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黄佑树当即会意,从桌上今日的新报纸中抽出一份《新闻报》,从头版标题开始念读。
接着拿起钢笔,在一份过期报纸上打起自己名片的草稿来。
反倒是正面的中文,他写了几遍都不怎满意。
反复地写了十几遍“舟”,越写越觉得这几字陌生,他心情难免有些烦躁。
正当他把过期报纸推到一旁,拿过一叠卡片准备先将背面的外文写完时,对面解予安忽然出声询问:“不做针线活了?”
话落,他抬头看到解予安眼睛上的纱带,自嘲一笑:“真是慌不择路了,问你有什么用。”
解予安自认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但不知为何,每每对方使用激将法,他总忍不住去踩一踩那圈套。
“什么意思,你真要写啊?”纪轻舟挑了下眉,犹豫着将钢笔和旧报纸推到了他的手边。
一旁的黄佑树见状,很是识趣地暂停了读报工作。
“写什么?”解予安凭感觉调整了一下握笔姿势。
解予安手握钢笔,以笔尖轻触纸面,留下了一个黑点,随即手腕轻动,笔顺流畅地书写出了纪轻舟的名字。
纪轻舟盯着那字迹愣了愣,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他眼睛的纱布,然后不出意料地被解予安侧头避开。
“看来你写的还不如我这个瞎子。”
旋即便拿了张卡片放在他的笔尖下端,说:“你再写个世纪成衣铺。”
“我的店名啊,我在做名片。”
他刚要下笔,又听身边人制止道:“等等。”
感受到手背被温热包裹,解予安本能地想要抽出手,但纪轻舟只握了一下便松开了,未给他反应的时间。
解予安突然感觉自己像中了他的计。
“可以啊,看不见都能写这么好,真厉害,不愧是精通多国语言的前上校!”
“好好说话。”
“多谢!”纪轻舟拿起那张名片甩了甩干放到一旁,随即将剩下的两叠卡片都拿了过来。
解予安:“几张?”
解予安果断搁下钢笔,双手握住椅子扶手,作势要靠回安乐椅上。
“求你了行不行,再给我写二十张,你也不费什么力气嘛。”
“那你怎么样才肯写?”纪轻舟趴在桌上,眼巴巴瞧着他。
“要不这样,”纪轻舟深叹了口气,好似为接下来的决定做了很大的牺牲,
“那之前累积的银圆?”
解予安又想往安乐椅上躺,纪轻舟赶紧拉住他胳膊道:“行行行,之前的也取消,那你得答应我,这次帮我写完了,我们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比如我以后做大做强了,要搞个品牌商标、题个招牌什么的,你得给我优惠价。”
“那就这么说定了。”
待解予安写完五字,纪轻舟又伸出手指挪了挪卡片位置,对方便自觉地落笔写上他的名字。
他看向一旁的阿佑问:“你觉不觉得这画面有点像名师一对一辅导?”
纪轻舟捏了捏拳头:“掌门牛师,在线教学!”
“错了我错了,哥你接着写。”纪轻舟连忙拾起钢笔塞回他手里。
二人便这么合作着,一个调整卡片和笔尖的位置,一个只管写,一口气写完了二十四张名片的正面。
瞧着那一个个熟悉又带着点陌生感的文字,轻轻咋舌感叹:“虽然我们没什么感情基础,但你这行为讲起来是不是还挺浪漫的,闭着眼睛都能把我名字写得这么好看。”
闻言,语气平缓道:“换成三旺的名字,我写起来也一样。”
“你问阿佑。”
注意到男佣那为难的眼神,他便知这答案多半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安慰道:“你说吧,我现在心情不错,不会生气。”
“那怎么不叫旺旺?”因为早有预料,纪轻舟丝毫不觉气愤。
黄佑树以为他在认真地向自己提问,回答道:“之前是叫‘旺旺’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改口了,您想知道可以去问骆少爷。”
没生意的时候,纪轻舟闲着便去逛逛布店、绸缎庄和洋人的布料行,选购一些回去做衣服。
忙碌着,眨眼十天过去,又到了周末。
临近傍晚,他回到解公馆,正要去大餐厅等待晚饭开席,就被梁管事叫住,带去了西馆二楼沈南绮专属的会客室。
纪轻舟来到会客室时,沈南绮正穿着那件初桃粉的长旗袍站在穿衣镜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蓬松斜垂的卷发。
“来得正好,我实在选不出了,你给我看看,我应该搭哪件外套?”沈南绮语气略显匆忙,似乎在赶时间。
一件袖口镶有白色兔毛的墨绿披风,一件浅驼色的西式大衣,还有两件分别是绣着竹子花纹的黑色短马甲和真丝提花绸的倒大袖长袍。
“我也觉得这件最好,就是穿上太热了。”
“……您这么一提,我好像有点印象。”纪轻舟模棱两可应和,“来了解家以后,过去的那些事回想起来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