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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崽
兴师问罪的话还未出口,对方已抬起眼帘,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问的?却是舒梵:“这就是你父亲——都察院都事卫敬恒?”
简单一句话却听得他心惊肉跳,大脑顿时高速运转中。
这目空一切的?气度和谈吐,必是出身大族的王侯公子无疑。
且他点出自己官职时如此云淡风轻不以为意,全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必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人。
那一瞬他的?脑中也只?够转过这些,只?是觉得这人的?声音极为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似的?,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注:女主爹官职不高,不需要每天去上朝,每次上朝都是站最后面,也不敢抬头看皇帝所?以不认识)
“鄙人确是卫敬恒,不知这位郎君如何称呼?”卫敬恒笑着作了揖,颇为客气。
别?看他面上镇定,其?实心里?颇为忐忑。
这人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自信潇洒的?气度,是他生平仅见,哪怕是他见过的?一些王公大臣之子,也没有这份气度。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别?样的?不安,却说不清这种不安来源于什么。
只?觉得被他这双深邃淡漠的?眸子一望双腿发软,忍不住想?要跪下去顶礼膜拜。
舒梵将他这一系列表情收入眼底,真?的?很想?翻一个白眼。
见风使舵惯是卫敬恒的?的?习性。
李玄胤根本?没有搭理卫敬恒的?问话?,而是起身对卫舒梵告辞:“我还有事,回见。”
他这趟过来本?就是为了去宁远侯府上,途径这儿便顺道?来看她一下,实在没有心情和卫敬恒废话?。
卫敬恒见他连招呼都不跟自己打,直接无?视自己,都楞了一下,望着他的?背影怔愣了会儿才觉得一口郁气涌上心头——太目中无?人了!
偏偏对方如此傲慢,神情却平和自然到?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叫他兴不起丝毫不忿。
其?实从他见到?李玄胤直到?李玄胤离开,卫敬恒都是处于一个蒙圈的?状态的?。
这会儿他才有点回过神来,问卫舒梵:“这是你好友?我怎么不认识?他是谁家儿郎?倒是仪表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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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没什么礼数,他在心里?道?。
舒梵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问他:“父亲找我有何要事?”
说起正事,卫敬恒也不再谈及李玄胤,而是在身旁寻了个位置坐下。
“你的?亲事,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这会儿倒没有和她吵架的?意思?,容色平和,颇有些语重心长循循善诱的?味道?。
可惜面对的?是卫舒梵。
舒梵就知道?他找自己没什么好事:“我说过,我不会嫁给裴鸿轩的?。”
卫敬恒点点头,竟然也没有恼怒:“那你想?嫁给谁?总不能不嫁了了吧?做女人哪有不嫁人的??父亲其?实也是为了你好,再蹉跎下去,你的?终身大事恐怕是没有着落了。”
还以为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能让她动容,谁知她淡淡一笑道?:“那就不劳父亲操心了。”
气得卫敬恒差点跳起来,当下也忍不了了,冷笑道?:“怎么,裴鸿轩你看不上,难不成?你还想?嫁入皇家不成??人贵自知,梵娘,你是什么出身你自己清楚吗?真?是心比天高,跟你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娘一个样儿。”
他冷冷起身,拂袖而去,唯独留下脸色苍白的?舒梵。
是的?,有一点他说的?不错,以她的?身份就算入了宫也不过是个品阶不高的?后妃罢了-
“你最近怎么闷闷不乐的?,怎么,你那个爹又给你气受了?”皇帝这日在写字时忽而搁了笔,侧头问她,眸光很是温和。
舒梵微愕,不知道?他怎么看出自己不开心的?。
但转念一想?,自己在她面前可不就跟小女孩一样,再自以为不错的?伪装都是惘然,他都能一眼看穿。
舒梵心里?五味杂陈,望着他眨了下眼睛,有那么会儿的?放空,竟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
许是他过于宽厚温和的?沉静眸光,给予了她某种安抚,她心里?好似被什么搡了一下,有一些酸酸涩涩的?滋味缓缓升起,可过一会儿又倔强地?别?开头,硬邦邦地?说“没有”。
“那是朕眼瞎?”他笑。
舒梵心惊肉跳,但见他面上仍微微含着笑,又吃不准他的?意思?。
时间如此流逝,她到?底是消受不住他这样灼灼的?盯视,把头垂下:“他虽是我父亲,但也仅仅有生恩罢了,他对我如何,我既不会难受也不会欣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玄胤竟有些哑然,她哀莫大于心死的?面容映入眼底,竟有股难言的?痛楚缓缓淌过他心间。
他不由握住了她的?手,手里?的?力道?一丝一缕收紧,偶尔将她拉到?了怀里?。
他低头望着怀里?人,莹白小巧的?面孔,可怜又可爱,睫毛如羽扇一般轻轻地?扑动着,皮肤上透着馨柔美好的?气息。
他似乎能透过那层坚硬的?外壳窥探到?柔软易碎的?内在。
有那么一瞬,真?想?打死卫敬恒。
“舒儿,我们才是一家人。”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怀里?的?人似乎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脸贴在他的?胸口,没有再说什么,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他衣襟上有种让人心神安宁的?墨香,如龙卷风般要将她卷入。
她伏在他怀里?渐渐地?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时,舒梵发现自己躺在御床上,身上还盖着御用的?寝被,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她连忙爬起来,动作不慎牵动了身后的?人。
李玄胤笑得很是无?奈,眉眼却很柔和:“你着急忙慌的?要去哪儿?赶集吗?”
舒梵脸上火辣辣的?,竟想?不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喝了酒。”皇帝给了她台阶。
舒梵眼珠子转了转,顺势而下:“陛下恕罪。”
“要真?计较,你早被拉出去凌迟不知道?几次了。”他掀了寝被坐起来,高大健壮的?身体顿时暴露在她视线中,竟也不避讳,当着她的?面儿光着上身弯腰开始穿靴。
他的?身材自然是极好,肩宽腰窄,纤长有型,连脊柱往下都是顺畅性感的?弧线。
她讷了半晌移开目光,过一会儿又不自觉朝那边望去。
正对一双噙着笑意的?眸子,他对她挑了下眉。
被抓包的?舒梵面颊微红,徒劳找补:“我是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穿衣裳。”
李玄胤无?声地?哂了一声,没戳穿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这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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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荒而逃了,随便寻了理由就捞了自己的?衣服往外面赶。边穿边想?,昨晚到?底是谁给她脱的?衣服啊?越想?越不对劲,再不敢乱想?了。有点羞恼又有点气愤,心情复杂。
李玄胤静看着她小碎步逃离,跟只?奔跑的?小麋鹿似的?,动作很是敏捷。微风扬起裙裾,衣袂翩跹,但更吸引人瞩目的?还是那一截不堪一握的?细腰。
他不觉摩挲了一下指尖,仿佛昨晚掐握着的?时候,温度还残留着。
以及握着时,她嘴里?不觉泄出的?轻微哼唧声,面若桃粉-
李玄胤是十一月底通知她要去静源寺上香的?。
舒梵却知道?此行不止是上香那么简单。
那里?住的?可是……
舒梵眼皮不自觉跳了跳,又想?起那日不慎偷听到?的?话?。皇帝此番公然要去看望养母贵太妃,恐怕不止是看望那么简单,这是公然地?打太后的?脸。
他和太后的?关系日益恶化,似乎都不打算隐藏了。
身后传来清冷的?墨香,一只?修长的?手随意撩起她颊畔的?一绺发丝,缠在指尖微微把玩。
舒梵心头狂跳,甫一转身就对上了李玄胤俊朗的?面孔。
他已经换了出行的?衣衫,就站在她身后望着她,一只?手稳稳搭在她肩头,似是握着,也像是扶着她。
她慌乱地?收回目光,垂下头道?:“臣女没有想?什么,只?是在想?路上应该准备什么。”
“都有下面人帮忙准备,你担心什么?”皇帝淡笑着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手,又换了一方新拧的?递给她,示意她擦一擦。
这么多人看着,虽一个个目不斜视没露出什么别?样的?表情,舒梵脸上还是有些滚烫。
她闷闷地?接过来,低声道?:“多谢陛下。”
指尖接触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手,是如火般的?热度,她面上更热,更不敢抬头了。
总有种这么多人都知道?他俩关系的?感觉,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不应该乱想?,他们不过都是奉旨办事,不会多想?,但心里?就是控制不住觉得尴尬。
她真?想?扯块布把自己遮起来。
好在很快就出发了。
御驾空间极大,明黄色的?车厢内悬着精致的?流苏坠子,随马车轻晃而微微摇曳。
她盯着这一绺流苏,视线里?好似也在摇晃,一颗心有些不安。
安静更加加剧了这种不安感。
“不问问朕要带你去见谁?”李玄胤在寂静中开口。
舒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难道?不是去见贵太妃吗?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考量,微臣不敢揣测。”
李玄胤笑了,语气很温和:“舒儿,你见到?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舒梵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久后,车便在静源寺门前停下,主持和一众方丈亲迎。
舒梵随李玄胤一道?在主持的?指引下穿过重重塔院,拾级而上,步行沿着山路往上,一直抵达一处院门紧闭的?灰色院墙前。
门前落了不少枯叶,上方悬挂的?朱红色匾额也掉了漆,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个禅院。
还未上前叩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一个穿鸦青色菖蒲纹寿字夹袍的?妇人站在门口,对他们行了一礼:“陛下,贵太妃已经恭候多时了。”
舒梵没想?到?传闻中曾艳冠后宫的?刘贵妃竟住在这么不起眼的?破落禅院中。
李玄胤没解释什么,朝她递来手。
舒梵迟疑了一下才将小手递入他宽厚的?掌心,被他轻轻握着拉着往里?走。那一刻,竟有些要见长辈的?羞怯。
贵太妃刘氏虽然年华已逝,面容端庄而慈祥,手里?转着一串佛珠,笑起来很给人好感。但是,出乎舒梵意料的?是她身边那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
“师父——”舒梵挣脱李玄胤的?手扑上去,径直扑到?他怀里?。
费远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舒儿,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在师父面前,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啊。”舒梵沉浸在和师父重逢的?喜悦中,一张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费远苦笑不到?,连连摇头。
“费先生,士别?多年别?来无?恙。”李玄胤一直等着她说完,可她一副停不下来的?样儿,他只?好开口打断她。
在舒梵惊诧的?目光下,费远拱手和他见礼:“陛下,别?来无?恙。”
两人似乎颇为熟识,笑着说了会儿话?,竟是平辈论交之感。
舒梵讷讷看着他们二人走远,杵在中庭理不清思?绪。
“有什么疑问,回头你问玄胤就是。”贵太妃笑着劝慰道?。
舒梵连忙躬身称谢。
“不必多礼,吃斋念佛的?人,哪里?还计较这些虚礼。”-
快日落前,李玄胤和费远才回到?禅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费远交代了她两句便离开了。
他这次来长安,似乎主要是为了见李玄胤而不是见她。
舒梵感到?失落的?同时,也很是不解:“你和我师父认识吗?”
她清澈而纯真?的?杏眼一瞬不瞬望着他,乍一看很可爱,再一看让人心里?郁结。
李玄胤真?说不清自己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别?扭更多一点。
可他还是问了一次:“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卫舒梵。”
舒梵眼睛睁得更大,全然一副无?辜无?害的?样子。
他脸上转瞬即逝的?无?奈,后来才像是认了命:“我们以前见过的?。那时候,我被幽禁在掖台清修,你和费先生路过,为了采药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费先生觉得我是好苗子,便教我武功,他也救过我的?性命。”
何止如此,那段时间算是他最迷茫最颓废的?时候,费远悉心开导他,和他讲述了很多人生的?哲学,而她是他唯一的?朋友。
那确实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光,有些事情她都不太记得了。
不过,有些事儿倒是记得很清晰。
她那会儿年少轻狂,特别?喜欢捉弄人,见他整天冷冰冰跟个冰雕似的?就忍不住想?逗逗他,手段还挺龌龊。
有一次她还特地?带了一副竹简做成?的?春宫图,装在盒子里?送给他,谎称是书法。
他打开后,脸都黑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陈年旧事一股脑儿涌上心间,她脸上麻麻的?,有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尴尬和羞耻感。她那会儿,是真?的?虎啊。
李玄胤本?来也有些尴尬,见她面颊涨红、比他还窘迫的?样子,忽然就释然了。
“还以为我演技很好呢,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和漕帮的?关系,也知道?我和江照的?关系,怪不得之前那么能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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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我还担惊受怕好久。”
他笑了笑,神色毫不动摇:“也不全是如此。你和费先生自然是我的?朋友,但漕帮其?他人,反对朝廷的?人,我一样要杀。”
舒梵默然,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淡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他略过了这个破坏气氛的?话?题,转而牵住了她的?手,“还没用晚膳吧?这边的?素斋还不错,我让人给你准备了。”
说罢便牵着她往禅房走,动作很自然,好像还是在小时候。
舒梵不由回头看他一眼。
她很难说清两人之间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尴尬感,只?能任由他牵着。
微风扬起她颊边的?发丝,拂过柔嫩的?脸颊有些发痒-
日落前林中下了一场雨,天空成?了半透不透的?灰色,遥远的?地?方水汽弥漫,仿佛升起了一片巨大的?幕布。
禅房前的?泥土地?被雨浇打得坑坑洼洼的?,不少地?方都积了脚踝高的?水坑。
舒梵站在廊庑下看了会儿,想?伸手去接雨,结果手心就被冰冷的?雨滴狠狠砸了几下。
她忙缩回来。
身后传来李玄胤幸灾乐祸的?笑声。
她回头,他眉眼虽是淡淡的?,负手悠然站在那边,可唇角微扬的?弧度分?明昭示着是在看她的?笑话?。
舒梵努了努嘴,心道?有什么好笑的?。
“下这么大的?雨,陛下怎么不进屋?”
“你呢,怎么不进来?”
舒梵不是个喜欢闷在屋子里?的?人,他这样说等于没事找事。
她刚要回嘴,就见他笑了下,从刘全手里?接过一只?削好的?苹果递过来。
舒梵迟疑着接过来,咬了一口,嘎嘣脆。
“好吃吗?”李玄胤淡笑。
舒梵点头:“甜。”
“我下了毒。”他轻描淡写地?说。
舒梵咬苹果的?动作登时停住,瞪圆了眼睛望着他,腮帮子鼓鼓的?,一口苹果还没咽下去。
李玄胤从她手里?拿回了缺了一口的?苹果,漾着笑意,咬了口。
舒梵始知他在逗自己:“……很好玩?”
她垂下羽睫,瞪了他一眼回了房。
晚膳用的?素斋,李玄胤摒退闲杂人等,脱下大氅搭在一旁,问她:“没胃口?”
“还好。”
他亲替她舀一碗白粥,搁她手边。
这粥熬得浓浓的?,如羊奶一般,不知用的?是什么米,扑面而来的?米香味。
舒梵犹豫着舀起来喝了口,眼睛微亮,又低头喝了两三口。
她吃东西时喜欢先浅尝一口,尝尝味道?如何,若是喜欢才会笑着继续吃第二口、第三口。
李玄胤望着她灵巧的?模样,还有唇角上扬时那种淡淡的?喜悦,笑意在眼底蔓延。
“喜欢就多吃一点,这个素馒头也不错。”
舒梵一口一口吃下去,吃了很多,吃完后下意识揉了揉肚子。
“吃饱了?”
“嗯。”她点一下头,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总感觉像是某种确认的?仪式。
吃饱了可以宰了?
她的?眼神颇为警惕起来。
李玄胤读懂了她的?眼神,但笑不语,低头吃自己碗里?的?东西。
见他没有找自己麻烦,舒梵才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不解,他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
这个答案在半个时辰后就得到?了解答。
他这个人耐心好到?什么程度呢?问完她之后,自己又慢条斯理吃完后,叫人将东西全都撤走,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舒梵正站在窗前思?考,身后贴上一具热烫的?身躯。
他就这么,半搂着将她圈在了臂弯里?。
“干嘛?”她干巴巴地?开口。
窗外风雨交加,能见度很低,云层像雾霭一样漫漫地?压在连绵起伏的?山岗间。
已经入夜,却丝毫瞧不见月色,空气里?满是潮湿阴晦的?气息。
有雨丝往屋内飘,总有飘打在她脸上的?。
舒梵觉得冷,打了个哆嗦。
李玄胤单手拨下窗托子,闲闲地?一拨,窗便关上了。
他附耳在她耳畔喃喃:“这样热了吗?”
舒梵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总感觉他意有所?指。
她瞧不见他的?脸,自然也不好意思?回头,这一切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连动作都不可控了,空气里?像是被掺了胶似的?。
她咬了下唇,觉得自己有些昏沉。
因为背脊太过绷直,她整个人当时是有些弯腰驼背的?,可他掌心游移着往上,在她腰背处轻轻推了一下,她就下意识站直了。
可能是太冷了,她反而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逼人的?热意。
窗外雨声滴答作响,原是房檐瓦片上不堪重负滚落下来的?雨珠。
她就这么僵站着,都不知道?站了多久。耳边听到?闷笑了一声,微微用力就将她掰了过来。
舒梵望着他,眼睫颤了颤,在他虚张双臂时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颈,轻易就被他抱上了桌子。舒梵已经不敢看他的?表情,木木地?坐在那边,他单手支在桌边,就这么望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笑了,冷峻的?眼底带着疏懒的?笑意。
以前总觉得他眼神犀利,威严又冷漠,这会儿却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实在是不清白得很。尤其?此刻这副松弛宛然的?模样,矜贵清隽,说不出的?游刃有余和可恶。
她勾得手都有些酸了,抽回来不是,继续挂着也觉得尴尬,不由觉得这人可恶得很。
“弄不弄?”她忍了好久,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红晕登时涨到?耳后根。
“弄什么?”他低笑。
明知故问!
舒梵气得牙痒痒,他终于不再逗她,低头就封住了她的?嘴巴。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舒梵微微睁大了眼睛,直到?唇上辗转微痛的?感觉传来。
她皱着眉,瞧见他眼底一闪即逝的?冷笑才回过神来。
“专心。”他松开她,继而用更深的?力道?再次深深地?吻住她,舌尖直抵入深处,她窄小的?口腔瞬间便被填满,连呼吸都困难了。
舒梵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挣脱,奈何力量悬殊,被按在桌板上狠狠蹂着。
外面雨势转大,很快就电闪雷鸣,舒梵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就像是在案板上翻滚的?一条鱼,被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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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去,一点点剖开,他冷锐的?充满占欲的?眼神更叫她战栗。
外衫被拽了下来,她伸手去跟他抢,结果连中单也被剥了,她还有些蒙蒙的?,脸颊已经被他又捞起来,捻着唇又吻上。
鼻息间都是他身上强烈的?气息,这个濡湿的?吻一直持续到?很久,她都快失去呼吸了。
视野里?一片昏暗,原来是天暗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就寝的?时候。
窗外仍下着雨,院子里?的?花草零落成?泥,泥泞一片。这样不堪,偏偏花瓣还被人剥开,露珠好似是一霎风雨后飘零的?水雾,随着巍巍的?颤动颇为可怜地?擎在空气里?。
每一次雷鸣,她的?心都跟着狠狠震了震,就缠得更紧些。很快,连双臂都快失去力道?了,无?力地?垂在桌边。
她向?来是不肯服输的?,这次却呜呜咽咽泣不成?声,除了会喊轻一点就是不要。
“舒儿还会不会说点儿别?的??”他抽出手将脱力的?她抱起来,她抖得更厉害了,白皙的?肌肤在昏暗中反而更亮,好似一种反光。
他是笑着的?,可那种压迫感还是绞得她呼吸滞塞,人好似腾飞在云层间,飘飘然忘乎所?以。
她挣扎着要下地?,脚尖刚沾地?便又被捞住。
她不觉往前倾倒,身子都有些软了,双手抓着木沿时纤细的?手指不由绷出发白的?颜色。像白玉,也像羊脂,惹人摧残又叫人怜惜不已。
他第一次知道?她可以如此柔软,往前伏倒时背脊与桌板紧密贴合,一张雪白的?小脸歪在一边,汗津津的?,眼角还挂着可怜巴巴的?泪珠。恁是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狠不下心来。
他却愈发不能辙止,好似被下了蛊。
舒梵骨头酥酥的?,好似有什么渗入了她的?骨髓中,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她此时还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要命的?事情?如此令人着迷又如此叫人羞赧,好似处于冰火两重天。
“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后来她实在是受不住了,小拳头小腿齐上阵。
他把她按住,又抱到?怀里?哄了会儿,可她还是抽抽噎噎个没完,面上如桃粉一般娇艳,眸子如泣如诉,那一副委屈又控诉的?表情把他都看怔了。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才稳住:“你别?这样。”
又叹了口气,“你这样,我真?的?会忍不住兽性大发的?。”
他嘴里?这么说手里?可一点儿没客气,一边按着她一边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又吻又吮,她的?嘴巴都有些肿了。
外面电闪雷鸣,似乎雷公都看不过去。
如此——如此禽兽行径!
毕竟是陌生的?地?方,舒梵自问还是有点羞耻心的?,明明被他揉得很舒服,还是左躲右闪,磕磕绊绊道?:“我们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他把她逃开的?小脸又掰回来。
一开始她嘤嘤啜泣着不肯吭声,后来咬着唇小声说:“把人家的?桌子都弄湿了。”
他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在她耳边道?:“所?以一开始我没有抱你去床上啊。桌子的?话?,一会儿擦擦便是了。”
舒梵憋了好久,咬着牙道?:“你好有先见之明哦……”
呸!
她还要反抗,虽然也知道?反抗也没什么用,他已经堵住了她的?嘴巴。
他摁着她的?腰,吻得实在太用力了,她后来只?能拼命呼吸,小手紧紧缠着他想?要夺回那口气,脸都憋红了。
“舒儿,你怎么这么可爱?”他这次是真?的?笑场了。
夜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舒梵翻了个身,仔细听了会儿,在心底叹了口气。
“睡不着?”李玄胤拍拍她光裸挺翘的?小屁股,抽了抽被她夹在腿间的?被子,“你这样只?盖半边会着凉的?。”
“要你管?!”她心里?还有火呢,为他之前的?趁人之危。
他也不生气,压着胸腔里?沉闷的?笑声,将自己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结果被她一脚踢掉了,她还真?一副要发泄跟他作对的?样子。
身后没有动静了,安静到?诡异。
舒梵原本?还有些得意,渐渐的?感觉到?危险和不对劲了,尤其?是熟悉的?气息从身后贴近,那温热的?身体贴着她光滑的?背脊时。
“睡不着是吗?”他叹息一般伏在她耳边,“那做点儿别?的?。”
她把被子一拉一扯,已经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子里?沉闷传来:“我要睡觉啦——”
耳边没动静了。
但其?实她真?的?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过一会儿,耳边都是静悄悄的?,他似乎是睡了。她犹豫一下,悄悄掀开棉被朝外面看了眼。
李玄胤只?穿了条裤子,背对着她坐在床边,手里?慢慢翻转着一把匕首。
他就这么大剌剌岔开腿坐着,匕首上的?冷光映照在他脸上,分?明是肃穆的?,又别?样的?英俊潇洒,风流不羁。
有那么一瞬,她好似看到?他笑了一下。
很笃定的?那种笑容,可惜转瞬即逝,很快就瞧不见了。
舒梵:“你翻我包袱干嘛?”
他一点儿也没有被抓包的?自觉,转身把匕首在手里?转了个漂亮的?旋儿:“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拿出来看看有什么问题?”
“可你当你已经送给我了!”她气呼呼的?。
当然,这么凶神恶煞更多的?还是被踩到?了痛脚,赧颜得很。
“贴身带着我送的?东西,当初还说认不出我吹的?曲子?小丫头,你是不是故意的??”他的?脸带着热息凑到?她面前,眸光里?带着逼视。
舒梵不去看他,移开眸光:“我不同音律啊……曲子这种东西,我听来都差不多。”
这倒不是假话?。
她虽然算不上一窍不通,但对这些古曲、琴曲,确实不太擅长。这种雅乐都是需要从小练习培养的?,需要长年累月的?浸淫,她儿时便跟着她娘、她师父东奔西走,哪有那个时间?
且她也不是很喜欢这些,会跳舞也是因为舞蹈和舞剑相似的?缘故。
李玄胤将她重新揽到?怀里?,就这么半圈着她跟她交流一些往事,很多舒梵都不大记得请的?事被他一点,又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有吗,我们那时候还一起放过风筝?”她是真?不记得有这件事了。
“有,你还喜欢自己做,当然,每一次成?功过。”
“怎么在你嘴里?,小时候的?我很像话?本?里?那种好大喜功、人菜瘾大、干啥啥不成?的?丑角啊?”她不太开心地?说。
他笑而不语。
她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又说她要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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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紧不慢地?将被子从她脸上揭下来,嘴里?说着抱歉,又并不客气地?把她往怀里?捞了捞,大手揉着她的?细腰,掌心往下探,摩挲她的?脚踝。
她痒得很,可眼皮沉,身上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整个人都像虾子一样蜷曲起来了。
“舒儿,亲亲你好不好?”他这么说,并没有真?的?和她商量,带着热意的?唇已经裹住了她的?耳垂。
有些湿润的?触感,有点儿腻人的?讨厌,可似乎又并不是那么讨厌。
她原本?昏昏沉沉的?,如今一颗心又被强行抛了起来。
想?睡又睡不着,想?清醒似乎又清醒不了。
这一刻她真?是烦死他了。
“李、玄、胤!”她咬着牙,呼哧呼哧喘着气,“你这个混蛋!”
翌日难得是大晴天,舒梵的?心情却不太美妙。
用早膳时,贵太妃的?目光在她和李玄胤之间逡巡,微不可查地?敛眸笑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说。
“儿臣打算接母后回宫。母后整日待在这荒山野岭,实在不像话?。”皇帝道?。
“这……”贵太妃神色为难,“陛下与太后本?就关系不睦,若是再如此,恐嫌隙更甚,陛下三思?啊。”
“太后端修自持,自然能理解。”皇帝的?语气理所?当然。
室内的?气氛更加凝滞,无?人敢吭声。
这顿饭如芒刺背地?吃完,舒梵寻了个由头就和皇帝走了。
贵太妃一直在门口恭送他们离开,这才敛了笑意,回到?室内。
“陛下此举是什么意思??太后岂能容得下娘娘?”慧姑姑掺了贵太妃的?手,忧心忡忡道?。
贵太妃微笑不语,只?摩挲了一下手中镂空雕刻的?五蝶捧寿手炉:“皇帝与太后那个老妖妇的?关系越来越差了,连面上的?关系都不愿维持了。”
“话?虽如此,太后到?底是皇帝的?亲娘,亲生母子哪有隔夜仇?这会儿需要打压太后将娘娘接回去,来日若是他们母子修和,太后岂不是成?了里?外不是人了?照奴婢来看,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为好。”
“天天在这儿念佛,那老妖妇就会放过我了?当年若非将计就计避到?这寺中,那老妖妇和端淑贵妃又分?身乏术要对付老三和老五,她岂会放过我?如今她独霸后宫再无?敌手,若是我再龟缩不出,岂不是更加沦为鱼肉,死无?葬身之地?了?慧缇,机会是要去争取的?,命运需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慧姑姑不吭声了。
“既来之则安之。何况皇帝都发话?了,哀家岂能抗旨?”
慧姑姑叹了口气:“太后可不是什么善茬,娘娘还是要万事小心。”
贵太妃头也不抬,只?噙了一丝冷淡的?蔑笑-
卫敬恒最近诸事不顺,为官之事就不必说了,干的?活儿最多却落不了什么好,天天不是被这个差遣就是被那个拿捏,偏偏他官职微末,属于人人都能拿捏的?类型。
之前一次和舒梵谈判再次谈崩,和这个女儿的?关系算是撕破了。
想?起那个忤逆的?女儿他就胸口疼。
好尤其?他最近被踢皮球似的?塞了一桩头疼的?差事——纠劾渭河治水之事。
这案子本?是闲置的?,后来皇帝任命姜茂为水利使总领负责此事。
姜茂是谁?
安华县主的?父亲,太后的?小舅子,如今的?东阁大学士,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让他去纠察他?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嘛。
没人愿意去,这差事踢来踢去又被安到?了他头上,卫敬恒简直气到?吐血。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死丫头不向?着他的?缘故,害他至此!
于是他连着修书几封送去了内宫,一开始只?是言辞恳切,希望舒梵能够施以援手。后来见她理都不理自己,顿时气上心头,话?里?也没多客气了,最后一封信更是直言她“不孝、忤逆”。
舒梵对此早就无?动于衷,这日午后,甚至坐在窗边慢悠悠品读着,边嗑瓜子边翻。
可能真?是被她给气到?了,卫敬恒这一封家书洋洋洒洒几大张,当真?是把文笔发挥到?了极致。
不愧是做纠察的?谏官,这笔下还是有些墨水的?。
“在看什么?”李玄胤笑着在她身后落座。
舒梵将手里?的?家书叠好,信手递给她,纤纤玉手,柔软而舒缓,花瓣一样朝他张开,端的?是赏心悦目。
李玄胤最喜欢她眉宇间那种荣辱不惊的?气度,仔细看,还有那么点儿焉儿坏。
他随手接过来翻了翻,越看唇角的?弧度越是加深。
“他是你亲爹?”
“陛下何出此言?”舒梵嗔怪道?。
皇帝扬了扬手里?的?家书,调侃道?:“‘悖逆不孝,枉顾纲常……’,如此疾言厉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呢。”
关于她和卫敬恒的?龃龉,他虽知之甚少,但几次冲突都看在眼里?。
在他看来,全是卫敬恒自己的?不是。
这天底下倒也真?有这种人,错全不在他自己,全在别?人身上,也是稀奇得很。
由于太过奇葩,皇帝和舒梵一样并不生气,倒有些像在看猴耍。
“小殿下您不能进去……”宫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急匆匆奔到?廊下,声音就止住了。
显然,不敢再往里?了。
只?一会儿,团宝就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舒梵和李玄胤面前。
他最近吃了不好,脸蛋红润,身上也多长了不少肉。
时近隆冬,他身上换了一件宝蓝色紫蒲纹对襟双色夹袄,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贵气。身上还斜背着一个红色的?小布兜,周围围了一圈狐皮毛,挂着两个毛茸茸的?小球,随着他奔跑的?动作一甩一晃的?,别?提多可爱了。
“阿耶,阿娘——”他迈着小短腿奔过来。
李玄胤起身将他抱起,见他嘴边还沾着糖丝,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在哪儿偷吃了?”
“没有偷吃。”团宝奶声奶气道?,“是阿玉姐姐给的?。”
阿玉是带团宝的?宫人之一,日常复杂团宝的?膳食起居。
李玄胤笑着朝他小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
门口的?小宫女当即诚惶诚恐地?跑进来,在皇帝面前跪下。
“起来吧。”皇帝手臂虚抬,将团宝递还给她。
小宫女连忙站起来将孩子接了过去,又报了出去。
用过膳后,李玄胤照例要午休,舒梵将床榻仔细铺过后便退到?了一边。
他脱了外衣扔挂到?一侧,上了榻。
“微臣出去守着……”
“过来。”他拧了拧眉心,声音又沉又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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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只?能透过竹帘间微小的?缝隙照进来,室内昏暗一片,空气里?好似有暗香浮沉,像是栀子香,也像是馥郁腻人的?丹桂味。
他高大挺阔的?身形就在那边,不动如山,却是无?形的?压迫。
舒梵过了会儿才羞红着脸过去,还未靠近就被他拽到?了怀里?。他不由分?说就要去解系带,被她按住,有些着恼道?:“你每日来找我,就想?着这事儿?”
他静望她一眼,眼神轻蔑:“日思?夜想?,处处为你考虑,只?想?着早日立你为后。怎么就成?了色欲熏心了?你这话?叫人心里?难受啊。”
说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舒梵狐疑看他。
他神色端端的?,没有丝毫不自在,反倒控诉起她来了:“喜欢一个人,自然喜欢和她做喜欢的?事,此乃人之本?性也。若是不喜欢,朕才没有那个兴趣日日和她待在一起呢。”
她神色松缓,只?是片刻愣神的?功夫已叫他寻了间隙,修长的?指尖精准地?挑开外衫和中单,薄薄的?纱衣欲挂不挂,半遮半掩着雪腻滑润的?肌肤,叫人心里?的?欲念呼之欲出。
他眼底好似蕴着化不开墨的?浓稠,浪潮翻滚,看得她脸颊都烧红了。
“不行。”箭在弦上了她还搂着他脖颈,小声拒绝。
李玄胤捏一下她的?下巴,将她的?话?吞没在一个漫长的?吮吻中。他唇瓣往下,舌尖勾挑到?在冷风里?微微战栗的?凸起,如风中摇曳的?花蕊一般惹人怜爱。
舒梵浑身抖若筛糠,双腿完全虚软,根本?撑不起一点儿力气,被他提起来又摆好,人还蒙蒙的?,回头去看他。
他高大的?身影如一尊石塑,肌肉线条流畅,她惊呼一声捂住脸。
过一会儿又悄悄半开两指,从指缝里?偷看。
李玄胤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根本?不躲不闪,撑在一侧逼近她。
她忙又转过了脸,可他不让她逃开,将她的?小脸掰过来,凶狠地?吻住她,带着碾压的?力道?。与吻她的?力道?相比,另一边却是舒缓很多,像是入巷般缓缓破开,舒梵根本?不敢回头。
她就像枝头迎风招展的?嫩芽,簌簌颤动,声音都破碎了。
她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身上不住冒着虚汗,酣畅淋漓得每一根毛孔都舒张开了。
李玄胤又将她翻了过来,缓慢地?黏着她的?唇,她眼睛红红的?,都快哭出来了,但是倔强地?不肯吭声。
他恶意地?捏着她的?耳垂,她终于呜呜咽咽哭了出来。
也不知道?蹉跎了多久,她都觉得快太阳落山了,急匆匆掩好衣衫就从塌上爬起来:“都怪你!”
却见他笑着端坐在案边,手里?慢慢摩挲着凹凸的?杯纹:“我的?不是。”
舒梵都懒得理他了,手忙脚乱地?出去推开门。
日光乍然落到?面上时,她都皱紧了眉头,感觉有刹那的?刺目。
几个宫人似乎知道?室内发生着什么,自觉站得很远。
舒梵面上红了一红,轻嗽一声将一人叫过来,问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宫人毕恭毕敬地?道?:“寅时了。”
舒梵在心里?哀呼一声,对李玄胤更气,回身唤他:“陛下,寅时了。”
李玄胤这才自若地?跨过门口,抬头望了眼即将西斜的?太阳,笑道?:“是有些晚了。”
舒梵眼睁睁望着他离开,无?语凝噎-
卫敬恒怎么都没想?到?,此次下朝后被召到?紫宸殿的?大臣名单中也有自己。
作为都察院一个近乎编外人员的?五品小官,别?说是这等荣宠,上朝时他都没进入过前列。
“卫大人,恭喜啊。”夹道?上,几个身着官服的?同僚一改往日眼高于顶的?神色,恍若至交好友般纷纷拱手道?贺。
卫敬恒在心里?暗啐,面上却淡淡道?:“陛下不过是例行问话?。何喜之有啊?”
一人忙道?:“自古以来,能被陛下召入内殿者,无?一不是肱股之臣啊。”
另一人也附和道?:“此次被召入内殿的?,除了大人也就是中书省和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了。这可是上上荣宠啊,恭喜恭喜——”
卫敬恒被他们夸得都有些飘飘然了,走路仿佛都踩在云端上。
一路上嘴角的?笑意都没落下过,直到?跟着内阁几个大学士一道?进入紫宸殿内殿。
殿内很安静,其?余人都在下方站着。
卫敬恒垂着头粗略一扫,在左边稍远些的?位置站好,一颗心仍有些激荡。
虽是内殿,却也不比外朝大殿小,几根巨大的?赭红色石柱稳稳立在殿中,柱身盘桓着几条铜色金龙,巨大的?龙目从高处俯视下来,好似要飞扑而下,气势磅礴。人站在底下,只?觉得自己非常渺小。
日光透过米色的?纱窗漫漫均匀地?铺洒在金砖地?上,殿中阒静无?声,唯有两侧角落里?的?鎏金鼎里?焚着檀香,如雾里?看花,袅袅不散,连带着人的?呼吸都是滞塞的?。
卫敬恒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他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好像无?形中有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口鼻,让他的?呼吸都不那么顺畅。
皇帝还穿着朝服,玄衣纁裳,广袖垂落,凛然清绝,只?是静静立在那边便有帝王之仪。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天子,忐忑之中又带着几分?紧张,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余光里?去瞥身旁的?内阁大学士姜茂,姜茂神色凛凛,颇为恭敬。
卫敬恒撇撇嘴,其?实也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个靠女儿上位的?家伙。
这才几日不见就混上了内阁大学士,靠的?能是功绩?肚子里?根本?没什么真?才实学,完全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家伙!竟然忝居如此高位!世道?不公啊!
“关于渭南治水期间发生动乱之事,诸卿有何见解?”正胡思?乱想?,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冷淡威严,瞬间让卫敬恒一个激灵回神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皇帝的?声音有些耳熟。
当然,往常他虽没有近距离恭听过皇帝说话?,不是很确定。不过有时皇帝在朝堂上震怒,声音也会传得比较远些,他也有一些模糊印象。
只?是这会儿他心里?有一种微妙的?直觉,这个声音……不像是在朝堂上远距离听过的?那样,倒像是……
他觉得自己最近肯定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
“卫爱卿,你有何高见?”冷不防皇帝忽然点到?他的?名字。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到?他身上。
显然,殿中几人怎么都没想?到?皇帝会忽然发问,问的?还是卫敬恒。
卫敬恒这样的?无?名小卒,平日在朝廷上都没资格跟他们站在一起,这会儿不但进了内殿议事,竟然还被皇帝当众点问,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众人不免疑窦丛生,带着探究地?望着卫敬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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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甚至猜测他可能是犯了什么事,皇帝要拿他当筏子,杀一敬猴,这才让他进了内殿。
加上皇帝此刻毫无?预兆地?问起渭南治水的?事,就更佐证了这一猜想?。
卫敬恒本?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有些不祥的?预感,后背都渗出了凛凛冷汗。
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什么平步青云了,只?觉得紧张。
渭南治水的?事之前一直都是姜茂负责的?,可他升任内阁大学士后交给了旁人。皇帝此举难道?是要问责姜茂?可若要问责,何必问他?
联想?到?他最近被塞的?纠察姜茂的?差事,卫敬恒觉得自己是不是触犯到?了皇帝的?禁忌。
卫敬恒两股战战,“微臣”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越紧张越要坏事,关键他对治水一窍不通,又是第一次这么直面天颜,磕磕绊绊竟连句场面话?都编不出来。
四周万籁俱寂,都觉得卫敬恒要完蛋了,连卫敬恒自己都这么认为,额头密布着一层细汗。
谁知,皇帝竟突兀笑了一声,尔后平声道?:“卫卿,你且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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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敬恒心里更加忐忑,更不明白皇帝此举是为了什么:“……微……微臣不敢。”
他这会儿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皇帝又唤了他一次,身边同僚都扯他衣袖提醒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一句“微臣”刚要?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
他事后回?想?起来,他此刻的表情肯定非常滑稽。
人讷讷地?站在那?边,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皇帝就这么端端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这张平静雍容的?面?孔,和那?日他在卫舒梵庄子上?见到的?那?人如?出?一撤。
有那?么一瞬,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卫爱卿,朕问你有何见解?”皇帝的?话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再震惊再混乱卫敬恒也赶忙收拾好了情?绪,绞尽脑汁胡扯了一通:“所谓治水之事,自古以来都是堵不如?疏,臣觉得还是要?以疏导为主,对当地?的?河流道路加以……”
周边人无一不是鄙夷的?目光投来。
废话一堆,看似有道理,实际上?等于?什么都没说。
道理谁不知道?办法呢。
现在的?水利使没办好这事儿,就是因为实施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再道路河流疏通改造时侵占了良田,损害了民众的?利益,这才一发不可收拾。
出?乎他们的?意料,皇帝竟然没有生气,只淡淡地?颔首。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连姜茂都觉得不可思议,离开时多看了卫敬恒一眼。
卫敬恒此刻哪里还能管得了姜茂看他是什么眼神??
他此刻心里满满都是卫舒梵竟然和皇帝认识,看着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当然,她官居侍中,常在帝身?侧侍奉,和皇帝相熟是自然的?。
但是,皇帝竟然微服到她府上?,两人的?相处也不太像寻常的?君臣相处之态,倒像是……卫敬恒不敢往下想?了。
觉得不可思议又魔幻。
这日都月上?中天了,他仍是只穿着一件单衫站在窗前遥望明月,神?色怔松。
说实话他这会儿还是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以后要?拿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女儿。
“主君,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吗?”柳姨娘挽着一件披风从屋内出?来,体贴地?替他披到肩上?,仔细拢好。
卫敬恒叹了口气,捏着披风的?两端默然不语,表情?有点像是苦瓜。
柳氏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感觉出?他心情?欠佳了:“……您有心事?不妨和我说说。我虽帮不上?忙,也能替您解忧啊。”
“你能替我解什么忧?”卫敬恒瞟她一眼,心道你个大字不识的?,不给我添堵就不错了。
她之前就因为几亩田产和卫舒梵搞得不愉快,虽事后亡羊补牢也晚了,连带着他和这个女儿的?关系也日益淡漠。
卫敬恒想?起她那?时旁若无人、无所谓的?态度,心里想?的?是:是不是她那?时候便?与皇帝有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不错。
再一想?,皇帝什么人?怎会接纳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除非团宝就是皇帝的?……
思及此处,卫敬恒好似被雷给劈了,表情?惊愕,嘴巴张了半天都合不拢。
柳姨娘在旁边喊了他半天他才回?神?,勒令她闭嘴。
他这会儿正心烦呢,觉得她叽叽喳喳像只鸟一样没完没了。
柳氏乖乖闭上?了嘴巴,神?情?哀怨地?望着他。
卫敬恒这会儿丝毫没有安慰她的?兴趣,挥挥手就独自一人回?了房间-
卫敬恒最近频繁写书信来宫中,却也不说什么事,只问她最近饮食如?何,是否顺心云云云云。
舒梵觉得他吃错药了。
一开始还回?信两封,后来就懒得搭理他了。
这日在整理书信时,有人从后面?俯身?靠近,拍了下她的?肩膀。
舒梵吓了一跳,回?身?却发现是李玄胤,她斜着瞟了他一眼,复又坐回?去:“陛下怎么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来瞧瞧你。”他翩然坐下,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俨然当是自己宫殿中一般。
茶香扑鼻,水声?在杯中碰撞出?伶仃作响之声?。
舒梵瞪了他一眼,为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可转念一想?,确实这天底下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
李玄胤对上?她不忿的?目光,笑了:“又在心里骂我?”
他说着便?欠身?吻住了她,将她软软清瘦的?身?子隔着桌子按在怀里。
这个姿势,她都双脚离地?了,一边膝盖艰难地?压在凳面?上?,被弄得都有些发酸了。
她双臂不自觉揽住他,软软勾着,却好似溺水之人抱住一块浮木。
李玄胤吮着她被磨得发烫的?唇,有些忘情?,好一会儿见她面?颊泛红、都有些奄奄一息了才放开她,没好气:“换气。”
她委委屈屈地?瞅着他:“不会。”
“朕教你。”他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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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梵登时意识到自己又中了他的?计,摇着头就要?跳下去,结果又被他拉回?来,打横抱到桌子上?亲起来。
一遍又一遍,名曰“练习教导”。
“假公济私!”好不容易趁着他松开她的?间隙,她忍不住控诉道,“嘴巴都肿了!”
“哪儿?朕瞧瞧。”李玄胤将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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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过来,悠然捏了下唇瓣。
还有那?颤巍巍的?唇珠,很是性感。
她的?模样是看似端庄实则眉眼间透着妩媚,又纯又欲,鲜艳灵动,叫人欲罢不能。
李玄胤按住她阻挡的?手,襟前布帛随着指尖的?剥挑半露不露,精准地?捏住了那?一颗峭立的?蕊珠,肆意亵玩中勾得她膝盖都不稳了。
舒梵受不了了,哭得泣不成声?。好在白日时间短暂,他只是戏弄了她一番就放过了她。
“朕先去处理政务,晚上?再来看你。”他的?声?音较平日更为慵懒磁性,听得舒梵脸颊涨红。
她没应声?,把头扭开,直到身?后关门声?响起,又探头探脑地?转了回?来。
他真的?走了,她心里又有些怅然若失-
对于?卫敬恒最近的?频频示好,舒梵倒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两人毕竟是父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入仕后她便?只将他视作伙伴,倒不奢望他忆起往日稀薄的?亲情?了。
但她也没有和他促膝长?谈的?兴趣,只让人传了话给他,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
卫敬恒见她不肯见自己,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无奈,更害怕她会在皇帝耳边吹风,又叫人送了好些金银器物到她的?庄子上?,舒梵都一一笑纳了。
卫敬恒不过是个小插曲,最让舒梵头疼的?还是裴鸿轩。
因为日前她负责的?一桩差事需频繁和中书省打交道,日常和她交接的?人便?是裴鸿轩,两人不免多见。
“想?不到多日不见,你的?官职已在我之上?。”这日在官署外的?夹道上?遇见,裴鸿轩对她点头致意,目光里透着关切,并无嫉恨之色。
显然,是真心为她高兴。
舒梵也笑着跟他聊了会儿,两人边说边沿着甬道朝前面?走去。
在中书省历练了一段时间后,舒梵分明能感觉到他性子沉稳了不少,说话也更为圆滑世故。
不过他以前倒有些软弱,过于?平易近人,如?今倒是多了几分刚硬,说话也颇有尺度,舒梵有些刮目相看。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裴鸿轩轻笑,还有些不好意思。
舒梵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成熟了。”
“我以前很幼稚吗?”她说得他都苦笑了。
她敢拍着胸脯保证,这日她真的?只是偶遇裴鸿轩且和他闲谈了两句,绝无半点儿逾越。
可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瞧见了,回?头还给李玄胤打了小报告。
那?日她从中书省官署回?去后便?明显察觉到他不对劲。
一开始他只是不搭理她,低头坐在案几前批阅着奏疏,她还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过一会儿,她渐渐地?感觉出?来了:“……你有心事?”
李玄胤搁了笔,闭眼按一按眉心,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敲:“卫舒梵,你是什么身?份?”
舒梵一怔,见他神?色冷然,下意识站直了:“微臣失礼了。”
又低头请罪。
乖觉到他后面?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说出?来。
他的?脸色更差,几乎是一副被气绝的?样子,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怒极反笑”。
他都笑着点头了:“很好,很好。”
舒梵此刻已经知道他在生气了,但他不说他因为什么生气,她当然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只能像只小鹌鹑似的?杵在那?边,跟他大眼瞪小眼。
于?是,李玄胤就更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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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他去寿安宫看望贵太妃时路过御花园,听见两个宫人在碎语,声?音还挺大。一人说:“卫大人与裴大人是旧识吧,听说以前还有婚约,怪不得如?此亲近。”
“这日我去中书省置换文房时还瞧见他们二人并肩而行,很是亲密。”
“他们是不是……”
一人嬉笑着回?头时瞧见了他,吓得忙跪倒在地?,高呼万岁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李玄胤彼时已面?罩寒霜,脸色铁青。
周边都跪了一片,唯有刘全小声?道:“下人都是胡说八道的?。再说了,怎么就这么凑巧叫他们瞧见了,还在这御花园大肆宣扬。”
李玄胤自然也知道事有蹊跷,但无论如?何,心里这口气也是不顺了。
他当即让人仗责了这几个嘴碎的?宫人,勒令不准议论内官,可回?到宫内时,仍是耿耿于?怀。
理性上?知道这事儿不实,多半是有人指使挑唆,感性上?又实在烦闷。
无论如?何,她这日和裴鸿轩在一起是真的?,相谈甚欢也是真的?,这点旁人可没冤枉她。
见他半晌不说话,眸色跟淬了冰似的?,舒梵也意识到情?况不对,柔柔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的?声?音娇软柔媚,还带点儿不谙世事的?天真,双手无措地?叠在身?前,就这么望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审判,无辜极了。只是,仔细看神?色可没有半点儿意识到错误的?意思。
都是套路。
李玄胤冷眼望她,不为所动:“你今天去哪儿了?”
他这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着实惊到舒梵了,可思来想?去自己今天实在没做什么啊,怎么又惹到他了?
她笑眼弯弯地?伏低了,柔软的?双手搭在他膝盖上?,仰起脸颊:“办差啊,还能干什么?”
舒梵皮肤白,脸颊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清亮通透,白生生的?,雪白的?脖颈纤细修长?,仰起的?弧度也是极为优美?的?,仿佛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她给人的?感觉就是香香软软的?,让人想?要?揉一把。
等了半晌不见他有什么反应,因他坐在逆光里,她有些分辨不清他的?情?绪,舒梵眨了下眼睛。
头顶一道沉甸甸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脸上?,人却是不动的?。
舒梵吃不准他的?意思,迟疑着准备起身?:“陛下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出?去便?是了……”
“坐下。”李玄胤往后侧了侧身?,刚毅冷峻的?面?孔在日光里隐现。
他起身?点了一盏油灯,用手虚拢着。
将暮未暮的?黄昏时分,室内门窗紧闭,本是一片沉寂的?昏暗,这会儿却倏然亮堂起来。
舒梵忽然有种无所遁形的?局促感。
她迟疑地?转回?去,干巴巴站在那?边,目光正对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他此刻倒看不出?有什么生气的?迹象了,只是如?常般淡漠,信手将那?盏油灯搁到了案几上?。
但舒梵直觉自己刚才察觉到的?不是假的?,他确实是心情?不佳。
她这会儿是真的?有些紧张了,在他审度般的?目光下极力维持微笑,可笑久了,脸颊就有些绷紧僵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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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颇为滑稽。
李玄胤冷眼看着她耍宝:“别笑了,像个傻子。”
舒梵:“……”
她深吸一口气都没有绷住:“陛下因何生气?”
“你还好意思问朕?”他捏起她的?下巴就是一记深吻,快到没有什么预兆,舒梵被带得扑倒在他怀里,唇上?一片火辣辣的?热烫。
因为身?高差距,她被带得踮起脚尖,整个人都像是挂在他身?上?。
李玄胤不知餍足地?狠狠吻着她,不像是吻,倒像是发泄。
她呜呜咽咽了会儿,趁着他松开的?功夫抓着他的?衣襟道:“轻一点,嘴唇都磨破了!”
“活该。”他冷冷道。
她委屈地?嘟起嘴巴:“怎么就活该了?”
“成天拈花惹草,能不该吗?”
舒梵这会儿终于?回?过味儿来,可今日她见的?男人无非是三个。
一个是崔陵,只路上?见面?打了声?招呼,一个是卫敬恒,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裴鸿轩了……
她和裴鸿轩那?段都过去多久了?她都不怎么记得了。
且她对他如?今只是朋友之谊,交流中也能明显感觉到裴鸿轩也不似从前那?般对她炙热,两人只是聊了些家常话罢了。
他不会是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飞醋吧?
她震惊憋笑的?目光落入李玄胤眼里,只觉得更加怒火中烧,他冷着脸将她抱到了桌案上?,好整以暇地?撑在她一侧。
高大的?身?影,一瞬间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舒梵笑不出?来了。
“笑啊,怎么不继续笑了?”男人沉黑的?眼底泛着淡淡的?嘲讽。
桌案是那?种长?条的?,特别窄,她只能挨着那?么点儿,不由挺直背脊。
双腿悬空,一颗心也像是被吊在了半空中。
“给你个辩解的?机会。”他单手支在她一侧,闲闲的?,手背上?有青筋微微凸起,优雅又性感。
这会儿他似乎已经不生气了,冷静又斯文,但比方才生气的?样子还要?让她害怕。
“还不开口?”他身?体下沉,双目炯炯。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无限拉近,舒梵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没办法开口,平时的?伶牙俐齿丝毫不见,嘴巴好似被胶水封住了。
“真不开口?”
她咬着唇,被他大力捞了过去,双手已经软绵绵地?攀上?了他的?肩膀。这会儿,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好像是被灌了药似的?,没骨头似的?黏在他身?上?。
他的?呼吸温热的?拂在她面?上?,下一刻捏着她的?下巴发了疯似的?吮含住。
她缩起身?子想?要?动,手被他扣握住,好像被捏住了命脉一样动弹不得,只能被迫软在他怀里。
不然怎么说温柔乡催人命呢?舒梵觉得这会儿就像是被闷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脸颊红扑扑的?,脚下是虚浮的?,好像没什么地?方可以着力,身?体里有什么正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地?冒出?来。
意识是模糊的?,人又是很清醒的?,她怔然地?望着他,忍不住伸手扶住他刚毅的?面?庞。
李玄胤怔了一下,敛眸望着她。
她白皙的?面?孔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桃粉色,欲语还休,娇艳欲滴。
白嫩的?手如?葱段一般,柔柔地?贴着他的?脸颊。
她以前没这么仔细地?近距离看他,阴影里,他的?轮廓更加立体,鼻梁如?峭峰,侧面?一条笔直的?线,眼眸幽深而冷峻,瞧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的?脾气,确实是不太好。
“想?什么?”李玄胤喝问。
她撇撇嘴,很小声?地?嘀咕:“你能别这么凶吗?”
他笑了,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抱了起来,转眼便?绕过了屏风,搁到了高案上?。
这是练字的?案几,较吃饭的?桌案要?宽敞些,可人坐在上?面?还是有些逼仄。她还愣愣的?不知道他想?干嘛,已经被架了起来。
舒梵此刻终于?回?过神?,面?颊不由通红,勉力撑住身?后的?木板才能维持住。
“干嘛啊?”她明知故问。
“干嘛?你说干嘛?”他拉着她的?手微微施力,借着这份力道,半倚着后靠的?她又被拉了起来,双手不觉搭在了他肩上?。
他的?吻带着强烈的?侵占,深入浅出?,舌尖好似在探寻她口腔里那?点儿尺寸大小的?地?方。
她被吻得面?颊绯红,好似在激流中跌宕,双腿都有些打摆子了。
舒梵垂着头默然不语,雪白的?腿就这样搁在了他腰的?两侧,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她不敢抬头去看他,脸颊红红的?,垂着头埋在他怀里。
这会儿,她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出?口。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一切都变得鲜明,她退无可退,被困在这不足二尺的?窄案上?,像一条搁浅在岸边的?鱼。
舒梵呜呜的?发不出?什么声?音,心里满是饱胀,视野里烛影都在明晃晃地?晃动,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
她闭上?眼睛,捧着他的?脸颊迎接他滚烫的?唇。
随着这个长?吻的?结束,她身?上?也是密密的?一层湿汗,哭着要?下地?。可像是被钉住了似的?,根本没办法动弹。
他顿了顿,凌乱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含住她的?耳垂。
她差点儿跳起来:“不带这样的?!”
“再来。”他低笑,忽然觉得她这副受惊的?模样格外可爱,宽大的?掌心贴着她的?腰际,捕捉到那?一条系带。
衣襟半敞,红色的?肚兜上?绣的?是海棠花图案,鲜艳夺目,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
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有耐心过,心跳像是奏琴的?节律,带起她一丝丝的?战栗,她一双水汪汪的?眼好似蕴着春水。
就这么可怜又无助地?望着他,一直望到他心坎里去。
他背脊僵硬,受到这样的?刺激,吻她更没有道理,接下来的?动作可以说是毫无章法。
舒梵左右躲闪想?要?避开,但她就这样被钉在了那?边,怎么逃得掉?像落入悬崖时身?上?还缠着一根绳,一次次往下坠落却偏偏无法坠底。
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来越热了,冰冷的?木板都被她磨得发烫,他掌心的?热度更垫着她,将她往上?微微托了一下。她便?整个人吊到了他身?上?,更加泣不成声?。
舒梵咬着唇,只觉得头皮都是一阵阵的?发麻,再没有这样惊心动魄过。
她眼睛里积聚了越来越多的?水汽,已经不能遏制,后来成了生理性的?泪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搁到塌上?的?,人还有些懵懵的?,又再次跌入无边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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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她被猛地?翻过去,背对着他趴在那?边,后来哭也哭不出?来了,只是习惯性地?呜呜着,头往下深深地?埋入了被褥里。
真的?是太过分了……
她累得倒头就睡,可没一会儿就感觉天光大亮了,眼皮沉沉的?根本支不起来。
他还喊她:“舒儿,起来用膳了。”
真是烦不胜烦。
她根本不耐烦搭理他,翻了个身?想?继续睡,结果像是被打了一顿似的?,差点惊呼出?声?。
这么一翻身?反倒是清醒了,有些地?方实在是不容忽视,隐隐还有些酸乏胀痛,连带着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她伸手去捞衣服,结果却根本没摸到什么,这才想?起昨晚从案边到塌上?又到琴桌上?,衣裳丢了一地?,乱七八糟满屋都是。
空气里好似都弥漫着味道,她睡不着了,爬起来坐在那?边愣愣发着呆。
李玄胤衣冠楚楚地?坐到塌边,问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舒梵白了他一眼,结果一眼瞧见他手里攥着的?红色一团,脸颊登时涨红,连忙抢了回?来。
丝滑如?肌肤的?面?料时刻提醒着她发生的?事情?,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我给你穿?”见她半晌没动作,他作势要?起身?。
舒梵忙抱着肚兜钻到了被子里,让他出?去。
他无声?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离开前不忘给她关上?门。
假模假式的?斯文风度,若是真有风度,就不该那?样欺辱她。
舒梵心里道-
贵太妃的?回?宫到底还是掀起了不少的?风波。
太后虽没说什么,但称病紧闭宫门就能看出?大概了。且后宫虽一片风平浪静,朝中大臣的?折子可是跟雪片似的?一封封不断往上?呈,都说贵太妃乃是先帝废妃,不宜入宫。
这样接连不断集中发作,难保不是太后的?授意。
就算与太后无关,多半也是姜家指使的?。
“让父亲别掺和这事儿。”这日从永安宫看完太后出?来,安华县主就对身?边的?花蕊道。
“恕奴婢愚钝,娘子这是何意?不怕太后怪罪吗?”花蕊不解道。
安华县主冷笑:“说贵太妃是先帝废妃,那?陛下成什么了?这不是在往陛下的?脸上?扇耳光吗?我看他们这帮人是活得不耐烦了,嫌死得不够快。不说贵太妃能入宫乃是陛下的?意思,如?此闹事,公然打陛下的?脸是在和陛下叫板,且他们这样声?势浩大一同发难,难保陛下不觉得他们早有勾连,结党营私。父亲不但不能掺和,还要?坚决反对此事。”
这件事她看得很透,皇帝此举就是和太后较劲,太后自己都不敢出?面?反倒让这帮人在前面?无脑冲锋,无非是试探皇帝的?底线罢了。
事情?能不能成全看皇帝的?态度,什么废妃什么先帝厌弃都是废话,只看陛下怎么看怎么定性。
“可若是这样,太后会不会觉得咱们不向着她?”花蕊忧心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拿咱们当自己人吧?无非是互相利用罢了。只要?我能当上?皇后,还用得着看她的?脸色吗?”她眸光深远,不觉轻轻地?笑了一下。
时近年关,舒梵最近又忙碌了起来,六局大大小小的?事务积压在一起,比往日还要?难处理。
但舒梵还是决定抽空回?去一趟。
“你弟弟是羽林卫?”李玄胤在她身?后道。
宽大修长?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背影挺括,笼下一道高大的?阴影,静静映在桌面?上?。
“你挡到我的?光了。”舒梵烦闷道,将算盘打得啪啪响。
李玄胤失笑,好脾气地?往后退了退,给她让出?光亮。
舒梵利落地?将剩下的?账本整理好,这才转身?看他。
得他一句悠然的?打趣:“现在可以陪朕了吧?”
舒梵将整理好的?账本搁到一边,勾住他的?脖子挨过去,粉嘟嘟的?嘴唇印在他脸上?:“可以了吧?”
他的?掌心细细描摹着她的?轮廓,也不说话。
舒梵眉毛都快挑飞起来了:“陛下,你干嘛?”
他瞧得她心里毛毛的?。
李玄胤仍是没说什么,只是捉了她的?手在唇下吻了吻。
他冰凉的?唇就这样贴在她手背上?,好久好久,久到舒梵都看他了。虽是什么都没说,她觉得他有心事儿。
窗外细细密密地?织起了雨,丝丝缕缕如?网般将天地?间覆盖,到了日暮时分,头顶的?天空像是被一口巨大的?缸压住了,暗沉沉的?透不过光线。
舒梵任他握得久了,站得有些酸乏,忍不住出?声?提醒他:“陛下……”
李玄胤好似此刻才恍然回?神?,对她歉意一笑:“朕分神?了。”
舒梵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那?样直言不讳,问他是不是有心事。
皇帝怔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舒梵后来回?忆起来,觉得这会儿的?他有些像是在发呆。
这个词和他是不怎么搭的?,甚至觉得摆在一起都不可思议。印象里他向来是高高在上?、我行我素,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但此刻的?他,确实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好在只是一瞬罢了,他笑着说“没什么”,她便?知道他不想?说,也就不问了。
可就在这件事过去没两天,正月前的?那?个晚上?,他却喝得醉醺醺来找她。
那?天她都睡下了,听到凌乱的?叩门声?紧急披了件衣服奔出?来,门一开,他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她身?上?。
舒梵忙搀着他往里走,又给他倒水又要?唤人去寻太医。
“别喊人,我休息会儿就好。”他扣着她的?腕子把她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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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梵欲言又止。
李玄胤这时瞟她一眼,没好气:“是不是又怪我扰了你的?清梦?”
“你要?听实话吗?”许是这会儿真的?和他混熟了,她并不怕他;许是觉得他那?晚喝多了,而她是清醒的?,欺负一个醉鬼而已,毫无心理负担。
她这回?答者他想?象中大相径庭,他竟被噎了一下。
舒梵看着他滑稽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
“陛下有心事不妨和我说说。”赶在他发作前,她连忙转移他的?注意。
本也是随口一句,谁知他扶额苦笑:“朕能有什么心事?”
可他越是这样说,眉宇间的?落寞就越是分明。
有那?么一瞬,舒梵竟从他眼底看出?浓雾一般化不开的?哀伤。
可他唇角还是挂着微笑的?,烟笼寒水,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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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隐隐还带着那?么几分自嘲。
他如?此的?反应实在反常,她后面?的?话有些不敢往下问了,此刻甚至有些后悔之前为什么要?开口询问。
伴君如?伴虎,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好。
但那?晚她也是反常的?,看着他难受,心里也酸涩难言,沉甸甸的?像是被灌了铅。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他捧住了脸,他眉眼微动,就这样定定望着她半晌,尔后深深地?吻了下去。
也将她后面?的?问题都堵了回?去。
他吻得太激烈,舒梵不由往后弯折,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又闷了回?去,唇上?酥酥麻麻的?,鼻息间还有他唇齿间带着的?酒气,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月上?树梢,李玄胤从房内出?来,反手将门阖上?。
抬头看了眼暗沉沉的?天色,他神?色惘然,有那?么会儿没说话。
有些事儿不是他不愿意说,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其实他何尝想?要?和太后闹到如?此地?步。可她连一句软话也不愿意说,宁愿避宫不出?,十几封家书连着送往北疆,慰问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儿子,也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心里好似缺了一个口子,被刀锋划过般尖利疼痛。
耳边寒风呼啸,他心底更凉,无声?地?冷笑了一声?,大步离开了这座殿宇-
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是朝内朝外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皇帝竟然赶在正月里处置太傅一党,不但太傅孟垚本人被判监侯斩,连带着内阁多名官员也被指党羽,一同革职查办。内阁一下子空出?很多职位,新贵姜茂总揽大权,俨然成了炙手可热的?新星。
朝外不少人都在猜测,皇帝可能要?封安华县主为后,这是提前给姜茂这个老丈人铺路。
卫敬恒这几日也受了姜茂不少气。
但他心里却冷笑连连。
想?起卫舒梵和皇帝的?关系,总感觉这里面?的?门道没那?么简单。
大年夜晚上?下了一场大雪,所谓瑞雪兆丰年,阖家都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窗外大雪如?扯絮一般飞扬,厅内却是暖意融融,一家人围着圆桌吃着涮锅,另有菜肴不断往上?端。
“大年夜的?怎么吃涮锅啊?”卫文漪小声?抱怨。
“天气这么冷,吃涮锅暖和啊。”柳氏小声?提醒她,“不过你怀了身?孕,还是吃清淡点吧。”说着往她盘里夹了几片青菜。
卫文漪的?眉毛就差竖起来了,不情?不愿道:“那?我还是吃涮锅吧。”
说着把盘子里的?青菜倒在了柳氏碗里,自己夹了好几片肉。
“都嫁人了,还是这么没规矩?!”柳氏气炸。
卫文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虽没反驳,心里仍憋着一口气。
这个时候,外面?庭院里却传来动静,众人循着望去,就见白茫茫的?雪夜里由远及近飘来几盏羊角宫灯,簇拥着一个系着水红色宝瓶纹大氅的?女子迤逦而来。
这些人步伐齐整划一,落地?无声?极有秩序,看服饰,似乎是宫里的?人。
厅里几人原本还在说笑,这会儿纷纷搁下了手里的?筷子纷纷起身?。
“我来迟了。”舒梵跨上?台阶后摘下了帽兜,露出?帽下一张明媚娇俏的?面?孔,抬手轻轻抖了下大氅上?沾染着的?雪。
后面?一个宫女连忙躬身?,双手捧着接过了她解下的?大氅。
“需要?这么大阵仗吗?大过年的?明火执仗,还带了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抄家的?呢。”方才被柳氏教训了一顿,卫文漪本就心情?欠佳,此刻更是没有忍住,直接呛道。
舒梵倒觉得没什么,只笑笑,卫敬恒却冷了脸:“怎么这么跟你长?姐说话?有没有规矩?!”
卫文漪都愣住了,实在没想?到卫敬恒竟然会出?声?维护卫舒梵,且是为这么点儿小事教训她。
众目睽睽的?,她又气又恼,脸都涨红了,拍了筷子站起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当了个三品女官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进宫当娘娘了呢?你们一个个的?,用得着这么狗腿吗?是不是还要?我给她磕一个啊?!”
卫敬恒脸都绿了,手指着她抖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字。
雪下得更大了,卷着旋儿飘到厅内、落到瓦檐上?,叮叮咚咚如?落珠,北风呼啸,更衬得周遭万籁俱寂。这时却有人从外面?踏进,声?音沉冷如?窗外簌簌雪声?:“卫大人好教养。”
侍卫鱼贯而入,肃静无声?,若众星捧月。
来人玄衣大氅下露出?一角龙纹,皂靴踏过干燥的?地?面?,落地?无声?,残留的?雪融化后留下了淡淡的?水渍。
刹那?间,厅内寂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直挺挺站在那?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卫敬恒反应最快,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跪倒在地?:“微臣罪该万死,有失远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高喝宏亮而短促,他面?上?泛红,紧张急切之色溢于?言表。
如?打破僵局的?炸雷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紧跟着乱糟糟地?跪了一地?。
皇帝神?色如?常地?越过,握着卫舒梵的?手上?了座。
养崽
皇帝落座后便松了舒梵的手,见这一厅乌泱泱跪着的人,眼也未抬,也不叫起来,只声音徐徐又问卫敬恒:“这是?你?女?儿?”
一面说着,目光一边扫过卫文漪。
卫文漪早就吓呆了,甚至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呆呆地跪在?那?边,甚至忘了垂下头?去?。
一旁的柳氏也是六神无主,不住打着摆子。
她在?内宅还能如鱼得?水,但一遇到自己招架不了的大场面时,脑袋就是?一团浆糊了。
她没读过什么吗书,连大点儿的官都没见过,何况是?皇帝。
她对“天子”甚至没有具体的概念,只知道是?天下之主,和?天一样?大的人,看?周遭那?些叔伯长辈都诚惶诚恐地跪着,她心里不免也惶恐起来,情绪完全被这种氛围浸染。
一开始的木讷过后,迟来的惊惧蔓延了全身。
尤其是?回忆起刚才女?儿卫文漪说的话,以及皇帝后来的举动,后背已经布满冷汗。
卫敬恒并不比她好多少,想伸手擦一下汗又不敢动弹,只能干巴巴地舔了舔嘴唇:“微臣教女?无方,骄纵出她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回头?一定?严加管教。”
“子不教父之过,如此目无尊长,想必你?平日的教育也不怎么样?。”皇帝显然没有轻轻揭过的意思。
卫敬恒心里愈加惶恐,磕磕绊绊道:“是?……陛下教训得?是?,是?微臣疏于管教。”
“你?方才说她不过是?一个三品女?官?”李玄胤的目光落到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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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漪身上。
卫文漪面色发白,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好似完全失语了。
李玄胤冷笑,声音清朗响彻大堂:“那?你?听着,朕不日便会迎她入宫。”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从卫府出来,李玄胤回身牵住了她的手。
舒梵本来在?走神,猝不及防被他这样?握住,冰凉的手被纳入宽厚火热的掌心,不由抬眸,正对他温和?含笑的眸子:“手这么凉,也不多穿一点。”
刘全眼疾手快,忙将玄黑的龙纹大氅递来。
李玄胤接过,替她披上,将那?丝绦在?她脖颈下缓缓打了一个蝴蝶结。
他身上有一种干燥温暖的气息,仿佛只要靠近,身边就置着一个小火炉,给?人无限安心的感觉。
舒梵不觉靠近了他一些,双手柔柔地环住他的腰身。
李玄胤微怔了一下,伸手捻住她的唇。
舒梵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即逝的笑意,翘起嘴巴啄了他一下。
温软的触感,让暴露在?寒冷冬夜里冰寒的皮肤忽然有了温热的感觉,迟钝麻木的神经渐渐复苏,他眸光转为深暗,就这么垂眸望着她。
刘全向来是?个有眼力?见的,早屏退了其余人,只远远守在?车马旁等着。过一会儿,听得?靴声踏在?雪里嘎吱作声,抬头?望去?,就见皇帝将那?小小的人影用披风紧紧裹在?怀里,打横抱着走了过来。
刘全忙亲自打开车厢门?:“陛下,快请上车。”
李玄胤大步踏了上去?。
车门?一闭,风雪和?严寒都被阻隔在?了车厢外。
他笑着剥开披风,她正望着他,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莹白如玉,眉眼安静却生动,白狐一般,幽黑的睫毛不时地颤动一下,实在?是?娇美到了极点。
她穿的厚,层层叠叠却掩不住曼妙身段,一截纤腰柔嫩细软,不堪盈握,水红色的衣襟下是?杏黄色单衣。
在?瑨朝,杏黄色和?紫色都是?贵色,不是?一般人有资格穿的,杏黄色因接近明黄色,除非天子准许,一般的王公大臣也不可僭越。
可她在?他面前有这种特权,可以随时随地穿,衣襟上还绣有吉祥纹和?蟒纹,脖子上戴着的赤金和?合如意长命锁也是?他少时的随身之物,是?太-祖皇帝送给?他的满月礼。
车内熏笼不住扑出热气,舒梵身上也越来越热,轻轻扯了下衣襟:“好热。”
李玄胤将她的手捏在?掌心,只觉得?触手温软滑腻,忍不住揽她入怀,更觉得?幽香袭人,心旌动摇。
舒梵身上本就热意融融,他抱得?这样?紧,更觉得?燥热难纾,忍不住挣扎起来,却似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登时坐着不动了。
“怎么不继续动了?”耳边,他低沉的笑声徐徐传来,就像是?扑在?她耳边似的。
她面颊飞红,抿着唇不言不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低看?她一眼,见她面红如血不愿吭声的样?子,似是?羞赧到了极点,思及是?在?外边,也不再作弄她,只是?轻嗅着她发丝间幽静的芳香,任由一颗心徜徉在?温柔乡里。
这样?安静而快慰的时刻,一生之中不多见。
有那?么一瞬,只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瞬,不要离去?。
因为贵太妃和?太后之事,加上皇帝刚刚处理了太傅一党,牵扯出了前朝后宫不少隐患,几乎说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这个年过得?也算相应简单。
除了分发下去?的例钱外,舒梵还叫人多添了几件厚袄给?六宫的宫人。
到了三月里,西北的战事总算是?平定?了,皇帝龙心大悦,颁旨下去?大赦天下,又叫舒梵拟定?了新的赏赐名单,分到六局,一时之间宫内皆是?洋洋喜气。
这日一早她便去?六局传旨分赏了,巳时三刻才回宣德殿谢恩。
还未进?殿便在?殿外遇到了安华县主,她手里提着个小食盒,正被刘全拦在?廊下。
刘全一脸为难:“陛下忙于朝政,实在?无暇见姑娘。”
安华县主面上有些尴尬,却仍是?道:“陛下勤勉,何日不忙于朝政?还请总管帮忙通报一声,我确实是?有要事要见陛下。”
言下之意,先前还让见为何如今不让见了,多少存了几丝质问。
她向来稳重,如此失态已是?颇为反常。
舒梵正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过去?,安华县主回身便瞧见了她,面色变了又变,拽起食盒便冷着脸离开了,似也是?不愿在?她面前失了颜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哎呦娘娘您来了,快请进?来。”刘全见了她忙打着拂尘上前迎接。
舒梵被这个称呼弄得?怔然,干笑道:“公公你?说什么呢?”
“陛下那?日在?府上已经说了,不日便会接您入宫。您忘了?您如今可是?准娘娘,老奴可不敢叫错了。”刘全颇为殷勤地迎她入殿。
声音不大,可也没刻意避讳着旁人。
不远处的安华县主背脊僵硬了一瞬,忍着没有回头?,只加快了步子穿过甬道。
李玄胤在?看?折子,手边的瓷盘里搁置着一盘酥糖糕,只用了半块。
舒梵过去?,非常娴熟地欠身捻了一块,吃完后不忘舔了一下手指,斜倚在?桌案边瞧着他。
李玄胤抬眸看?她时,眼中透着不可思议。
她也不避讳,笑着任由他审度着。
他手里的帛书卷起,不偏不倚飞快敲在?她头?上。
“干嘛打我?”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往后躲开,还有那?么点儿不服气。
他勾了勾唇角,信手扔了帛书:“该。”
她还瞪着他,他将手边的碟子推给?她:“吃吧。”
她又不动了,就这么瞧着他。
“怎么,又不敢了?刚刚不还挺能的?”他手臂势力?便将她抱到了桌案上,俯身撑在?她两侧,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舒梵面颊慢慢爬红,抵在?桌上的手不觉往里缩了一下。
刘全见这情形,忙不迭将外殿的人都悄无声息地摒退了。
殿内又陷入沉静,唯有熏笼中缓缓透出的沉香,在?殿中萦绕不散,丝丝缕缕如烟雾一般缠绕在?她心尖上。舒梵垂着头?,余光里见那?烟徐徐升到高空,直往彩色的琉璃穹顶处升去?。
本是?料峭时节,她穿的多,殿内还有地龙,热意一熏她身上便蒙出汗来。
李玄胤握了一下她的手,粗粝的掌心揉得?她颤了一下,不免挪动身子,底下的桌案也变得?火热起来,好似坐在?炭盆上。
她颇有骑虎难下之感:“陛下……”
“怎么穿这么多?”他剥了两下没有剥开,发现?外衣里面是?一件中单,中单里面还有两件里衣,那?刺绣漂亮繁复,摩在?指尖有微凸的质感,让人心潮起伏不能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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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梵红着脸没有吭声,听他又问了一遍,尾音还带点儿上扬,只好道:“外面还冷。”
系带缠得?麻烦,里衣又多,他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
舒梵从案几上跳了下去?,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见他还有折子要批阅,躬身伏在?那?边替他研墨。磨了没一会儿身子便是?一僵,侧眸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神色如常,低头?仍翻着书册,嘴里闲闲道:“继续啊,怎么不磨了?”
她咬着唇,只好忍着难受继续研墨,手里墨条起先还抖了几下。
他神色是?一派的淡然平静,身姿端正,只手中没有闲着。一开始倒也没有别的,只存了几分作弄的心思,渐渐的感觉有滑意洇来,甚有津津之声,颇为诧异地多看?了她一眼。
舒梵脸颊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下意识并拢膝盖。
这实在?是?太不体面了,他的目光叫她无地自容,可偏偏无法反驳。
他挑眉,一本正经地问她今日是?不是?喝多了茶。
舒梵没办法解释,事实实打实地在?这里。
可不解释又显得?她心虚,她快怄极了,可也只能被他这样?调戏而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失笑,取了帕子缓缓擦拭抽出的手指,修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细密的阴影。
舒梵挣脱桎梏后才有闲心干别的,只一眼就瞥到了翻了一半搁在?一旁的折子,目光便顿住了。
他望过来时,她飞快缩回,不敢乱看?了。
李玄胤却并不避讳地将之从一堆折子里抽出,就搁她面前,指尖滑过最后的那?一行:“如何?”
“什么?”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封你?为后的诏书,已让礼部拟定?,还有相应的仪式、要准备的册宝、礼单,等一应筹备齐全,朕再让礼部去?颁旨,昭告天下。”
虽然一早就知道他有此意,但是?事情真的到头?又是?另一番感受。
见她讷讷抿着唇不言不语,李玄胤笑道:“哑巴了?”
舒梵忐忑道:“太突然了,还不是?很适应。”
李玄胤揽住她的腰身:“那?就好好适应。”
微微施力?她便跌坐下去?,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正了腰肢。舒梵屏息,感觉呼吸都滞塞了。
他的指尖探过她的脖颈,衣襟半敞,香肩半露,好似抚过柔软的丝绸锦缎,让人情不自禁地流连,也让她战栗。
她失了力?气一半依偎在?他怀里,下一刻便被他用力?按住,就按在?椅背上狠狠吻着,舌尖亟不可待地探入了她的口腔,和?她紧紧纠缠,不分彼此。
这个吻带着强烈的侵占欲,霸道地攫取,好似压抑了许久一般。
舒梵过好一会儿才跟上他的节奏,手去?捉他不安分的手,捉一下又松开了,红着脸咬着唇。
他嗤笑一声:“真抓还是?假抓?”
引来她粉拳狠狠锤击胸口。
又在?惊呼声中被他捞起,推到了案几上。只听得?哗啦哗啦的一阵阵连响,桌上册子、折子、奏表一股脑儿推到了地上,乱糟糟犹如垃圾堆。舒梵咬着唇,别开头?,双手软软地捧住他的脸颊。
不知道是?太热了还是?太冷了,身上一冷一热的她自己也分不清,如生着一场大病一般,不住出着汗。
两条纤细雪白的腿就像风中的苇草,扑簌簌地颤抖,想要踩住案几却又被架起,无力?地垂在?他两侧,跟着动作一晃一晃的,连带着放下的竹帘阴影也在?晃动。
仔细一瞧,原来是?窗外的风扬起了帘幔,阳光透过缝隙筛下的阴影在?地砖上如水波般摇曳。
鼻息间好似闻到了青草的香气,微微带着青涩的苦味,潮湿酥软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舒梵咬住唇不愿发出太难堪的声音。视野里昏暗到迷蒙,后来竟分不清是?她太累了还是?光线昏暗的缘故。
不知不觉,人已沉沉睡去?。
封后是?天下大事,不止涉及后宫,也是?朝政大事,因是?秘密筹备,待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是?四月初了。
舒梵这日被刘全领着去?确认了最后的礼单,福一福道她没有异议,全听凭陛下安排。
刘全笑得?喜上眉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了。”
又与?她商议好了待诏书一下便去?卫府传旨,这才离开。
这日舒梵回到住处时却发现?殿内围了不少人,领头?正的是?总管太监李贽,板着脸喝道:“还不手脚麻利着点儿搜——”
这李贽是?管库房的,平日鲜少来御前听差,所以舒梵和?他不熟,但他手握权柄,又是?太后的远亲,便也存着几分客气,上前跟他见礼道:“公公,这是?怎么了?”
李贽笑一笑道:“杂家?收到告密,说有人在?后宫行巫蛊之术,不敢怠慢,领了太后的旨意就来搜查了。”
此言一出,四周瞬间寂静下来,众人无不骇然。
宫中严禁巫蛊之术,前朝有此行径的无一不被处以极刑。
谁敢如此?
李贽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神色,敛了笑意,冷冷道:“还不快搜——”
几个小太监忙屏声静气加快了动作,一间间屋子都叫蝗虫过境般搜查干净,翻箱倒柜自不在?话下,连那?床底、桌椅都不曾放过,很快就到了春蝉和?舒梵的屋檐下。
春蝉气不过:“我们的屋子也要搜吗?这是?什么规矩?”
李贽四平八稳地抄着手,笑道:“巫蛊之事乃是?大逆,自然要彻查,还请姑姑担待。”嘴里说着客气,一扬手吩咐下去?,那?帮人可一点儿也没耽搁,直气得?春蝉跺脚。
春蝉赶忙道:“仔细着点儿,别给?我的东西砸了!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事态发展到此地步,舒梵已觉不妙,但尚且来不及应对就听见一个小太监在?屋内嚷道:“搜到了!搜到了——”
然后捧着个小盒子跑出来,叫李贽来看?。
李贽只扫一眼便道:“大胆!竟敢诅咒太后!”
舒梵只瞥见一个挂着生辰八字的小人躺在?盒中,再要看?,李贽已经阴沉着脸将盒子“啪”一声合上了,举着盒子道:“这是?何人之物?”
舒梵冷着脸上前:“是?我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方有备而来,目的就是?为了栽赃。
李贽冷笑道:“将她给?我拿下。”
“谁敢?!”舒梵目光如炬,冷冷扫过几个欲要上前的小太监,“我是?陛下亲封的侍中,就算有罪,也该陛下定?夺。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是?要谋反吗?”
几人都刹住步子,面面相觑,又一齐看?向李贽,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李贽脸色难看?,也有些后怕,但一想到家?人的性命都被人捏在?手里,且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发道:“怕什么?我们是?奉太后旨意,将她拿下!先押到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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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他并不敢私自处决卫舒梵,只叫人将她绑了关押起来。
此处本是?存放宫内不用器物的,地处偏僻,经年累月下来潮湿阴暗,四处都透着霉味。
李贽站在?墙角不由忧心如焚,东看?西看?,见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从侧门?进?来,忙不迭迎上去?:“县主,事儿我已经替您办了,万望您高抬贵手,快放了我家?中老母妻儿吧。”
安华县主揭下帽兜,拂了拂衣摆下的穗子,笑道:“你?怕什么?你?奉的是?太后旨意,就算出什么差错也不会拿你?问责。”
李贽心里叫苦不迭,心道真出了事还不是?他第一个顶包,若不是?家?中亲眷被捏着,他可不敢干这种掉脑袋的大事。
只是?不知这县主和?卫侍中有什么仇怨,要如此害人。
“她人呢?”安华县主问道。
“在?里面关着呢。”
“你?可真是?糊涂,若是?这事儿闹大,还能有你?我的好果子吃吗?”
“这……”
安华县主冷冷瞥他一眼:“如此瞻前顾后,怎能成事?你?现?在?带人进?去?,先将她勒死?,就说她畏罪自裁,然后我带着她的尸身去?向太后复命。到时候死?无对证,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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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舒梵又无母家?傍身,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之女?,皇帝怎会为了一个死?人大动干戈,和?太后再次交恶?太后更需要姜家?和?姜茂的支持,也不会跟她撕破脸。
到了房内,光线阴惨惨的,更加渗人。
卫舒梵坐在?角落里,听到动静抬起头?。被这清亮的目光一望,李贽更加心虚,不由去?看?安华县主。
她一颗心跳得?快从胸腔里出来了,却是?怎么也不敢,手里捏着条白绫像是?赶赴刑场。
安华县主冷冷道:“你?再不动手,小心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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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胤是日中时回的紫宸殿,解了?外袍丢给刘全,道:“让卫舒梵过来。”
刘全刚要叫小夏子去找人,就?见小夏子支支吾吾的似乎有难言之隐。
刘全骂道:“让你去找人你愣着?干嘛?”
小夏子跪倒在地嗑了?个?响头,诚惶诚恐道:“师父……师父……”
刘全察觉到他神色有异,端肃了?面色正要细问,却听得皇帝“啪嗒”一声搁了?笔,语气已严厉了?几分:“卫舒梵出什么事儿了??”
“奴婢不知。”小夏子冷汗涔涔,磕磕绊绊地说,“只是?方才?春蝉姑娘过来禀告,说姑姑犯了?事,叫李贽给拿住了?。奴婢不敢惊扰圣驾,所以没?有马上叫人去宣德殿禀告。”
他没?有这个?权限,做的也不算错。
但皇帝此刻脸色难看,显然是?动了?真怒,刘全忙大声叱骂道:“糊涂东西!卫娘子是?御前?女官,没?有陛下旨意,岂容一个?宦官随意关押?你也是?糊涂,这样的大事怎么不早点来禀告?!”
小夏子如今哪里还有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的道理?跪在哪里瑟瑟发抖,不敢还嘴。
好在李玄胤此刻没?有闲心跟他计较,吩咐刘全先去将人领出来。
刘全自然知道卫舒梵的要紧,虽封后的事还未昭告前?朝后宫,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因?嫌那?轿辇误事,紧赶慢赶带着?人奔了?过去,见房门紧闭气得大骂,上前?就?是?一脚。
他只觉得腿上剧痛难忍,像是?踢到了?铁板上,可也顾不得其他。
好在连着?踹了?两脚这门终于被人给踹开了?。
待看到屋里情?形,他焦急的神色就?僵住了?,犹自不敢置信。
鼻青脸肿的安华县主和李贽正被人五花大绑在地上,嘴里还塞了?鞋袜堵住嘴巴,卫舒梵一脸镇定地端坐在角落里歇息。
“姑娘没?事就?好,可吓死奴婢了?。”刘全提着?的一口气也算是?落了?下去。
舒梵柔柔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这事本就?腌臜且疑点重重,那?些下人都不是?傻子,自然不敢动御前?的人,安华县主只好带着?李贽一人进来,想着?两人合力总算可以制住她,岂料一个?照面就?被她给打趴下了?。
舒梵回到紫宸殿,先拜倒在地叩谢皇帝,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禀告了?。
“巫蛊之?术?诅咒太后?”李玄胤很轻地笑了?一下,“所以,这是?太后的意思?把?她带上来,朕要亲自问她。”
这“她”指的自然是?安华县主,刘全不敢怠慢忙唤人将她押上来。
安华县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心里已是?惧怕到极点,但好在还能维持理智:“陛下,臣女是?冤枉的!臣女是?奉了?太后旨意啊!”
李玄胤眼也未抬,道:“带上来。”
浑身是?血、皮开肉绽的李贽便被两个?内侍拖了?上来,死狗一样扔在地上。
他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但还是?气若游丝地道:“是?……是?安华县主指使我的,说若是?事发,就?推到太后头上!她说卫姑娘没?有家世,就?算死了?,陛下也不会大动干戈。她父亲可是?内阁大学士,陛下不会为了?一个?女官兴师动众,这样会影响前?朝大局的……”
他越说,安华县主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已经是?面如金纸。
她如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姜氏,你还有何话可说?”李玄胤道。
皇帝缓缓从龙椅上起身,在上方凝视着?她灰败的脸,英俊的面孔阴云密布。
他每下台阶一步,都像是?一柄锤子敲在她心上。安华县主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卫舒梵于皇帝而言绝非一个?只是?取乐的玩意。
她失算了?。
这一步险棋,走错了?。
刘全却非常诧异,皇帝对于安华县主如何他最清楚,照理说,既拿下处置便是?了?,断没?有跟她废话这么多的道理。
但这些想法也只敢再心里过一遍,面上敛息垂眸,不敢露出丝毫讶色。
“你父亲在朝中?造势,结党营私,你在后宫奔走,拉拢牵线,无非是?想要入主中?宫。”皇帝说到这儿轻嗤一声,毫无感情?色彩的目光由上至下碾过她的脸颊。
后面的他不用?说,安华县主已然明白,跪伏在地上的娇躯都微微颤抖起来。
联想到连日?来皇帝种种的放任,不过是?引他们夜郎自大居功自傲犯错的谋算罢了?。原来,皇帝只是?缺个?由头发落他们,她却亲手递上了?这把?刀。
若是?没?有今日?巫蛊之?事,恐怕皇帝还要费些功夫才?会处置他们父女。
竟是?如此……
自知大势已去,她肩膀微耸,竟忍不住笑起来,眼中?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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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跟她废话这么多,显然不止是?为了?说这些。他俯视她,阴影里的脸好似淬着?毒刃:“舒儿乃朕挚爱,贱婢,安敢如此?!”
安华县主抖如筛糠,脱了?力似的趴在那?边。
至此,李玄胤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然,只是?,出口的话却更叫人胆寒:“传朕旨意,姜氏谋逆犯上,行巫蛊之?术祸乱内廷,即刻处死;其父在朝内朋党比周,不恭不敬,藐视君上,敢悖伦常,枭其首,夷三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安华县主已经愣住,她料想此事无法善了?,却没?法会如此严酷。
而且谋反这种大事一般会交由刑部审理,从未有直接定性判刑的先例。
刘全此刻却上前?征询道:“陛下,夷三族是?否株连到三服之?内?其余人等是?否按例流放、亦或者是?……”
按照瑨朝律例,犯十恶重罪者会被株连三族,但具体株连到几服还是?要看皇帝的衡量,其余不在这个?范围内的亲属则被流放,或处以鞭笞之?类的轻刑。
李玄胤却没?答,只是?道:“让裴鸿轩去主审此案。”
刘全明白了?,忙躬身应是?。
姜氏和姜茂是?非死不可了?,但其亲属被株连到几服要看审理结果。
此事如此尘埃落定,舒梵心里却没?有开心的感觉,离开时都觉得殿内阴恻恻的,浑身被一股森寒之?气笼罩。
“姑娘,可不能苦着?脸啊,很快就?是?您与?陛下的大喜日?子了?。”刘全笑着?从殿内赶出来。
舒梵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道:“公公,夷三族是?要株连三族在内的所有亲属吗?”
刘全面露尴尬:“这……裴大人负责主审此案,结果未出之?前?,杂家也说不好啊。”
心里却是?明白的,株连范围只会比三族三服更广。
姜茂得势后一直骄矜自大,在朝内兴风作浪,又仗着?和太后是?姻亲关系,一再踩到皇帝底线。帝既然要立卫舒梵为后,就?要扫平一切障碍,不管是?要遏制外戚当政还是?打压姜氏一族,姜茂都非死不可。
而且,皇长子年幼,若是?放任姜茂和太后坐大,难保太后日?后不会借此东山再起,和姜茂勾连连同其余藩王作乱,皇帝是?为了?先下手为强。
夷其三族,更多的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
或者,帝要借此诛杀与?太后相关的前?朝势力也不一定,处置姜茂只是?一个?由头罢了?,具体被牵连到谁,谁参与?其中?,全看皇帝意思。
这个?案子耗时长久,接连审理了?一个?月,期间朝中?人人自危,不少?和姜茂关系好的官员纷纷反水揭发姜茂各种罪状,生怕自己被牵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茂的罪状逐渐升级,到最后,已经从擅专谋反到了?内通党项、勾结柔然,可谓罪大恶极。
四月初旬,皇帝颁布了?《逆臣录》昭告天下,诛杀了?姜茂亲属、朋党在内的数几十人,太后在前?朝残余的羽翼几乎被剪除干净。
除了?姜茂被处以夷三族三服的极刑,其余人只诛己身及其父族直系血亲,妻族、母族不受株连。
此次受到株连的不下于数千人,包括牵涉其中?的一些武将及其亲眷,朝中?可谓风声鹤唳。
这还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大开杀戒,哪怕是?太傅一党,也不过是?查办了?太傅孟垚本人和几个?他在内阁的学生,并不株连亲属。
经此一役,姜氏一族青壮子弟几乎被屠戮殆尽。
彼时封后诏书还未下达,朝中?官员只知皇帝与?太后交恶,竟恨到如此地步,唯有刘全、崔陵等少?数几人知晓内情?,皇帝这是?在给皇长子李弘策铺路。
为了?彻底压制姜氏一族,不让外戚专权,不惜大开杀戒以绝后患。
也因?为这件事,四月下旬的封后诏书一出,谏院的几个?言官纷纷哑火,竟没?一人上奏阻止,好像集体成了?哑巴。
圣旨翌日?就?颁布到卫府,由御前?总管大太监刘全亲自颁旨,仪式非常隆重,聘礼一直从朱雀街排到曲水亭街,一眼望不到尽头。
封后是?国本大事,皇帝下令大赦天下,长安城内一时喜气洋洋的,因?姜孟之?案连日?来笼罩在都城头顶的阴影总算消散了?些。
下聘这日?,由九门提督和京兆尹合力办理,管制肃清长安城内的主干街道,确保送聘队伍一路畅通无阻。
街道上虽然不见一人,铺肆闭门,偶尔还是?有人半开一丝窗户缝隙朝外观望,或在家中?嗑一小碟瓜子,议论这位新后究竟是?怎样的仙姿佚貌,以五品小官之?女的出身得以母仪天下。
下聘仪式足足持续了?一日?,卫府因?占地不广搁置不下,只能在旁边另租赁了?一处宅子来安放。
现下里,长安城内上到皇亲贵戚下到平民百姓都知道了?,卫家长女即将入宫为妃,谁敢不租?巴结都来不及呢。
卫敬恒这几日?难免春风得意,走路都是?脚下带风的。
那?日?雪夜皇帝造访时留下了?一句话,说会迎卫舒梵进宫,当时他并未细想,以为顶天了?就?是?封个?妃位,谁知这个?女儿竟摇身一变成了?皇后,简直像是?做梦似的。
来主持下聘的仍是?刘公公,手持礼单站在堂前?清了?清嗓子,卫家一堆人在中?庭拜倒,口呼“万岁”。
这位刘公公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又被提拔为新成立的监察司司首,掌监察百冠之?职,深得皇帝信任,在座的没?有人敢不恭敬,都跪在那?边仔细聆听着?。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朝中?重臣中?书令崔陵和国戚晋王李玄风,可见陛下对此次封后大典的重视。
礼单也是?十分丰厚,金银器物?之?类的不必说,光是?赏赐的十斛东珠就?够骇人了?。
按照瑨朝律法,东珠不但珍贵,唯有皇贵妃以上的品阶才?可佩戴,否则视为大不敬。东珠的产量非常稀少?,别说是?一斛,就?是?一斗也要倾一省之?产量才?可凑出。
另有绫罗绸缎千匹,嘉禾、阿胶、香炮、海味等若干,宅子都被堆得满满当当的,推开便是?阵阵香风。
舒梵这几日?都住在卫府的宅院中?,免了?往来恭贺。
“娘子之?前?落魄时他们瞧都不瞧咱们一眼,后来做了?女官他们还酸言酸语不断,说您日?后嫁不到好的人家,如今算是?把?他们的脸都给打肿了?。”阿弥得意地抓着?把?瓜子在廊下嗑着?。
“收收你嘴角的得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是?娘子封后又不是?你封后,瞧你这股劲儿。”归雁笑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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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娘子成了?皇后,我日?后就?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还愁找不到好人家嫁了??”她眉飞色舞。
归雁哭笑不得:“搞了?半天你打的是?这主意呢。”
阿弥羞涩地笑笑:“也不全是?,我是?真心为姑娘高?兴啊。咱们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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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空置,娘子入宫就?是?皇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这可是?上上荣宠。以后主君和太夫人见了?娘子都要行叩拜大礼,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归雁笑而不语,显然也极为认同她的话。
过一会儿,宫里来教导礼仪的张嬷嬷过来了?,先躬身向舒梵行大礼。
舒梵忙将她扶起:“姑姑身份贵重,不必多礼,快请坐。”
又回头叫人看座上茶,奉上了?瓜果点心。
张嬷嬷有些受宠若惊:“娘娘太客气了?。”
教导规矩时可谓倾囊相授,包括宫中?局势,太后和贵太妃的龃龉也点到了?。
舒梵是?个?聪明人,虽然她只是?点到即止大抵也明白了?。
到了?晚间舒梵留了?她吃饭,张嬷嬷便回去了?,翌日?叫人搬了?两个?箱子到她房中?,还摒退了?其余下人。
舒梵不解为何要摒退旁人,就?见张嬷嬷微妙地笑了?笑,转身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亲自将里面的书籍、竹简一一取出递与?她。
舒梵一看脸就?涨红了?,这哪里是?什么书籍古籍?分明就?是?春*宫*图。
张嬷嬷却表现地非常淡定,接过她手里的图册指给她瞧:“这是?常规的姿势,女子面朝天卧于地,男子则覆于上,行推耸前?后之?势,姑娘仔细看……”
“其二,男子面朝天卧于地……”
张嬷嬷娓娓道来,神态都不带变一下的,唯有舒梵又尴尬又不得不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偏偏张嬷嬷每次说完还要询问她是?否听懂。
舒梵只好更尴尬地点一下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场教习足足持续了?半日?,张嬷嬷才?在舒梵好奇的目光下打开了?第二个?箱子。
里面居然都是?一些玉势,尺寸由小到大,形状不一,一看就?是?为了?行*房时用?的,埋在底下的也不止是?玉质的,还有一些象牙质地和角先生。
除此之?外,还有缅铃、悬玉环、相思套等物?,看得舒梵大开眼界。
张嬷嬷可谓倾囊相授,事无巨细都教给了?她。
学成后的舒梵觉得自己强到可怕。
待告庙册后的仪式过后,很快到了?五月初,也就?是?大婚的日?子。
这日?,宫里的迎亲队伍一早就?到了?,卫府的人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到了?正式的迎亲时刻。
舒梵按照礼制,由四位王妃和八位高?阶命妇服侍穿上凤衣礼服、戴上朝冠后才?出门,收了?礼部派来的使者册宝后坐上凤辇,随仪仗从正阳门入宫。
经过繁琐的祭天、谒庙后又到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才?算是?礼毕。
舒梵回到皇后所居的重华宫时,夜已经深了?,几名宫人伺候她上了?榻,又将室内的摆设更换过,退到了?一旁。
殿内燃着?两根儿臂粗的龙凤喜烛,又置有夜明珠若干,床榻上置八床喜被,殿中?红袖翩飞,金碧辉煌,亮如白昼一般。
时辰到时,两名女官上前?叩拜,请皇后接受众命妇入殿朝拜恭贺。
“准。”舒梵在上首淡道。
众命妇依次入殿,恭敬地对她行叩拜大礼,齐声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陛下与?娘娘大婚,喜结连理,臣等感沐恩泽,与?天同庆。”
第二拜,又恭贺帝后早日?诞下皇子,多子多福。
第三拜则是?恭贺社稷安康之?类的祝词。
皇帝穿的也是?玄衣纁裳的礼服,接受完朝拜后回到了?重华宫。
女官服侍他净手、持节后递与?了?他一个?龙凤吉祥喜秤,他手腕微抬,新娘面前?的垂帘便被揭开。
烛火下,舒梵羞涩地对他笑了?一下,长眉如黛,秋水为瞳,明艳中?不失端严之?态,好似褪去了?青涩,与?他昔年认识的张扬狡黠的女孩不是?一个?人了?。
皇帝手里的喜称顿了?下,一时竟忘了?收起。
满屋也是?寂静无声。
后来还是?主持礼仪的女官轻嗽一声,小声提醒:“陛下,该喝合卺酒了?。”
皇帝这才?不动声色地搁了?喜称,接过甜酒与?她交颈饮了?。
礼毕都深夜了?,女官将烛芯剪了?,在角落的地灯上罩上一层纱罩缓步退出,室内才?彻底安静。
舒梵在床榻上坐了?会儿,不确定地回头去看他。
室内光线昏暗,他的面孔在烛火下瞧不清晰,竟有几分陌生之?感。
此时此刻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直到他笑了?一下,长眉微挑:“哑巴了??接受百官命妇朝拜,母仪天下的感觉怎么样?”
养崽
舒梵蹙眉想了想,道:“还可以?。”
他?哼笑一声,抬手就捉住了她藏在凤袍里的小手。
火热的感觉瞬间袭来,舒梵颤了下,想要缩回,却被攥得极紧,根本无力挣脱。
她象征性地挣脱了一下就不挣了。
“你身上怎么这么热?”李玄胤问她。
“礼服多重啊,那?么多层,穿得这么厚走这么多仪式,能不闷汗吗?”她小声道。
李玄胤道:“那?朕帮你。”
说罢毫不客气?地?剥掉了她的外衣,她猝不及防的,怔怔望着他?,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里写满了震惊。
他?笑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新婚之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没动,脸颊绯红,像是喝醉了似的。
许是方才那?杯甜酒的酒劲儿上来的,她的脑袋有些昏沉,身上泛着湿润的潮气?,好似有什么从心底跃出。
她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对劲,更不敢去看他?,默默转着自己的指尖。
其实她也知道,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这会儿脑袋麻麻的,已顾不得周全那?么多。
李玄胤见?她久坐不动,便看出她的拘谨,起身去一旁给?她倒了一杯水:“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又要穿这么重的衣服,难为你了。还未进过东西吧?”
舒梵接过来抿了口,双手捧着茶杯,小声道:“我?吃了。”
他?笑了,回身望她:“什么时候偷吃的?”
“才没有偷吃!是张嬷嬷给?我?垫肚子?的。”舒梵急道。
甫一抬头瞧见?他?眼?底沉静漾开的笑意,又知晓自己被他?捉弄了,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他?又从一个珐琅烧蓝盒子?里取了块酥糖糕,递与她。
舒梵接过来时又多看了他?一眼?,满眼?狐疑。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除去外衣,信手挂到了一旁,挨着她复又坐下。
舒梵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眨巴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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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胤却笑道:“说吧,不让你说,你还憋得慌呢。”
舒梵这才开口:“你每次做坏事之前?都会对我?特别好……”
说完脸就涨红了,掩饰似的啃了一口酥糖糕。
这糖糕太甜了,甜到她舌尖发麻,甚至有些迷茫的苦味,吮到后来竟然什么都尝不出了。
李玄胤静静望着她,等她将糖糕吃完了,弯腰将她抱在怀里,吻住了她的脸颊。
舒梵猝不及防下怔了一下,心尖上也麻麻的,好似被浇了一罐蜜糖。
他?略松了几分,她还以?为他?要放开她呢,结果他?只是虚晃一枪,紧接着就含住了她两瓣唇。在她渐渐睁大的杏仁眼?中,他?忘情地?吻着她。
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喑哑的笑意:“好甜。”
舒梵这时的脸才腾的一下红了。
烛火下,他?的五官棱角分明,俊美深刻,有别于平日冷漠寒峭的样子?。
他?的掌心里好像有一团火,把她像揉面团似的捏来揉去,她浑身酥软使不上力气?,连平日瞪他?的劲儿都没有了,倒是格外安静。
“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啊?”
室内太安静了,两人的耳语声像是在说悄悄话。好好的大婚,弄得像是偷情似的。
舒梵脸更红,可偏偏大声不起来,跟中了魔咒似的。
这样混乱不堪,还是他?替她解的衣襟,层层叠叠倒是颇费些功夫,如拆礼物似的。后来他?都气?笑了:“朕日后定要勒令织造局整改服饰。”
舒梵在他?怀里被摆来弄去,终于剥干净了,她挣脱他?的怀抱钻入了寝被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多余的几床寝被早叫人撤了下去,这床蚕丝被清凉滑润,质地?细腻又透气?,这样的时节盖在身上非常舒服。尤其是□□躺在里面时,像是身体的第?二层肌肤。
她抓起被角闻了闻:“好香。”
不是熏香,是一种很自然的香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喜欢让他?们多准备几条。”他?在塌边坐下,伸手要去揭被角。
舒梵下意识揪住了被角,头往里缩。
他?笑了:“不让看?”
“冷。”她撇开脑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说什么,就是觉得脑袋一团浆糊,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混乱的。
他?难得这么有耐心,俯身挨近了吻她,吻得她面颊发烫,很快瘫软在床褥里,手里的力道也松了。
那?被子?终究是被他?抽开,他?除去衣服,也坐进来了。
她脑袋更乱,过一会儿唇上又是一热,原来是他?又吻住了她。这次吻得更深,舌尖和她紧紧交缠在一起,将她抵在那?儿按住了手。
十指交扣,握得她甚至有些疼。
他?又撬开她的唇,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她难耐的影子?。舒梵承受不住,浑身出着汗,别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他?。
却又叫他?狠狠掰回了脸颊,他?非要她看着她,一下又一下的抵着她辗转,她泣不成声,声音渐渐的变得她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尖细又奇怪,娇滴滴的,是她平日从来不会发出来的那?种声音。
“你欺负人。”她哭泣着控诉。
“哪有?”他?可太喜欢她的声儿了,变着法子?非要她出声,可重了她又要哭,让轻点,泪洇洇的样子?实在招人疼,可更招人欺负。
到了后半夜愈发冷了,舒梵往外挤了挤,躲进一个火炉般的怀抱,双手八爪鱼似的缠上去。
昏暗中听到他?闷笑了一声,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腰肢。
宫人夜间?来换过一次纱灯,意外瞧见?床上情形,骇地?停住了步子?。
按照祖制,后妃是不能睡在里面的,应该睡在外间?,方便随时伺候皇帝,可两人位置完全颠倒了。
可后来到底还是没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
这位娘娘以?五品小官之女的出身一跃封后,可见?圣眷颇浓,只要陛下不觉得僭越,那?便不是僭越罢。
舒梵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手却被他?握住了慢慢磋磨。
她本就酸痛得快要碎掉了,不满地?嘟哝:“睡觉了。”
“睡吧。”话虽如此,她躺了会儿便觉得被一股力翻了过去,双腿不免弯曲着,睡梦里皱起眉。腰侧被火热的力道握住了,轻轻挪着调整了一下。
夜里实在冷,舒梵攥着被子?往里缩了缩,却又被拉回去,伴随着酸楚的感觉睡意再次深深袭来。
纱罩力透出的烛火昏暗又暧昧,灯下看美人,更觉迷离魅惑。
他?墨色沉沉的眼?底已没了笑意,转而是一种更加炽热的即将焚毁一切的东西。
他?低头亲吻她,手扶着她的腰往上抵,她吃痛下侧转过身来,汗湿的一张小脸埋在凌乱乌黑的发丝里,愈发痛楚似的皱起一对细眉。
所谓病如西子?胜三分,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美得惊心动魄,叫人忍不住想要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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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复又狠狠含住她的唇,一头墨发沿着颈侧滑落,与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很紧,裹得他?发狂,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叮叮当?当?急促地?敲着瓦檐。
那?声音极富韵律,一声一声都像是敲在他?心上,有汗液顺着颊边滑落。太难了,每寸进一分都像是垦荒般艰难,她受到刺激也睁开迷蒙的眼?睛,就这么懵懂地?望着他?,好似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干嘛。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人头猪脑。”
舒梵反应过来了:“你怎么这样……”
舒梵细听窗外的雨声,已经分不清是雷雨还是小雨,一颗心如浪上小船,不断被抛上掉落。膝盖被顶开,就如失守的城门般再难并拢。
她愤愤地?望着他?,觉得这人真?是过分极了。
她起身想要挣脱开,却叫他?狠狠压在那?边。她觉得这会儿像是在打架,可她怎么拗得过他?,就连骂人都是软绵绵娇滴滴的。
他?听得只想发笑,可笑意也只停留在浅层,一颗心缓慢收紧,极力克制也没办法从容。她是药,是掺了浓浓春意的蛊,叫他?发狂,让他?以?往所有的冷静自持、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傲然恃物都化为泡影。
有些时候,众生众相是平等的。
她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烛火中半明半昧,却更有一种朦胧的美,纯与媚的极致,将他?的心跳拨弹到最巅峰的那?个点,如急促鼓声累累,战马千钧,奔涌而来。
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卫舒梵,说你爱我?。”
此刻,他?也不过是红尘凡俗人。
这样的话,她实在不好意思出口。
可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她耗,漫漫长夜,非要她开口不可,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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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万凿出泉眼?,深钻研转入巷口,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爱你。”
“大声点儿。”
“卫舒梵爱李玄胤——”她羞耻地?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心里怄极了。
他?满意了,将她搂在怀里细细亲吻。
她翻过去不想搭理他?,还为方才的事情生气?。过一会儿觉得黏腻难受,动了动,无声地?转过来又望着他?。红着脸看了他?会儿,又转回去。
他?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反常,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又怎么了:“出来了?”
舒梵红着脸咬着唇,将脑袋埋在枕头里,轻轻地?点了点。
耳边听到他?下去的声音,她没好意思回头,过一会儿听到脚步声,余光里看到他?又回来了。
乍然的侵袭如冰面裂开一道缝隙,有些凉,她抖了一下,要去推他?的手:“我?自己来。”
却被他?勒令别动。
殿内没有热水,自然是有些凉的,她趴在那?边羞耻地?恨不能把自己蜷缩起来。
老半晌,他?替她掩好了小衣:“好了。”
她不想说话,只闷闷地?“嗯”了一声。他?躺回她身边,半晌,不知为何笑了一下。
舒梵侧转过来瞪他?:“笑什么啊?都是因为你,弄那?么多。”
“你这是不讲道理,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他?抓住她的手腕往下,侧过来,火热的呼吸又喷在她脸上,烧得她血液沸腾。
她像是碰到烙铁般飞快抽回了自己的小手:“混蛋!”
“我?看你是还欠收拾。”他?眸光危险。
舒梵趴过去装死。
他?拍拍她屁股,犹觉得不尽兴:“去案上好不好?”
她啐了他?一声,没再搭理他?。
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皇帝早就去上朝了。舒梵揉一下眼?睛,茫然了会儿马上坐起,唤人进来:“几时了?”
宫人答:“回皇后娘娘的话,现下是辰时三刻。”
“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舒梵忙掀了被子?起身。
小宫女吓得跪倒在地?:“奴婢有罪!是……是陛下临走前?吩咐的,说不用叫醒娘娘……”
舒梵本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见?她吓成这样,放缓了语气?道:“起来吧。”
小宫女忙谢恩起身。
春蝉从外面进来禀告,面上带着喜色:“娘娘,官驿的传书?到了。”
舒梵忙从塌上起身,披了件外衣就去接她手里的布帛。
是郑氏从云州传递过来的,恭贺她新婚之喜,又说云州如今战乱频繁,和党项多有摩擦,她实在没办法回来,表示遗憾。
舒梵也知道她和舅舅在云州非常不易,眼?眶不由湿润,握着家书?站了好一会儿。
其实之前?也动过让李玄胤把她和郑勇调回这边的想法,但转念一想,那?并不是母亲和舅舅喜欢的生活,还是作?罢了。
京城虽富庶,远没有云州天高地?广自由自在。
他?们的性子?,也不习惯这边围城般的日子?。
虽然皇后不需要日日去向太后请按,太后和皇帝的关系也一般,舒梵还是去了永安宫。
站在巍峨磅礴的殿宇前?,她不由驻足,抬头望向头顶檐下正中的竖匾。
那?是一方如意云纹斗匾,和紫宸殿、宣德殿和太极殿是同一规格,庄重却不失纤巧灵动,在日光底下熠熠生辉,直耀人双目。
舒梵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来永安宫时的场景,当?时,太后的面都没露,只让她跪在这殿前?等候。时间?缓缓流逝,太后不发一言,让她在这种漫长的煎熬中诚惶诚恐。
舒梵想到这里,不禁笑了一下,在春蝉的搀扶下进了殿。
“儿臣给?母后请按,母后万福金安。”舒梵欠身,又向一旁的刘太妃福了一福。
刘太妃忙虚抬一把让她快快请起。
太后和往常一样雍容平静:“皇后和以?前?相比,倒是变了很多,哀家都有些认不出了。乍然要改口叫你皇后,还真?有些不适应呢。”
舒梵笑容依旧:“时移世?易,儿臣唯有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跟上母后的步伐。若有不妥之处,还望母后日后多加提点。”
太后唯有冷笑连连,漠然不语。
刘太妃也听出了火药味,不由如坐针毡。
姜家弄到如此田地?,虽是皇帝的意思,是为了社?稷稳固,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帝亦是为了皇后顺利登上后位铺路,也是为了皇长子?日后能够更顺当?地?继位。
但皇帝心狠至此,全然不顾念母子?之情,连自己的亲舅舅和外甥都斩了,实在出人意料得很。
太后对皇后能有好脸色才怪?
刘太妃不想得罪太后,也不敢开罪皇后,杵在殿中只觉得像块夹饼,忐忑极了。
好在太后实在没有兴趣和皇后废话,扯了两句便让她离开。
待皇后背影消失,太后才重重拍在扶手上,盛怒之色显见?。
刘太妃忙起身:“太后,仔细手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骨头一把了,还怕这些?”太后缓缓起身,唇边尤挂着冷笑,“皇帝如此心狠手辣,指不定哪天瞧我?这个老太婆不顺眼?就一条白绫赐我?去见?先皇了。”
“怎么会呢?您可是陛下的亲娘。”
“在他?心里,我?恐怕还不如那?个妖妇!哀家真?后悔,当?初竟然听了端淑贵妃的话留了她一命。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想不到他?们私底下还和崔家有来往。老二和端淑贵妃一死,孟家和崔家就迫不及待地?倒戈相向支持皇帝,害哀家和老七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可恨!”
刘太妃当?年只是一个小小贵人,又没有参与夺嫡,自然不知道这些阴私。
乍然听到这么多内幕,额头不免冒出冷汗-
舒梵离开永安宫后,又去了寿安宫看望贵太妃。
“你来了?”贵太妃一见?她便言笑晏晏,拉着她的手问了好些家常话。
她常年礼佛,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面若银盘,慈眉善目,虽不是绝色却很给?人好感,不似太后那?般咄咄逼人锋芒毕露。
舒梵喜欢跟她待在一起,笑一笑道:“儿臣去永安宫给?太后请安,在那?边遇到了刘太妃,便多逗留了些日子?。”
“她是个好脾性的,年轻时也不容易,好不容易等新帝继位,才给?封了个太妃。”
两人又聊了些话,舒梵才回到重华宫。
团宝在吃一碗水晶饺子?,因饺子?个头大,吃得比较艰难。
“殿下,奴婢给?您剪碎吧。”一个小宫女弯腰凑在他?身边,好言相劝。
团宝压根不理她,嘴巴张得大大的,举着勺子?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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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了几次,似乎是在比划怎么把饺子?塞进嘴里才能一口一个。
可是那?饺子?一只就有他?手掌那?么大,一口怎么吞得下?
舒梵从他?手里拿过勺子?,让宫女去拿了小剪子?来,咔嚓咔嚓几下给?剪碎了:“好了,可以?吃了。”
他?竟然还不乐意,还哭闹起来,非要完整的。
舒梵哄了半天,无果,只好给?他?换了整只的。
他?撇下她,自己埋着头一点点从边缘往里吃起来。
舒梵在旁边看着他?,见?他?跟小大人一样执拗地?非要自己吃,不要她帮忙布菜,心里有点儿惆怅。
“团宝长大了,不要娘亲了。”
哀怨的感慨刚刚出口,身后便传来一声轻笑。
舒梵回头,就见?李玄胤在她身边坐下。
最近政事繁忙,他?下朝后又在宣德殿召见?了内阁和军机处的几个大臣,商议云州的战事。
几个时辰过去便到了日中,他?微阖着眼?,面露疲色。
舒梵见?他?好似有心事,迟疑道:“陛下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李玄胤淡瞟她一眼?:“后宫不得干政。”
气?氛沉寂下来,舒梵别开头,低头给?团宝夹菜。
望着她没什么情绪的俏脸,李玄胤失笑:“随便说了你一句,就生气?了?”
“没有。”
“还说没生气??嘴巴撅得老高。”他?探手捏了一下她粉嘟嘟的脸。
舒梵怔了一下,看他?。
他?笑着收回手,身形后仰靠在了椅背里,半张侧脸陷入昏暗中。
舒梵的目光停留在他?唇角,那?是微扬的弧度,只是,她并不觉得他?在笑。
“……因为云州的战事?”
李玄胤默了会儿,接过小太监递来的茶盏,拿茶盖微微撇着茶叶沫儿:“谁告诉你的?”
舒梵望着他?高挺的鼻梁,眼?睫垂落在眼?下投落的阴影,迟疑着,可到底还是说:“我?担心我?母亲和舅舅,叫人去打听的。”
李玄胤不置可否。
舒梵道:“云州的战事很严重吗?”
李玄胤抿了口茶,沉吟道:“云州刺史杨毅得里通羌人,羌敌聚众六万,围困云、幽二州,征北军节度使顾景章按兵不动。”
舒梵手里一抖,差点打翻了碗碟。
她忙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陛下有何打算?”
“顾景章拥兵自重,手中兵将已逾三十九万,在朔方、河东、陇西等地?独揽大权,朕早有削减之意。”
舒梵明白了。
云、幽二州是征北军的地?盘,虽是边缘地?带,却是阻隔羌人和党项的第?一屏障。顾景章不会放任云、幽二州落入羌人之手,但也不愿轻易损耗自身兵力去解救云、幽二州,仍处于观望状态。可皇帝迟迟不派兵也是这个道理,不想损耗中央兵力,让顾景章坐收渔利。
两方都是这个心理,谁也不愿意去解救云、幽两州。
可这样下去,郑勇和她阿娘岂不是危在旦夕?
可皇帝早有削减节度使之意,之前?就曾派遣中央官员前?往河西、廊坊、朔方等地?,委以?官职,分化节度使大权,有些成效,但也尔尔。
这些节度使在地?方上总揽军政大权,怎可轻易交出?天高皇帝远,到了地?方上的中央官员若无实际才干,被害者也不在少数。
其中,以?这位征北军节度使最为猖獗,皇帝曾派三人先后前?往,结果三人尽皆殒命,顾景章向朝廷的陈述文书?中称,三人皆死于匪患,竟连个别的理由都不愿意编,可谓猖狂之极。
“怎么不开口?”半晌,李玄胤问她。
“陛下自有考量,臣妾不好置喙。”心里却极为明白他?的性格,在朝政大事上,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左右他?。
李玄胤在昏暗里凝视着她,幽眸灼灼,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照顾好皇后。”他?起身离开。
之后几日舒梵都没有再见?李玄胤,他?没来找她,她也没去找他?。
许是政事繁忙,许是避而不见?。
直到六月中旬的时候,前?线传来战报,征北军节度使顾景章派兵击退了羌人,解了幽州和云州之危。
但幽、云二州因损兵折将严重,城门已破两扇,顾景章不得已派兵相助固守,以?防羌敌再犯。
无声无息的就占据了两座并不属于他?辖地?的城池。
不过,征北军也损失惨重,折损了将近两万精锐。别看两万不多,屯兵之中真?正能上战场厮杀的也不过十万之众,除却这些精锐新兵,其余人不是运送粮草之类的杂兵,就是他?从其他?地?区收编来的新兵。
舒梵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悄然落地?,只是,心里仍有些龃龉,不愿去见?李玄胤。
她在重华宫闭宫不出,一待就是半月之久,整日除了和团宝嬉戏就是教?导六局宫人,日子?还算惬意。
这日周青棠进宫觐见?,给?她带了些宫外的蜜饯。
“这果脯的味道倒是不错。”舒梵捻了一块吃着,用帕子?擦了擦手。
“娘娘喜欢的话,臣妇下次还给?您带。”周青棠笑道,手下意识抚在肚子?上。
舒梵这才发现,她衣着宽松,肚子?微微凸起,眉梢眼?角都带着喜色。
“你有身孕了?”她着实是惊讶的。
周青棠羞涩地?点了点头:“臣妇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因最近有些害喜,格外喜欢这些酸味浓郁的果脯。”
舒梵笑道:“恭喜。”
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怎么生养孩子?,叮咛了她不少,又让人开了库房,赏赐了她一些珠宝器物,这才叫人送她回去。
紫宸殿。
夜已深沉,廊下吹来的风不似白日那?般炎热,反倒有几分沁凉。
李玄胤凭栏站了会儿,手虚扶在栏杆上,神色冷寂。
晚间?他?饮了两杯薄酒,俊脸微红,眼?神却很清明,只漠然站在那?边。
崔陵在旁边陪着他?:“云、幽两州已经解围,你还不将曹诚的兵马调回?东都关口空虚,恐有蠕蠕之乱。”
远处有人在放孔明灯,隔得太远了,若繁星闪烁。李玄胤收回目光,道:“不会,蠕蠕不善水战,留守东都关的刘良茂是洛川人。”
崔陵其实想问的是另一件事,忽的笑了一下:“若是顾景章真?的不救援云、幽两州,你会让曹诚率兵去救吗?”
李玄胤只是微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半晌,他?才一字一顿道:“云、幽两州绝对不能落入羌人之手。”
崔陵也笑了一下,没有戳穿他?-
舒梵将周青棠送到殿门口时,周青棠又停住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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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欲言又止,舒梵笑了:“有话直说。”
周青棠反而笑了一下,面上褪去尴尬之色,反倒坦诚地?问她:“感觉你做了皇后以?后,比以?前?更加沉静了。”
舒梵却多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安静了不少。”
周青棠苦笑,神色却豁达了许多,远不似之前?那?几次见?她时那?样,一说到刘善和小梁氏就满腔怨愤。她柔柔抚摸着肚子?,道:“有这个孩子?就够了,我?总算有了依托。我?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能相敬如宾已是极好,何况再强求情爱?”
舒梵眸光微闪,似乎被她无意间?点到心事。
周青棠笑了笑说:“你和陛下是不是吵架了?”
“为什么这么问?”舒梵徐徐一笑。
她神色虽是淡然,但周青棠已从她下意识别开目光的神态中看出端倪:“陛下是九五之尊,他?是君,我?们是臣,舒儿,你要永远记得这一点。”
“姜氏一族乃是前?车之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的性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你可千万不要触怒他?。”
舒梵知她是好心,心中却仍觉得冰凉,寒意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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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胤离开紫宸殿后,独自一人在宫苑中走了会儿。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熟悉的殿宇前。
他?驻足抬头,见头顶正中的竖匾中方方正正地书写着“重华宫”三个?字,不由怔然。
他?在殿门口?站了会儿,转身又离开。刘全在远处提着一盏羊角宫灯一直望着他?,不敢太靠近,也不敢真的跟丢了,见他折返忙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