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轻舟轻轻咋舌:“没安好心啊你,又想害我挨训?”
“那是因为她是你祖母,你当然不这么觉得了。”
“怎么是?”
解予安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与纪轻舟说的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
临近十点时,女佣到茶室提醒,说送张医师过来的车已经到门口了,纪轻舟便让黄佑树带他家少爷去会客厅等候,自己则去接待医生。
治疗在小会客厅进行,解予安解开了黑色的纱带,坐在皮质坐垫的单椅上,仰着脖子后靠椅背。
“近来各方报纸常登载细菌之危害,我界保守人士多对此学说不以为然,我倒认为信一信也无妨。
在开始治疗前,张医师特意对纪轻舟解释了一番,不知是否是受到了解予安的舅舅,那位沈医生的特别嘱咐。
针灸时的氛围比纪轻舟想象中还要沉静,分明今日天气还算爽朗舒适,医生与患者的额头上却都密密麻麻地布了层汗。
即便是纪轻舟这个外行人也能瞧出他的功力深厚。
不会是要面子在忍痛死装吧……纪轻舟不禁暗忖。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环绕他额头、眼周都已扎了细细的长针。
为他们之间沉凝的氛围所感染,他在一旁坐着,也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闷热起来。
“啊?”纪轻舟抬头,小声发出疑问。
“不必。”
他要是不出声也就罢了,他一开口拒绝,纪轻舟就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解予安还很是倔强,手指紧紧地攥着扶手不动。
一旁的医师助手见状,险些笑出声来。
老太太见此倒是十分宽慰,站在一旁观察片刻后,便因体力不支,拄着拐杖先回房间休息了。
针刺的画面不管看几次依旧令人心颤,纪轻舟不敢多瞧,索性转移视线落到了解予安的手上。
由于一直暗中使劲想要抽回手去,他手背上青色的脉络凸起愈发明显,一瞧便很是修长有力。
又过了一会儿,解予安便不再固执反抗了。
在张医师收起针灸箱前,纪轻舟问他讨要了一个酒精棉球,给解予安的手消了消毒,自己的手也擦了擦汗。
一旁张医师见状,许是把他当成了解家的重要亲戚,结束之后朝他招了招手,示意纪轻舟跟自己过去。
关上房门后,张医师压着嗓音,沿走廊边走边道:
纪轻舟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宽敞屋子内,穿着一身黑色长衫的解予安依然闭着眼眸靠在椅子上,身体皮肤扎过针的位置都留下了一点红印,估计要过一会儿才能消退。
伴随他起身的动作,纪轻舟看见他额角的汗液沾湿眉宇后从眼尾淌了下来,忍不住打趣道:
解予安没理会他的嘴贱,自顾自地展开纱带,要往眼睛上盖。
“等会儿要不要冲个澡,衣服都快湿了。”
趁着他缠纱带的工夫,纪轻舟坐在方才的椅子上,看着他道:“张医师说你肝气郁结,是因为心里藏着烦心事,你不妨打开说说,省得到时候还得喝中药。”
“我觉得?”纪轻舟愣了下,“总不会是因为娶了我吧?”
“得了吧,我们这事有什么好烦恼的,等你眼睛好了,我是走是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你这心气郁结,多半还是因为……”
其实是什么原因,不论是张医师还是解家人,大家心里都有数。
伤痛也就罢了,对人极为重要的眼睛还瞎了,未来也不知能否治好,每日生活在黑暗之中,不断给身边人带来麻烦,以解予安这样心高气傲的性格,对于这般遽然的改变,即便面上不显,心中定然是极为忧虑的。
这么一想,他只是穿越到了民国,身体一切都还健康,每天依然能看见日升日落,欣赏美丽景色,老天对他已算仁慈的了。
解予安扯了下嘴角:“医者尚不敢言此,你是何来的自信?”
“无聊。”
尽管知道他在用激将法,解予安还是禁不住上他的当,接道:“多少?”
“五十。”解予安直接对半砍。
解予安心想也确实如此,转而问:“立字据?”
掌心贴着肩膀,隔着薄薄的丝绸衣料触摸到他的体温,过了会儿才想起来收回。
反倒是纪轻舟自己意识到了方才的举止有些亲昵,心底划过一丝尴尬,生怕解予安延迟一步反应过来,忙站起身转移注意道:“走吧,送你上楼洗澡。”
一般午饭过后,解予安都会回卧室小睡个四十分钟休养身体,不过今日许是受治疗影响,他只躺了不到二十分钟便起身去了书房。
见黄佑树开门送解予安进来,他迟疑几秒,起身给椅子的原主人让出位置,问:“醒这么早?哪不舒服?”
椅子上还留着上一个人的体温,他动作稍顿,待温度消去后方躺进椅子里。
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靠上软枕后,头部的疼痛也减轻了几分。
拉开书桌另一侧的椅子坐下说道:“想听报纸的话,让阿佑给你念,我先忙会儿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