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式场合，比如明天面试，衬衫领口还是要翻折整齐，最好再打上合适的领结或领带。”

“……当我送你的。”纪轻舟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随即就从收纳筐里拿来了一条浅灰带有黑色斜条纹的真丝领带。

“看好怎么打，我最多教两遍。”说罢，就用领带套住何鹭的脖子，手指动作一步一讲解，清晰缓慢地打了个平结。

于是纪轻舟只好在教了一遍后，又引导他自己打了一遍。

纪轻舟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道：“稍微有些不对称没关系，太完美反而显得呆板。”

和纪轻舟近距离地接触了十几分钟，何鹭如今面对他已不至于像上次量体时那般不知所措，但心跳仍是比平常快上许多，总是不自觉地避开纪轻舟的眼神对视。

纪轻舟实在瞧不过眼他那乱糟糟的短发，没忍住提醒了两句。

对着镜子憨笑了两声后，忽然想起自己账还没结，于是忙从长袍口袋里翻出五个银圆递给纪轻舟。

纪轻舟将西服以尽可能减少折痕的方式折叠，用竹麻纸层层包裹起来，递给他时不太放心地嘱咐道：

“之后有条件，最好去买双好点的皮鞋，再买条皮带，调整裤腰更方便。”

离开前，他笑容腼腆地补充道：“以后有机会，定给您介绍生意。”

纪轻舟原本想说的是，如果面试成功，可以多介绍他的同事过来做衣服，要是没成功，那就算了，不必特意向身边人推荐他的店。

不过稍后他转念一想，此次做得多，赚得少，很大的原因在于他的工费设置不合理。

还是得划分得更细致些，制定一份更具体的收费标准贴在门口，将每件单品的制作工费记录在上。

纪轻舟将此事列入计划，随后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扣除西服面料费后，一共是四块五角二分。

纪轻舟轻轻叹了口气，将开店收入分开存放在挎包的一个夹层里。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专业被肯定的骄傲，也有自己所做的衣服受到认真对待的欣慰。

第15章 新衣味道

赶去参加面试的何鹭起了个大早，在熹微晨光笼罩的阁楼里迅速地洗漱完毕，迫不及待地换上昨日刚收到的定制西服。

于何鹭而言，这是一种高级的味道，是花出去的七个大洋的味道，是一种珍贵的新衣服味。

他租住的是一栋弄堂里的老房子，房东老头是个开杂货铺的，从二楼那黑黝黝的楼梯下来便是堆满各种杂物的小店。

他步履匆匆地走出门去，在狭窄弄堂中大步穿行，一路上遇见好些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邻居，几乎每个人看见他时眼里都盛着稀奇。

这家小吃店老板向来性情冷漠，甚少同人打招呼，而今日瞧见他却是眼睛一瞪，主动开口搭话：“寻到工作了？今朝穿得这么洋气？”

“这个西服一穿，人是不一样了，怪不得现在的年轻人借钱都要去搞套来。”

何鹭有些受宠若惊，犹豫着接过馒头，道了声谢。

何鹭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拍了拍自己平整的外套前襟，心下决定，哪怕是为了对得起老板送的这两个馒头，今日他定要面试成功。

爱文义路，解公馆。

这令他不禁想要感叹，穿来民国后，他的作息真是越来越健康了。

这个时间点，解见山和解予川都已出门工作了，出乎意料的，倒是在早间的餐厅里看见了赵宴知和解玲珑。

而解玲珑目前还不到上学年纪，更是不愿早起，母女俩一般早午餐都在楼上的小餐厅吃，令厨房给她们开小灶。

能慢慢享用早餐的日子，纪轻舟都会选择中式早饭。

在吃饭之前，他先给解予安盛了碗鸡丝粥，在盘子里放了一些易于用筷子夹起的粥菜和点心。

纪轻舟有时候想，他现在的不挑食可能也是因为他看不见。

这么一想，真是可怜又有意思。

正当纪轻舟吃着排骨米线，心不在焉地观察着解予安的吃饭方式时，坐在他正对面的小女孩发出了疑问。

“可是我吃完了，妈妈。”解玲珑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珠向她母亲解释了一句，旋即又以期待的目光望向纪轻舟。

解玲珑不懂设计的意思，却能从他的语气中敏感地品味出他真正的意思。

“照理说，越漂亮的衣服是要等得越久的，”纪轻舟佯作思考道，“这样，下个月一定让你穿上表叔做的小裙子，好吗？那时候天气暖和，却又不像夏天那样炎热，正是穿漂亮小裙子的最佳时期。”

赵宴知见状，向他温柔地笑了笑，说：“小孩不懂事，真是麻烦你了。”

结果他刚这么哄完孩子，就听见身侧某人发出了一声轻嗤。

“只是觉得你换份工作，去百货公司做销售，想必更有财路。”

“你想夸我嘴甜可以不用这么委婉。”

“不是夸，难道是讽刺？不会吧，你不像这种人啊！”

赵宴知瞧着小叔子被说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不由得抿唇微笑。

随着赵宴知母女离去，诺大的餐厅里就只剩下了纪轻舟两人。

约十分钟后，纪轻舟吃完早饭擦了擦嘴，靠在椅背上闲谈道：“天气不错，等会儿陪你去散散步吧，不是说月季园的花都开了吗，我还没仔细看过。”

“上班啊，照顾你也是上班，我天选打工人，一天两份工。”

纪轻舟见状就把一旁倒了热水的茶杯拿过来，放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