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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留仙

天色入暮。晗泉山庄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一个岛屿,这里四面都是山泉,山庄四周有蓄水装置,将无数的泉水汇流到山庄里,即使是夏季水量也很丰沛。

宴会就是在泉池边举行。

沿着泉池,错落摆放着长案和坐席,每人的案头除了一些精致的点心凉菜,还有一只玲珑的小香炉。

这是今晚宴会的重头戏,试散。

留仙散是有讲究的。

纯度高的留仙散,点燃后,香气郁结在香炉的四周,浓而不化开,这种散可以点很久,价格也很高。而劣质的散点燃后,香气很快就飘散开去,那就是掺杂了其他杂质的散,用料不纯,价格也低。

至于最纯的留仙散,只要一壶,就能让人立即失去神智,如登仙驾雾,几天都醒不神过来,甚至任人摆布都不知道,这散的价格比黄金还贵。有别称千金不换。

此时,豪客们已经陆续入座。

杨拓坐在首席,旁边的席案分别是此次下订金最多的两位豪客,凉州豪商夏侯和风雷堂主封铁禅。

夏侯傲慢,封铁禅霸道,两人相互都不怎么待见对方。相互不语。

杨拓笑道,“今天我还请了楚曈先生弹琴,据说楚先生的琴音……”

“庄主不如找几个漂亮姑娘给我们跳舞助兴。”封铁禅不耐烦打断他道,“别整那些我们听不懂的!”

他这话一说,周围几个风雷堂的人齐齐响应,“堂主说得对,我看这里的侍女就有几个模样俊的,来给兄弟们跳上一段,哈哈哈。”

杨拓沉住气,他有些窝火,他一个朝廷侍郎,原本前途无量,怎么就要跟这群不懂风雅不入流的家伙混在一起。

如果不是为了赚钱堵住亏空,不让家中老爷子发现他私底下的小爱好,他何必跟这些粗人来往?想到这里,他更是心中憋闷。

这还是托萧暥这乱臣贼子的福,心血来潮搞什么科举!那些花了钱买排名的仕子现在排着队纷纷要找他讨回钱财。他能怎么办?

他本来撂挑子让文昌署办不成这事儿,先拖上几个月,让科举这法子走不下去,萧暥就会知难而退。

至少今年想要招聘,那还是得继续用原来的察举制,拖过这次就好了,他也不用赔那些仕子的钱了。

可没想到魏瑄那小子居然一个人顶十几个人,几天内就把所有人的事情全做完了!

搞得他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用这办法补上亏空。

想到这些,杨拓心中更是郁结不快,脸色也不好看,道,“如果封堂主想要姑娘陪,我这就去招几个过来。但是这钱……”他刚想提醒,我这里的侍女招来陪你嗑药,这价格可比畅春楼的名伎还要贵。你自己掂量。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见封铁禅的目光越过他头顶,直愣愣地看向石桥的方向。

周围传来一片低低抽气声。

杨拓也转头看去,登时也跟着愣住了。顿时明白了杨启这小子,为什么下了趟山就更丢了魂似的。

天色墨蓝,一弯明月沉在水中。石桥如一条玉带浮在水面。

那人施施然走过长桥,衣衫飘然,如在画中行走。镜面般的水中映出那绝世容颜。

“瞎?瞎了的?”封铁禅看到那双烟色空濛的眼眸,不可思议道,

怎么有瞎子瞎的那么好看?

杨拓也不由啧啧道,“这双眼睛瞎了,反倒成全了他,真是世间罕见的尤物啊。”

曹雄没说话,默默摸了下嘴角。

琴台在池心的水榭。

等到那身影走到了帘幕后,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席间一片唏嘘怜叹之声。

趁着在琴案前坐下之机,萧暥低声道,“先生打算如何走脱?”

这情况不大妙啊,底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走?

谢映之从容地抬起萧暥的手,轻轻放在琴弦上,低声道,“主公尽管抚琴。我自有办法。”

萧暥的琴艺就像他的箭术,都是继承了原主的,修长的手指一落到琴弦上,就自然知道如何轻抹慢挑。

琴声旷远幽沉,如风入松林,如流水潺潺。

一曲才终了,帐外彩声不断。

片刻后,某只穷得掉毛的狐狸看着眼前堆得跟小山一样的彩头。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发展一下副业了嗷?这都快赶上他的俸禄了!

可这会儿不是挣钱的时候,当务之急,怎么能够把这一池水搅混了?

他正在寻思着,就听到谢映之对帐外前来问曲目的杨启道,“师父说,下一曲,就由诸位来点罢。”

萧暥一诧,等等,谢先生这是他的经济人了?

这是歌楼曲坊有规矩,谁出的赏额大谁就能点曲目。

这话一出,在座的客商顿时就喧腾起来了。

我点《春江花月》,十金!

《千秋吟》二十金!

封铁禅冷哼了声,“听曲儿没意思,先生会唱吗?”

什么?

萧暥一愣,这什么鬼?

想让他唱歌?

封铁禅道,“我出一百金,请先生唱一曲江州琼花落。”

不,不唱,绝对不!

谢映之淡淡道,“师父说,他可以。”

萧暥:谢玄首!

随即就听曹雄扬声道,“那我出两百金!”

萧暥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即就见曹雄望向帘幕,一字一顿道,“请先生舞一曲青丘夜雪。”

萧暥太阳穴突突直跳。

想让他跳舞?!

滚滚滚,老子不干了!

打架还可以考虑一下!

那边谢映之卖主公卖得毫无心理压力,“也可。”

萧暥一口老血:谢先生?谢玄首?

这样的经纪人他不要!不要!

就听曹雄道,“再加两百金,不出帷。”

萧暥更懵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伸出爪子暗搓搓勾了勾谢映之的衣袖。

谢映之含笑悄悄捉住、按下。

随即他眼神微微一敛。这个曹雄,居心不良。

不过……

他不动声色瞥了眼座下。

果然座中的宾客已经炸了锅了!

出帷,就是在歌楼曲坊的乐台上的公开表演,不出帷,那就是私下的表演。说白了就是私人订制。

所以仗着钱多就可以包下美人?其他人就连个曲子也听不了?

封铁禅道,“我加五百金,不出帷。”

果然有人来杠上了!

萧暥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谢玄首这是……故意引战!

趁着座间正在吵嚷不休,谢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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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借机贴近萧暥耳边,好心地解释道,“所谓不出帷,也就是入幕,伶人一旦入了客人的幕,那么就是默许客人除了听曲,陪下棋,闲谈,游乐,还可以做一些其他的风雅之举,只要不逾界,都是可以的。”

萧暥问:“什么界?”

谢映之含蓄道,“歌楼曲坊和勾栏风月之界。”

萧暥顿时一尬。

等等,谢玄首怎么对风月场这一套这么熟稔?

谢映之随即用眼神反问,主公怎么这都不知道?

萧暥心中咯噔了一下,赶紧闭嘴。这些可能在大雍是常识。

谢映之倒也不追问,只道,“这曹雄居心不良,主公需加小心。”

他入幕当然不去,多少钱他都不会去!

接着他手中碰到一个凉冰冰的东西,谢映之看向帐外,“主公保重。”

趁着外头这一波乱象未散,他悄然起身离席。

虽然说谢玄首每次带他出来,结果他都是被坑得找不着北。说好的锦鲤属性呢?

但谢映之这一走,这偌大的湖边,就剩下他一个瞎子了,还有一群正在拍卖他的人,现在萧暥的感觉就是在被拍卖……

有那么一瞬,他忽然觉得有点孤独。

而且,这晗泉山庄守卫森严,谢映之一个人,照应得过来吗。

萧暥收回心神,赶紧继续搞事情,他把事情搞得越大,谢映之那边就越安全。

只要找到这山庄里制散藏散的地方,明天就让陈英来抄了他丫的!

纱帘外,金子已经加到了一千五百金。双方你争我逐,毫不相让。

曹雄,“一千八百金。”

封铁禅,“两千!”

曹雄,“两千五!”

萧暥:有钱!

价格加到这份上,连一边的杨拓都眉头微跳,他这礼单上首位也就一千两百金,还不及这双盲眼,这算什么?奇货可居?

忽然封铁禅抽出身上的佩刀,啪地压在桌上,“三千金,加上这把刀!”

满座噤声。

这就是江湖上的撂下狠话了,你再敢押,再敢抬价,那就吃刀子罢!

他这话音刚落,风雷堂的四虎顿时围了上来,个个高大威猛,凶神恶煞。

曹雄冷冷抽了抽嘴角,身后的护卫也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杨拓见势不妙,别砸了摊子。

他赶紧上前劝道,“好了好了,这样罢,让楚先生先去封堂主雅舍,再去夏侯先生雅舍,两位,这样可好?”

萧暥:不好!

这时,一名侍从带着几名美丽的侍女款款走来,每人手中都有一个托盘,盘中放一碧玉小罐,一杆银勺。依次往宾客们的香炉里添散。

杨拓大喜,立即道,“散已经上来了,两位先用散,这是最近制作的,劲儿更足,用了散再听歌看舞,更有味道。”

封铁禅见对方也不是好惹,便顺势收了刀,“那就先行散。”

曹雄阴鸷地笑了下,“封堂主行散可得小心点,这里的西阁比华毓楼的要大。”

言外之意,你若跟北宫浔一样掉下去粪坑里,连捞都捞不起来。

“你敢!”封铁禅闻言虎目怒睁。

“好了好了,两位,先行散先行散。”杨拓头都大了,赶紧招呼那侍从上前,一边抱怨道,“怎么现在才来?”

再不来这里都要打起来了。

“仲堂呢?”

那侍从年纪不大,却很机灵,道,“二公子刚才不小心崴了腿,赶紧让我送散过来。”

杨拓说了句,“走路也不长点心,算了,让他歇着吧。”

说完他看向帷幕,不是不长心,怕是丢了魂!这楚先生一双瞎眼,竟抵得上一百兵。

他敲着桌面,忽然招手让那侍从过来,“既然楚先生一曲价值千金,我们不能亏待了先生,你再添一炉千金不换,给楚先生送去。”

帷幕后传来琴声悠长,豪客们一边吸着留仙散的香气,一边听着悦耳的琴声,飘飘欲仙,脸上渐显出陶陶然之态。

只有曹雄和封铁禅,刚才两人闹了一肚子的火。

封铁禅粗声粗气道,“我不和此人在一处,出去透透气。”

说着起身离席。

帘幕后,萧暥的一对眸子目光冷锐地跟着他。心里微跌:这就走了?

原本指望这两人斗得跟公鸡似的,他趁热打铁再挑一波事情,现在二缺一,怎么搞?

他一边想,一边手指不停在琴弦上翻飞。

就在这时,帘幕掀了起来。

萧暥心中微微一诧,谢玄首这么快回来了?

随即,一炉香落在案上。

一个青年侍从进帐,谦恭道,“公子让我给先生添香。”

萧暥刚想答话,就见那侍从一边说,一边就伸出手指在茶盏中沾了沾水,在琴案上飞快地写道,“炉中是提纯后的留仙散,杨拓居心不良。先生小心。”

萧暥心中顿时一沉,他眼睛看不见的嗷!

所以……这小侍从难道知道他是在装瞎?

某戏精狐狸本能地就微微偏过头,像瞎子那样倾身靠前,侧耳倾听,“添香啊,好好……”

魏瑄正俯身添香,萧暥这忽然一偏首,脸颊就正好撞在他的下颌上。

魏瑄写字的手,顿时僵住了。

偏生谢映之还给某人挑出了两抹碎发,清凉的发丝蹭着青年线条如削的下颌,激起一阵酥痒,这谁受得住。

顿时撩得魏瑄本来沉静如水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某始作俑者还莫知莫觉道,“有劳了小兄弟了。这是什么香啊?”

魏瑄:……

他一边脸颊发烫,一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淡声道,“此香名叫千金不换,先生眼睛不便,只管抚琴,我来添香。此香气味醇厚……”

他一边说,一边手下不停,继续写着,“将军,我是魏瑄。我本是想来这里查找杨拓从事不法的证据,看来将军也知道他私藏留仙散了。”

萧暥顿时一诧。

这孩子怎么来了?

他刚才怀疑杨拓派人试探,所以才继续装一波瞎。但杨拓的人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的!而且也做不到!

特么的,一心两用嗷!

那小侍从一边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以敷衍帐外的人,一边从容不迫地用手指蘸茶在桌上迅速写下真正要说的。

这说一套写一套,同时进行,两不耽误!

而且字迹流畅,对答如流,都不带停顿思索的!

除了武帝这种天才,谁能做到这个地步!

非但如此,为了短时间内让某瞎子能迅速会意,魏瑄的字迹全都是反着写的,便于萧暥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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暥惊愕,还有这技能!

魏瑄一边娓娓而谈,“都说琴香一脉,先生抚琴,少了香就少了雅意……”一边下笔如飞,写道,“先生不在,将军若需要办什么事,我可以去做。”

萧暥吸了口气: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第162章乱起

晗泉山庄依山叠泉而建,主要有三泉。

曰静湖泉,飞瀑泉,养怡泉。

静湖泉在庭院中,是山庄最大的泉池,状如湖泊,上架九曲石桥,是今天的宴会所在。

飞瀑泉在后山的崖下,养怡泉则流经各个雅舍泉池。

庄内道路错综回旋,各个泉房雅舍高低错落,四处都有潺潺水流之声。

谢映之身为玄首,所识甚广,除医术药理,玄门阵法外,对造园置景也颇有心得。

他沿着长廊穿行,眼睛扫过之处,便知深浅。几处的墙一看就是假墙,或为暗藏的通道,或为伏兵的夹墙。

看来杨家蓄养了不少的私兵,晗泉山庄内的兵力不亚于一个营。

但在这个乱世,蓄养私兵并不违禁,在京城附近蓄养私兵,只要不超过朝廷规定的限额人数。

朝廷养不起那么多军队,一旦有战事起,还有可能需要征调各家豪门大户的私兵来拱卫京畿。

谢映之泰然自若地沿着泉池走着,看起来倒像是闲来无事地漫步。

泉池边置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等景致,池里种着莲花,浮着水草,水中有鱼,别成雅趣。

泉池东面的还摆放着石制的桌椅,桌上有一石棋盘,棋盘边还有一些小食,似是让人解棋消遣之处。

谢映之瞥了一眼,就发现这棋局布得颇有意思。

正当他拾起一枚黑子。就听身后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你是何人?”

谢映之手中执子,不动声色回头看去。

就见杨不咎带着五六个家兵向他走来。

杨不咎面色不善,一双精光聚敛的三角眼盯着他上下打量,“原来是楚先生的琴侍,没想到,小哥还会下棋?”

言外之意,楚曈的琴侍不是一个傻子吗?

谢映之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老……老夫人。”

杨不咎眼皮子猛地一跳。脸色顿时一黑。

杨不咎没有胡子。

他原本是宫里的宦官,兵荒马乱里投了杨家,做了山庄的大总管。

他身后的几个家兵抄起刀背就要上前揍人。

杨不咎一摆手,“算了”

然后他阴沉沉道,“别跟个傻子一般见识。”

谢映之莫知莫觉地惦着棋子,“这些是什么东西?”

杨不咎不怀好意,他慢条斯理道,“这个啊,是糖,小哥吃糖吗?”

谢映之一双眼睛清澈无邪。然后拿起一枚黑子,真就往嘴里送。

几个家兵瞠目结舌地看向杨不咎。

谢映之神色怡然,“好吃。”

杨不咎脸色阴晴不定。

果真是个傻子。

这时,一名小厮跌跌撞撞跑来,“杨管家,出事儿了!前头闹起来了。公子让你快点些人手过去!”

“走!”杨不咎脸色一紧,

他急走出几步,才想起还有个傻子,回头道,“小哥,我好心告诫你,不要在这水边玩耍,当心被这水下的龙王爷看上了,抓到龙宫里去当驸马爷,就没命出来见你师父了。”

说完急匆匆带人走了。

谢映之不动声色地手掌一翻,掌心落下一枚光润的黑子。

障眼法。

*********

泉池边,封铁禅浑身恶臭,脸色铁青,“姓夏侯的在哪里?”

曹雄的侍卫长懒洋洋道,“跟封堂主一样,主人去泉池行散,走了一阵子了。”

留仙散和五石散一样,嗑多了就上头,浑身燥热,必定要行散,松快松快,所以一般会都会有泉池的凉水里泡一泡,纾解药劲。

他打量着封铁禅一身半干不湿的衣袍,憋着一股的骚臭味儿,讪讪道,“怎么了封堂主?不会真掉进屎坑里了吧?哈哈哈”

封铁禅脸色擦黑。

一刻钟前,他忽然被人袭击,脑门上莫名其妙挨了一下,一阵晕眩,醒来的时候就在西阁,也就是茅房门外躺着了。

这事儿,除了扬言要让他当心点的夏侯,还有谁会干!

“夏侯去哪里了?”封铁禅气得额头青筋暴露。

那侍卫长翘着二郎腿,“不知道。”

封铁禅二话不说,一把抽出了钢刀。他身后的四虎见状顿时也踢翻桌案,拔出刀来。

曹雄的侍卫都是凉州军,悍猛无比,当然也不示弱。

双方顿时砍杀在一起。刀光火星四溅。

其他的宾客们见状不妙,纷纷起身避走。

杨拓大叫,“快来人!”

但等杨不咎就带着杨府的私兵匆匆赶到。两波人马已经杀得不可开交。

萧暥隔岸观火,冷眼看这杨拓,果然完全不懂带兵。

这本来是双方打架,你是劝架的,不能跟着一块儿打。

结果他自己掺和进去一起打,简直让人哭笑不得,这不是来灭火,倒成了浇油的。

场面就更加失控了。

四处都是刀光火影。不时传来有人落水的声音。

萧暥颇为唏嘘吗,杨司空这个儿子,智商堪忧。

但也可能是吸了散,神智不大清楚。

魏瑄没有把握,问,“将军,这样可以吗?”

萧暥表示:很可以!

魏瑄坦白。

“我就是照着曹雄说的做,嗯,把封堂主放西阁里了。”

萧暥知道,他其中省略了袭击、打昏、扔粪坑的具体过程。他一个正直的孩子,让他做这些也太难为他了。

这时不知道混乱中谁把灯烛打翻了,火苗点燃了纱幔,继而是倒翻的香炉,空气中开始弥漫起留仙散的异香

魏瑄赶紧扶起萧暥,带他避到长廊里,这东西闻了容易上瘾。

“将军,这里都是留仙散的气味,我们先出去。”

萧暥道,“不行,谢先生还在里面。”

“可知道在哪里?”

萧暥道,“这里的密室。”

魏瑄道,“我去找他。”

*********

火光灯影,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谢映之把最后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池底忽然响起了水流倾泻的声音。

泉水流干了,池下出现了一扇铜门。

谢映之从容不迫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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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门上有一个雕刻着九头蛇的门把。

他略一思索,将每个蛇头的方向按照方位转过几刻。

紧接着就是机括转动的咯吱声。

门后是一条漆黑的向下延伸的密道。

谢映之不假思索,拿起案头的一点灯,就沿着密道往下走。

密道里漆黑一片,狭窄逼窘,走在台阶上,不是能够踩到脚下不知道是野鼠还是蝙蝠的尸体。

密道很长,蜿蜒曲折,起伏回转,微弱的烛光映着洞内嶙峋的石壁,影影重重。到处是奇形怪状的石峰和石笋,石洞和岔道很多,这里恐怕已经到了山体内了。

谢映之边走边看,没想到这山庄地底下还有一个府地洞天。

走着走着,他手中的灯烛受到地底湿气的侵蚀,已经越来越暗了。

借着最后微弱的烛火,他看到墙壁上影影绰绰又浮现出一条人影。

谢映之不动声色,目光静静掠过。

黑暗中浮现出一张带着苍白的面具的古怪的脸,面具上两坨鲜红格外刺眼。

*********

晗泉山庄里。

萧暥摸索着往雅舍的方向走去。

廊上静悄悄地,看来所有的私兵都调去镇场子了。

只要谢映之还没有下落,他这瞎子就得装下去。不然就有可能会曝露谢映之。

就在他装模作样地摸索着往前走,就看到廊道那头有人走了过来。

他脚步不停,他不能停,他是瞎子,他看不见。

那人似乎在配合他演戏,脚步很轻,悄无声息地迎面走来。

灯光下,萧暥看到了曹雄线条硬朗的脸堂。

他不动声色,装作没有看见,沉住气,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去,直到撞在那结实的胸膛上,才蓦地抬起头,一双烟蓝色的眼睛茫然失措地睁大了,更是隽妙无比。

然后他装模作样地摸索片刻,发现是一个人的肩膀和脸堂后,口中连连道,“抱歉,我……我的琴侍不见了,我在找他……”

曹雄目光森然地盯着他,声音低沉,“外头乱着,先生眼睛不便不要乱跑,不如去我这里坐坐,我派人帮你去找你的琴侍如何?”

萧暥心念电转,绝对不能自投罗网。

他快速拒绝,“多谢先生好意,我怕子睿回雅舍找不着我,还是去那里等他稳妥。”

他边说就想起一个问题,刚才曹雄去哪里了?

就在他思忖间,曹雄逼近一步道,“没事,我会派人去先生的雅舍等。”

萧暥心道不妙,“这就太烦劳夏侯先生了,怕是不妥。”

“不麻烦,先生就去我那里罢。”曹雄言罢,不容分说,一只手直接穿过他腋下,锁住了那纤细腰身,看似搀扶,更像挟持。

曹雄眼中泛起一丝阴狠的寒意,“待会儿,先生给我唱一曲即可。”

第163章洞天

黑暗中,嶙峋的石笋间伸出了一只手。

那手指甲奇长,像钩子一样微微蜷曲着。仿佛是从嶙峋的石壁间延伸出来。忽然间从侧后方探出,尖锐的指甲眼看就要刺破他的皮肤。

谢映之微一偏首,钩子般的指甲堪堪擦着脸颊略过,被他一手轻巧截住。

他淡淡道,“阁下的左手还用不习惯罢?你右手怎么了?”

黑暗中那怪人一抖袖子,翻手到身后。

其实谢映之早就看到了,他右手的三根手指的指端都少了一截。

这是在千家坊的地洞里被萧暥连指甲带指尖,一剑削去。

“不管你的事!”那怪人恼羞成怒般狠狠抽回左手,力气极大。

然后他自顾自往黑暗中走去,一边道,“你能找到这里,本事不小。”

“过奖,我没什么本事,是杨管家领我来的。”谢映之说着信步跟上去。

他们一前一后,像在山间闲游漫步似得走着。看上去似乎是两人早已相识,不过旧友携游。

谢映之边走边闲闲道,“今天是杨启公子的生辰宴,静湖泉边宾客如云,阁下不知道吗?”

那怪人兴趣缺缺,“无趣。”

“阁下深居府地洞天,难免对俗事不上心,但我还是得提一下,我主公是今晚最大的客户,他让我来看看,阁下的留仙散是不是真的达他所期望。”

那怪人脚步微微一止,哼了声,“最大的客商?西北来的?”

“正是。”谢映之道,“凉州。”

闻言那怪人嗤笑道,“上次的凉州客还欠着我一笔钱,你们西北的客人不守信用。”

谢映之道,“主公准备了一千两百金,欲买阁下的金不换,钱已经交给杨侍郎。不信,阁下可以去问。”

“一千两百金就想要金不换,不够!”

“这只是订金。只要货好,主公还会追加。”

那怪人道,“那你出多少?”

“一座城,河沧城。”

那怪人笑道“这么大方。只是可惜,我困在这地方,给我十座城也没用!”

谢映之淡淡道,“潜龙在渊,终有腾云化雨之时。何必着急。”

那怪人闻言,默默品咂了片刻,似触动了什么,终于松了口,“跟我来罢。”

他话音刚落,嶙峋的石壁后又走出了一条影子,是一个壮汉,点着火把在前面照明。

沿着崎岖的石路走出片刻,是一个地下的石厅,眼前豁然开朗。

谢映之去过千家坊的地穴。那是张缉他们这群明华宗教徒开凿的,所以规模不会太大,远远不能和这个天然的洞窟相比。

这里真可谓天地造化所成,鬼斧神工。

头顶是黑黢黢的一片。火光照去,才能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穹顶。

抬头望,到处都是根根下垂的石笋,石笋尖有水低落,角落里停满了收拢着翅膀的蝙蝠。密密麻麻一片。

那怪人点燃了灯烛,四周就立即亮堂起来。

这石窟四通八达,如同迷宫,石厅由天然的石笋石壁分割成好几个区间,居然还有一个泉池。

泉池边有石桌椅。

桌案上面有各种陶罐,药碾,药炉。

那怪人从一个小抽屉里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瓷瓶,递给谢映之。

谢映之打开瓶,闻了闻,摇头道,“这不是金不换。”

怪人声音中透着不悦,“这已经是最纯的留仙散了。你休要挑事。”

谢映之道,“我不是说纯净与否,而你的火候和时辰掌握得不对。”

“什么?”

谢映之悠悠道,“金不换之所以难成,不是因为提纯,而是火候和时辰难以把握。火候大了,制出的散,味道焦而苦。火候小了,制出的散味幽而涩。时辰长了,则凝结成块,时辰短了,则虚化成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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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好把握。”

那怪人错愕道,“你还懂制药?”

谢映之微笑,“我若不懂,主公如何派我来看货。你且把药书给我。我告诉你错在哪里。”

那怪人想了想,从袖子中取出一本残卷。

那残卷有些年头了,纸张脆弱发黄。残缺的扉页还能看到灵水流云纹,这纹样在他的玄首指环上也有。

谢映之只是一瞥,心中就是一沉。那本书是玄门禁典《幽绝书》。记载了不少鲜为人知的玄门秘法,艰深晦涩却威力极大。

但这不是主要的,它成为禁法,是因为其中很多法门太过阴诡,修炼之后,意志不坚者很容易被迷了心智,也就是俗称的入魔。这一点和修炼高阶秘术有同工之处。

果然,此人和玄门颇有渊源。

谢映之道,“看来阁下是玄门的人?”

那怪人沉默不语,但是却也不肯把书给他,而是翻到其中一页,指给他看,“制散之法就在这里。我已经前后看了无数遍,烂熟于心,根本就没有你说的火候和时辰的讲法。”

谢映之瞥了一眼,道,“阁下不知,玄门的书页是有夹层的么?你这样看不到。”

那怪人动作一滞,“什么?”

随即他立即警觉,“你又怎么知道?”

谢映之毫不避讳道,“我以前是玄门的人,犯了点事儿,被谢映之逐出玄门了。”

那怪人阴森森道,“你犯了什么事?”

谢映之坦言,“我们都一样,都有不足为外人道之苦衷。”

那怪人冷笑了下,这才终于把残卷交给他,一边尖酸道,“谁和你一样了,我若还在玄门,他谢映之算什么。”

谢映之接过残卷,仔细看了看,随口道,“阁下的修为很高,自是看不上我。”

“那是当然,谢映之资质平平,这样的人都能当上玄首,这玄门快完了。”

“对。”谢映之把那一页照着烛火,轻描淡写道,“玄门中不服他的人很多。”

“那是自然,凭着比女人还好看的长相和晋阳谢氏的出身当上了玄首,没有真才实学,在这乱世之中,不过是个摆设,早晚要死于……,哎!你做什么!”

他忽然声调突变,急扑上前。

谢映之轻轻啊了声,似乎还在惊讶怎么会这样?

火苗顷刻将残卷吞没。

那怪人发疯般一把夺过来,残卷在他手中化为灰烬。

谢映之颇为惋惜地叹了声,解释道,“这字迹要在火光下才能映现。所以我才……”

那怪人气得蜷曲的手指阵阵抽搐,

“杀了他!”

黑暗中噌噌的兵刃出鞘声,五六条人影从石窟后窜出。刀光闪过,朝他劈砍而来。

谢映之脚步轻移,衣衫过处,尘埃不染。

也没见他用什么手法,几个大汉举起大刀,对着一根石柱一通猛砍,满头大汗。

那怪人冷冷道,“好个障眼法。”

“雕虫小技,见笑。”

“把雕虫小技用到这个程度,阁下的玄术造诣精深。”那怪人手指一弹,指间一声尖锐的哨响。

那几个大汉才猛地惊觉。面面相觑。

“障眼法短时间内不能用两回,你还有什么招数?”

“我还真是无计可施了。”谢映之坦然道,“但是东方教主,若杀了我,你也出不去了。”

那怪人蓦地一诧,阴森道,“你知道我是谁?”

“全城都在通缉右手的指端少了一截的人。日月教的东方教主。我一看到你的手就知道了,还有……”

他扫视了一圈那几条汉子,“你现在身边只剩下这几个教徒了,困在这大梁,难以脱身,对不对?”

教主冷笑,“你倒是蛮会为别人想的,很好,现在你也别想再出去了,让我把你的假脸扒下来,看看你的真面目。”

然后他喝道,“抓住他!”

就在这时,黑暗中,台阶上传来了清冷的脚步声。

*********

长廊的一边是客舍,一边临池,廊上波光荡漾。

月亮高悬,映着泉水一片深邃。晚风徐来,可以听到不远处静湖泉那里传来的喊杀声,空中有淡淡的留仙散的异香飘散过来。

寂静中,萧暥与曹雄对面而立。

烛火的柔暖照出他绝色容颜,一双烟蓝色眼眸中却倒映月光,却显得清冷幽寒。

曹雄的目光片刻不移盯着他,就像要在他脸上烧出个洞。

萧暥明白了,这架势,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甚好。”曹雄迫不及待似的,几步上前搀扶住他。臂膀蛮横地穿过他腋下,箍着他腰间的手如同铁钳般收紧。让萧暥觉得每迈出一步,就像拖着沉重的镣铐。

他眉心微敛,思忖着这曹雄如临大敌对付自己一个瞎子,至于吗?

他嘴角略略一勾,“夏侯先生的手能松一下么,我迈不开步了。”

曹雄凑近他耳边,“先生眼睛不便,我怕先生摔倒。”

萧暥心中冷笑,这是担心他半道上夺路而逃罢?

他有那么怂么?

既然来了,他倒是要看看这曹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曹雄的雅舍比他那间专供伶人休息的房间要大得多,也华丽的多。

雅舍里有泉池,泉池边有靠榻,靠榻边有矮桌,桌上有茶具点心,当然少不了香炉和留仙散。

这是供客人躺着吸散,吸完了就去泉中行散的。

萧暥眼尖地发现,这泉中似乎还养了鱼。

古代的鱼疗?

只是这鱼疗的鱼……好像有点大

每条鱼有手掌大小,扁平的身体,在水中穿梭极快,就像一把把利刃破开水面。

就在萧暥目光空茫地站在池水边时,曹雄对一个侍卫点了下头。

侍卫端来了一个铜匣子。

曹雄彬彬有礼地走过来,牵起他的手,缓缓放到了匣子里。指端传来了马蹄金冰冷厚重的触感。

“这是三千金,先生赏脸舞一曲?”

曹雄说着目光灼灼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身段。

草草草!让他跳舞!

萧暥果断拒绝,“我是琴师,不会舞。”

“那唱个曲也行。”曹雄豪爽道。

萧暥顺口回绝,“也不会唱。”

曹雄啧了声,“可惜了。”

萧暥随之心中咯噔一下。

糟糕,大意了!

大雍朝的伶人和娼不同之处,伶人是有艺籍的,从小就会进教坊学习,不论男女教习歌舞乐曲,再择其所长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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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他可以全推说眼盲,但是疏漏终究是疏漏。

萧暥自知失言,赶紧计划战略性撤退,“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就”

三十六计走为上!

“等一下。”曹雄道,

果然……没那么容易脱身。

“先前我说到凉州特产的鱼,先生既然来一趟,不尝尝?”

请他吃鱼?

不是什么人投喂他都吃的,不然他早活不到现在了。

“多谢。”萧暥道,“子睿快要回来了,我还是去等他罢。”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摸索着,向着门的方向走去。

曹雄阴沉沉道,“先生错了,门在这边。”

说着他不容分说,扶着肩膀拨转他的方向,道,“先生这边请。”

这边?欺负他瞎?

这边哪里有门,明明是个水池!

曹雄想让他掉池里?

这念头还未转过,他心下一沉。

这曹雄莫非是在试探他。看他是不是真瞎!

曹雄逼近道,“先生请。”

萧暥心一横,反正池不深,就当洗个澡了。

他刚迈出一步,一个侍卫拿着一只鸟笼走上前来。

曹雄抬手从笼子里掏出一只金丝雀,翅膀毛被剪掉了。

他抚摸着那只雀儿的背,忽然将它向池水上一抛。

雀儿来不及扑腾了,就被水中跃起的鱼咬住了!

水面上起了一层血雾。

闻到了血腥味的鱼蜂拥而来,片刻后,水面上只剩下漂浮的鸟羽。

萧暥看得目瞪口呆。

曹雄道,“凉州特产虎头鱼,肉质坚韧,味道鲜美,先生真的不喝碗鱼汤再走?”

去泥煤的虎头鱼,是食人鱼罢!

曹雄阴森森道,“先生改变主意了,陪我一起喝鱼汤,那就转过身,往回走。如果先生依旧想回去,笔直出门就行。”

那是给他出选择题了。

萧暥心念电转,依旧不改口,“多谢先生美意,我还是回去罢。”

说完他迈开步子往池子的方向走去。

曹雄眼皮一跳。

就见萧暥朝着池中牙尖嘴利的虎头鱼,又走出了一步。他走得很慢,摸索着前行,好像真的看不见,一双烟色空濛的眸子里带着一点哀。

曹雄紧盯着那个背影,身段清削,衣衫如云,仿佛来一阵风都能把他刮落进池子里。

看来,真是瞎的吗?

萧暥已经走到了池边。

此时,魏瑄还没有回来,谢映之情况不明,他绝对不能掉马。

他看着这些虎头鱼的个头和数量,冷静地衡量跳下去的危险系数。

曹雄远来,天气炎热,虎头鱼不会带太多。

论个头,这鱼没有手掌大,只要护住脖颈,想咬死人不大可能,最多在身上咬几个洞。

池水也不深。落水后他可以立即爬上岸。

他毕竟是杨拓请的琴师,只要他真是瞎子,曹雄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他心一横,往前跨去。

紧接着脚下一空。

随即一双手臂忽然从身后抄住了他。

他的脚尖刚沾上池水,几只虎头鱼还来不及游近。

曹雄就从身后抱住了他,语气狎昵道,“当心,别湿了鞋。”

萧暥急促地喘着气,紧接着,一双大手不轻不重地隔着衣衫捏着他柔韧的腰身和紧实的腹部。

“你身上皆是肌肉,琴师?呵?”

萧暥心中顿时又是一凛。

卧槽!掉马了!

原主这身体虽然清瘦,却不单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线条凝练优美,腰身精窄纤细,如果要说像,就像破开云层,轻灵矫健的飞燕。

“恐怕是常年戎马,才有这样妙的身段罢。”曹雄赞道,随即就借着这个姿势将他压制在池边,狭小的空间里,力度优势尽显。

萧暥一开始失了先机,现在背对着曹雄,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最糟糕的是,他手头还没有兵器!

曹雄凑近他,炙热的气息喷在他后颈,压抑的声音道,“你究竟是谁?”

萧暥喉结动了动,没说话。还没到最后一刻,要沉住气。

“你心跳得很快。”曹雄用一只手臂箍紧他,腾出另一只手拨开那凌乱的发丝,扣住他的咽喉,“说出来,我就不怪你。”

萧暥不动声色,手微微下移几寸。

就在这时,忽然大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

随即一股烟尘漫卷了进来。

“什么事!”曹雄恼怒地一瞥。

门口不是有侍卫守着吗!

机不可失,萧暥一把抽出了曹雄腰悬的宝剑,反手一挥,一道弧光掠过。

曹雄没想到他伸手凌厉至此,猝不及防被逼急退间一脚踏空,噗通一声翻落池中。

萧暥想都不想,随即将手掌在剑刃上一抹,顿时殷红的鲜血撒向池中!

曹雄愕然,哪料到这一出,瞬间一群见了血的虎头鱼疯狂地扑向他。

旁边的侍卫全都傻了眼了,赶紧七手八脚地就去捞曹雄。

魏瑄闯进了屋子,挥剑格开冲上前的侍卫,“山庄起火了,到处都是毒烟!快撤!”

廊上已经是烟雾弥漫,魏瑄将一块沾湿的布巾递给萧暥,蒙住口鼻。但是依旧有怪异的香气缕缕渗入。

而更让萧暥震惊的是外面的人。顷刻间都疯了吗?

风雷堂的人,庄园的私兵,曹雄的侍卫,一个个头眼睛通红,神情亢奋,面容狰狞,见人就砍,简直就像罗刹恶鬼一般!

“火势蔓延,将杨拓的随手礼都烧了。”魏瑄道,

萧暥恍然。

那么多的留仙散一齐燃,这特么就壮观了!

这些人吸入浓烈的留仙散烟气,已经全都丧失神智成了恶鬼!

烟雾还在四下弥漫,整个山庄已经被浓烟吞没。

即使隔着布巾,只吸了一会儿那古怪的香味,萧暥已经能觉得心跳加速,身上燥热难耐,心中隐隐浮起一股无名的火气。

不行,不能再在这地方待下去!

“找到先生了吗?”

谢映之走的时候,给了他一只竹冰虫,这是一种竹节般的小虫,通体晶莹,摸上去犹如寒冰,对气味极为敏感。可用于追踪。

谢映之的本意怕是万一自己一时无法脱身,萧暥次日也可用竹冰虫找到密室,从而一举拿下。

刚才在静湖泉边,萧暥把这东西塞给了魏瑄。

魏瑄山庄侍从的身份,比他这个瞎子行动要方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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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瑄点头,“找到了,在泉室。”

萧暥当机立断,“走!”

如果不想变成疯子,除了水里,现在也只有那个地方,可以躲避烟雾。

*********

地下石厅中

黑暗中又走出了一个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山庄的士兵。

那人五十多岁,没有胡须,一双精光熠熠的三角眼。

“杨管家,怎么会有此闲暇来光顾我这地府?”教主道。

杨不咎干笑了声道,“主人急着要用散,派我来看看教主这里还有存货吗。”

然后他看了一眼四周拔刀的几个汉子,道,“这是要做什么?”

教主道,“此人戴着假面,身份不明,我正要扒开他的假面看看他的真面目。”

谢映之淡淡解释道,“这是误会,杨管家,我是夏侯先生的人。”

杨不咎道,“这里是杨府的地方,有什么事,自然是主人来决断,把他交给我就行。”

“不行。”教主毫不通融道,“他不能离开这里!”

杨不咎沉声道,“先生这是忘了主人和先生的约定吗?”

“当然没忘,我暂避此处,顺便为他制散。”教主不耐烦道,

他指了指谢映之,“但是我想要的人他却没有给我,我只好自己来抓了。”

“什么人?恕我年迈,记性不好。”

“试药的人,他迟迟不给,整天给我找来一些飞禽走兽敷衍,是何道理?他既不守约,我抓个把人……”

教主说到这里,忽然倒抽了口冷气,杨不咎很厌恶这地下世界,以往来这里跟他说话不会超过三句。

“你是谁?你不是杨管家!”

随即他发现这位杨管家身后的两名士兵不见了。

“来人!”他喝道。

四周一片寂静。

那几个日月教的弟子已经翻着白眼,悄无声息地撂倒在地。

谢映之看向杨不咎,“师兄。”

卫宛道,“杨不咎颇为难缠,我费了点功夫,来晚了。”

教主大骇,“你们是玄门的人!”

卫宛肃然道,“既然阁下以前是玄门的人,那么今日之事,算是我们玄门清理门户了,玄门的规矩你应该还记得,断云崖上自会有你的地方。”

他的话音刚落,黑暗中,穹顶上忽然传来呜呜呜的微弱声音。

卫宛手指一弹,一个冷焰就飞上幽深的穹顶。

只见下垂的石笋间,不知什么时候挂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水,神智迷糊地挣扎着,眼看就要摔落下来。

杨启!

教主尖声笑了起来,“两位玄门高士,我刚才说过,杨家不给我送来人,我就只有自己抓了。”

杨启四周,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蝙蝠,这些东西明显是被他惊动了,纷纷扇动翅膀,张开的翅膀露出了暗红如血下翼。

南疆血翅蝠!

这种东西原本栖息在南疆的洞窟里,凶猛嗜血,怎么会出现在中原!

只见成群的血翅蝠纷纷扇动翅膀,像一股旋风,席卷向挣扎着的杨启。

“先救人!”谢映之道。

趁着这个机会,那教主身形一闪,消失在洞窟中不见了。

*********

予兮读家

庭院中已经烟雾弥漫。大量的留仙散燃烧释放的香雾,

“将军,往这边!”魏瑄道。

萧暥蒙住口鼻的布巾上也都是留仙散奇异的香味。他尽可能屏住呼吸。一边迅速前行,一边手中剑如闪电,挑翻一个恶鬼般向他举刀劈来的士兵。

忽然,他的背后有人悄悄地接近,他回手一剑掠去,当的一声,对方的剑就被挑飞出去,击中一名发狂砍人的士兵。

剑都拿不稳,这么菜?!

“将军!别!别!我不是要偷袭你!”雾气中一个胖墩墩的男人,屁滚尿流地朝他爬来,“我……我听到有人叫将军,就跑过来了,将军救命!”

萧暥一看,那人四十多岁,脑袋很大,长着一对招风耳朵。是庄园的宾客。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神色,满是血迹和污渍。好在还都配着剑。

这乱世中,文人商客也都有习剑配剑的习惯。

“将军救我们!”

“我们……我们跟着你走!”

萧暥头大,看来是没办法了。虽然密室不见得多安全,但这些人留在上面,也是凶多吉少。不是被发疯的士兵砍杀死,就是被这毒烟熏成了疯子,自相残杀而死。

萧暥剑尖一挑,勾起地上一具死尸体的刀,甩给那胖子,“跟我来!”

这情况未明,他手下居然有兵了?萧暥苦笑。

等等,这时他才发现,魏瑄呢?

这么一小会儿,那孩子去哪里了?

随即,他就看到头顶廊檐上身形一闪,什么东西向他抛来。

“将军,接着!”

居然是一张弓!

萧暥顿时眼前一亮,“哪来的!?”

魏瑄身子一荡,倏地落地,又从背后解下箭囊,一双清亮的眼睛熠熠看着他,“给你抢的。”

萧暥试了试,称手!

好小子!会抢东西了!是我带出来的!

“跟我走!”他道。

*********

棋盘边停着一只竹冰虫。

萧暥看着那可以当猎狗用的小东西,“这棋子上应该有谢先生的气息。”

暗门的机括也许就是这盘棋。

萧暥看向棋盘,他不会下棋,飞行棋还行……

“我……我知道,这是十晦局。”宾客中一个清瘦的人道,那人看起来细眉修目,气度颇有点道骨仙风。

旁边的大耳朵道,“阁下莫非是韩子鸣韩先生?”

怎么这名字有点耳熟?

魏瑄轻声解释道,最近尚元城的棋社经常有斗局,这韩子鸣十有九胜,风头很劲,称为神手。

萧暥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韩子鸣会在这里。

这留仙散少量服用,是可以刺激人的头脑的。

既然有个神手在这里,那赶紧的。

萧暥道,“先生请。”

十晦局来自古谱,每一局都机巧万千,非常难走通。看来这密室的门要打开,就非要走通这十晦局。

转眼一刻钟过去了,泉室里的烟雾越来越浓。

萧暥眉心渗出汗珠,身上又开始燥热难耐,他干脆把大氅脱了,扔在泉池边,握剑的手微微骨节凸起。

他想到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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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先生解局需要多久?”

“少则几个时辰,多则三五天罢。”旁边一人答道。

特么的几个时辰?黄花菜都凉了!

就在这时,旁边那大耳朵也晃悠悠站起来,眼睛通红,满脸戾气,抄手就要拿起剑。

萧暥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扔进了池水里。

噗通一声。

大耳朵顿时清醒了,“唔!救命!水好深!”

凉水能挥发散的药力。

萧暥皱眉,再破不出棋局,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香雾越来越浓了,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胸中升起无名的烦躁。

看来这谢玄首着实厉害,韩子鸣半天都走不通的棋局,他片刻就给破了?

就在这时,就听到水中那大耳朵叫道,“底下有道门!”

*********

空中无数只血翅蝠聚集成黑色的旋风,扑向杨启。

杨启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吓得拼命挣扎大叫。但他的身体好像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缠住了,越是挣扎,束得越紧。

就在这时,洞地下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曲调声,那声调绮丽起伏诡谲多变。

那些血翅蝠一听到那笛声,忽然调转方向,一阵风似的向洞底下席卷而去。

卫宛皱眉看着谢映之手中的骨笛,那东西本是教主桌案上的,苍冥族驭兽所用,秘术的一种,这教主搜罗了明华宗的那么多材料,暗中修炼秘术并不奇怪。

谢映之口中,那古笛声宛转悠扬变幻莫测,那些血翅蝠如同着了魔般跟随着他的笛声开始起舞。

卫宛眉头越皱越紧,趁着这个机会,他身形在岩石崖壁间轻轻几个来回,就已经攀跃到了洞顶。

但看到杨启时,他倒抽一口冷气。

杨启浑身被蛛丝似的东西包裹住了,就像一个蛹挂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上。

蝙蝠不会织网,有什么东西在地底下编出如此大的网?

除了杨启外,旁边还挂着几个人蛹,看起来已经死了一阵。

卫宛一剑挑断了蛛丝。

同时,谢映之的骨笛声越来越急,那些血翅蝠飞得也越来越快,几乎看不清它们的方向,只觉得一股旋风在洞内横冲直撞。

最后谢映之尾音一挑。一道尖锐凄厉的笛声刺破黑暗。

那黑色的旋风如一支利箭射向石壁,黑暗中,仿佛无数流矢砸在岩石上的砰砰声响。

连卫宛都看得一窒。

无数只血翅蝠在魔音的催使下撞壁而死!

驭兽之术尽能如此!

“映之!”卫宛眉头紧皱,目光如电。

谢映之放下古笛,微吁了口气,“师兄放心,我没有修秘术,只是适才看到这案头的骨笛和残卷内容,情急中试了一下。”

“以后也不会再用。”他补充道,又把骨笛放回案头,“他怎么样?我看看。”

卫宛审视着他,所以谢映之并没修秘术,只是偶尔看到,又信手拈来一用?

“修秘术,损心智,你是玄首,自己有分寸。”卫宛严厉道。

“师兄放心。”谢映之取出伤药,给杨启敷上。

杨启简直像做梦,正喃喃道,“谢……谢先生?”

就在他想起身的时候,忽然身后什么东西窜了起来。

“当心!”卫宛长剑出鞘。

与此同时,空中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将那东西当空穿过,钉在了石壁缝里。

谢映之回头,“将军。”

萧暥带着魏瑄,还有一群惊弓之鸟般的宾客进了石厅。

卫宛从石缝里拔下箭,箭杆上挂着一条灰白的蛇,眼睛血红。还在丝丝地吐着信子。卫宛一剑劈下蛇头。

萧暥心道,这蛇栖息在黑暗里,所以都是白化的吗?

就在这时,四周的石缝里传来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悉悉索索。

“不好!”卫宛道。

只见黑暗中的岩窟里开始不停出现白色的蠕动的东西。

一条蛇从岩缝中忽然窜出,弹跳而起,向人群中袭来。

宾客们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萧暥手中寒光闪过,把那蛇一剑削成两片。

“保护众人!”他对魏瑄道。

魏瑄瞥了眼桌上的骨笛,这比他母亲留给他的要简陋很多,他正想要不要使用。

就听谢映之道,“布阵。”

说罢只见他并指为刃,掌风划过,另一只手上已经鲜血淋漓。

他先是把手浸入溪水,血气蔓延,靠近水边的毒蛇就像中了电,哗地退散。

同时他以手指沾血,迅速地在他们四方的岩石上画下咒符。

卫宛也同样沾血写咒,很快就圈出一块区域,两人同时起阵,四周的溪水微微翻滚起来,水面上忽然腾起浅蓝色的烟雾。

无数的毒蛇聚集到法阵边缘,白花花一片,层层叠叠,像无数蠕动的面条,看得人头皮发麻。

人群挤在安全圈内,不敢妄动,萧暥看着谢映之流血的手掌和微微泛白的脸色,心中捏了把汗。

就在这时,杨启忽然啊地惨叫了一声。

萧暥回头一看,刚才被卫宛斩下的蛇头竟然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他心下一沉。

难不成这种蛇杀和日月教地洞里碰到的的怪物一样!是同一种配方!

卫宛手起剑落,杨启的一只手掌被齐腕去掉。

杨启惨叫一声,几乎痛得昏厥,血流如注。

谢映之不得不一手凝阵,一手腾出来给杨拓施医。

阵势微微一弱,蛇群便蠢蠢欲动。

魏瑄刚要上前,却被谢映之暗中一把拉住。

他低声道,“我还行。”

随即他重新凝神聚阵。溪中烟雾再次腾起,几条跃跃欲试的蛇,不慎掉入水雾中,登时就成了沸水中的面条。

魏瑄注意到,鲜血已经沿着他修长的手腕沿淌下一片,把衣袖都染红了一片。他的神色犹如寒冰。

谢映之清楚,魏瑄如果用玄火。凭刚才自己现学现用秘术时,卫宛看他的严厉眼神,毫无疑问,事后卫宛必然会把魏瑄当做邪魔抓到玄门的断云崖!从此囚禁,再也不见天日。

所以,只要他还能撑得住……

他凝聚起精神,阵势大震,蛇群纷纷退走,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头顶上忽然簌簌掉落下碎石。

紧接着,噗通的一声,一个被蛛丝缠住的人蛹坠了下来。

第164章蛇腹

穹顶上传来来悉索的声响,碎石纷纷散落,黑暗中露出了两点幽怨的红。

“躲起来!”萧暥对众人喝道。

他话音未落,一股蛛丝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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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黑暗中窜出。人群惊呼了一声。那招风耳胖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么快!萧暥愕然。

紧接着头顶一股腥风扫过,他敏捷就地一滚,只见飞沙走石间,一条巨蛇滑行而过,火光下,银白的鳞片闪烁着熠熠碎金,蛇尾扫过,砂石崩裂。

萧暥大惊。卧槽!这东西应该就是那些小蛇的祖宗!

法阵外无数的小蛇看到了巨蛇出现,刚才已经被逼退的蛇群又前赴后继蜂拥而来。

谢映之眉头紧敛,手心凝起微光,更多的鲜血流入阵中,法阵上顿时光芒一盈。

来不及躲避的小蛇掉入溪水,顿时被翻腾的水煮成了面条。

见状,那巨蛇口中发出嘶嘶的毛骨悚然的声音,它忽然屈身一纵,速度奇快地弹起,张开大嘴,射出十几股丝一般的黏液,在空中迅速连接成线,就向谢映之射去。

与此同时,萧暥一剑飞掷,当空齐齐斩断了蛇丝,钉在岩石上。

巨蛇倏地转向了他。

魏瑄道,“我来引开它!”

随即他一剑戳入地上的死人蛹,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那死尸已经腐烂了。

那巨蛇闻到恶臭,忽然转过头,向他席卷而去。

显然把他当食物了。

魏瑄看出来了,这东西喜欢食腐。所以它把抓到的猎物用丝捆扎起来,等到腐败生臭了才吃,这也是杨启为什么还能活着的原因。

他的身法快如鬼魅,在岩石间纵跃如履平地。身后跟着那巨蛇疾扫,一时间飞沙走石。

那一头,萧暥立即挽弓搭箭,眼睛微微眯起,看准时机,一箭破空,正中巨蛇七寸。

那巨蛇身躯倏地一荡,忽然抛下魏瑄,旋风般掠向萧暥。

萧暥一愕,居然杀不死!

他当即想起了在明华宗地洞里,看到的那些污白色的怪人,不砍掉头也是杀不死,特么的都是一个品种吗!?

但是这脸盆一样粗的蛇,怎么斩首?

心念电转间,那巨蛇横空掠来,但他的剑早就被他斩断蛇丝的时候掷了出去。

萧暥心一横,干脆赌一把,趁此机会再次挽弓搭箭,弓如满月,弦绷欲断,正面对准巨蛇张开的大口,近距离一箭疾飞而出,当即给它来了个一箭穿喉!

箭矢从蛇背透出,一股鲜血如注射出,飞溅到石壁上。

那巨蛇终于吃痛暴怒,蛇身狂摆,张开流血的大口再次向他疾扑而来。

萧暥心中一沉。特么的,这都杀不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眼前一个身影如风倏地掠过,将萧暥一挡。

他还没反应过来,巨蛇大口一张,那轻快的身形就骤然消失了!

萧暥心中巨震。

是魏瑄!

魏瑄被那蛇一口吞下了?!

怎么可能?

武帝就这么被吞了?

那巨蛇一口吞下了魏瑄,盘绕而去。

另一头卫宛脸色铁青,谢映之眉峰紧蹙,手中寒光骤然一凝,法阵上空瞬间光芒一盛,震开无数小蛇。

趁此机会,他站起身,用流血的手捡起地上的剑。被萧暥一把按住。

“我来。”

他看向那东西,眸子里掠过寒厉的杀机。

蛇吞若下整个人后,立即发动攻击的话,其反应和攻击力都会打大折扣。何况白刃上都是谢映之的血。

如果那些小蛇畏惧他,那么对那巨蛇也许也有点用。

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身形轻捷地几个纵跃,果然就看到了那巨蛇正要蜷曲起来消化食物。它一见到那染着鲜血的剑刃顿时狂躁不安,仰起头就向萧暥扑来。

萧暥身形比飞剑更快,凌空一个急旋避过攻击,同时长剑贯虹而出,一剑穿透那巨蛇的后颈七寸。

那蛇剧痛般弹跳起来,蛇尾顿时化作利鞭就向萧暥卷来。

他心下一沉,这都不死?成精了吗?

紧接着他竟然听到蛇的咽喉中传出人声,那声音很轻,“闪开!”

萧暥身如飞燕,在空中轻巧一转,紧接着,就看到蛇的脖颈处骤然亮起一道耀眼的白光。

那白光骤然扩大,化为利剑,整条巨蛇仿佛中间开花一般,白炫的烈焰从蛇身中喷出。它瞬间变成了一条燃烧的火龙,挣扎翻腾之间,忽然蛇头飞起,巨大的身躯颓然倒地。

就在巨蛇倒地的瞬间,一个身影倏地一闪,落在了旁边的岩石上。

魏瑄的手中拿着的正是萧暥的剑。

谢映之心中了然,疯了吗。

魏瑄这种赌徒心态都是跟谁学的?

他怕是故意被那巨蛇一口吞下,好找机会在蛇腹中点燃玄火罢!

玄火迅速蔓延开去,四周的小蛇来不及逃窜,瞬间被炽烈的玄火烧成灰烬。

萧暥一把搀住魏瑄,“殿下,没事吧?”

“我没事。”魏瑄除了脸上沾着蛇血,看不出有伤。他睁着一双墨澈的眼眸,“将军你怎么样?”

他话音未落,卫宛一脸严厉问道,“玄火,哪来的?”

魏瑄赶紧闪到萧暥身后,抱着他的手臂,又悄悄看向谢映之,“我也不知道,这蛇忽然就炸开了。”

谢映之掠了他一眼,刚才胆大包天,这会儿他倒知道怂了。

“师兄,我们没有亲眼所见。”

没有亲眼看到魏瑄使用玄火,那就无法判定是否是他使用的高阶秘术。

在玄门,谢映之虽然是玄首,但卫宛掌罚。

以卫宛刚才看到玄火时如视仇寇的样子,如果一旦判定,魏瑄这断云崖的崖底坐穿,都不可能放出来!

魏瑄察言观色,知道不妙,他靠在萧暥肩上,一副劫后余生楚楚可怜的样子,“将军,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看着我?”

谢映之心叹,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装。

玄火蔓延,岩洞里被烤得越来越热。

“我们得立即撤出。”萧暥道。

卫宛虽然心中甚疑,但这会儿确实不是追究玄火来源的时候。

但是来时的路已经刚被玄火和蛇群阻隔。

“我……我知道哪里走。”一旁的杨启终于醒来,挣扎着道。

原来留仙散被点然后,山庄内香雾弥漫,人人如狂魔相互砍杀。

杨启躲避到后山的瀑布里,想借着水帘阻挡香雾。在瀑布后发现了一个洞口,他刚刚试着往里张望,随即就被丝缠上了,一路往洞穴深处拖去。

出洞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岩崖上方,一股清流飞溅而下,落在众人头顶,甚是舒爽。终于有种重见天日之感。

可还没等众人庆幸劫后余生,就被一群披坚执锐的士兵。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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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弩.手,森冷的箭头齐齐指向他们。

萧暥一诧,这又是哪一出?

“捉拿匪寇!”为首的将校气势汹汹。

萧暥上前一步,挡在魏瑄他们身前,真想不到,他们出生入死之后还要面对这些蠢货!?

“你们是哪里的军队?”

他脸上的妆容尤在,纷乱的发丝掩映着烟蓝的眼眸,清媚之中寒锐顿生,原主的威慑力他现在几乎不用装了。

那军校竟神色一晃,嗓子干了干,老老实实答道,“京兆尹的府兵,奉杨司空之命,捉拿日月教徒。”

萧暥真是醉了,京兆尹什么时候听命司空府了?还是说杨司空接到山庄出事的信息,去报案了?

萧暥随即把那几个日月教的汉子往前一耸,“人已拿下了。你们都退下。”

那将校皱眉看着他,这人虽气度逼人,但还是个伶人吧?

他京兆府要听命一个伶人?

他心一横,“先生有什么要说的,跟孙府尹说。如果不是教徒,自然不会冤枉你们。”

然后他一挥手,刚想说拿下。

紧接着,山庄外传来一阵喧扰声。

云越面如寒冰,一手扶剑,带着十几名锐士气势汹汹地往里赶,旁边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是杨覆杨司空。

杨覆一边走一边忙不迭道,“云副将,我也是刚接到消息,小儿生辰宴,山庄里潜入了一群日月教徒搞破坏,我才紧急调兵……”

云越一把甩开他,几步就上了山坡,正好看到萧暥他们被一群弩.手包围着。

他不由分说,一声令下,“统统拿下。”

随即十几名锐士一拥而上,那些弓手莫名其妙地,就被缴械押解待查了。

云越几步上前,“主公!末将来迟了,没事吧?”

萧暥一愕,他就不懂了,他化了妆的罢?

这……怎么都认得出来的?

一边的魏瑄心照不宣地默默看了一眼云越。

看身段。

*********

他们先到山庄里稍作休整。

看到杨启一只手掌没了,杨司空整张脸都惨白了,“这……为什么非要断去一只手啊?不能就削去一点皮肉吗?”

这孩子的仕途怕是难了。

谢映之道,“地宫里有种极为罕见的毒蛇,杨公子被咬中毒,若不彻底断去肢体,毒素依旧会蔓延,他的手会慢慢变得迟钝,失去知觉,最后从伤口开始,身上皮肤开始变成灰白色,最终变成明华宗地穴中的东西”

杨司空身子一抖,脸色凄惨。

现在他长子疯了,次子残疾,这杨家的将来算是前景灰暗。

卫宛道,“至于那巨蟒,真的是蛇?我看有点像地底的烛龙。”

谢映之道,“地火仍在燃烧,洞窟已经封死,无可查了。”

恐怕这地下的玄火要熄灭,得要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罢。

这山庄这是要废弃了。

经过这一夜众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回城后,卫宛本来想查问魏瑄,但是谢映之道,“师兄,我还有些事想跟你商量,如果你不疲累的话……。”

“我没事,先去你那里。”卫宛知道,那是玄门的家务事。

比起那莫名其妙的玄火,昨晚那个日月教主让他更为疑忌,于是不再多说,两人登车离去。

魏瑄本来想要直接回宫的,不过一想到这样子回宫,桓帝的密探看到了,报告上去,又是一身说不清的麻烦。

萧暥道,“先到我这里洗个澡,换身衣衫,你这衣衫……”

萧暥虽然不想提,但不管是蛇还是烛龙,反正你是在里头待过了,这身衣服赶紧换掉!

魏瑄看着萧暥也是一身的泥灰,皱了下眉,“将军,那你……”

萧暥,“殿下先洗罢,我还好。”

家里就一个浴桶,总不能一起洗罢。

那浴桶是容绪前几天刚送来的。和他的公主镜一个系列。少女粉的浴帐和花瓣。因为这回是胭脂粉的浴帐,菊花换成了桃花朵朵。

魏瑄看着满屋子的粉色一时语塞,萧暥表示,都是殿下喜欢的。芭比粉嗷!

片刻后,魏瑄泡在浴桶里,看着水中不断冒出的花瓣一言难尽。

他正想抬手驱开一些花瓣。可就在他抬起手臂时,他忽然发现,在热水浸泡中,他的左手的手腕上出现一块不起眼的小小的白斑。

位置好像正是上一次在地穴里被怪人咬伤的地方!

他上段时间都忙于任事,没有留意。

难道说那夜从千家坊地洞出来,他一刀削去一片血肉都不能阻止毒液的侵蚀?

他顿时心下一沉,想起谢映之的话,随即用力地掐了一下那块白斑,紧接着心中猛地一窒,那块地方的皮肤没有知觉!

那次他之所以削肉不断骨,因为他不想残疾,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并没有像杨启那样当场断腕。

所以,他还是被感染了吗?

他顿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深入心头。

那么接下来,他会慢慢地变成和地穴中的怪物一样的那种东西,渐渐地,浑身的皮肤都变成污白色,没有知觉,头发也会渐渐脱落,身躯逐渐伛偻……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心脏被一寸寸冻僵。

他开始冷静地想,从开始感染到最后变成那种怪物,他还余下多少时间?

他还有多少日子能待在那人身边?

难道今后漫长的日子他都要想那种污白色的怪物一样,呆在阴暗的地窖中吗?

就在这时,窗外朝阳已经升起来了。

初秋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在窗棱上,水波般浮动。

庭院里萧暥正在吩咐徐翁买鸡蛋。

听到那声音,魏瑄刚才冷透的心倏然一点点回暖起来。

所以,他早餐想吃鸡蛋吗?

*********

当魏瑄进入厨房里就是一愣,有人捷足先登了?

灶台上居然已经在煮东西了。

再一看旁边还有七八个鸡蛋和一堆狼藉的面。似乎这个厨子不大熟练啊。厨房搞得跟战场一样。

看着灶台上一团乱糟糟的状态,他对锅里食物的质量有点担心。

正当他抬起只觉麻木的那只手想掀开那蒸锅盖子看看时。

忽然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昨天是殿下的生辰?”

魏瑄一愣,转身就看到萧暥靠着门边。

他点点头。

“殿下想吃什么?”萧暥问。

魏瑄如实道,“以往的生辰,阿姐会给我做一碗长寿面。”

萧暥咳了声,“殿下,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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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锅里翻滚的面条,和昨天溪水中翻腾的蛇,实在有点难以下口。

两人默契地沉默了片刻。觉得双方应该想得是同一件事。就此打住。

魏瑄赶紧道,“随便吃什么都好。”

萧暥表示:“蛋糕吃不吃?”

魏瑄:什……什么?

鸡蛋,糖,面,牛奶……没有的材料就用替换的。某狐狸难得下一回厨,当然要搞个大的。

“在我故乡,我们生辰就吃这个。”说着萧暥洋洋得意地掀开锅盖。

然后他就傻眼了。

只见一坨干巴巴的东西粘在锅底,好像边缘还有点焦黄。

魏瑄半天才反应过来,“所以,将军的故乡,生辰是吃大饼的?”

第165章蛋糕+番外

案上放着两杯清茶。

谢映之和卫宛都是玄门中人,早就过了辟谷期。这早餐也清简得很。

见卫宛面似寒冰,谢映之就知道他还在考虑那玄火的由来。

“师兄,日月为明,日月教明华宗一脉相承,日月教主搜罗了明华宗大量文稿,会秘术就不足为奇了。”

卫宛神色冷峻,“你是说,是那东方教主靠着这些散乱的文稿制出玄火,并炸死了他自己养的蛇怪?”

谢映之道,“师兄,玄火之事再议,这东方教主曾是玄门之人,师兄想到谁了吗?”

“此人既是玄门叛逆……”他说着神色渐沉,“你是说七年前断云崖的那场大火,有逃出来的人?”

玄门断云崖,崖高千仞,如刀劈斧凿,崖底是一条裂缝,笔直切入地心。

崖上遍布着石窟。专门囚禁邪魔外道,任何人修炼秘术,根据其修为和恶孽,囚禁在断云崖上不同的崖洞里。由地上百仗到深入地底。

最让人生畏的是崖底裂谷中的九幽黄泉。

那里的岩石被地火炙烤,曾经关押着苍冥族的三位长老,这些人身犯恶孽,铁镣加身,夜夜都能听到崖底传来的凄厉嘶吼。

尽管修炼秘术的惩罚为酷烈,但总有人私底下犯戒,禁不住诱.惑,觊觎秘术那不可测的力量。

“七年前,断云崖忽然发生雷火,一共烧死十九人,有囚徒也有附近的弟子,由于尸体已经烧化,无从判断身份,师父原本要查,但之后不久就发生了兰台之变,天下大乱,这件事就搁置了。”

卫宛脸色铁青,“你是说,那日月教主是当年断云崖里逃出来的人?”

谢映之点头。

卫宛嚯的站起身,“此人既修玄术,又修秘术,绝不能让他走脱!你立即调集各处的玄门弟子来大梁驰援。全城搜索!”

谢映之道,“动静太大,怕是打草惊蛇。”

“那你打算怎么办?”

“师兄,我有兵。”他眸光一动,看向庭院里的一丛翠竹。

竹叶间一片浓荫,浓荫里面悬荡着一个玲珑剔透的笼子。

卫宛诧异地走近去,“这就是你的兵?”

他的声音冷硬,那些小东西一听到,嗖地一下全部撤到了笼子另一端,悬挂着笼子的细绳晃晃悠悠荡了两圈。

“师兄,你别吓唬它们,竹冰虫胆子很小。”谢映之施施然上前把笼子扶正了,然后抬起一根冰玉般的手指,指腹上沾了点蜂蜜,那些小东西又哗地一下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舔着着他修长的手指。

“它们才刚回来,得适应一下新居。大概还得两天后,才能够出兵。”

“你管这叫兵?”卫宛眉头都成了川字。

等等。

“刚回来?这种东西你还寄养?”

谢映之点头,“竹冰虫喜寒惧暑,前阵天气炎热,我就托主公养在寒狱里面。”

卫宛额头经脉微跳,大梁城人人闻风丧胆的寒狱,他就给你养虫子?

“师兄,竹冰虫感官甚为灵敏,我昨日随身带着一只,它识得日月教主的气味,只要他还没有出城,竹冰虫就能召唤它的同伴,无论他藏在大梁的何处街道里坊,都能找出来。”

卫宛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一盏信灯缓缓从中庭飘落。

谢映之拆看信笺,神思微微一凝。

“师兄,我要去一趟主公府邸”

*********

桌案上放着一个彩绘漆盘,盘子里搁着一块干巴巴的焦黄的物体。谢映之刚想问主公何以生活如此清苦?

就听萧暥道,“早晨刚做的蛋糕,先生尝一尝?”

蛋糕?

“主公做的?”

某狐狸搓着爪子点点头,第一次下厨嗷!

然后一双清妙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先生不尝尝?”

谢映之拿起筷子揩了一小块,轻掩衣袖。

真是优雅,萧暥心底感慨,谢先生吃个东西都赏心悦目。但好看是好看,到底好不好吃啊?

“主公没尝过?”

“唔……晋王吃了大半,余下的我想留给你们。”

谢映之似笑非笑,所以还是他省下来的?

这味道能吃下大半个,晋王……也不容易……

“先生不再吃点?”

谢映之莞尔,“先说正事。”

然后他从衣袖中取出信笺,“今早收到的。”

萧暥接过来一看,微微挑眉。

曹雄!

“我玄门的人,今天在长乐客栈看到曹雄了。”

果然,曹雄逃出来了。

他倒是也不算太意外,曹雄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不会几条虎头鱼都对付不了,而且他当时也没有把曹雄置于死地的想法,毕竟无论是曹雄还是北宫浔在大梁出事,都是个麻烦。

谢映之道,“主公以为,曹雄昨日去含泉山庄是为了什么?”

千里迢迢来大梁买留仙散,还随身带着食人鱼?

“必然不是为留仙散。”

曹雄这凉州狼绝对不是京城那些醉生梦死的富商纨绔。

他随即就记起了一个细节,在他让魏瑄袭击风铁禅,扔到西阁嫁祸曹雄来引发两边的混战的时候,曹雄正好不在静湖泉。

他中途离席了。

“难道先生的意思,他跟我们一样,是去山庄找密室的?”

谢映之赞许地点了点头,“我差了这个夏侯先生,发现曹雄已经以凉州豪商的身份在大梁呆了十多天了,这十多天里他在做什么?还有,他参加生辰宴,表面上是为了购买留仙散,实际上却是为了混进山庄。”

“他和我们一样都是找那制散之人。”

难道曹雄也想贩卖留仙散牟利?

不,不可能,这头凉州狼不是杨拓之辈。

谢映之悠悠地拂起衣袖,“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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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忘了,这位日月教的教主,不仅会制作留仙散,他还贩卖奴隶去北方,我们上次得到的消息仅仅是北方。”

萧暥顿时心下一凛。

北方,既可以是东北,也可以是西北。

谢映之道,“北宫达在东北屯田募兵,北宫浔又出现在大梁,我们自然就以为是东北的北宫,而事实是……”

“是西北的曹满!”

北宫浔竟是被冤枉的。

这乱世里,人口就是战略资源,西北地广人稀,曹满确实很需要人。

其实这一开始萧暥就觉得蹊跷,到大梁劫持平民卖为奴隶,既削弱对方,又以极小的代价得到大量人口,这种事情,北宫浔这智商怕是干不出来。

他凝眉心想,他犯了一个战略错误,他一直盯着北宫达这头燕州的熊,却忽视了曹满这头凉州狼。

因为在《庄武史录》中,曹满被原主灭得太容易了!所以让他产生了一种曹满很蠢很好对付的错觉。

其实细想一下并不然,曹满和乌赫设计暗杀阿迦罗,嫁祸给他,引得北狄单于入侵大雍边境,这一手玩的已经很溜了,只不过原主手段更溜,萧暥将计就计,假装带兵支援曹满抗击北狄,措手不及背后一刀,就把曹满和十多万凉州军给灭了!

凉州失守,祸水东引,顺便还灭了尾大不掉的王氏,可谓一石二鸟!

当然,最后北狄火烧西京,生灵涂炭,这黑锅也永远洗不白了。

萧暥自觉没有原主这快刀斩乱麻的雷霆手段,这一世,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所以何时西征?

现在襄州初定,科举正在推行,而且襄州回来之后,他不停地折腾,越来越力感不支。

凉州戈壁荒野,气候恶劣,风霜严寒,若马不停蹄转战千里,他这身子,恐怕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但是放任曹满,不去收拾他,不知道这凉州狼又要作什么妖,如果他跟北宫达联合起来,那就极其危险了。

谢映之道,“听闻主公中秋要回江州。西征之事可请魏将军北上驰援。”

萧暥是想啊!做梦都想让魏西陵帮他打凉州!

但是,凉州不比襄州,襄州和江州一江之隔,魏西陵顺便帮你拿下襄州罢了。这凉州远在西北,气候恶劣,让魏西陵率军为你转战千里?嗯?

他真的不敢想那么美。

更何况,他此番回江州,不被当成过街老鼠打他都心满意足了。以原主那奇葩人品,不知干过些什么伤天害理的破事儿。给他挖了多少坑?

他心里虚得很。

想了想,他问,“先生也很久没有回晋阳了吧?”

谢映之:“嗯?”

萧暥眨眨眼睛:所以,谢先生你懂的呀。

谢映之微微一诧,“主公想让我一起去?”

居然是要陪同?

就在这时,徐翁来报,“主公,大司马来了。”

秦羽早上接到昨晚晗泉山庄之事的报告,下朝之后就匆忙赶来。

他一进门看到萧暥没事,还跟谢映之在闲谈,当即才松了口气。

“先生也在啊?”

谢映之微笑颔首。

随即秦羽就就看到了桌案上盘子里那堆东西,皱了皱眉,“窝头?”

“你们早上就吃这个?”

萧暥心中正想着回江州之事还没跟秦羽说过,顿时一愣,什么?

谢映之轻咳了声,“大司马,是蛋糕,主公亲手做的。”

然后他微微一笑,“何不尝一尝?”

秦羽道,“好,赶早上朝,还没吃。”

谢映之含笑把盘子往前一推。

萧暥看得一愣,谢玄首如果去做销售,这如沐春风谁顶得住啊。

秦羽用筷子分了一块,拿起来就吃。

某狐狸表示这蛋糕虽然卖相是不大好,但是用料很足,他打了八个鸡蛋!

古代没有打蛋机,纯手工嗷!

秦羽刚硬着头皮咽下去一块蛋,当即表示这东西真扎实!吃饱了,够了不用了,当军粮都很合适!

并暗示谢映之,别让他再做饭了,他这水准没有提高的可能,再折腾怪浪费粮食的。

谢映之莞尔,“大司马,今日朝议如何?”

秦羽道,“有件事,今晨早朝,杨司空引咎辞呈了。”

谢映之长眉微微一扬,“辞呈?还是躲避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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