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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喜饼
深夜
方胤坐在榻前,他的手上包扎着棉布,伤口还是阵阵抽痛。
方宁喝了药,似乎是稳定下来了。他刚想回房去休息片刻,忽然衣摆被人抓住了。
他回过头,就看到方宁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方宁的声音沙哑,含混不清:“父亲,外面都是公侯府的亲兵?”
方胤点头。
方宁:“魏西陵经此一番已经彻底不相信我们方家了。”
方胤免测沉郁:“你不该轻信那些邪魔外道。”
方宁闻言有点激动:“父亲你还不信我吗?那魏瑄才是邪魔外道,东方先生法力不济,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都被坑害了!”
方胤叹气道:“我如何不知道,但是现在魏西陵表面保护我们方家,以防邪魔外道再来报复,实际上控制已经控制了我们。”
“父亲明白就好,自从他拒绝联姻,我就知道他已经想摆脱我们方家了。”
方胤道:“老太太向着他,疼他这个外孙超过你们这些嫡亲的孙儿,谁让你们都不出息。”
方宁不甘道:“父亲,我只是没有机会任事,既然父亲觉得我没能耐,不如干脆让我去中原闯一闯。也让父亲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出息。”
方胤紧张道:“你要去中原做什么?”
方宁道:“如今联姻无望,我们方家在江州的地位难保,但天下不是只有他魏西陵一家诸侯,我要为为方家谋个外援。”
“你打算找谁?”
方宁道:“燕州北宫达。”
***
翌日,公侯府
“扩军?”刘武一愣。
江州七十二郡常备军队不超过二十万,已经包括了各州郡的府兵。这个常备军数量在诸侯割据的时代算是很少了。连魏西陵的精锐飞羽营轻骑其实也只有五万人。
魏西陵用兵不在多,而在于战术。所以军队规模一直不大。再者,军队多就意味着会有更多青壮不能从事生产,不利于民生。所以魏西陵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扩军过,各方面财税和工事也都向民生偏移,这也是江南繁荣富庶,物阜民丰的重要原因。
而如今忽然要扩军,而且一扩军就要增加十万军队,刘武当场愣住了。
魏西陵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问:“募兵的告示如何了?”
魏瑄起身道,“我已经起草好了。”
此次大幅扩军,不仅是为了北伐,还要防备远走漠北的赫连因。
刘武接过募兵的公文,还是看着魏西陵,“主公,扩军十万,这装备武器军饷,耗资银钱,主公算过没有?”
“二十万金已在征集。”魏西陵道,
但这不仅是银钱的问题,江州的这些世家享受安乐惯了,就这么答应扩军打仗?还有那个方胤怎么回事,昨天请魏西陵去府上,最后又闹出玄门叛逆,方宁也疯了?这席间发生了什么?
刘武刚要开口问,就听魏瑄静静道:“刘副将,照办就是。”
哪来那么多话。
刘武心里嘶了声,这小殿下跟着主公几天,这作风也有点像了。话不多说,只重实干,端雅中还有种无形的威压。
他老老实实闭了嘴,走出几步,想起什么又忍不住了,“主公,昨天那贼寇讨要的货品都备齐了。今天就可以发出。”
哪来的贼寇?魏瑄一愣。
魏西陵不动声色道:“知道了,你下去罢。”
“主公如此好说话,他以后讹上你怎么办?”
魏瑄看向刘武:“谁讹诈?”
魏西陵道:“没有谁。”
“主公,不是说压寨夫人吗?”
魏瑄脸色微微一诧,随即暗了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卫兵进来报道,“君候,东方冉在狱中发了疯,直喊着让方长史带他回家,还要让君候救他。”
魏西陵眉心一蹙。
魏瑄道:“皇叔事务繁忙,我去看看。”
***
大狱戒备森严,魏瑄不喜欢这种阴森晦暗的地方,会让他想到寒狱。
他快速走在前面,径直进入最里面的监室。
片刻后,隔着牢门魏瑄看到昏暗的火光照着一个瑟瑟缩缩的人。
他蜷在榻上,身上盖着油布,以免伤口和衣物黏连在一起,为以防万一,脚上依旧铐着铁镣,防止他用秘术走脱。
东方冉的脸上依旧戴着那张惨白的面具,看不到表情。即使是狱卒,也不想揭开这面具看到下面被雷火焚烧过,见了要做噩梦的颜面。
医官道,“他被横梁压断了肋骨,我给他上了夹板,一时动不了。”
魏瑄明白了,也就是说东方冉短期内还不能押送到玄门,得等他的骨头长好。
“我听回报说,他想要见君候。”魏瑄道。
医官摇了摇头道,“刚才一阵他醒了,语无伦次的说着胡话,君候不用当真。”
随着一阵哗啦的锁链声,牢门打开了,医官拿着药匣正要进去给他换药。
“且慢。”魏瑄道,
说罢一躬身,他率先进了监房。刘武不知道这小殿下又要做什么,赶紧跟上。
魏瑄一步步走向榻上的东方冉,然后默不作声弯下腰,伸出手去。
接着,牢房外传来医官惊惧的声音,“晋王殿下!不可!”
魏瑄毫不犹豫揭下了东方冉脸上那张惨白的面具,与此同时,旁边的刘武嘶了口冷气,眉心都跳了跳。
他沙场征战多年,什么受伤的惨状没见过,可是这张脸太过可怖了!血肉淋漓,那是活生生将整张脸的皮肤揭下来后的外露的肌肉!而且是新剥去了的面皮!
惨白的面具被揭下时,血肉黏连的疼痛让那人惨叫出了声,他的嗓音沙哑,带着哭腔:“西陵哥…西陵哥你在哪里?…救我……爹……爹爹……我要回去……”
刘武懵了,“这、这……怎么会这样?这人是谁?”
魏瑄把面具扔下,像是扔掉什么肮脏的东西。
“方宁。”他道。
医官赶紧拿着药匣进来给方宁处理面部的损伤,整个人都在颤抖。
魏瑄侧过脸对还在发愣的刘武下令,“刘副将,立即率军围了方氏宅邸,快!”
刘武走后,魏瑄不动声色站在一旁,注视着方宁。
一边脑中迅速回忆昨天的事。
在厅堂上,他被蛰之后进入幻境,又利用幻境将东方冉和方宁等人都拖了进去。但是为了不曝露自己,魏瑄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宴席过。
也就是说,他和东方冉的较量都是隔空对招。
而方宁在席间被幻境惊吓到,逃到了后堂找东方冉……
魏瑄心中骤然一沉,所以,后来那个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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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癫癫咬了方胤一口的方宁,其实已经是东方冉了吗?
好一出桃代李僵!竟然连他也被骗过去了!
魏瑄有些懊恼。
至于方宁这个蠢人,一朝养蛇,反被蛇咬,也是活该。
***
片刻后,刘武率军将方氏宅邸为了个水泄不通。
方胤大惊:“刘副将,你这是做什么?”
刘武往里边瞅边道:“东方冉藏在你这里。”
东方冉是玄门叛逆,他前番让其在府中藏了一阵,推说是不知情,此事魏西陵昨天也已经罢了,怎么现在又重提?
方胤顿时脸色疾变,“刘副将,你不要血口喷人!”
他本来想说,让西陵亲自来,又一想,刘武是魏西陵的副将,他来了,不就是魏西陵的态度吗?
看来魏西陵就揪着他窝藏东方冉一事不放了,再继续追究下去,就有点棘手了。
“备车,我要去见老太太。”方胤道。
他说着甩袖就要上车。
“叔伯,此事不要告诉太奶奶。”
一道冷冽的声音越众而出。
方胤蓦地一怔,回头就见到魏西陵翻身跃下马,“方宁的脸容被毁,现在狱中,由医官施治。”
方胤当场后退一步,面色铁青,“什么?”
魏西陵随后言简意赅地将情况一说。
方胤顿时六神无主,他知道魏西陵为人磊落,绝不会撒谎诓骗。
“快,快带我去大狱里,我要见宁儿!”
“且慢。”魏西陵手执马鞭一挡,“东方冉何在?”
方胤这才想起来,顿足道:“那个老贼昨晚就已经跑了!”
魏西陵剑眉一蹙。
昨晚就跑了,即使是等到天亮出的城。此刻都已经过了巳时,恐怕东方冉早就已离开永安城了。
“传令,永安城州府十二郡沿途搜索,封锁所有港口。船只一律不得过江。”
东方冉必急于逃离江州。他除了北上过江,就只有南下去南疆了。
南疆属于番夷部落,不通言语,东方冉不会去南疆,就只剩下北上一条路了。
***
入夜,江边风高浪急。
渡口被封锁,把守森严。
东方冉已经在江岸边滞留了三天,根本就没有机会过江。
此时已经是严冬,这个时候原本就客旅稀少,渡船一天就那么两三趟。如今沿江封锁,到处都是江汉大营的士兵,落网密布,插翅难飞。
东方冉叹了口气,只恨自己不能化身为鳌鱼,游过这长江,处心积虑后,竟被困在此地。
他穿着落满尘土的长衫,在江边徘徊,已是走投无路。
月光下芦苇雪白一片,寒风刺骨,浪涛拍岸。
此时此刻,不由得心中渐生凄凉,只觉得半生寥落,到头来两袖风霜。
他不甘心,论天赋、谋略、胆识,他都不输于谢映之,为什么天下人都要和他作对。
就在这时,他听到芦苇丛中传来林壑松风般萧冷的琴声,正合他此时寥落的心境。
他不由踱步寻声而去,就见一艘小舟停在芦苇深处,船篷低矮,甚为不起眼。
东方冉心中狐疑,这是江边,又是隆冬季节,怎么会有抚弦待客的歌女?而且听这琴声,颇有雅意。
不过这种小舟,想要过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这个季节,风高浪急,驶出没多久就要被浪头打翻。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琴声戛然而止。一名青年一俯身从船舱里走出。
他身段不算高,月光下容貌俊秀,长发束于头顶,但没有扎发髻,而是自然垂落,颇有行走江湖的潇洒。
东方冉阅人无数,一看那窈窕的身形就知道是名女子。
“请问是薛潜,薛先生吗?”
对方直接点出他的真名,让东方冉不由心中一震,立即警觉起来:“阁下是谁?”
那青年道:“主君让我在此等候先生,送先生过江。”
东方冉一诧:“就这小船能过江?”
那青年很有把握:“小舟不易被官军发现,我年少便来这江南之地,熟识江上风浪,必然送先生安然过江。”
***
入夜,萧暥坐在案前磕松子做手工,火盆烧得很旺,屋里干燥温暖。
萧暥心想,这会儿就缺一只猫了。烤火磕松子撸猫,什么都不用担心,真是神仙日子。
这些天大梁城风平浪静,没有兵事,也就没他什么事,至于庶务,谢映之一手包揽了,让他好好休息。
萧暥是发现了,他这个主簿简直是十项全能,上至政务军务庶务,下至府中内外的琐事杂项,都事无巨细,处理地有条不紊。除此之外,谢玄首还给包揽了给他调理身体,改善饮食,乃至按摩推拿。连三餐都是玄门的食堂直接送来的。
谢玄首绝对是拿着一份工资,做了十倍的工作。
萧暥一想,等等,他还不拿工资,只包食宿。
再想,也不对,谢映之都辟谷了。
所以,最后作为雇主,萧暥只提供了住宿?
而且说住宿罢,谢映之都不睡觉。每当深夜,他屋里灯光还亮着。不是读书,就是处理公文。
萧暥怎么觉得自己在压榨劳动力……
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谢映之管得太细。他平日想要吃什么,玩什么,都得转告谢映之,谢映之觉得无碍,才会让下人采买。搞他想看本新春版梦栖山辞话解闷都觉得低级趣味,不好意思开口。
就在这时,萧暥听到院墙外传来有规律的三声鞭炮响。
他立即起身走到院中,点燃一枚焰火作为回应。
意思是:谢玄首不在,进来罢。
新年将近,到处都在燃放焰火鞭炮,他们就用这个方式来接头。搞得跟偷情一样。
自从同居以后,他这个主公是彻底架空了,府中上下只有云越还使唤得动。其他的诸事,一律都是问主簿。
云越招招手,两名士兵抬着个沉甸甸的箱子悄悄从偏门进来。
萧暥心里苦:不就送点吃的,怎么搞得像走私军火一样……
箱子搬进寝居后。灯光下云越额角闪着薄薄的细汗。
萧暥心道,快递小哥不容易啊。
随即就想给他倒杯水,坐下歇歇。他好几天没见云越了,云小公子被谢玄首派了一堆军务,忙得昏天黑地,还要忙里偷闲抽空出来,给他传消息,送快递,着实不容易。
萧暥提起炉上的茶壶,最近他在喝谢映之调配的桂花红枣茶,他身体畏寒,冬天晚上睡不踏实,喝此茶养血安神。
“茶凉了,给你换一杯。”
“不用了,我喜欢凉的。”云越端起桌上喝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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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杯茶一饮而尽,甘之如饴。
几天不见,他看向萧暥的目光有些热切,一双桃花眼里闪烁着细小的火花,脸颊不知道是不是热的,浮着薄红。
……
云越走后,萧暥才拆开了信,这一看差点把他笑傻。
他心里本来还不爽,方家敢来他地里,偷他的白菜?不知道他最护食了么!
结果白菜,不是,魏西陵在信中说明了没有娶妻之意,并严肃地解释了和方家联姻的事情。
萧暥觉得逗他着实有趣的,明明是作弄他罢,他每次还一本正经地回信。
乐得他把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不过,信是收到了。他的压寨夫人呢?
萧暥立即发挥罕见的行动力,把箱子里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结果压寨夫人没有,只找到了一个朱漆凤匣。
打开后,里面是六枚金黄松软的糕饼。
萧暥看着有些眼熟,忽然想起来,小时候他老是馋这口。
这叫鸳鸯饼,是新婚燕尔的夫妇红烛燃尽时置于枕边的喜饼。
这饼里面置了蜜膏果仁,特别香甜。但是只有新婚夫妇才会在枕边置这鸳鸯饼,平常很难吃到。
那会儿萧暥总盼望着族里的哥哥姐姐们有成亲的,第二天一早,他绝不赖床,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花花绿绿的衣裳,衬着一张小脸娇俏可爱,守在洞房门口,睁着一双隽妙的大眼睛巴巴地等着他们开门,标准的营业模式。
萧暥扶额,原主为了一口吃的起早贪黑,也挺不容易的。
这鸳鸯饼一盒六个,夫妻新婚夜会吃两个,寓意白头到老。所以会留下那么几个饼,萧暥就守着这口吃的。
魏西陵晚上回来,发现枕边放着鸳鸯饼。这小狐狸弄到好吃的总会给他留一份。
所以,这就是魏西陵快递给他的媳妇了?
萧暥服气了。
他拿出一枚鸳鸯饼,尝了一口,松软香甜,好吃!
片刻后,他已经抱着食匣窝在床上,一边吃着香酥可口的鸳鸯饼,一边津津有味地翻看云越给他带来的最新版辞话,正是惬意之时,忽然面前一阵清风拂过。
萧暥机警地反手将辞话往枕头下一塞,抬头就撞见了谢映之似笑非笑的目光。
萧暥脊背发凉,他怎么进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谢映之一拂衣摆在榻边坐下,好奇道:“这莫非是藕粉酥糕?”
萧暥心道,谢先生不食人间烟火久了,连鸳鸯饼都不认识?这是新婚夫妇夜里榻前共吃的喜饼啊!
接着他忽然发现气氛有点诡异。
夜半,烛火燃照,两人榻前对面而坐?
萧暥赶紧道:“谢先生,这不是……”
“不是什么?”谢映之纯然不解,抬起冰玉般的手指,拾了一枚鸳鸯饼,轻掩衣袖,矜雅地尝了尝。
萧暥:他不是辟谷吗?
谢映之见他坐在榻上欲言又止,着实是有趣,随手揩去他唇边一点糖沫,恍若无事道,“主公,我今晚来是想跟你一说五天后的潜龙局。”
第282章开局
一听到要讲正事,萧暥赶紧把枕边的喜饼挪了挪,不留神露出了枕头下的梦栖山辞话,眼疾手快揪过旁边的小狐狸靠枕一压。
谢映之好整以暇地等他手忙脚乱一番后,才徐徐开口道:“主公可能并不清楚潜龙局是做什么的?”
萧暥点头,上回就听谢映之和容绪云里雾里打哑谜似的说了一通,而潜龙局在《庄武史录》里也是一笔带过的。所以这到底是什么?萧暥看向谢映之。
谢映之道:“我也不清楚。”
靠!谢玄首你不知道,上回你还给答应下来?
谢映之道:“我未曾去过,所知都是传闻。潜龙局每十年开一局。上一局是先帝后元二年。”
后元二年,萧暥顿时明白了,难怪谢映之不知道。看他现在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十年前还是个小朋友,当然不可能去潜龙局。
但十年前,也正是王贵妃得宠于圣前,王氏权倾朝野的时候。那时候容绪约莫四十岁左右,手握盛京商会的天下财货,取道花丛风流放纵之时。
“参加潜龙局是有要求的罢?”应该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得有个邀请函什么?
谢映之纠正道:“主公所说的是入局。”
然后他闲闲一摆衣袖道,“没有什么特殊要求,王宫贵胄,诸侯世家,文人名士,江湖豪侠,只要拿得出彩胜,也输得起,就能入局。但这彩胜并非银钱,而是世间的奇珍。”
萧暥懂了,所以此番容绪是自掏腰包拿出珍宝充作彩胜,请他去潜龙局玩,赢了珍宝算他的,输了容绪的彩胜就打水漂了。
再一想,这不但是有钱,还得有品位,这拿出的彩胜入得了主办方的眼。
谢映之又道:“潜龙局自景帝末年始,每十年一次。汇集九州珍奇,包括灵丹妙药、神兵利器、卷轴古谱,乃至于名马名酒,绝世美人。”
萧暥在心里翻译道:这大概是世博,不对,九州博览会?
但说博览会,也不像,听谢映之和容绪前番的话意,更像一场赌局,赌的不是银钱,就是这些罕见的奇珍。
谢映之淡淡道:“孝景帝末年,国势隆盛,财货富足,奢靡攀比之风日胜,才形成了潜龙局。”
萧暥明白了,那些王侯贵胄挥金如土,金钱对他们来说腻味了,只有这些奇珍异宝、名马美人才能激起他们的兴趣,开潜龙局玩的就是刺激。
一来可以观摩珍奇,二来豪赌一把,也暗含着相互攀比的心态。
可谁料到,这九州的奢靡之风鼎盛之时,也已埋下了日后大厦倾颓的祸根。
到了幽帝时期,大雍朝表面繁华之下已是遍地疮痍,王侯世家穷奢极欲,拿白蜡当柴火烧。普通百姓贫困潦倒,难以维生,他记得原主小时候就是缺衣少食,乃至于饿极了去偷军粮吃。
盛世之时有盛宴,只是他没想到,如今天下纷乱,遍地烽火,这潜龙局竟然能照开不误?
他脱口问道:“潜龙局的主办方是谁?”
谢映之一诧。
“咳,我是说庄家是谁?”
“不知。但据说每一回潜龙局压场的彩胜,都由……”谢映之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暥一眼,接着道,“由主办方提供。”
萧暥听他说得那么流畅,心里微微一摔,赶紧虚怯地捂紧马甲,转移话题道:“在众多珍宝中脱颖而出的成为头筹,会是什么奇珍?”
谢映之道,“十年前的那一局,是单于铁鞭。”
萧暥一惊,单于铁鞭?!
那玩意儿被他在月神庙弄丢了,等等,他还以为单于铁鞭以前一直在北狄人手中。原来居然不是!
“景帝年间,大雍实力鼎盛,曾大败北狄,师厓单于归降,献上单于铁鞭。十八部落从此分裂。”
萧暥记得《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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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史录》中将孝景帝描写成一位具有雄才远见的君王,只是他的儿子幽帝不怎么争气。到了幽帝末年,大雍已是一栋表面浮华的危楼,王氏牟利,朝廷腐朽至极,乃至于曾经作为战利品的的单于铁鞭,都落到了在潜龙局成为彩胜的地步。
“当年的那场潜龙局,呼邪单于冒充北狄部落骨都侯,赢回了铁鞭。”
是老狼王!萧暥心中暗震。
他在北狄王庭跟老狼王交锋过,此人狡猾狠辣,他差点被逼得曝露身份,最后还是借阿迦罗之手除掉了他。
想那老狼王当年也是春秋鼎盛的年纪。他于潜龙局赢回单于铁鞭,三年后,就掀起兰台之变的连天烽火。
想到这里,萧暥隐隐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每一回的潜龙局,似乎冥冥中暗示九州的运数。亦或是那个幕后的主办者极富眼光,他扔出的头彩,往往隐含着对未来时局走向的暗示。
结果十年前这一局成为了繁华落幕、大厦倾颓前的最后一场盛宴,帝国上空阴云密布,最终胡马踏破关山,烧尽盛世繁华。
一念及此,他忽然问:“今年开局的彩胜是什么?”
谢映之道:“帝王之剑。”
萧暥心中一震。
他在书中看到过,这柄剑后来是武帝的佩剑。
“帝王剑,自太\祖皇帝始,与传国玉玺一同,乃国之重器。”谢映之道,
传闻帝王剑上诛昏君,下斩佞臣。
深夜里,萧暥心中寒凉。
上诛昏君,原主弑杀桓帝。下斩佞臣,最后原主自己也死于狱中。
最后武帝收回帝王剑。
帝王剑在兰台之变的烽火中就失踪了,今年那个庄家,在这个时候,抛出这柄帝王剑是隐含着什么意思?
他想到这里,猝不及防的一阵心悸袭来,按着心口,脸色清惨地掩唇低咳起来。
谢映之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眸中流露恻怜,遂起身给倒了一杯桂花茶递给他,修长的手指抚着萧暥清瘦的背脊,力度均匀地揉按着,声音轻如羽落:“主公,我们去那里不是为了帝王剑。”
萧暥问:“那是为了什么?”
在朔北大营时,谢映之就和魏西陵说起过一件事。
他自从一段时日的细研下来,千叶冰蓝的治疗方法和苍冥族的秘法殊途同归,而且治疗之后都不能立即恢复,需要长期修养,萧暥做不到。
前世北伐帐前,两军对峙时,萧暥病发,谢映之情急中使用了非常之法为他治疗。乃至于修为大损,不能护他到最后。只能留给他一纸信笺,一瓶假死之药。最终也没能保全他。
“我回来后一直在研究,有没有方法可不必如此,就能替主公治疗。”谢映之思忖着轻声道,“也许可以去潜龙局上一寻。”
萧暥听得有点懵,眨了眨眼睛问道:“不用做什么?”
谢映之抬手漫不经心地理了理他耳边的散发,又抽出枕下那本梦栖山辞话塞在他怀里,“主公不必知道。”
说完飘然走了。
萧暥:又说话说一半。
***
琉璃云母屏架上蒙着轻柔的绢丝,上面绘着庭院曲径,朱阁游廊。假山芭蕉之间,有七个美丽的女子,或嬉笑打闹,或倚栏出神,或花间小憩,笔意灵动,惟妙惟肖。
这绢丝的织法极为讲究,随着光线的变化,屏风上的女子的衣衫会随着一天中的清早、午后、深夜三个不同的时刻变幻。
容绪站在屏风前正摸着刮得干净的下巴出神。
“此物是前朝所留下的美人容华绢丝云母屏风。原本是在倾颜阁的画室里,据说来此的宾客,一半都是来一睹这展奇画的。”一道清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生怎么把它移来朱璧居了?”
容绪颇为意外,赞赏道:“你倒是知道得挺多。”
然后他叹气:“怕是要易主了,所以移来朱璧居,再欣赏几日。”
“难怪我观先生眉宇间似有烦忧?是有人想先生讨要此物?先生又不便拒绝。”
容绪道:“年岁将末,陛下言辞之间,是想向我讨要这展屏风作为岁礼。”
贺紫湄嫣然一笑:“先生舍不得割爱?”
“倒不是舍不得一折屏风,而是我近期要赴个会,这屏风已经许了出去,不好收回。但是不给,免不了陛下又要冷嘲热讽一番。”
贺紫湄想了想,道:“这简单,先生另选一件岁礼。”
容绪摇头:“陛下是喜欢这屏风上活灵活现的美人,其他的物件恐怕不得圣心。”
这也难怪桓帝,这宫中都是侍卫太监宦官,宫女都没几个长得好看的。
贺紫湄道:“先生另选一件宝器,我去替先生献宝。”
容绪立即摆手道:“不可。”
他打量着贺紫湄,这姑娘的容色,一进宫岂不是羊入虎口,桓帝是绝对不会放她回来的。
“这些日子,我得容绪先生收留,甚为感激。也没有其他的方法能为先生分忧。”
容绪叹气道:“多谢姑娘好意,你不知道当今陛下……”
桓帝阴阳怪气,喜怒无常,薄情寡意,还有点秃……实在是太委屈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了。
贺紫湄道:“我如今无亲无故,幸得先生收留教习歌舞,将来若能得宠于圣前,也当尽绵力为先生在圣前多进美言,安抚圣心,使得先生少添烦忧,也权当报答先生。”
容绪被她这番话说得心念一动。
前阵子皇帝还讽刺他献美,他针锋相对地嘲笑了皇帝秃。搞得彼此不欢而散。
现在若他真给皇帝向上如此美人,必然能哄得皇帝心情大悦,不就什么都听他的了。
再暗暗思量起来,这姑娘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若真的能侍奉于圣驾前,虽然身份低微,当不上妃嫔,但是以她的容貌,当个美人、才人还是可以的,加上皇帝没有后妃,她就等于是独宠后宫了。将来他岂不是可以暗中借这美人对皇帝施加影响,让皇帝以后老老实实听话。
贺紫湄站在美人画屏前,蛾眉淡淡扬起,她要当皇后。
***
断云崖
月光下,牢狱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垂着头的人,带着惨白的面具一动不动像一座石雕。
卫宛走进狱中,发现那面具已经和脸面黏连在一起。
他费了一番工夫才把面具取下。身后的两名弟子不约而同后退了半步。
那是一张没有额面的脸。
东方冉并没有全部剥取,算是留了余地,他只取了眉眼部分。使得余下的轮廓还能辨别出这个人是魏燮。
卫宛眉头紧拧。
他今日收到公侯府的知会后,立即来岩牢查看。
东方冉逃脱了,岩牢里关的人又是谁?
这一看之下,果然,又是一出桃代李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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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宛了解东方冉,他只取部分额面并非是善心,而是魏燮的脸是武将的脸,黝黑粗粝,下颌胡子拉渣连成草原,东方冉嫌弃。所以只取部分,下半张脸就以络腮胡子遮盖。
此时的魏燮,除了用挥舞的拳头表达愤怒外,已经不会说话了。
为了防止他泄密,东方冉必定给他用了药。
卫宛道:“带到漓雨水樹,请意初看看。”
方氏府邸,
方宁已经全部交代了。
当时他和魏燮,东方冉被关在一起押回玄门。他和魏燮是世家子弟,关一段时间以示惩戒后就会被放出去。
东方冉说服方宁,以教他秘术为条件,和魏燮互换了身份。
他们在魏燮熟睡之际,以秘术手法神不知鬼不觉取了部分面皮,又给魏燮戴上了白面具。之后,方宁又借着剿匪,让假的的魏燮在虎啸崖失踪。来个查无实据。
方胤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已经知道没求情的余地。
方宁脸面毁了,又被横梁砸成重伤,已是废人。
“西陵哥,救我,救救我……”方宁抖颤着去拽魏西陵的袍摆,“东方冉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我完全听他摆布了。我……我不知情啊!
魏西陵道:“此事我已知会玄门,如何处置交由卫夫子。”
方宁这张脸,医官无计可施,只有玄门之法也许可以一试,但方宁放走玄门重犯,不可脱罪,公侯府也绝不包庇。
第283章楼船
到了出发的日子,大清早,容绪备了香车宝马,亲自登门来请。
他一袭赤金色牡丹衣袍,腰系金缕带,头戴紫玉冠,还用了浓郁的熏香,萧暥有一种他要去相亲的错觉。
时隔大半年,容绪再次见到萧暥时,也着实怔了一下。
他随意穿了件居家的素色衣袍,没有束腰带,不修边幅,头发随便拿了根带子在脑后缚了下,显然刚从被窝里起来,还有些蓬扎扎的。
萧暥觉得自己就是个邋里邋遢退休赋闲的老兵油子。可容绪看来,不束腰带,更显得身段更加清修颀长,长发如水波般垂到腰际……
他一双眼睛熠熠发光,忍不住上前几步,爱不释手地托起一束青丝,“彦昭,这是如何使得?”
萧暥脑阔疼。
特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总不能说他当了七八天世子妃,编了满头小辫子,搞出一头绵羊卷,现在好不容易变成大波浪了?
看着容绪两眼放光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很快满头脏辫子的造型就要风靡大梁乃至九州了。这画风有点美。
“你到朔北放一圈风筝也是这样子。”萧暥不客气地抽回头发,
容绪觉得不是好话,赶紧闭了嘴,稍微端正了点容色。大半年不见了,他不能显得过于操切,性急吃不到热豆腐的。
“此番彦昭平定北狄,扬我九州之志气,我备了区区一点见面礼。”
萧暥挑起眼梢,就见容绪拿出一叠的票据,约莫估计,三万金!
容绪做事周全,钱庄的票号相当于支票,可自行去取,直接拨为军费,就避免了受贿的嫌疑。
萧暥收了礼,才客客气气请他坐下,他穷,不得不为一点军费折腰。
“午后启程,容绪先生来这么早?”怀疑语气,带着深藏不露的敌意。
容绪知道小狐狸还记得夺城那事儿,心里不痛快。
他道:“我知道金银俗物入不了彦昭的眼。”
萧暥:不不,他就喜欢俗物,军费还缺一个大口子……
容绪故意卖个关子,“呈上来。”
片刻后,一展精美的云母屏风出现在眼前,只见屏风中,廊下阁前,五六位各色佳人或娴坐小憩、或游玩嬉戏、或倚楼望远,皆宛如眼前,呼之欲出。
萧暥一怔,卧槽,这是古代的光栅画!
容绪道,“此番潜龙局,以彦昭的手段必胜出,这屏风和潜龙局中的诸多珍宝,都是彦昭的收藏。”
容绪见他没答话,似乎还在琢磨着绢丝屏风,想了想,似乎明白了,“潜龙局上宾客如云,不乏窈窕佳人,以彦昭的风仪,必有佳人相邀……”
萧暥蓦地抬头瞥了他一眼,他说的是……艳遇?
还有这好事?
萧暥想到这里,赶紧打住,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地道。魏西陵相个亲他都要酸溜溜地戳他一下,他现在算什么?背着魏西陵去风月雅会?
容绪悄悄观察着他的神色,就见他垂着眼睑,勾着眼角,眼珠转来转去,有点心神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暥可怜兮兮地想,他就这点小心思,平时整天在军营里跟一群大老粗在一起,太久没看到姑娘了。他也没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光是能看看,都美滋滋的。
容绪眼底细细观察着萧暥的神情。看来小狐狸春心动了。
“不过彦昭此去,还是要修饰一下容颜。”
萧暥顿时明白,和上一回参加冬日雅集一样,他需要修容,以免被人认出来。
所以,容绪今天一大早来就是专程来给他化妆的?
萧暥寝居里有一座精美的妆台,三面立体的镶玳瑁琉璃的公主镜交相辉映,方便多角度观察容颜,设计理念非常现代。
容绪娴熟地打开妆匣,里面胭脂水粉黛笔等等一应俱全。几十个色号任君选择。
这大半年来,容绪商会下面的几家如娴梦坊、玉蓉斋等脂粉铺子,每每有新款的的胭脂水粉上市,都会给萧暥送来一份尝新,久而久之,几个妆匣都装满了。
萧暥心想,都是给他未来的媳妇准备的,没毛病。
云越给他打了温水进来,侍候他洗了脸,挑眉斜眼看着容绪。
容绪不跟小孩子计较,抬手悠悠拈起萧暥的下颌,手指抚过他的脸颊,轻轻掐了掐。
萧暥被摸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刚要攥住他腕子来个伤筋错骨。云越已跃步上前,佩剑出鞘三寸,“容绪,你做什么!”
容绪从容不迫道:“彦昭的皮肤状态,需要保养了。”
云越:?
萧暥:草……
容绪不紧不慢分析道:“朔北严寒,风沙凛冽,彦昭的肌肤柔嫩,所受伤损比一般人更大。需要善加养护,我给你配置了些金丝燕窝提取的凝脂香露……”
萧暥翻译过来就是,你的脸皮还不够厚,风沙里容易受伤,最好在上妆前做一个面膜……
萧暥被他说得一阵恶寒,端着爪子一时忘了要做什么。
容绪建议他靠在榻上,转身从自带的妆匣里取出一个玲珑的青瓷小罐,置于案头。
打开莲花型的盖,萧暥就闻到了一股馥郁的香气。
容绪用手指捞出一团团如同棉絮雪花般的凝露,在萧暥脸上涂匀,不轻不重地揉按着,只觉得手中触感肌理细腻,润泽中仿佛有莹莹的珠光闪烁。
容绪有些心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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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起来,不禁俯身贴近他耳边,悄声问道:“上次的牡丹白玉台彦昭用了吗?”
萧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台?哦,那个灯柱啊,四周雕琢的牡丹花倒是圆润饱满,挺好看的……
“用了几天。”
容绪手下的力道微微一重,呼吸跟着紧了紧,不怀好意地追问,“彦昭更适宜用哪个?”
什么哪个?萧暥莫名其妙。
“那玉柱里面还嵌套有两个小的,尺寸长短不同,花纹也更精细繁复。”他的话音暧昧不明,手心的热度让萧暥有点不自在,眼中浮现窃喜,“莫非彦昭没有发现?还是说……”
“断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外传来。
容绪一惊,蓦地回头,就见谢映之袍袖飘飘,施然走了进来。
他一边闲闲取过案头的青瓷罐闻了闻,一边随意道,“怪我不小心,弄断了。”
容绪愕然看向萧暥,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擦黑,眉毛狂跳,“你们?还一起用?还弄断了?”
谢映之放下瓷罐,道:“如果我猜的有错,这玉露其中三位药材都是焕容丹的成分。”
卧槽!萧暥顿时从榻上跳起来,焕容丹不就是能把他变成女人的玩意儿?
云越一把揪住容绪的衣襟把他提起来。
“内服和外敷是不同的。”容绪汗涔涔道,
谢映之点头,“主公可以试试。只是容绪先生揉按的手法不对。”
然后他一拂袖在榻前坐下,“我来。”
谢先生一上手,萧暥就明显感觉到差异了。
他手指似轻若无物,却又在某些穴位上极为精准有力,按揉得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谢映之身上清雅的香气和那玉露馥郁的浓香交织在一起,如冰似玉的指尖偶尔掠过他的唇,萧暥不留神舔到了。他当做是果冻了……
谢映之觉得指尖湿润柔软地一下,“主公?”
某狐狸心虚地长睫霎了霎,他是不小心,不算骚扰……
谢映之叹气:“玉露不能吃。”
然后转头对云越道:“取水来,给主公漱口,再吩咐徐翁,把早点端进来。”
显然,萧暥起床到现在,饿了。
容绪第一次作壁上观,心情复杂。看起来萧暥的这个主簿在府中权力颇大,不仅随意支使云越,先前还凶巴巴的小狐狸,在他面前居然乖巧起来?
敷完了面膜,就要化妆了。
谢映之并不会化妆,好整以暇地在旁看着。倒是一边挑眉瞪眼的云越,让容绪感到压力很大。
萧暥抬着一张清媚的脸,表示要画凶一点,威风点。
施粉,涂脂,一番描摹下来,容绪正要提笔点唇。
“我以为主公的唇色浅淡,若施朱丹,过于浓丽,反倒污了容色。”谢映之道。
萧暥:对对对,特么的他一个大男人画什么口红!
容绪刚才就对谢映之颇怀微词,反驳道:“彦昭姿容本就妩媚。”
谢映之道:“并非如此,主公容色如春寒里一点红梅,浅媚中带着冰峭的锐意,先生这样描绘舍本逐末,我认为不可取。”
容绪还不及再驳他,只觉得清风拂袖,手中的丹朱不知道怎么,变戏法似的落到了谢映之手中。
谢映之蘸取少许丹色,提笔在柔淡的唇间一点,又浅浅晕开,如丁香噙泪,似豆蔻含香。
萧暥只觉得唇间凉丝丝痒痒的,随后瞥了一眼镜中,靠,咬唇妆!
谢先生你真是可以!
旁边的云越看得出了神,不得不承认在发掘主公的秀色中,谢先生更胜一筹。
而且谢映之一举一动泰然自若,毫无邪念。
萧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啊,谢先生这是在学化妆?
谢映之向来对任何新鲜的事物都充满了兴趣。
所以谢玄首,你学化妆想做什么?他忽然有种细思恐极是怎么回事?
……
片刻后,谢先生已经对化妆之道非常在行了。
“眉间花钿就不用了。”
容绪:“那么唇边两点面靥。”
谢映之:“眼梢点一颗小痣更好。”
萧暥:……
大半个时辰之后,萧暥看着镜中的容颜,深吸一口气。
既清澈纯净,又魅致入骨,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糅杂在一起,在他脸上短兵相接,不相上下,居然还不违和。
只能说是原主的颜值太能打,这算什么,淡妆浓抹总相宜?
化妆完毕,容绪取出了专门为他准备的华服。
萧暥见到那件衣袍时,满脸拒绝。能不能别那么浮夸?
那衣衫是罕见的渐变色,那面料轻柔若云,光华流溢。
“孔雀?”谢映之颇感兴趣道。
柔软的衣袍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翠羽金丝,流光溢彩。
萧暥:是绿的!
“并非。”谢映之莞尔,解释道,“此为碧海青天色。”
具体说是蓝绿渐变色,从青空到碧海渐渐过渡。
谢映之和容绪同时看向他,试试?
萧暥:这次他们怎么这么默契!
萧暥绕到屏风后,细看之下,简直服了,这衣衫还是内衫外袍一套,都设计了。里衫是雪白的丝帛,轻柔如羽。
萧暥拿起衣衫谨慎地摸索一遍,有没有给他夹带私货。可这一摸索,他就懵逼了,这衣服怎么穿?
隔着屏风,容绪悠然道:“为了孔雀图的完整,我把珠扣都设在背后,彦昭可能够不到。”
说着他起身,笑容可掬,“我去为彦昭试衣。”
“不劳容绪先生。”谢映之淡漠看了他一眼。
云越会意,立即盯住容绪。
片刻后,萧暥老脸通红,谢先生亲自替他更衣……
缓带轻解,露出肌理细腻骨肉均匀的身躯。
屏风后狭小的空间里,萧暥有些冷,还有些尴尬。
谢映之倾身靠近他背后,双手轻若无物地滑过他的腰际,合上衣衫,“主公当把柔剑藏于衣带中。”
萧暥心中一沉:“有危险?”
轻暖的气息拂到他后颈,“上一次潜龙局,引来烽火盛京,胡马踏破关山。”
微凉的指尖顺着他光洁的脊背,一路往下,一颗一颗扣上珠扣,“今次这一局,主公想过是为谁设的吗?”
他动作轻巧如蜻蜓点水,若即若离,偶尔指尖轻触肌肤,像落上了细雪,激得萧暥背后又痒又酥。
另一头,容绪望着烛影下,屏风后影影绰绰交叠的人影,忍不住问旁边的云越:“你们这位主簿先生,一直是这风格?”
云越脸色微变,讽道:“不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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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
穿着好后,两人一前一后从屏风后出来。
容绪刚才还面色莫测,这下顿时眼前一亮,仿佛是枯竭了半年多的灵感,忽然鲜活起来了。
那衣袍极为修身,从肩膀到后背,将他的身形勾勒地淋漓尽致,下袍随着孔雀般华丽的尾羽展开,更显出他腰细腿长,妙到极致的比例。
萧暥瞥了眼镜中,真是不忍直视,怎么觉得他这个模样去潜龙局,要出事!
***
江州
案头叠放着最近筹集的军械粮秣登记卷册,这几天魏瑄一直埋头于公务,只有这样才能将体内躁动不安的魔气压制下去。
方府的家宴又一次将他的心魔引出,每一次心魔牵出,他的实力都会比以往更强,也更难以控制。他只有借助摒除杂念,专注任事,才能维持住心神的宁静。
他行事风格也越来越像魏西陵,务实严谨,生活极有规律。天不亮就到州府处理公务,上午魏西陵在军营,他不去打扰,到午后,准时带着每天处理好的公文去他书房。
“皇叔,二十万金已经备齐,这是这段时间招募的新兵名册。来年开春后,就可以练兵了。”魏瑄道。
魏西陵接过来,一页页翻阅。以往还能够从中指出不足和要改进之处,现在,无论是军务还是庶务,魏瑄都几乎处理地无可指摘。
书房里陷入寂静,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魏瑄的目光从魏西陵身上转向案头的那对小跳蛙。不由自主地又想到那人,心浮意动间备受煎熬。
他赶紧遏制住自己的浮思游念,抬头间就见魏西陵静静看向他。心中跟着一紧。
魏西陵放下案卷,只道:“无需等到开春,冬季雪原,正好练兵。”
魏瑄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幽燕之地秋后就是严寒,这是要让士兵提前适应寒冷的气候中作战。
“我们的备战时间紧迫。”
新招募的军队,训练也要数月,而且江州的百姓安居乐业惯了,不像中原常年战乱,很多百姓都会一点格斗技击之术以防备不测。
“而且这些新招募的兵士没有实战经验。”魏瑄面有忧色,
没有实战经验,第一次作战就是北伐大战。对手是北宫达的熊豹营。
“谁不是从新兵开始。”魏西陵道。
当年萧暥刚刚从军,扎下营寨,他就拉着几个家境不错的士兵玩六博。
这些人是世家子弟,从军主要是拿军功好晋升,家里常会给他们捎好吃的。萧暥三下两下赢了一堆蒸肉、鱼酱、糕饼果脯。
晚上,魏西陵回中军帐,看到这满案头的食物,眉头微微簇起。
“西陵,我赢来的。”萧暥斜靠在他的椅子里,嘴里叼着一尾山椒小鱼干,“吃不吃?”
魏西陵:“军中禁止赌博。”
萧暥跳起来:“没赌钱啊。”
“物品也是,赌博所获一律上缴。”
萧暥急了,卷起桌上的食物,“那我自己吃了。”
第二天,点卯。萧暥没到。
魏西陵到他的军帐里,发现某人还没起床。
“卯时点到,你不知道?”
萧暥表示,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魏西陵:“刘武,把军规拿来。”
萧暥瞅了眼:“太长不看。”
但就是这样鸡飞狗跳的两年里,萧暥打仗大胜十六次,小胜三十九,已经是骄人的战绩了,如果他继续留下,将来公侯府里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成为魏西陵的股肱兄弟,成为以实战军功晋身的名将,然而,他跑了。
魏西陵当时想要北上,把他抓回来。
魏淙道:“让他去吧,我给秦将军打过招呼,不会让他造反的,他到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就会回来。”
魏西陵放手了,那一放手,竟然就是一生。
萧暥再也没有回来,之后,他就成了弑君祸国,天下声讨的乱臣贼子。
……
魏西陵深深凝眉,这一世,不会再放手了。哪怕为他厉兵秣马,剑指中原。
这时,魏瑄忽然问道:“皇叔听说了潜龙局吗?”
魏西陵道:“知道。”
今年的彩胜是帝王剑,居心叵测。
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
每次潜龙局,为了保证博弈的公平,不会提前公布盛会的地址,参与者都会在最后收到一份密封的卷轴,类似于地图指引行程。这次的地点离开大梁有点远。
出发的时候,刚到正午,容绪先生的马车一如既往地宽敞舒适,不怕旅途劳顿。
“景康年间,皇家御工坊,先生好格调。”谢映之说着洒然上车。
容绪懵了,“主簿先生也一起去?”
途中需要七八个时辰,三人同行,容绪实在无话可说,过于乏味,谢映之提出玩六博。
这下又把容绪坑惨了,一路玩下来,萧暥约莫替他算了算,京城繁华地段几座宅子飞了。
到了地点时,已是深夜。竟是个一望无际的大湖。
湖边有临时搭建的车马彩棚,雪白的芦苇间,一窜窜的风灯垂落水面,倒影着粼粼湖水,照出岸边人影浮动,颇为热闹,萧暥不由想起了旧时秦淮夜景。
渡口停着一艘奢华的楼船,三层琼楼凤阁,张灯结彩,雕栏画柱。
豪华游轮?莫非此番潜龙局竟是在水上?
他正看得眼花缭乱,一名小厮急匆匆上前,不知道跟容绪说了什么,就见他脸色惊变:“不妙,此番我带的彩胜屏风不翼而飞了。”
第284章彩胜
美人屏风丢了?萧暥这下也愣住了。
容绪冷汗涔涔地解释道:“可能夜间行路,方向错了。”
萧暥听到这里,简直一口老血,你能再不靠谱一点?
其实也不全怪容绪,他是个细心人,一般携带贵重宝物,他会沿途关注各方面的情况。可是这回一路上都在跟主簿先生玩六博。
容绪原本自认为无论是棋艺和博戏都是一把好手,结果纵然他绞尽脑汁应对,还是连输了几十局,晕头转向。
乃至于他都没留神后面装载彩胜的马车。加上途径曲阳境内,这一段路多山谷岔道,没准就是赶车的马夫没跟上前面的车队,迷了路。
但是没有彩胜,就不能登船。
萧暥刚想回头去问谢映之的意见,一转身,才发现谢先生早就不知所踪了。萧暥心道,难不成回头去找了?不像谢先生的作风啊?
湖边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禁紧了紧披风。
此时正是夜半,冷月孤悬空中,照着湖滩上白沙似雪。
旅途奔波了一晚上,半夜三更被撂在这种地方,又冷又困乏,滋味实在不好受。
“彦昭放心,我已经派人折回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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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容绪说着见他裹着披风脸色冻得苍白,见机悄悄挨近了些,极为体贴抚着他的背,“彦昭莫要心急,先上马车休息片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可别凉着了。”
他说着就趁机去摸萧暥的手,可是袍袖却不知怎么的被旁边的树丛勾住了。他厌烦地扯了扯,没有动,一回头,就见月光下,寒瘆瘆的枯枝间竖着一张惨白的怪脸!
容绪大惊失色,倒退两步滑倒在地,压倒一大片棘草。
抬头间,就见谢映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里摆弄着一个面具,几只夜枭扑棱着翅膀从乱树丛中惊起。
容绪当然不能说被这种东西糊弄一跳,悻悻地抖着袍袖站起身,心道,此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谢映之温和地替他弹去衣袍上的泥尘,“不过是丢了一扇屏风罢了,朱璧居堆金积玉,容绪先生不要如此激动。”
容绪吃了个哑巴亏,窘迫地连连摆手,表示没激动,没激动。
“先生刚才去哪里了?”萧暥问道。
“随意在四周走了走。”谢映之说着把面具收了起来,
所以…他刚才散步去了?萧暥服了,半夜三更被撂在河滩上吃西北风,谢玄首还有心情闲逛。
“如何登船,两位想出办法了吗?”谢映之真诚地问。
萧暥:……你不是谋士吗?
容绪头大,还能有什么办法?
美人屏风就这一扇,要入潜龙局,提前都要把彩胜登记在册的,经过局主的认可,方才能够入局。现在就算他想要换一件珍宝登记,也不符合登船的规矩了。
除非他们能把美人屏风找回来。
可是这一路至此几百里地,回头去找屏风的家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眼看时间已经不够了。
楼船卯初启航,此处只是途中一个停泊载客的渡口。
离开天亮,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河滩上的人越来越稀少了,宾客们陆陆续续都开始上船。
又过了片刻,寒雾弥漫的水面上传来低沉的号角声。这是在提醒石滩上仍旧滞留的人,楼船就要启航了。
萧暥望着湖面上华光璀璨的庞然大物的倒影,有点惆怅,真想上去看看啊……
但是到了这会儿,彩胜还是没找回来,基本是没戏了。
所以他们此番跑了几百里地,只是在河滩上望一眼豪华游轮。近在咫尺,却不能登船。
算了,好在大家都平安,也没出什么事,就当做出来兜风罢。
萧暥向来很想得开。尽管冬夜里兜风几百里地有点酸爽。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谢映之淡淡道。
容绪不抱希望地看向谢映之,沮丧道:“先生还有什么办法?”
谢映之从容道:“容绪先生登记的彩胜是什么?”
容绪心道这还用问:“美人屏。先生见过。”
“是美人。”谢映之不动声色纠正道,随即淡若无物的目光掠向萧暥。
此时,萧暥正挑着眼梢,专注地瞟着旁边食摊上的山楂枣泥糕。
虽然没机会上船,但他发现这河滩上的吃食竟然不少。
这楼船在这里停得一久,人来客往间,居然吸引了不少摊贩。四周弥漫着热腾腾的白烟,让他忽然想起了以前小区楼下的商业街,店铺前的各色烧烤,鸽蛋圆子,桂花拉糕。忽然间有些怀念。
此时,月光黯淡,他站在一片树丛下,影影绰绰的之间如轻云蔽月,仍藏不住绝伦的秀色。
历次潜龙局上作为彩胜的,不仅是珍奇宝物,还有绝色美人,萧暥这姿容称得上世间殊色。
容绪看着还浑然不知的小狐狸,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地道。
他是个商人,生意能做那么大,基本的诚信还是要讲得。现在若这么做,跟把合伙人骗来这里然后卖了有什么区别?
这种事是经商大忌,传出去有损他的声誉。
他用口型质疑谢映之道:你这不是卖主吗?
“这也是权宜之计,不然,我们这就折回去?”谢映之说得轻描淡写,显得毫无心理负担。
容绪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有把握哄住了小狐狸,到时候不会炸毛。
从一开始容绪就发现,萧暥和他那个主簿,关系颇为微妙,小狐狸在他面前乖巧得很,甚至有点一物降一物的意思。
但还有个问题,容绪担忧道:“但万一输了怎么办?”
这潜龙局里深不可测、卧虎藏龙,来的都是九州的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如果把小狐狸当彩胜输掉了怎么办?
“我不会输。”谢映之很有把握。
容绪想起来,刚才在马车上,这位主簿先生赢了他一路,不仅博弈技巧高超,简直洞悉人心,他说这话还真是有底气的。
容绪咬牙默默点了下头。
而且这场潜龙局,若是错过了,还要等十年。
萧暥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都眼神默契地看着自己。心道:怎么了?不就想吃块山楂枣泥糕,你们至于吗?
谢映之莞尔道:“主公,船上什么美味都有。”
第285章估价
烟波浩面的湖面寒雾沉沉,冷月如霜,照着渡口芦苇白茫茫一片。
三层的豪华画舫如同琼楼宝阁,煌煌灯火倒影在暗沉沉的水面,如同银河泻落九天,撒落千点星辰,随着波涛涌动。
萧暥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不让上船,现在又允许了。大概谢先生总是有办法的。
风帆已经张满,走近了,他才发现庞大的船体四周还密布着两排整齐的船桨,这是隆冬季节,刮的是北风。张起风帆,看来这船是要南下。
这里只是其中一个载客的渡口,楼船即将前往下一个渡口,要等到所有宾客都到齐了,盛宴才正式开始。
萧暥以往没有登上过豪华游轮,在现代他觉得自己约莫也挺穷的,跟人合租在一栋老式的公寓楼里,地段倒是繁华,他喜欢热闹,小区楼下就是繁盛的商业街,各式的中西的餐馆、糕点小吃、零食铺子不一而足,人来车往间,最大的好处,就算是深更半夜里也能觅到食。
——虞兮正里P
上船登楼,楼船内部典雅富丽,十五连盏铜灯交相辉映,映照着白玉栏杆围绕着的舞榭歌台。仰头望去,三重游廊盘绕着富丽精美的彩绘金顶,游廊上各色华服的贵人们络绎不绝。
接待他们的是一名衣着考究的中年人,面白无须,容绪称他为金先生。
萧暥猜测应该是这里的管事,或者迎宾之类。
他不善应酬,更不习惯那位金先生用鉴赏的目光细细打量着他,那眼神类似于珠宝行的鉴定师或者拍卖行的东家打量着一件价值不菲的藏品,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于是干脆就踱开了。
金先生这才缓缓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白玉牌放回了案头的雕花檀木匣里,又取出一串镂金钥匙。
“琥珀?”谢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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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饶有趣味道。
“阁下好眼力。”金先生笑了笑,钥匙的一端镶嵌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虫珀,里面的小蜘蛛栩栩如生。
金先生用这琥珀钥匙打开了一方象牙小匣,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玉牌,玉牌雕琢精美,四周镶嵌着鎏金云纹。
金镶玉?容绪眼睛一亮。
潜龙局有一个不成名的规定,局中的所有彩胜,入局前都会由金先生估价,按照估价的不等,以不同的玉牌来区分。分为青玉牌,白玉牌,金玉牌。
因为潜龙局中珍宝甚多,原本的美人屏风,容绪估计也就是白玉牌,而如今金先生取出的金玉牌下还垂着水晶流苏,这是意味着那是顶级好货。遇到这种有价无市的珍宝或美人,一般都是是二比一,甚至三比一进行博弈的,也就是用两三件金玉级的宝器,来换这世间殊色。
金先生笑容可掬道:“其实仅他这一身锦带华服都足够换上一枚玉牌了。”
容绪知道他这话不是当真的,客气道:“不瞒金先生,这是我亲自制作的衣裳。”
“容绪先生真是有心了。”金先生说着又别有意味地一笑,颇有点为他担忧道,“舍得割爱吗?”
容绪道:“我这位主簿专工博弈之技,我自然是有备而来。”
言外之意,他有把握,至少不输。
“哦?”金先生吃惊地看向谢映之。
谢映之恍若未闻,慵散地探手取过玉牌,系在萧暥的腰带上。
琳琅美玉衬着盈盈的腰身,垂下的流苏随着他的步履轻轻晃动,倒是好看。
“为什么我要挂着这个玉牌?你们怎么不挂?”萧暥发现被区别对待了。
容绪脸色一僵。他不敢说,因为彦昭被你家主簿卖了,如今待价而沽啊。
谢映之和颜悦色道:“只要有一个人佩戴就可以了。”
萧暥似乎懂了,难道这是团队票?只要有一个人验票通过就可以了?
容绪一边暗中眼神表示:这迟早包不住的,你打算怎么收场?
谢映之从容不迫:“先回客房休息。”
此时,外头天光微明,容绪折腾了一晚上也是腰酸背痛,心道不如休息好了再做打算。可他回首之际,却发现萧暥不见了,
“子衿?”容绪心中猛地一沉,才一转眼,人去哪里了?
但小狐狸那么凶,总不至于被劫色了罢。
谢映之失笑,某人还没吃到山楂枣泥糕。
要说这豪华游轮就是不一般,即使是放置货品的地方也格外讲究精致。与河滩上的小货摊不能相比。
萧暥站在一个移动的多宝格前,这简直就是火车上的售货小推车了。
但火车上的食物以矿泉水、方便面、鱼皮花生、泡椒凤爪之类的为主,味道实在不敢恭维,货品也都是些儿童玩具,再不就是袜子牙刷,但这里完全不同,太有逼格了!
那多宝格呈六瓣莲花形,可以一分为六,从中轴展开,每一个格栅上分门别类,错落有致地放置着不同的货品。从零嘴点心、时令瓜果,到各种精致的古玩宝器,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萧暥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吃哪个。
“公子可有中意的?”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萧暥回头就看到一名衣着锦绣的男子正打量着他。那人五官算得上英俊,但眉眼间距近,眉弓突出,眼窝深藏,给人一种鹰视狼顾的感觉。他中等身高,却很壮实,看来也是通晓技击之术。这不奇怪,乱世里世家子弟只要不太是太菜,都会些武艺。
但真正引起萧暥注意的是他身后那个汉子。
那人面堂黝黑坚如岩石,身躯精瘦,但胸前肩臂等处的肌肉虬起,目露凶光,有股顽强的狠劲。
萧暥不自觉地就眯起了眼睛,野兽般的直觉在他身上嗅到一股有点熟悉的气味。
这人是山匪出身。
萧暥自己就当过广原岭的山大王,有意思,在这里居然能遇到同行。
这些人大概都是冲着帝王之剑来的罢。
他发现那个男人也在观察他,立即垂敛下长睫,正想随便找个借口糊弄应付过去。就听到一道粗横的声音道,“虞珩,你这未免太小家子气了,这还要问?”
听到那声音萧暥心中就是一摔,北宫浔!
靠,这厮怎么也来了?
等等,他刚才叫谁?虞珩?这名字他有印象!
因为书上写过。虞珩最后得到了帝王之剑!
《庄武史录》里虽然对此人着墨不多,只写到虞珩乃豫州牧虞策之弟,为人骄横阴戾,喜欢结交三教九流、江湖豪侠,豢养门客,许多横行霸道作奸犯科之徒都在他这里得到庇护和重用。
书中并没有提及潜龙局,也没有写虞珩是怎么得到帝王剑。只写了他得到帝王剑后,就开始野心爆棚,伙同沙蛇的前任首领裘彻想发动兵变,抓了他的庶兄虞策,不久后还称了帝。
史书上评价此人是奢淫放肆,妄自尊立。
萧暥当时读到这一段,就觉得这货太急功近利,如果没有实力支撑,称帝就相当于把自己架在炉上烤。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原主已经击败北宫达,虞珩大概也知道接下来要收拾他们,还不如执帝王之剑,号召天下豪侠拼一个鱼死网破搏一把,有点亡命之徒的做派。
他这念头还没转过,忽然觉得腰间一紧,北宫浔大咧咧地把他搂到怀里,萧暥本能地反手就扣住那厮的腕子,正要错骨一拧,就听北宫浔凑近他耳边道:“我们以前见过?”
靠!萧暥心中一沉。立即想起在大梁那会儿,北宫浔整天盯着他看,都恨不得把眼珠子糊他脸上。
他现在化了个妆,又没换脸,难免会有点似曾相识之感。
他正想到这里,北宫浔倒松开了他,大手一挥道:“这些货品我全买了,送给美人。”
他话音刚落,锵的一声,一道疾风掠起,多宝架从中央一分为二,连同架上的糕点果脯都被拦腰斩断,切口平整如削,纷纷滚落一地。
虞珩点了下头,阴鸷地看着北宫浔。
裘彻收剑。意思很明白:那么你就全买下罢。
萧暥的视线却被那把剑吸引了。
他常年征战,刀锋上滚过的命,这剑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剑刃是弯曲的水波状,如同游动的蛇,这种剑一旦刺入躯体,就会铰紧血肉,看着就疼。萧暥顿时明白为什么书上称他们是沙蛇了,真是又狠又毒。
紧接着噌噌几声,北宫浔和他身后的燕庭卫同时抽出了剑。
刀剑林立,针锋相对,寒光森然,晃得人眼花缭乱。
四周的宾客纷纷避走,闪到楼上的游廊上再回过头驻足观看。
这种场面萧暥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看着满地滚落的糕点,怪可惜的。他山楂枣泥糕没咬上一口,就惹出这种事来?
此时楼上的游廊上已经站满了宾客。萧暥感到无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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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的、热切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萧暥有点窘,觉得自己穿得就像孔雀公主似的,站在一群如狼似虎的汉子间格外抢眼。
当宾客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停留在他腰间的玉牌上,随即那眼神就变得复杂了,暧昧不明中带着轻浮和狎亵,他听到一片窃窃低语声,伴随着轻微的啧啧声。
萧暥开始感到有点不对劲了。
三层的游廊上,一只白皙的手拂过白玉栏杆,幕篱的黑纱下透出一声轻嘲,“今年的彩胜倒是别致。”
“局主,此处人多眼杂。”金先生谨慎地上前,躬身提醒道。
“知道了。”那人漫不经心道。
金先生赶紧低头,不敢多言。
那人语调轻飘飘的,一字一句间却透着无形的威压,“金淮,你去提醒他们,怎么闹都可以,但别坏了规矩。”
说完飘然而去。
楼下纷乱的人群中,谢映之静静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目光清冷幽彻。
大堂上,双方剑拔弩张,丝毫不让。
金先生慢条斯理得步下楼梯,彬彬有礼道,“局主说了,坏了规矩的,不管是何身份,都请在此下船。”
这话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萧暥心中咯噔一下,可这里是在江中啊?
莫非在此下船的意思是直接扔下去?那么凶残?
“坏了规矩者,局主会赠一小船,一副桨,顺江而下。”容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了他身边,“但是江阔流急,小船能不能安全渡过就听天由命了。”
萧暥闻言暗暗抽了口凉气。
就见金先生依旧笑容可掬:“二位都是声名在外的青年俊杰,还没有开场,就抢起了彩胜。传扬出去,对二位的名声也不利。”
萧暥:等等,他们抢什么?
那些糕点也是彩胜?
裘彻上前一步,低声道:“贰将军,我们此番是为了帝王剑来的,不要因为一个……”他本来想说男宠,但是一看到那双蕴秀藏锋的眼睛,忽然脊背上生出一股寒意,改口道,“得罪局主,坏了大事。”
虞珩面色阴沉,收剑入鞘,朝金先生道,“我只是想买点货品,不料北宫世子欺人太甚,属下一怒之下不慎坏了这宝格,我会赔偿……”
“区区一景康年间的多宝格,局主多得是。”金先生打断他道。
萧暥一惊,他知道容绪的车是景康年间的古董车,当年雅集引得一群士子围观品赏。
虞珩脸色僵了僵。
金先生慢悠悠接上前面的句子:“局主素来赏识虞将军英雄气概,这多宝格就当是给贵属磨剑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给足了虞珩面子。
“局主豪爽。我等佩服。”虞珩向金先生拱了拱手,然后阴恻恻地看了萧暥一眼,走了。
北宫浔也收了刀,朝他的背影叫嚣道:“明天开局后,你我一分胜负!”
然后也用占有意味明显的眼神重重盯了萧暥一眼。
萧暥这才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好像是……引战了?
他蹙眉想着,忽觉身边清风拂袖,谢映之抚着他的背,温声道:“子衿想吃什么?”
那声音清雅悦耳,让人浑身酥软,顿时其他念头都飞到九霄云外。
折腾一晚,萧暥肚子早就饿了。
“山楂枣泥糕。”他不假思索道。
谢映之莞尔道:“好。”回头淡若无物地掠了容绪一眼。
容绪立即会意,付钱。
萧暥佩服:他让别人掏钱,怎么能做到这么自然……
等谢映之接过货品。
萧暥:等等,不对,我不是要这个。
谢映之已经从锦盒里取出一把碧玉折扇,递给了萧暥。
那折扇极为精美,纤细的扇骨间镶嵌着薄如蝉翼的丝帛,轻轻摇动起来,微风徐徐,细细地穿透绢纱的扇面。
容绪赞道:“先生好眼光,正衬子衿这身衣衫。”
萧暥猛力摇动了几下,手都酸了,居然没有风,这扇面太薄张不住风。
装逼专用……
此行唯一让萧暥顺心的大概就是这个客房了,居然是两室一厅,还是个套房!厅堂不大,但是布置地极为舒适。
桌案靠榻一应俱全,窗台下是一方书案,还贴心备好了笔墨纸砚。
因为是隆冬季节,舷窗开着一道缝隙,阳光照着水面,粼粼波光漾动在房顶。
萧暥以往除了拥挤的渡轮,就没有坐过几次船,倚着舷窗看了一会儿景致。冬天浩瀚的水面,白茫茫一片,偶尔天边几点帆影掠过。
这是幽帝年间开的大运河,当年幽帝几下江南,走的就是这条水路。
萧暥行军作战时方向感非常强,但是在烟波浩渺的水面上,他有点找不着方向了。
“此处是大梁到襄远城的运河。”谢映之说着在书案上徐徐展开一张水文图。
萧暥凑上去看。不愧是谢玄首,出门旅游还准备地图。
这张图绘制地极为仔细,可以清晰地看出各条河流的走向,沿途山川地貌,不同季节的水流、风向,连哪里有暗礁,哪里是浅滩,哪里河道狭窄,水流深急,都标注地极为细致,一看就出自谢先生的手笔。
见多识广如容绪,也看得大开眼界,“今后商会若是要走漕运,这图纸可是千金难求。”
萧暥没想到谢映之对水纹也如此了解。
谢映之随手取了那柄碧玉扇沿着江流划过,“接下来,就要进入楚江了。”
楚江在襄州境内,江阔流深,由西北往东南向,最后在江陵与长江汇流。
萧暥听说过,楚江两岸,崇山峻岭,千峰万壑,堪比三峡。
“京门,云霁,巫山,这几处山势险峻,风光奇秀。”谢映之道。
萧暥心道,看来谢先生已经把此行的路线都摸透了。
他刚想问什么时候到达京门?忽然闻到了一股鲜美的清香。
不知何时,桌案上已经置上了朝食,藕粉桂花糕、糖蒸酥酪、虾仁菜粥,还有一份蒸热了的山楂枣泥糕。
谢映之道:“这都是这一带的的小食。”
萧暥:他连吃什么都做好攻略的……
如果在现代,自助游一定要拉上谢先生。
某狐狸终于如愿以偿吃了个饱后,卷起被褥就睡了。
他有点晕船。
***
襄州
句章城在楚江沿岸,是一座江城。
巍峨的城墙沿江而起,正中一道水城门,便是京门。
暮色冥冥中,高严心事重重地登上了城门。
他前日在收到玄门的消息后,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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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隆冬,寒雾锁江,风高浪急。
“楼船顺风顺流而下,速度快得很。大概明天就到达此处了。”句章郡守田让道,
高严凝眉,他听闻每一届的潜龙局,所设局之处都极为讲究。事先也不会走漏风声,只是没料到,此番潜龙局竟是在船上,出现在襄州境内更是始料未及。
“严加戒备。”他下令道,“这宝船上搭乘的都是诸侯贵胄,如果在我襄州境内出事,主公也会摊上麻烦。”
“据说此番还有帝王剑?”田让问。他是襄州田氏的族人,本是世家出身,对于九州的各种消息也颇为敏锐。
高严皱眉,“如此,我们就不能轻易插手,以免显得图谋不轨。”
田让道:“那么,我们不去管它?最好它赶紧离境。”
不去管,高严总觉得心里也不踏实,但是管又管不了。
且不说那楼船顺流而下,速度飞快,而襄州水军在朱优治下舰船老旧,几艘大型战舰也是中看不中用,甚至连个善于统兵的水军都尉都找不出来。就算他想派出几艘斥候快船悄悄跟上,都做不到。
正在他踌躇之时,田让遥指着江心,惊诧道:“明公,你看。”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高严忽然看到雾霭沉沉的江面上浮现出一排淡淡的远影。
他赶紧拿起望远镜,一看之下,顿时心中一震。
那是江汉大营的艨艟战舰。
第286章璧人
暮色四沉,江涛拍岸。
高严站在城头,遥遥望去,只见舰船并不多,约莫五六艘,乘风破浪,速度极快,桅杆上旌旗迎风飞扬,上书一个‘汉’字。乃江汉大营水师。
江汉大营?田让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震,“那不是魏将军所署?”
魏西陵麾下的飞羽营轻骑天下闻名,相比之下,江汉大营水师则显得不为人知,极为低调。
“魏将军也来吗?”田让忍不住问道。
高严道,“不知。”
他确实心里没底,舰船只打江汉水师旗号,而不打魏字旗号。魏西陵此举似乎别有深意。
片刻后,城门缓缓升起,舰船鱼贯驶入港中。
夜幕降临,城头上已燃起了火把。
火光下,魏西陵容色冷峻,寒烈的江风荡起他身后厚重的披风猎猎翻滚。
田让跟在高严身后出营,暗暗观察,心中颇为吃惊。相比于他一直以来想象须髯如戟的形象,魏西陵清俊冷冽,而他身后的青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副将。面色深沉,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俊美中带着一丝忧郁。
高严迎上前道,“魏将军,晋王,此来是否是为潜龙局之事?”
魏西陵道:“并非,近日收到斥候回报,江陵一带出现不少渔船。”
“渔船?”高严蓦然怔了怔:“冬季休渔期间,如何会有成队的渔船?”
“莫非是水贼?”田让插话道。
魏西陵静静看向他。
刹时间的目光对接,田让心中猛地一震,手心都渗出了汗。
“继续说。”
田让深吸一口气道,“京城一带常闹水贼,这些人熟稔水性,驾赤马舟,在江上来去如飞,有时还和东瀛人勾结,打劫过往的客商,常常杀人越货沉船,为患不亚于广原岭的山匪。”
高严忧心忡忡,“此番潜龙局的宝船上珍奇甚多,该不会有水贼胆大妄为,要做这笔买卖?”
袭击楼船,劫掠珍宝,当然还有船上的帝王剑。
***
萧暥睡得也不踏实,梦到自己打架输掉了,变成一只瘸腿狐狸被卖掉,特么的也是够了!
一觉醒来,头还是有点晕,浑身疲乏无力,晕船的症状依旧在,看起来他这个娇病的壳子是真的禁不起折腾。
其实西征回来这半个月,谢映之包揽了府中内外所有的事务,他除了隔三差五要上个朝,其他时间基本赋闲在家吃吃喝喝,结果没养胖,身体倒是养得更娇气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和北宫达决战?
想到这里,萧暥觉得自己应该去锻炼一下。
那么问题来了,这豪华游轮上有没有健身房?
他绕过彩漆云母屏风,就见谢映之和容绪正在案前悠闲地在下棋。
一见他睡眼朦胧地出来,容绪立即站起身,娴熟地掏出梳子,上前细致地给他梳理睡得毛扎扎的头发。
萧暥没有束发,长发在脑后用丝绦扎起,水波状的发丝顺滑地垂到腰际。
容绪对他这卷发爱不释手,丝丝缕缕地收拾妥帖了,又从袖中取出一枚玲珑的红玉髓发簪。
谢映之好奇地探手取过:蝴蝶?
萧暥眼皮发跳:泥煤的,是蝴蝶结!
谢映之闲闲把那蝴蝶搁下,“这不合宜。”
他一身孔雀绿,配个玛瑙红的蝴蝶结,画风太妖娆。
容绪道,“否则发间单调了。”可惜了这水波般的长发。
“也未必。”谢映之闲散地取过梳子,随手在他额前轻挑出两缕发丝宛转垂下,掩映着他眼梢一点灼人的小痣。
容绪看得一时收不回神,主簿先生真是妙手。但是,这样放他出去,怕会出事。
萧暥此刻戴着这玉牌,就暗示了他彩胜的身份,外面的宾客难免会有狎昵不恭之举。
简而言之就是调戏。
容绪冷汗:你不怕他当场炸毛打人吗?
谢映之微微扬眉:所以容绪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得先教他怎么和宾客相处?
容绪低声道:“调\教?”
这几天相处下来,容绪发现这位沈先生似乎是同道中人,手法更为高妙,花样更为繁巧,尤其让容绪看不透的是,他明明什么都懂,却又是一副纯然无瑕的样子,无论怎样暧昧的举止,他做来却似行云流水般自然,连容绪都搞不懂,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容绪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悄声道:“主簿先生以为该如何?”
谢映之显得意兴阑珊:“容绪先生精通此道,何须问我?”
这一说,容绪面有难色,你家主公有多凶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