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不知他所想,边吃香蕉边问:“看您穿这么少,外面快入夏了吧?”
“那是快到黄梅天了。”她自顾自地感慨,“真快啊,年初那会儿病倒后,就起不来床了。阿青每次回来总会和我说,路边的草绿了,洋槐花也开了,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好起来,出去看看外面的春天……”
纪轻舟回头,正瞧见祝韧青提着那篮洗好的枇杷走进屋里。
黄澄澄的小枇杷显然是新鲜才采摘不久的,甫一剥开皮,便散发出其特有的酸甜清香。
他环视了一周,终于找到了那花香的来源。
回来的路上,纪轻舟路过一栋石库门建筑,瞧见门口路旁坐着几个妇女,正一边闲聊,一边拿着手绷刺绣。
祝韧青只看了眼,便回答道:“应当是在做附近那家顾绣庄派的活,绣童鞋、袖边之类的,以前母亲也常做这样的活。”
纪轻舟点了点头,恍然有所思。
若他记得没错,顾绣在清末就曾一度衰落,几近失传。
那几个妇女约莫是认识祝韧青,见有生面孔过来也不躲不避,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赚不了什么钱,绣一双衣袖才给个三角五角的。”几人中年纪稍长的妇女一边灵活施针,一边感叹道。
纪轻舟既诧异又感慨。
想到自己的店也逐渐走上正轨了,最好是能定制一批主标,纪轻舟不由心动,便询问:“你们接零活吗?”
依旧是那妇女,听见他问话约莫是将他当成了什么老板,和气地回道:“你有什么活,可直接派给我们,只要给我们材料,都是能做的。”
又站着欣赏了一会儿她们极为精湛的技艺,心底暗藏激动。
第24章 爆改
原本纪轻舟对下午的安排是先用坯布做个样衣,然后上人台做更细致的修改。
祝韧青倒是一点儿也不嫌累, 见纪轻舟没派活给他干, 便拿着抹布擦起了桌子木架。
他心里刚生出这个念头, 马上又自我唾弃:才做了一天的老板就已经想着压榨员工了,我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此时, 祝韧青已擦完桌子扫完了地, 看了看缝纫机桌板上凌乱的纸笔,想收拾又怕打乱了东西摆放的位置, 先生会不高兴。
祝韧青心里疑惑,但什么也没问,听从他的指示,打开了放在木架上的皮质斜挎包。
那是套墨绿色的丝质衬衣和深灰色的休闲西裤,也就是纪轻舟穿越过来的第二天和沈南绮去裕祥做衣服所穿的那套。
想着祝韧青只比他高两公分,而这套衣服本就版型宽大,对方肯定能穿,上午出门前便将这套衣服塞进包里带了过来。
然而等脱了上衣,他才发现自己压根没穿过这样的衣裤,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纪轻舟听见他的脚步声从后头传来,还以为他已经穿好了,结果回头一看,这小子照旧一副邋遢样,只不过脸上多了些窘迫的红晕。
祝韧青沉默点了点头,心说自己真是长个了榆木疙瘩脑袋,什么都不会,都要先生来教他。
纪轻舟早就习惯了帮模特穿衣服,调整服装造型,对此驾轻就熟。
刚准备合上店门,帮模特换个衣服,这时,远远地传来了一道嘹亮的嗓音。
纪轻舟循声望去,就见巷口跑来一道五光十色的身影。
杏黄色的湖绉长袍外,套着件绛紫的宁绸马褂,袍子的袖子和衣摆还镶了深红的刺绣衣边,就连鞋面上也绣着五颜六色的绣花。
而这过于华丽鲜艳的穿搭配色也就罢了,更令纪轻舟眼前一黑的是他的发型。
在中分的基础上,他将贴头皮的头发分出两绺,贴着前额两侧梳出了波浪形的弧度,简直不忍直视。
因此即便很不礼貌,他还是忍不住在碰面的第一时间询问:“你的头发是谁给你做的?”
“我可梳了半小时,用了半罐的发油定型,怎么样,是不是很时髦?”
“啊”
失礼到如此地步,反倒让人生不出气来。
“好像是有点像踩扁的蚯蚓。”
一旁,捧着衣服的祝韧青险些没笑出来。
骆明煊此时哪还有心情看画,拿到图稿也只是木然地点点头:“没问题,蛮好的。”
“其实也没那么丑吧?早上去钓鱼,表哥还说我这发型很是新颖别致呢,像昆戏演员的铜钱头!”
“是丑得挺别致的。”纪轻舟一边给祝韧青调整裤腰一边回道。
“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渣男语录在此刻突显出了它的威力,骆明煊搜肠刮肚良久也未能想出一句有效的反驳。
但他看着看着,目光就逐渐偏移到了祝韧青身上。
纪轻舟将他衬衫的领口敞开了两颗扣子,调整了一下领子翻折的角度,露出对方弧线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
最后将衬衣的袖口纽扣也解开,纪轻舟让祝韧青脱了鞋,光脚站在地上,一步步地给予指令道:
“站直,但不要站得太直。”
“你应该很孤独,但你自由,无畏,睥睨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