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对方泡澡的工夫,他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 拿着铅笔在速写本上随意打着礼服的草稿。
漫无目的地在纸上勾勒了几个轮廓,不满意又全部擦掉。
倒是沈南绮,因为对对方性格样貌较为熟悉,他心底有些想法。
沈南绮的气质虽偶尔也会透露出直爽率性的一面,但大体更向来偏于优雅知性,可试试裁剪简洁的深色修身套装, 融合一些金属或皮革的元素, 以衬托出她身材上的优势及身为职业女性精雅干练的气质。
正要再往下补充,又猛地想起陆雪盈的生日是在六月底, 天气可能会比较闷热,穿上这紧身的西服出一身汗就很不优雅了。
回想着沈南绮过往的着装偏好, 她穿西式裙,似乎更喜欢浅色调, 喜好洁白的珍珠元素。
夜晚是穿白色的最佳时机。
穿着黑色丝质睡衣的解予安从浴室出来,步调平稳且方向感极准地走到了靠近窗户的沙发坐下。
他的头发还未怎么擦干,只是不再滴落水珠而已。
兴许是担心头发沾湿纱带,他眼上暂时未覆纱带,就轻轻地闭着双眸,好似一个犯困的人。
他实在很难将对方当做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弟弟看待。
1897年,连大清都还没亡!他心道。
不能说奇怪,只能说很奇妙。
“所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他紧接着问。
“……”
他难言地啧了啧舌,感慨道:“看不出来啊,你年龄这么小。”
“这倒没有,二十到三十都是青壮年,光凭外貌本来就很难分辨年龄,只能说你的气质比较成熟,导致我一直以为,我只比你大一两岁。”
纪轻舟听了失笑,说:“你也有老婆了,不比他差哪。”
“你要是想要孩子,可以去领养一个,”纪轻舟提议道,“或者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就离婚,你再娶个你喜欢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
“嗯?什么话,小看我是吧?”
“怎么度?饭吃三碗,衣穿丝绸?”
纪轻舟撇了撇嘴,也没生气,主要是觉得没必要和他争,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时间来定胜负。
“去哪?”解予安问。
解予安听着他的脚步逐渐消失,无声地抿住了嘴唇,愈发的心烦意乱。
静坐片刻,他蓦的起身,走到了床右边坐下,俯身摸到床头柜下层的抽屉打开,掏出了一只扁木盒。
他熟练地给手枪填装上子弹,将保险纽推到上方,套上皮质的保护套后,甩手扔在了另一半的床铺上。
由于要抽两天的时间去苏州吃席,纪轻舟在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内,结束了除定制单以外所有的琐碎活计。
纪轻舟还教了他如何给人测量尺寸,记录顾客信息和订单要求等。
转眼到了五号。
朝南的衣帽间内,穿着睡衣的解予安皮肤上的针灸红印已经消退,但他的面色仍残存着几分治疗过后留下的苍白疲倦。
“你要是觉得累,不如就留在家里休息,我去苏州会帮你吃回你的份子钱的。”
解予安无言片晌,道:“既然答应了,我不会反悔。”
纪轻舟懒得多劝,从满墙满柜的衣服中挑选出了一件海军蓝的衬衫和一条铁灰色的西裤,递给对方道:“今天别穿长袍了,穿西服吧,跟我站在一起比较搭配。”
“不为什么啊,显得我们比较像表兄弟不行吗?”
解予安一听,仿佛故意唱反调般地说道:“穿长袍。”
他挑这件多少是存着点报复心态的,心想既然解予安这么喜欢穿长袍,那就索性让他穿得老气横秋一点。
甚至因这长袍款式偏大,衣摆偏长之故,还给这将将二十一岁的青年染上了几分婚后男人的端庄儒雅,一举一动颇有文人韵致。
纪轻舟心中暗叹,对眼前此人的颜值体态表示服气。
午餐结束后,两人同阿佑一起,提着小行李箱,坐上了黑色的雪佛兰汽车,匆匆地赶往火车站。
他生怕人多的地方,解予安被挤来挤去的没有安全感,在火车站下车后,便隔着衣袖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火车依旧是买的头等座。
然而等火车发车,纪轻舟从包里拿出《福尔摩斯》想给对方念书消磨时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根本盖不过火车行驶的噪音。
黄佑树看了眼解予安,见他没反应,就很是机灵地点点头,起身与纪轻舟换了座位。
黄佑树是全然听不懂的,他一听那念经般的洋文就开始犯困,想着反正有纪先生在,出不了什么事,便靠着沙发座位阖起了眼休息。
他扭头看向窗外,想醒醒神,望见窗外飞逝的村庄与田野时,心底却骤然生出了些许感慨。
如今他又坐着火车返回苏州了,与他同行的还是他的“新婚丈夫”,真是世事难料。
对方一动不动靠着椅背,坐姿松弛,神态自若,因蒙着眼睛,也瞧不出是醒着还是睡着。
解予安颜色浅淡的嘴唇微启:“怎么?”
“我睡一会儿,到地方了,乘务员应该会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