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于他而言却同白日没什么差别,顶多晚风清寒,需要披件外套罢了。
“回来了?”
他“嗯”了一声,抬了抬手,示意黄佑树出去后关上房门。
他边步履平稳地走向沙发边道,语气淡淡,听不出挖苦的意思。
他原本正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绘制何鹭的衬衫款式图,见他过来便合起本子道:“今天你先洗,我得去加个班,你书房的纸笔我都可以用吧?”
而解予安听闻他此言,刚有所好转的心情却莫名不悦起来。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纪轻舟熟练应对他的沉默。
待放好热水,调好水温,他朝房间喊道:“进来洗澡吧,睡衣和香皂都给你放在老地方了,等会儿我让阿佑到房间来陪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喊他一声。
解予安握着手杖,进了浴室,依旧抿唇不作声。
解予安似被他吵到般地蹙了下眉,说:“我是瞎了,不是聋了。”
三天内要做完一套西服,他本就时间紧迫,压力山大,到家来好声好气地伺候这大少爷洗澡,还要被阴阳怪气。
“再摆出这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把我说的话当放屁,我就……”
解予安似没想到他会想出这样的战术,愣了两秒,才吐出一句:“你敢?”
“我这就倒了,我真倒了”
解予安嗓音冷厉,嘴唇紧抿,平日苍白清凛的脸上浮现几分薄红,一副气恼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知道什么?”
“……”话是原样照搬的,可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奇怪。
刚要迈步出门,又回头补了一句:“我们这是君子之争,别跟你家里人告状啊。”
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解予安又等了片刻,直到门外传来纪轻舟打铃呼唤黄佑树的声音,才将手杖放到一边,走到浴缸旁,俯首掬起了一捧水。
但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旦认真投入工作,便将之前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在那实习工作的一年里,纪轻舟每天一睁眼就是画样、排料、剪裁、缝制西装,突飞猛进的除了手缝技术,便是制版裁剪。
后来,他觉得定制西服的工作沉闷,就选择加入了一家快时尚品牌的总部设计团队,但这一年的高级定制经验依然给了他深刻的影响。
让他觉得即便自己年轻,他的裁缝技艺也未必会比那些老裁缝差。
时间不知不觉流淌,等制版工作完成,已经是两个钟头后了。
深夜的解公馆静悄悄的,长长的走廊里点着几盏壁灯,愈发烘托出沉寂的氛围,令纪轻舟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八角窗前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紧闭,解予安躺在床上,背朝着门口的方向,不知是不是还在生闷气。
洗漱出来后,他蹑手蹑脚地关了吊灯,躺到床上,打开了茶红色的台灯。
他静静地闭着双眸,除去了纱带的脸庞沐浴着微亮的台灯光线,难得地显出了几分温柔。
刚靠近几分,连他的影子都还没覆盖到男人的身上,解予安便开口道:“没睡。”
“猜的。”
“心理博弈是吧?”纪轻舟转身拿起《福尔摩斯》,翻开书页问:“要听睡前故事吗?”
“念。”
在民国待了才一个星期,他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作息,超过十点未闭眼就开始犯困了。
解予安听着听着,原本还算清晰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不由自主就要沉入睡梦中去。
念完一章,纪轻舟合起书本放到床头柜上,关了台灯,整个人滑进了被窝里。
“你今天是不是想介绍邱文信给我认识,结果我错过了晚饭,所以你不高兴了?”
回想了纪轻舟的问题后,他不假思索便答:“自作多情。”
没等到意料中兔子炸毛的反应,解予安忍不住主动问了句:“在想什么?”
“……”
深夜里,细雨声愈发清晰,静默到尴尬的氛围似病菌迅速地占领了整个房间。
“开玩笑的,别多想。”
“晚安,解元元。”
心绪犹如平静湖泊被投入一粒石子,激起水浪,泛开徐徐涟漪……
第二天,纪轻舟破例起了个大早,头一回在吃早饭时碰到了别的解家人。
纪轻舟想着往那绕一下也不远,就一口答应下来。
受和煦朝阳影响,透过车窗看见的街景也显得分外安然。
关上车门后,一转身恰好对上理发店老板探究的视线。
“早啊,葛老板!”纪轻舟露出笑容与他打了声招呼,脚步自然地走向店门。
希望这名声不会影响到顾客对他的信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