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主要工作是去附近的布庄挑选购买合适的布料用于制作西服套装。

时间紧张，买了布料还要做事先处理，通过喷水熨烫或蒸汽预缩的方法，降低面料的缩水率，等待面料自然冷却定型后才能开始裁剪。

于是到店后，纪轻舟先根据计划裁下制作衬衫需要的棉布长度，以一小片小样进行温度试验后，再将整块棉布平铺在熨烫台上均匀地洒水熨烫。

花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逛了三家布庄，纪轻舟最终挑中了一款深灰色的鱼骨纹纯麻用作西装面料。

而衬衫所用的中平纹布，市场价格在一角一尺，算上缩水量，裁衣需准备十二尺。

至于里料、内衬、纽扣、缝线之类的辅料，就挑店里现成的用，成本尽量控制在一元以内。

对于这一套西服的料子，为了不超顾客预算，纪轻舟的确是精打细算，但不代表他选料时就敷衍随意，光拣便宜的来。

况且亚麻面料透气性好，既耐穿，又干爽挺括好打理，而其天然带着点粗犷氛围的质感更是其他面料难以复刻的。

买完了布料，接下来就是紧张的制衣工作。

然而白天在店里的是工作，晚上照顾解予安也是工作，两相权衡之下，纪轻舟只好选择折中，将白天未做完的活带回解家去做。

但佣人有衣物磨损，一般都更习惯于自己手工缝补，不常使用缝纫机。

于是第一天晚上，给解予安放好洗澡水后，纪轻舟就去了楼下，一个人在小房间里踩缝纫机踩到了凌晨三点。

等解予安躺到床上休息，他又一个人悄悄下楼，窝在小房间里踩缝纫机踩到了凌晨三点。

当解家老爷从管事手里拿过今日的《申报》走进餐厅的时候，就见落地长窗前，解予安与纪轻舟的身影一坐一立。

他“儿媳”则是左手拿着牛奶杯，右手拿着面包片，就着牛奶对面包狼吞虎咽。

“多谢您的好意，但不顺路，还是算了。”

解予安微不可见地抿了下唇，冷声道：“随意。”

第14章 完工

开在巷口的陶记酒家生意兴隆，出入客人络绎不绝，流动摊贩特意设摊巷口，吆喝着酥糖、烙饼、酒酿圆子等等，愈发吸引往来路人驻足。

“纪老板，您的小肉面和熏鱼，给您放哪啊？”

“好嘞。”伙计小心地放下面碗，临出门前，又好奇地往纪轻舟身边凑了凑，问：“您这绣的什么呢？”

“奥奥，这是洋文吧？”

其实他原本也想过绣繁体的“世纪”或斯宾塞体的“century”，但时间太紧了，他又不是什么刺绣高手，图简便就绣了个“CHL”，后面的字母是衣服主人的名字缩写。

又过了几分钟，纪轻舟绣完了字，提起西服外套，将其和西裤、衬衫一起搭在了熨烫台上，随后抬起脖子转了转，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见时间还算充裕，纪轻舟不慌不忙地坐在缝纫机桌前，拿起筷子开始吃午饭。

那是家中年夫妻经营的小馆子，主售本地小吃。早晨有馒头、生煎、油条、豆浆、炸麻团这些，过了早点则卖各种汤面、炒面、大米粥和油豆腐细粉，再辅以熏鱼、酱菜、咸鸭蛋、炸排骨之类的粥菜或浇头，种类很是丰富。

纪轻舟观察这家店两日了，今天总算有机会一尝味道。

一角钱买的二两糖醋熏鱼，外酥里嫩的，裹满了酱汁，口味咸甜浓郁，配着面吃相当之满足。

服装行业俗话说“三分做七分烫”，熨烫工艺在男装定制尤其是西服制作过程中，可谓相当重要之环节。

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出了错便没有返工的机会。

三件衣服，经过反复的熨烫定型，终于在三个小时后，完成了全部的工序。

随即匆忙关了店门，快步跑去数百米外的公共卫生间上厕所。

回到店里，见时间还早，他又开始忙碌起别的工作。

一般十分钟内能解决的活，纪轻舟都在客人上门时，当场给做完了，剩下的要么是衣服改长短胖瘦，要么是把大人的旧衣改成小孩穿着。

然不论如何，上门就是生意，没有拒绝的道理。

虽没有他想要的定制单，但这些零碎活加起来，一天也能挣个五六角钱。

忙碌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约莫五点过半时，一身蓝色长袍、头发蓬乱的何鹭步履匆忙地来到店里，对坐在缝纫机前的纪轻舟点头打招呼道：“纪老板，我没来迟吧？”

纪轻舟快速地结束了手上的活，旋即起身，将做好的西装外套与衬衫提起展示。

“这套……是我的？”

“蛮好的，不是，是超出预期的好！”

但他瞧那衣服平整又顺直，就像之前学校的洋人教授身上穿的那般英挺优雅，一时不敢信自己七块钱能买到这样的西装，还以为是别人花高价在这定做的款式。

何鹭点了点头，刚走两步又停住了脚，舔了下嘴唇，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我从未穿过，不知该如何穿它。”

何鹭见他神色平静，语气温和，窘迫的情绪渐渐消散。

待整套穿完，何鹭走到穿衣镜前一站，顿时愣怔，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的肩膀怎么变得这样宽厚了？他的腿怎么如此笔直？明明是自然站立，为何也看不太出驼背的毛病了？

“感觉浑身都被包裹着，不是很舒适，但这应当是衣服合体之故吧？”何鹭不确定地询问。

何鹭听他所言活动身体，绕了一圈后又回到镜子前，整了整门襟道：“我觉得尺寸上应是无差错的，裤腰大小也正合适。”

尽管西装穿在身上没有长袍那样的轻便舒适，他依然不愿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