵喜欢的那个曾经和他少年相伴,青年相知的萧暥,已经消失在时空中了。

“西陵,我不是你想的人。我其实来自……”他说着心虚地垂下眼眸,跟魏西陵说穿越来的,他应该听不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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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暥现在非常后悔,刚才不该趁着魏西陵酒醉不清醒时胡作非为。现在把人撩起来了罢?看你怎么办?

魏西陵双手捧起他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道:“阿暥,我愿与你青庐白马,偕老田园。无论你是谁,来自哪里。”

萧暥心中大震,眸光流转间望着魏西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魏西陵的目光热切又沉静:“阿暥,如果你愿意,这次回江州我就告诉太奶奶,我要和你成婚。”

“不行,西陵。”千言万语涌上喉头,最终却只能干脆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何?”魏西陵蓦然怔了怔。

“因为我不是……”他不是萧暥啊!他不能窃取魏西陵对萧暥的一腔真情。

“西陵,明天是阿季的加冠礼,我还有些事要去准备,你也早些回去休息。”说完他无法面对魏西陵错愕失望的神色,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匆匆下了城楼。

第420章君子之约

夜空中烟花绽放,散开一片寂淡的焰火,满城繁华尽收眼底。

魏西陵独立于城楼上,夜风吹得袍服猎猎飞扬。酒早已完全醒了。

他捻了捻眉心,后悔刚才不应该在酒醉冲动之下强吻了萧暥。

在经历那天浴堂里的相抵厮磨后,再到接下来,在萧暥府上,看到他暗中收藏了西征时的那束发丝,魏西陵便以为萧暥对他也怀有一样的心意。现在看来或许是他一厢情愿了。

他向来自律,将情感埋藏地很深。今夜却饮酒误事,一时的情不自禁,让常年压抑于心底的情感喷涌了出来。汹涌的情潮冲破了理智的堤防,挣脱了极端自律的枷锁将他淹没。

……

夜渐深,城中的灯火渐渐一点点熄灭。

魏西陵落寞地取出那窜金玉手珠,静静地握紧在掌心。

守城的士兵远远看着魏西陵孤峭的背影,也不便上前询问。暗自猜测君侯莫非要在这里站一个通宵?

就在这时,城下传来一道清雅的声音,“魏将军可在?”

守城士卒赶紧道:“先生,君侯在城楼上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

城楼上夜风吹拂。魏西陵蓦然回首间,就见谢映之施然步来。

“先生。”

谢映之微笑:“魏将军,城楼夜深露重不宜久立,我在草堂聊备一壶清茶,不知魏将军可愿夜谈?”

魏西陵推谦道:“多谢先生好意,我今夜并无雅兴品茶夜话。”

谢映之折扇轻摇:“一壶梅坞清雪,可解酒意,亦可消情愁。”

魏西陵眉心轻轻跳了下,沉声道:“那就打扰先生了。”

***

草堂里烛火幽幽,两人隔案而坐,谢映之挽袖抬手斟茶:“梅坞清雪以冬日窖藏之雪水烹煮,其香清冽,魏将军,请。”

魏西陵直截了当道:“先生,我不是来品茶的。”

谢映之微微一笑,搁下茶盏,“将军想知道小宇究竟是何许人?”

魏西陵凝眉:“小宇?先生说的是阿暥。”

谢映之道:“小宇是他在后世的名字。”

魏西陵眸光一闪:“后世?”

“将军可知三千世界?”

“有所耳闻。”

谢映之随即淡漫地抬手,用手指蘸取杯中茶水,在案依次画下三条线,道:“前世,今生,后世。”

魏西陵心中暗暗一震,“先生之意,如今的阿暥是来自后世。”

谢映之点头,轻叹道:“虽为后世之来者,亦是前世之归人。”

说罢他看向魏西陵,“将军去过溯回地,可知前世?”

魏西陵面色寒峻,内心狠狠抽痛了下。

前世萧暥以残病之躯支撑着倾危的江山,最后却伤病死在了寒狱的漫天飞雪中。

“铭记不忘。”他道。

谢映之接着道:“前世的萧暥殁于寒狱后,转生为后世之萧宇,他在后世生活了二十余年,在那里他也有亲人、朋友,他过得自由适意……”

说话间,魏西陵仿佛透过谢映之清若琉璃的眼眸看到那个琳琅丰盛的世界,在那里,现代的萧宇过着悠游安闲的生活。

值此,魏西陵方才心中恍然,难怪刚才萧暥说他不是他所想的人。因为萧暥的身体里居住着一个从遥远后世穿越过来的魂魄。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历了生死战乱。

他殁于前世的寒狱,转生于后世,又穿越回了今生。

可以说现在住在那躯体里的魂魄已和他生死别离过一次。他眼前的那个阿暥竟然已经和他隔了一世!

那么当年在安阳城时他遇到的萧暥也是?

谢映之道:“此时应当已是萧宇了。”

魏西陵愕然。

原来,那竟是隔世的重逢!

难怪当时萧暥表现得完全不认识他一般,因为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已经是死后重生,他已忘记了曾经的一切!

想到这里魏西陵狠狠攥紧了拳,悔恨穿肠,自己当时做了什么?

在萧暥为救他一箭射杀匪首之后,他却粗暴地将他拽到宣楼里,以冷言相激,逼着他说出真相……而那时的阿暥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当时该有多茫然无措?!

谢映之接着又道:“安阳城之时,小宇应有南渡之意。”

魏西陵闻言心中又是一震。

南渡?他是想回江南吗?

即使重生转世之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本能地还想循着前世离开时的足迹,不惧乱世艰险,赶着辆驴车独自踏上陌生的归途。

谢映之轻轻叹了声,“前世隔江而望,梦魂难归。来生千回百转,江河难渡。”

哪怕江南已不容下他,他还想在南下夷地、途径江南之时悄悄地再看一眼,那熟悉的杏花烟雨,杨柳清风……

“未料在安阳城遇上了将军,也是故人重逢机缘巧合。伯恭(纪夫子的字)说你们同案而食,相谈甚洽?”

魏西陵闻言脸色如霜,目光沉冷无声。——那次隔世的重逢,没有暖语温言,只有字字诛心。

而现在,当初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一柄柄淬毒的利刃,深深地剜入了他的内心,痛彻骨髓。

谢映之注意到魏西陵置于膝上的手青筋凸起微微颤抖,他不动声色继续说下去,“这些年小宇经常做噩梦。”

细雨梦回,关塞重重,不见江南的杏花烟雨,只有铁马冰河,刀光剑影,烽火连天……尽是恶战的梦。

“他在床头常备着一柄剑……”

当他说到“枕剑而眠。”之时,魏西陵猛地站起身转过身去,往门口走去,他立即想见到萧暥,他想拥他入怀,告诉他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结果,踉跄了两步却差点没站稳,仓促地扶住廊柱。

谢映之第一次见魏西陵这么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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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雅正端方,矜持自律,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将军怎么了,可有不适?”谢映之上前关切道。

“我不明真相,不辨是非,当真该杀。”魏西陵剑眉紧蹙道。

谢映之讶道:“将军何出此言?”

“当年安阳城之时,上千匪军围困城池,我出城迎战。”

“将军勇冠三军,以八十骑敌数千匪军。”

魏西陵摇首道:“当时匪首以摄魂箭偷袭我,是阿暥一箭射杀之。可我事后却以为他有意欺瞒,怀疑他的目的,逼问他的来处……”

当时萧暥口口声声的魏将军,一幅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让他寒透心扉。原本重逢的欣幸都没有了,在心乱如麻郁怒难抑之下,魏西陵以为萧暥又在耍诡计花样,可怎么也没想到,他已经是隔世归来的人了!

“是我负他。”魏西陵痛彻道。无论前世今生。

谢映之道:“前世今生,诸多因缘,将军并不知其中原委,无需自责过甚。”

魏西陵稳了稳心神,才转过身来,回到案前坐下,“先生邀我夜谈,必不仅是说前世今生之往事的罢?”

“将军目光通透。今日我请将军来此,确实有事相商。”

魏西陵:“先生有话,尽管直说。”

谢映之道:“小宇尚且不知前世之事,若他知道,噬心咒恐有复发之险。”

“我不会说。”魏西陵道。

谢映之颔首,又道:“等北伐结束,天下清平无事之时,我将以非常之法为小宇治疗,但因为此法偏邪,行此法时,我希望魏将军能替我护法,不要让外人打扰。”

魏西陵道:“只要能治好阿暥,听凭先生吩咐。但不知先生将如何为阿暥治疗?”

接着谢映之便坦然将非常之法将如何运用说了一遍。

期间魏西陵神色几变。

他沉默半晌,内心像是在翻涌激荡中痛苦地沉浮,最后他哑声问:“阿暥他知道吗?”

“尚且不知。”谢映之道,“但届时我会设法说服他,将军以为如何?”

魏西陵眉宇深蹙,深吸一口气道:“只要能治好阿暥,我愿为先生护法。”

谢映之慨叹道:“将军胸襟让人钦佩。”

“此法颇损修为,先生为阿暥也是竭尽心力。”

谢映之轻不可闻地叹了声,道:“将军对小宇情义深挚,我心亦然。”

魏西陵心中微微一震,眸光隐约犀利了几分:“莫非先生对阿暥有琴瑟之意?”

“愿许一人以偏爱兮,尽余生之慷慨。”谢映之轻吟道,清透的眸中似有遐思。

魏西陵闻言默然良久。

谢映之微笑:“将军可记得我们少时的君子之约?”

魏西陵:“自然记得。”

晋阳谢氏与公侯府乃是世交,当年,萧暥尚年幼时,谢映之曾就笑谈间向魏西陵‘借’过他,被魏西陵拒绝了。

谢映之遂与魏西陵约定,将来萧暥愿意与谁在一起,由他自己决定。此谓‘君子之约’。

魏西陵道:“如果阿暥将来选择先生,我必不阻拦。”

谢映之眼含笑意,问道:“倘若将来小宇左右为难呢?”

魏西陵眸色微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就在这时,夜空中一盏玄门的风灯飘飘悠悠地落到了院子里的一棵紫薇树上。

谢映之起身走过去,取下一看,长眉微蹙。

“魏将军,我玄门内有些事务需要处理,便不奉陪了。”

魏西陵正好顺势道:“先生请便。”

***

寒山别院

乌云遮蔽了月光,只余下山墙下黑黢黢一片树影。四周静悄悄的,庭院淹没在黑暗中,不见灯火。

十几名玄门弟子沿着墙根疾行,黑暗中飘飞的袍袖下闪出冷冷的剑光。

卫宛当先来到别院门口。只见两扇涂着黑漆的大门紧闭,门外杂草丛生,青苔蔽阶,门上古拙的辅首已生满青绿的铜锈。似乎有些年头没人居住了。

卫宛并没有叩门,而是教众弟子退后,然后一拂袍袖,只见一道寒光荡出,门哐当地撞开了。

随即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就见庭院里青松郁郁,白雪皑皑。

浮云散去,月光下风长离遥立于石阶之上,微笑道:“卫夫子,别来无恙?”

卫宛一眼就看到了他身边的魏瑄,斥道,“你这孽徒,果然一再勾结邪魔!”

魏瑄这次没有辩解,只是静默地站在雪地里。

风长离无声息地靠近,俯首在魏瑄耳边低笑道,“阿季,你看玄门的人不让我教你秘术,现在,你是帮我,还是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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