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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郝誉先前没有自己的房间。

雌虫们来之前,他哪里都能睡,地板、屋顶、柜子顶、沙发底;伊瑟尔、白宣良等入住后,才较安稳睡在沙发上和伊瑟尔屋里;而现在这套房间是亚岱尔亲自为郝誉布置的,单独位于三楼某处,左右都是武器。

平日里,除了亚岱尔,没有人会上来。

“亚岱尔。”郝誉用蝎尾攀住那胴体的脚踝,一把将人倒着拖拽出来。他先看见圆润的白,随后一股皂味扑面而来。接着是少年狼狈双腿中哪一点属于雌虫的生理特征,和白岁安的脸。

郝誉结结实实叹口气。

他松开蝎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将被子团起来摔在白岁安身上,“谁让你来的。”

白岁安没有衣服,鼻尖红红的,眼眶一圈都有哭过的痕迹。他浑身都是洗过澡的香味,头发却没有完全吹干,发尾处还带着湿漉漉的迹象。因才从被子里钻出来,脸上嘴唇上贴着好几根发丝。

他作为白宣良的雌子,先前郝誉一直不觉得他们有太多相似处。

现如今,这么一看,郝誉反而觉得他们有种相似的“弱者的美感”。

“小叔。”

“嗯。”

白岁安毫无征兆哭泣起来。整张脸埋在被子里,郝誉看见布料上晕开的水渍,连带孩子崩溃到没有任何暧昧的哭泣。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个可怜的从没有见识过任何手段的雄虫,第一时间想到孩子受了委屈。他短暂放下怒火和各种情绪,爬下床抽纸巾找毛巾,回到白岁安身边。

“小叔在。怎么了。”郝誉擦拭白岁安的脸,安慰道:“怎么忽然哭了。”

“小叔有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要赶我走。”白岁安此刻终于抬起头,也完全露出他胸口及腰部一些细小的疤痕。

这些伤疤,有的是考试时被其他考生所伤,有的是训练中不慎打击留下,但更多是郝誉亲手赋予这个孩子的。是他一遍一遍将自己哥哥唯一的孩子击倒在地,命令对方爬起来后烙印上的,属于战士的成长勋章。

而现在,每一个勋章都撒发出灼热的温度,柔软带着点脆弱的哭腔贴在郝誉掌心。

“小叔。”白岁安声音哽咽,“我不喜欢伊瑟尔。”

郝誉:“我又说没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有小叔的孩子。”白岁安迫切,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小叔,等虫蛋生下来,我……我不想和伊瑟尔住在一起。我害怕。”

郝誉不太理解雌虫之间的关系。

在他的设想中,白岁安和白宣良一个去上学一个去上班,伊瑟尔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要换做修克和他说这种直白又愚蠢的话,郝誉早就一巴掌呼在后脑勺后,恨铁不成钢给他开窍,一句一句梳理逻辑关系。

可。

这是白岁安。

这是聪明的能够举一反三的白岁安。

郝誉不觉得白岁安想不到这一层关系,他看向孩子眼白发红的双瞳,感性还是占据上风。他询问道:“芋芋。你害怕小叔以后不喜欢你吗?”

白岁安还没来得及说话。

郝誉已经噼里啪啦将自己意思全盘托出,“小叔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是我唯一的侄子,亲侄子!小叔的孩子破壳后还要叫你哥哥呢……是不是伊瑟尔又和你雌父嚼舌根?”

白岁安垂下眼眸。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可能他的行动已经比思维更快运转。他松开郝誉丢来的被子,缓慢地由手臂牵动身体,将自己盛在郝誉怀里。

他依旧带着哭腔,称呼郝誉,“小叔。”

郝誉不敢动。

作为一个雄虫,他有意志,有道德,但真狂放起来,郝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狂放到什么地步。随着白岁安几声呼唤,郝誉听到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是如此掷地有声。

他张开口,面对这种情况,又闭上嘴。

【哥哥】

郝誉努力回忆哥哥温和的脸,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在白岁安脸上寻找出属于哥哥的几分相似。类似的事情,他在相处的数个月中做了无数次,哪怕早就知道答案,郝誉每次都会竭力。

每一次。

每一次,郝誉都会找到白岁安与哥哥郝怿的相似处。

每一次,又是那么的不同:他总能发现白岁安某个角度笑起来是如此温柔,但转眼这笑容配合鲜血,草草擦拭过。他总能月光下,仰起头看向白岁安房间的玻璃,模糊地将那身形与哥哥依靠窗边的样子重叠起来。他克制不住,在白岁安每次训练结束后,凌乱地摸一把孩子的脑袋,看对方朝气蓬勃,毫无病气。

白岁安不是哥哥。

白岁安已经十八岁了,他是一个健康的快要独立的雌虫。

“别学我不穿衣服。”郝誉轻声说,“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白岁安依偎在郝誉怀里,感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强压住内心的颤抖、声音的颤抖,调整自己不均匀的呼吸,手老实略带拘谨地环抱住郝誉的腰部,继而将脸几乎完全地贴在郝誉的腹部。

“小叔,会孵化虫蛋吗?”

听说,原始社会的雄虫都是用腹部维持虫蛋温度。

而在恒温孵蛋器发明后,腹部孵蛋法几乎淘汰,只有一小部分崇尚古法和爱惨了的雄虫会使用这种方式——白岁安听雌父说了无数次,他就是如此孵化出来的——在雌父白宣良眼中,这种方式孵化,无疑是爱情作证之一。

白岁安不相信爱情。

他确信自己与郝誉的关系更接近亲情与血缘,自然在出现第二个比他更亲密的血缘关系者,他恐慌、害怕、试图在这种关系上加一层保险。他要证明自己可以做到那枚尚未出世虫蛋能做到的一切。

他将脸贴在郝誉小腹处,嘴唇微张,“小叔。”

“不会。军雄不会孵化虫蛋。”

“这样啊,那他是不是没办法和我这样。”白岁安蹭了蹭,弄得郝誉有些痒,眼神纯洁,“他没办法和我一样待在小叔身上。”

郝誉有些好笑,“……芋芋,为什么要和没出生的虫蛋争呢?”

他拍拍雌虫的臀肉,让对方完全坐在自己身上,“你是好孩子,是小叔心里第一位。好了,去把衣服穿起来。”

“我。”

“去把衣服穿起来吧。芋芋。”郝誉温和地说道:“走出这道门,今天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叔。我。”

白岁安不甘心。他用力往下坐着,郝誉感觉到什么东西正擦自己盘起来的蝎尾。粗糙的鳞甲不受控制展开,一些湿滑的水渍沿着鳞甲缝隙流淌到更深层。白岁安的声音也越来越深入,变得狭窄而紧张,“小叔。我。”

“我不允许你拿自己的前途这么做。”郝誉严肃抱起他,“芋芋。你还是个孩子,我不想你后悔。”

“我不会后悔!”

郝誉平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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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情欲道:“你会。”

不论白岁安的年龄,白岁安的前途,更不论他们之间的关系。郝誉参加过无数场葬礼,他见多比翼双飞的爱侣忽然折翼,见多迎接新生命的军雄骤然伶仃,见多各种关系其乐融融,一瞬只剩下他、他、他们独自。

缔结亲缘关系能让军雄精神重回正常。

缔结亲缘关系也能让寄生体找到新的凌虐快感。

贪恋亲密关系,是本能,是痛苦,也是最后一根稻草。

“你肯定是自己来的。你雌父不会允许你做这种事情。”郝誉笃定道:“芋芋。现在。回去。今天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小孩子!”白岁安喊道:“小叔。小叔。小叔,是因为我太小了吗?我还会长大。”

“长大也不可以。”

“为什么。”白岁安口不择言,“我不可以,修克就可以吗?伊瑟尔就可以吗?雌父就可以吗?他们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要论实力,论家世,论长相,白岁安输给亚岱尔,他心服口服,连嫉妒尖酸的话都说不出半分。可是其他人为什么可以!

“小叔。我害怕。”白岁安抓住郝誉的手,眼泪先从睫毛根处涌出,吹气般壮大,直至整个眼球都水润润,兜不住一般,才破开道水渍,流淌到面颊、下巴、胸口。那些沾在脸上的碎发,也完全贴严实,显得更凌乱。

“小叔。小叔。”

“你再叫多少声,这件事情也不会改变。”似乎是这句话太冷硬,郝誉又变得温柔,“芋芋。回去吧。”

“那我变强后呢?”

郝誉停顿。

他思考自己在第三期任务中活下来的概率,目光触及白岁安那双通红奇大的双眼,心虚敷衍两句,“等你变强了,再说吧。”

那时候,自己可能死了。

算了,给孩子一个变强的念想也不错。郝誉自我催眠:小孩子健忘,说不定睡一觉,芋芋就把这个念头忘记了呢。

“好了。回去吧。”郝誉将白岁安哄回去,“别把你雌父吓坏了。”

白哥要知道这件事情还了得?

白岁安嘟囔着嘴,草草批上郝誉的外套,走到门口。他临出门,像是终于发觉错处般,询问郝誉,“不准告诉雌父。”

“好好好。”郝誉躺在床上,蒙头盖被子,“快回去吧。”

一天天的,快把他累死了。

他听到一声门锁拧动的声音,嘴里的气还没吐完。白岁安却像受惊的小兽,一个飞蹬,滚过郝誉腹肌,扯过他身上的被子,将身上遮得严严实实。

郝誉:?

怎么了?怎么又回来了?

“郝誉。”白宣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进来了。”

白岁安脸红一阵白一阵,用两条腿绞着郝誉的蝎尾——毕竟是孩子,不会管郝誉被夹住的感觉。遇到这种困窘情况,只会问:

“怎么办啊。小叔。”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怎么办?

郝誉能怎么办?

他曾赤身和五个寄生体打得血肉模糊,曾毫无遮掩在队友面前往嘴里塞食物,他还只穿内裤混迹在圈养雄虫中,手握尖刀伺机而动。他自认为有没有衣服,有没有羞耻心,不会影响自己的决斗。

——根本不可能。

“你别缠得那么紧。”郝誉咬着腮帮子。他的蝎尾又不是摆设,每一片鳞甲更不是无机物。年轻的因恐惧微微颤动的双腿,随着彼此呼吸夹紧,细腻的大腿内侧不断摩擦。郝誉生怕自己起任何反应,又怕自己不会起任何反应。

“等下。”他压低声音,还是晚了一分。

门已拉开。

光照耀在昏暗的房间内,遥遥看去,白宣良白得恍惚。他端着一份炖好的甜汤,轻轻合拢上门,走向郝誉。

每一步,郝誉都有了实质的触感:他的蝎尾似乎正被那步伐踩着,柔软的肉稍微压下,鳞甲发出细不可查的凹陷声。酥酥麻麻的神经从尾部快速爬到骨髓。郝誉感受到一股热气呼在自己的脊椎上,属于年轻雌虫的嘴唇,濡湿的,偶尔还有些坚硬的牙齿边缘与自己相触。

芋芋在害怕。

郝誉意识到这点,下意识侧过身,拱起背,像一座大山将白岁安挡在以阴影里。

他自己也因此,完全的被迫的面对白宣良。

面对他哥哥的寡雌。

“我不喝。”郝誉道:“晚上没胃口。”

白宣良脸上有些尴尬,可联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强撑着要与郝誉说话,“郝誉,我炖了很久。”

“那你放着吧。”郝誉撑着,“我吃完自己洗盘子。白哥,你快去睡吧。”

“我睡不着。”白宣良眼眶里有水。

郝誉后背有汗。

他甚至感觉到孩子的指甲在自己脊背上抓挠,可一眨眼,雄虫又无法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睡不着……睡不着也得回去躺着。”郝誉嘀嘀咕咕想借口。白宣良借着郝誉侧躺留出的缝隙,坐在雄虫被窝里。

“郝誉。”白宣良衣物上有香味。

不同于伊瑟尔定期呵护,耍脾气也要拿来的香氛。白宣良身上的味道就是生活的味道,从他的衣物上能闻到洗衣露、太阳、野花野草的行为。而他的头发上则是极为淡的食物香气。

这些味道,在数个月间密密麻麻包围着郝誉,疗愈过郝誉。

这些味道缓慢拼凑过郝誉心中对于“亲缘”的具象化表达。

“我。之前。关于伊瑟尔的事情。”白宣良吞吞吐吐,“郝誉。我知道他怀了你的孩子后,有些嫉妒。如果你不嫌弃,我想照顾他的孩子。”

郝誉激灵起来,“哈?他才把你脑袋打破。白哥你在说什么蠢话。”

白宣良额头上大部分伤口都处理过,整块防水贴外,还残留些细小的擦伤和白痕。他就像一块被恶意损坏的白玉,乖巧祈求主人不要抛弃他,手贴在郝誉胸口,主动表达歉意,“我今天就是找伊瑟尔说这个事情……抱歉。他可能觉得我想抢他的虫蛋。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郝誉不相信这种一面之词。

他确信白宣良没什么胆子,但也确信白宣良会主动提出抚养伊瑟尔的孩子——站在虫蛋另一位长辈的角度,郝誉掂量自己的分量,更不确定白宣良的出发点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想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哥哥的孩子抚养吗?

郝誉的表情柔和下来。

是了。白宣良不容易生育,这么多年只有芋芋一个孩子。自己与哥哥那么相似,他能把自己当做哥哥,便能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哥哥的孩子。

“白哥。你不用道歉。伊瑟尔嚣张惯了。我会好好教育他。”

“那孩子。”

“孩子我会送去雄父雌父那。”郝誉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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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库说的也对。我离家这么多年,都没给他们留个念想。”

如果雄父雌父不方便,郝誉就把孩子托付给军部抚养长大。

他是不可能交给白宣良、伊瑟尔任何一位养育的。

不过,这话不能现在说。

郝誉温和劝说道:“白哥。我一定狠狠罚伊瑟尔。你放心,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背后,白岁安整个蒙在被子里,热得满头大汗。他想稍微伸出手臂或腿凉快下,却又生怕雌父发觉——今日之事,他根本没有和雌父提起。往前,他也不知道雌父敢独自找小叔。

在白岁安心中,雌父一贯是吞吞吐吐,什么都要外力推一把才敢出发的。

呼。是了。雌父今天应该就是解释前时间伊瑟尔推搡的事情。白岁安忍不住轻轻抓挠手指,脸、胸腔、小腹全部贴着小叔的背,带着点侥幸。外界声音在他耳中呼呼朦胧,风一样鼓动被子,忽得!

有人拽动了被子。

“郝誉。”白宣良忍不住再靠近些,半靠在郝誉怀里,用手扯着被子缓解焦虑,“我想。想和你再来一次。那个。”

郝誉不动声色压住乱来的被子。

“为什么。”

“我就是。”白宣良面颊飞红,语句越来越低,“想要。”

他总是那么摇摆不定,忽然高潮,忽然低落,忽然显得斗志昂扬,又忽然卑微如草芥。郝誉极少思考情感问题,也会因白宣良波澜般的表态,感到迷茫。

“想要什么?”

白宣良不说话。

他慢慢地扯开自己外面的衣物。郝誉先闻到一股洗衣凝露味道,接着是雌虫自己的味道——在遇到白宣良之前,郝誉闻到的雌虫味道都是汗味、血味、尘土味。普通军雌与军雄就是互殴、互助、偶尔打炮互相满足的关系。

白宣良是郝誉没接触过的雌虫。

他的味道是家务式的干净,一切都是他自己打理出来的,不带汗水、血腥和尘土。正如面前,白净的雌虫穿着长且薄的半透睡衣,带点羞涩与期盼,半坐半靠在身上。

隔着纱质的布料,郝誉的膝盖正正好抵住白宣良。

“想要这样。”白宣良双手环绕着郝誉。他垂下眼眸,往前靠了靠,“郝誉。”

郝誉身后传来一声及浅的闷哼。

白岁安被他的雌父和小叔挤到墙角。冰冷的墙角和面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差点让孩子发出尖叫。

要出声吗?白岁安脑袋乱麻麻一团。他看不清,看不见,也不敢看。雌父暧昧的喘息声,像不断放大的音频声音,与窸窸窣窣的布料声音逐步吞没他自己的声音。

不。其实小叔和雌父好上,对自己有好处。

没错。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白岁安感觉到天旋地转,撞击声让一缕肉红色在黑暗中忽闪忽闪。他紧紧夹住小叔的蝎尾,像是抱住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板,任由数个大浪泼洒在自己身上,陷入深深昏迷。

“芋芋。”

“芋芋。”

郝誉轻轻拍打白岁安的脸,将半睡半醒的孩子叫醒,“芋芋。我送你出去吧。”

白岁安眼皮睁不开,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漫长的像是在海面上行驶的梦境。他看见自己的小叔,身上亮晶晶,仿佛披上月光,呓语道:“小叔。”

“嘘。我才把你雌父哄睡。”郝誉无奈抱起白岁安,“把衣服穿上。”

白岁安抬起手,圈住郝誉的脖颈。

他这才发觉那一层月光般的晶莹,是雄虫身上的汗水。

“小叔。”白岁安问道:“你们做了吗?”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郝誉道:“今天的事情,无论是哪一件,我都当做没发生过——好孩子,回去休息吧。”

郝誉不会回答任何一件事情。

他的表达就是最好的回答。

白岁安躺在床上,睡意随着时间慢慢消逝,反倒是一团无法言语的火苗逐渐燃烧,最终越烧越大。

他无法安眠。

*

郝誉也是。

作为军雄,他的情感生活匮乏得可怕。有的那几次也多是直来直往,不需要费脑子。现如今的状况,已让郝誉陷入另外一种意义的恐慌中: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做什么,可是真到了那种情境中,他的感性激烈压垮了理性。

送回白岁安后,郝誉直接爬上屋顶,在上面对月光坦荡荡发呆。

月光很好。

这颗植被茂密,水汽充足的星球与郝誉的故乡完全不一样。郝誉一岁后很少回到那颗沙土与移动堡垒并存的星球,但他一直能从哥哥的信件里直到故乡的变化:

蝎族故土的月光发蓝,每一个凉爽的夜晚,都能看到被月光照耀的土地升腾出细小的沙土颗粒。郝誉能从哥哥郝怿的信件里听到,协会组织幼崽们玩沙子,如何进行沙浴,如何用沙子和油脂维护蝎尾,如何绘制沙画。

其实,信件里很多都是这些琐碎小事。

哥哥像是怕没有人教给誉誉一样,事无巨细把家乡、蝎族的事情说好几遍。他在信里教给郝誉,一个蝎族要如何按蝎族的生活方式活着。郝誉年幼时很想告诉哥哥,这些事情,军部会派蝎族军雌教给自己。

他的初恋,他的带教军雌阻止他。

“誉誉。”初恋对郝誉说,“失去这些,你哥哥就不知道要写什么告诉你了。”

郝誉想要哥哥写信,他开始阅读并实践那些与沙漠与故乡有关的事情:他也确实发现这些事情有种神秘力量,甚至只是脱掉衣服,沐浴阳光和月光,幻想都能带他回到并不熟悉的故乡。

温度。

热度。

风。

一切都在他的记忆与精神力慢慢构筑并不存在的故乡,哥哥信件里的温柔乡。

“哥哥。”面对这一轮月亮,郝誉独自哭泣,“我好像没办法照顾好你的雌虫和芋芋。”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一个合格的养育者需要拥有什么?

郝誉的初恋、一岁后的带教军雌,事实意义上的养育者1317曾面临过这个问题。

提出问题的人,则是三岁大的小郝誉。

“我想要养这个。”小郝誉举起一只更小的雄虫幼崽道:“1317,不可以吗?”

“不可以。”

小郝誉无法理解这件事情。他小时候也被其他军雄敷衍地丢来丢去,是1317把他捡起来,像印象中的哥哥、雌父雄父那样抱起来给自己擦脸。在小郝誉眼中,这就是抚养一个孩子最初的印象。

足足两年的社会化抚养,已经消磨掉郝誉对家庭的具体印象。

他记住的东西不多:哥哥、雌父、雄父、家里威严的雌君。

以及,将他从蝎族原生家庭里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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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1317。

“为什么不可以!那我要养狗狗,还有猫猫。”小郝誉闹腾起来,“我要养九一。九一特别好养,我会好好养大九一的。”

九一是郝誉的室友,另外一个小军雄。

1317见怪不怪,他等小郝誉的脾气发完,熟稔给幼崽顺毛,“因为你还没成为一个合格的养育者。”

“要考试吗?”

“不用。”1317摘掉小郝誉脑袋上的树叶,吹掉幼崽混入眼睛里的沙土,轻声说,“但需要很多爱。”

小郝誉不理解。

他问道:“我肯定爱他。我还爱哥哥,爱九一,爱1317。”

“不是这个爱。”1317高大、强壮,他比郝誉年长太多,在郝誉的一生中与老师同样尊敬,比任何军雌都可靠,比雌父更像雌父。可自第一期任务结束后,郝誉再也想不起来对方的脸,对方的长相。

他面对太阳,面对月光,面对两人曾共处的未来,只能想到一张被光刺伤的脸庞,军雌嘴角有一道愈合的褐色伤疤,随着话语一张一合:

“是更沉重的关于责任的爱。”

郝誉会把脑袋靠在1317胸口上,听军雌说话时,气流在对方胸腔里涌动的声音——13岁时,他会以同样的方式学习如何刺穿敌方胸口,如何找到致命点;23岁时,他又会以同样姿势被同一个雌虫教育如何成为真正的成年雄虫。

“郝誉我想让你知道。你是被爱着的,你要永远记着这一点。”1317对他重复过无数次,类似的,相似的话,“你的雌父雄父因相爱生下你;你的哥哥爱着你,全心全意孵化你;你的成长里老师、同伴无时无刻都爱着你,呵护你——正是因为爱,你才会强大。你的强大就是你被爱着的证明。”

1317也爱着他。

无时无刻,至始至终。

“你未来也会有自己的血脉。”

“你接受到的爱,你的爱会一直延续下去。”

记忆里,1317依旧模糊。郝誉对那段记忆最后的印象是自己挥舞武器,他无法准确表达出自己用了多少武器,火力多少,用力多少。他的观感停留在1317抓住自己的手,在临行前温和带着期待,让郝誉按住他的腹部。

“郝誉。我们有孩子了。”

他被爱着的证明,将随着这个孩子一直留存在世上。

“1317。”郝誉许愿道:“等孩子出生,请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吧。”

你,到底叫什么——

*

我想把你我的名字,留在我们的孩子身上。

*

“你怎么忽然想起查名字?”亚萨最近忙坏了。他漫不经心打开一瓶酒,“磅!郝誉,不去打扰就是对军雌最大的尊重。”

郝誉有些憔悴。

他快要被近期混乱的生活弄崩溃了。如他这般的军雄,面对战友的死亡司空见惯,千疮百孔的战时生活让他们面对尸体,第一直觉是搜查物资、检查死因,接着销毁。

不麻木,不存活。

情感的震感一旦发生,对他们来说是崩溃也是新生。郝誉便在这中间泥泞前行,他看向哥哥留下的雌虫,既抱有点不切实际的希望,又恨不得从关系中脱身,回过到独身。

“喂。郝誉。”亚萨倒满酒,推过来,“你不要忘记我们的身份。”

“我没有忘记。”

“啊真的是。我还以为你只是玩玩呢?你看上去。”亚萨犹豫下,还是奚落出口,“和雅格那种小年轻一样,好像陷进去一样。”

郝誉回忆自己最近的脑部状况,酒到嘴边,还是放下来。

“我就不喝了。回去打针。”

“其实我不太理解。”亚萨啜饮一口,“想要孩子的话,为什么不和亚岱尔生,而是和那两个成年雌虫生?他们两个基因都没有亚岱尔高吧——不对。应该是说,你如果特别想要个孩子,为什么不接受之前基因库给出的雌虫呢?”

郝誉坐回来,端起酒杯,泼向亚萨。

“亚萨。”郝誉冷漠道:“我不想要孩子。伊瑟尔肚子里那个,是意外。白哥,白哥不可能怀上。”

而基因库送来的雌虫,是真的会生下来,甚至在肚子里就被引产做基因嵌入实验。

郝誉不敢想,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亚萨抹掉脸上的酒水,显然是习惯军雄之间突发性的阴阳怪气。毕竟,他们之间谁都有忽然被刺中,原地破防的时候。

只是,郝誉。

“那你别那么拧巴,要烂就彻底烂到底——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别搞得好像为浮游守身如玉就了不起!你做得到九一那样,一辈子只有一个雌虫吗?你做不到,就别搞得像给我的床伴立牌坊。”

亚萨被扯动。

他面前是郝誉愤怒的脸。

“浮游是因为你死掉的。亚萨。”郝誉道:“如果他在我的队伍里,他肯定能活下来。第一期后,我那么久才走出阴影……”

“那就怪你和浮游相性不符合。”亚萨别开郝誉的手,“第三期任务马上就到了。郝誉,你自己处理,总比军部和基因库处理一屋子雌虫好。这算是我给你最后的忠告。”

亚萨也要去处理他这期间的床伴了。

索性,他比郝誉轻松多了。他那些是真的床伴。

郝誉不是。

他必须面对自己龌蹉、什么都想要的心,并且时时刻刻提防寄生体发觉这些卑劣的、不甘的愿望和奢求,潜入他、攻略他,最后和优卡一样,在他最无法抗拒的时刻,一刀斩杀他。

军雄也会死。

再强大的军雄也有弱点。

当天晚上,郝誉把他的朋友九一寄来的全部毒药稀释,分支打入身体中。他知道这个剂量死不了,只会短暂进入致幻阶段。

副作用是痛苦。

他用老式喇叭喊来一车沙子,全部倒入浴室,自己泡在沙子里,用体温与冰冷的沙子协同。细细密密的针刺一般的内疚,复杂而难以言语的情绪,在药物作用下被具象化,郝誉的身体在沙子中下沉,无数细密沙粒弥漫过他的指尖,发丝、鼻翼,短暂进入鼻腔与口腔,最后溢出。

郝誉在沙子中体验短暂的窒息。

他听到扎入地里的声音,接着一只手将他从沙子里提出来,扬手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亚岱尔的声音,不带有一丝实质感,“郝誉阁下,你在干嘛?”

郝誉没回神。

亚岱尔继续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郝誉终于回神了。

他挺直腰板,先是咳嗽,接着大笑,充满电一般回归到那个疯癫的毫无理智的喜欢到处发疯的郝誉。

“没什么。”郝誉道:“我在沙浴。”

亚岱尔看着郝誉。

“我真的在沙浴。”郝誉强调道:“你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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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的地方距离沙漠很近。那里都是沙子,我哥哥经常写信告诉我沙浴要怎么做。我现在就是模拟沙漠的环境。”

亚岱尔:“这里冷。”

郝誉卡壳一下,张开嘴继续道:“冷,哈哈哈,沙漠的晚上肯定冷。这就是晚上的沙浴,没错,这就是晚上的沙漠,什么都没有,一眼看过去全是荒芜,这里什么都没有……”

亚岱尔:“郝誉阁下。你能闭嘴吗?”

郝誉蠕动嘴唇,垂下头,一句话也不说了。

他任由亚岱尔拉着自己的手,带自己去浴室抖落沙子,热水,沐浴。他被亚岱尔按着,打出泡沫,按摩头皮。他半靠在亚岱尔怀里,总忍不住向外跑,佝偻身体,蝎尾也不自主弯曲起来。

“亚岱尔,我自己可以。”

“闭嘴。”

“我真的可以。”

亚岱尔强硬掰起郝誉的脑袋,与郝誉的泡泡脑袋对视。

“不要看。”郝誉则抬起手,找借口,“泡泡进到眼睛里。疗养院就是落后,什么科技都不给用,垃圾死了。”

亚岱尔压下郝誉的手。

他终于看清楚面前哭泣的雄虫。

一个能残忍斩杀寄生体、无情扫射圈养雄虫的军雄,在狭窄温暖的浴室里,满脸眼泪鼻涕,还一个劲狡辩是泡泡的问题。

亚岱尔擦拭双手,再去擦拭郝誉的脸,“郝誉阁下。”

为什么要哭泣呢?

您是军雄,在我们的世界里,您付出童年、青年、壮年一生都在服从军部的命令,您足以享受世界上任何的好东西。

您为什么要哭泣,露出这样心碎的表情呢?

亚岱尔不明白。

正如他不明白自己毁掉哥哥未寄出的情书,拯救家族名声,哥哥为什么要用那样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哥哥就是爱上雄虫,这样爱哭的、会未情所伤的雄虫吗?

“您想要孩子,可以和我在一起。”亚岱尔分析始末,表达自己的意愿,“我随时准备着。”

——没有任何私人情感。只看利益,他在有限的时间里,为亚岱尔家族留下一个优秀的基因,无论是与家族,与他自己,乃至是为缓和与自己哥哥的关系,为缓解郝誉如今的焦虑不安。

都是极好的。

郝誉更是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亚岱尔如是想着。

他再次强调自己的主动性,“郝誉阁下,我不会让您担忧,更不会影响到任务……”

“不。”

亚岱尔惊愕。

他看过去,更被郝誉后半段惊住了。

“亚岱尔,你太好了。”郝誉道:“你配得一切最好的东西。我这种军雄碰了你,会毁了你一辈子。”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我不会碰你。】

亚岱尔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拒绝理由。

作为大家族的军雌,他会定期参加高品质的相亲活动。里面从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理由和情况,哪怕是其他同样的军雄,只要亚岱尔开口,他们必然是答应、开房、大做特做。

郝誉,有一种在关系上独有的拧巴。

亚岱尔知道。

他接近郝誉前,就没把郝誉神化,而是将郝誉当做一个混乱关系中的军雄、一个陷入亲缘乱麻中的雄虫看待。毫不夸张的说,从军部安排他查阅郝誉现有情感关系的那一刻,他与他同组的竞争对手都自然地把自己置身于“雌君”的位置。

他们都出身高位、容貌精致、能力出众、心智坚强。

他们来到军雄身边的深层目的之一,就是在出征前协助军雄斩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为此,展现自己的优秀,将其他雌虫比下去,也是关系中默许的。

能者居上,永远正确。

“郝誉阁下,您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亚岱尔低下头,呈现出谦卑的姿态,“我不会因和您发生关系发生改变。您要对您自己,对我有自信。”

郝誉没有回头。

亚岱尔这段话似乎在他的预料中。很不幸,军雄的内心和他的武器绳镖一样,锋利又婉转,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杀出来,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

“亚岱尔。我当然知道你很厉害。你是这个屋子里最厉害的雌虫。”郝誉用水冲刷身上的泡沫。他躯体上林林总总的伤疤显露出来——和雌虫躯体的强悍不一样,军雄本质还是雄虫,他们的战斗并非趋向于肉搏战,有相当一部分军雄都死在近战中。

他们最原始的身体素质和普通雄虫没有差别。

活到现在的军雄都是通过最刻苦锻炼,最凶残猎杀的苟延残喘者。

“如果寄生体杀过来,我会要求你和我一起把屋子里除了我两之外的存在全部杀掉。”郝誉说道:“你能理解我的意思。我们的关系不应该发展到床上、□□上,那会给你、我、其他队友带来麻烦。”

亚岱尔注意到一个词汇。

他道:“您同意和其他军雌组队吗?”

“……不。暂时不会。”郝誉道:“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休息。我暂时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最终落在水里,剩下一圈涟漪。亚岱尔无声地递上浴巾,看郝誉在喘息和药物作用下身体燃起热气。他目光在军雄袒露的伤口上一道道扫视,仿若阅读本深邃、反复品读的书籍。

——那是变异利爪留下的伤疤。是弹药爆炸留下的碎片。是激光扫过背部,留下的烫伤。是在极寒作战留下的大片冻伤。

是鞭伤。是刀伤。是枪伤。

“您很少接受疗愈吗?”

“哦。”郝誉从白浴巾中探出头,他道:“都是在藏宝库里的事情……等你去的时候就知道了。那破地方连个药品都搜不出来……”

这些伤口,要不自然愈合,要不溃烂,要不感染病菌死掉。

郝誉不想拿这些洗漱平常的事情说道。他忽然有点想找亚萨喝酒,哪怕双方才吵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揪着衣领呼扇巴掌,郝誉还是想找对方喝点酒。

因为,他不知道要找谁说话才好。

“亚岱尔,我记得你也有哥哥。”郝誉平静挑选自己最愿意谈论的内容,“你哥哥是什么样。”

“他啊。”亚岱尔评价道:“他是一个非常叛逆的雄虫。”

听说我来到您身边,我的哥哥桑.亚岱尔一直在闹腾。

“叛逆?”郝誉轻声道:“我哥哥也挺叛逆的。他当年选择和白哥结婚,雄父还给我写信,说了一大堆话。我雄父的雌君百般不同意——当年真应该听他们的啊。”

这似乎是郝誉的舒适区。

他在哥哥的话题上,显得格外留念,偶尔絮絮叨叨和亚岱尔补充非常细小、不成形状的回忆。他问起亚岱尔的哥哥,本意也不是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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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询问亚岱尔哥哥是谁,长成什么样子。

郝誉只是,想找个合理的话匣。

“我好像说得太多了。”郝誉捂住脸,“抱歉。但是我不知道和谁说——不解风情的军雄只会用酒瓶嘲笑我。哈哈还有一个真的是太小了,说了他也听不懂。”

他停下,喃喃。

“亚岱尔,不想听的话可以随时喊停。”

这算是把主动权交给亚岱尔。郝誉时而高声,时而低语,他偶尔会显得那么惆怅,陷入到回忆里,药物作用让他身体发热,蝎尾在瓷砖地面翻滚、打转,像条陷入春天的动物。

亚岱尔可以清楚看到郝誉身体每一处的变化。

随着对方诗歌一般美化的过去,亢奋的表达,亚岱尔始终保持冷静。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只要自己再主动一次,将衣服脱干净,强硬地与郝誉发生关于——他们两个的关系会彻底打破,从单纯的未来搭档更进一步。

但。

郝誉会怎么样?

这本伤痕累累写满故事的书,自己会变成他记忆里的第三个军雌,还是别墅里那四个雌虫般的存在?

亚岱尔不知道。

他审视郝誉说出的每一句话,确定雄虫真的全程都在碎碎念式发疯后,走上前用一条烘热的浴巾盖住郝誉,紧紧拥抱着对方。

“郝誉阁下。”亚岱尔道:“请再多说一点吧。”

“我喜欢听。”

*

亚岱尔也有哥哥。

不过,作为双胞胎中的雌虫弟弟,过去的亚岱尔始终让着哥哥,为哥哥善后。

他帮过哥哥暴打同龄雄虫,见证过哥哥毕业喜悦的笑容,亲手吃到哥哥分来的第一块生日蛋糕,每年都会收到哥哥亲手写的祝福卡片,仔细挑选的生日礼物。他永远是舞会上哥哥第一个邀请的雌虫,而他自己的礼服永远是哥哥仔细挑选的。

亚岱尔注视着哥哥桑.亚岱尔一步一步长开。

他对哥哥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口味,适合什么雌虫,未来规划去什么地方工作,要走到哪一步了如指掌。

他和郝誉类似,以为兄弟会永远这样永永远远下去,是在蛋壳里共度一年时光,便一生都不会分开的存在。

——直到,哥哥爱上一个叫做郝怿的雄虫。

“不要。弟弟。求求你啊。不要烧掉,我根本没有做什么。我只是想想——你根本不理解爱情!你不理解我——滚出去!亚岱尔,你这个亚岱尔。”

亚岱尔任由滚烫的纸灰在空中飞舞,面对哥哥的咆哮,他上前,压制住哥哥扑向火团的身影。任由哥哥哭泣着,眼睁睁看着不现实的爱情死掉。

哦,是从没有开始的爱情。

毫不夸张的说,哥哥桑.亚岱尔构成亚岱尔对雄虫大部分的认知。在遇到郝誉之前,亚岱尔针对雄虫的攻略、应对策略、态度80%要参考哥哥桑.亚岱尔的反应。

他有点大雌子主义,而他的哥哥桑.亚岱尔在感情上的愚蠢,让亚岱尔坚定雌虫才是两性关系中的主导——居然枉顾家族和个人利益,全由感情,放纵地喜欢一个普通雄虫,他哥哥实在是太愚蠢了。

这种无声无息的傲慢,一直弥漫在权贵阶层的雌虫中。军雌与军雄更是因这种傲慢产生巨大政治分歧:军雄面对寄生体有致命性打击,为凸显他们这一战力的必要性,他们永远将“消灭寄生体”作为第一位。

军雌却更多考虑内部因素,他们虽也坚定打击寄生体,但在必要时刻,他们会发动军事政变,讲究“攘外必先安内”。

更关键的地方在于:虫族内部一直认为寄生体杀不完。

绞杀寄生体的任务已经类似西西弗斯每日推巨石受罚、每日都要重复的做不完家务、早期雄虫困于巢穴日复一日孵化虫蛋。

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杀戮。

雄虫更敏感,心思也更脆弱。

他们会在雌虫看不见的地方,为这种无休止的任务,崩溃。

军雄必须搭配军雌才能出任务,也有这方面的衡量。这也是难得的军雄军雌达成协议的地方——围绕军雄打造出的攻击阵队,其基石还是军雌。

“亚岱尔。”

别墅外,有军雌无声地比划暗号,“家族。”

亚岱尔看一眼被自己抱到沙发上的郝誉,用手拨开对方额角上的碎发。他没怎么见过郝怿,但只看郝誉这张脸,亚岱尔也逐渐理解自己的哥哥。

爱上这样的雄虫,似乎情有可原。

“我还在值班。”亚岱尔回答道:“换班时,我会拨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走动,黑暗中出现第二个军雌身影,双方精神力在半空中停顿,继而错开,完成信息的交互。亚岱尔坐上地面车,行使出疗养别墅。随着他离开某个区域,通讯器滴滴滴响个不停,黑色显示屏上划过一道道消息,仿若流星。

“为什么催得这么着急?”亚岱尔问道:“我说过,不要随便找我。”

“是您的哥哥。”来接亚岱尔的军雌,也是亚岱尔家的雌虫,不过属于旁系,他道:“他实在等不及,换了个名头来到大学城。”

“送我回去。”

“什么?”

亚岱尔强调道:“转告我哥的雌君。他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雄虫,让我哥随意干扰我的任务,就别怪不讲家族情面。”

桑.亚岱尔在亚岱尔的强制下结婚,并生育虫蛋。

而为了报复自己一生最亲密的至亲,桑.亚岱尔不断宠爱弟弟看不上的雌虫伊瑟尔.南。

楠.亚岱尔。

伊瑟尔.南。

“可是……”

亚岱尔道:“愚蠢的妄念。再有下次,我会在出任务前亲手打断桑.亚岱尔的腿。”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亚岱尔言出必行。

为了不让家族里数量稀少的雄虫遭到断腿之痛,传话军雌迅速回去,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再来。亚岱尔也借着这机会简单购买日用品和一些雄虫零食,他发觉郝誉实际上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嗜甜是绝大部分雄虫的口味偏向),自己买什么,郝誉都能吃下去。

有次,郝誉后知后觉吃了整整一包辣味零嘴,抹抹嘴巴,喝水,才哇哇大叫满屋子乱爬。

表演性拉满。

亚岱尔逐渐理解军部纵容雌虫们一个一个来到郝誉身边的理由:无论那些雌虫品性、资质如何,只要不是被寄生的可怜虫,军部都奢望他们勾起郝誉的世俗气。

“郝誉阁下,今天没有巡逻任务吗?”

“没。”郝誉往嘴里塞一片炸田柳叶,啪啪打模拟战场,身上还穿着模拟机的套装。亚岱尔问话期间,他快速打出满分结局,将操控手柄分别丢给白岁安,叮嘱道:“试试看,注意地形。我这几天都辅导他们,申请排班集中在他们考试期间。”

亚岱尔理解。

他目光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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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的白宣良,又瞥到转角处一个身影——不难猜测,屋子里两个成年雌虫与郝誉的关系没有任何实质性发展——要说他们是爱情,郝誉明显没有继续推进关系的打算,其余两个也分别卡在各自难题上;亲情?又显然不止,郝誉对他们的态度、他们孩子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清。

谁会和自己的亲眷发生关系呢?

“这几天帮我找几个公证律师。”郝誉走近亚岱尔,低声道:“要那种多方律师,还有财产清算师。”

“您要清算您兄长的遗产吗?”

“是我的遗产。”

郝誉继续向前走,亚岱尔跟在他身后,听雄虫絮絮叨叨些琐碎想法,“走之前,我要把我的军功和积分全部兑换成实体财产。但我不懂经济,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最赚钱——工资?我的工资到手就花光了,我只有荣誉和军功。”

“雄虫协会那边,肯定要预留孵化虫蛋的费用。我雄父不能孵化虫蛋……得麻烦他们找一个可靠的雄虫孵化。”

“也要给芋芋留下一笔钱。他未来的学费、生活费,还有各种开支不能少。白哥也是,哪怕有亚岱尔你的口头承诺,我也不是很放心。在芋芋成年前,万一白哥再嫁……遇上一个可靠的家庭,还算行。要是不巧入狼窝,简直是糟透了。”

“修克。我不担心。他都算我半个徒弟了,我死了,他是我的战争遗产继承人之一。”

说到这里,郝誉忽然长长叹一口,羡慕起亚萨,“亚萨的徒弟虽是个大情种(怨种),但完全继承他那身本事。”

亚岱尔回忆资料,安慰道:“郝誉阁下,等第三期结束,您也可以找一个合心意的徒弟。”

“哪里有这么容易。”

郝誉看向窗户外。

修克正用力甩出绳镖,尝试在半空中打出一个s形的转折。麻绳上头系上一个软硅胶镖头,半空中绕一个大回旋,精准勾住修克乱飞的蝎尾边角,垂直砸在修克后脑勺上。

郝誉捂住脸,发出哀怨的长叹,“怎么会有崽连尾巴都控制不住呢?伊瑟尔没有在三岁前给修克找同族老师吗?”

基本功错过年龄段,想要再补回来,需要下几倍乃至更多的苦功夫。

亚岱尔认真观察修克被武器暴打全过程,“他进步很快。”

“赶不上我出任务的速度。”郝誉道:“真想看看他被开刃绳镖暴打的出息样子。”

军雄嘴巴里没多少好话。

修克眼巴巴跑过来,满脸期待都瘪下去。他狼狈将绳镖对折再对折,小声打招呼,眼神止不住地在亚岱尔和郝誉之间飞来飞去,失望肉眼可见。

“那段时间,进步不是很快。”修克为自己开脱。

郝誉可不惯着这孩子,“基础课还要我教?每天多少时间放下去训练?嗯。要不要来一堂随堂小测。看看你基础到底怎么样?”

修克整个萎靡下去。

学生时代他最讨厌学堂小测了,唯唯诺诺在郝誉眼皮下打了一套,揪着耳朵站墙角,挨训。

一切好像都很正常。

似乎那些混乱的情感与生活与郝誉没有关系,他在有限的时间里和所有雌虫发生点暧昧,装作无事发生,也要求其他人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生活下去。

全部,都是,假象。

唯有死亡是真实的。

“郝誉。”亚岱尔对郝誉道:“可以多说说藏宝库吗?”

“你不是。哦。我想起来了。你跟着优卡,那个家伙看见雄虫就心软,走不动路非要把他们全部带回来……”郝誉碎碎念一会儿,爬上屋顶。亚岱尔跟着上来时,风吹动军雄的头发,白日那种放浪琐碎尽数褪去,军雄的本来面目随着他张合的话逐渐圆满。

“守财奴是圈养派系的寄生体,他们主张虫族与寄生体是共存共生关系。这一派系的寄生体将自己放置在食物链最顶端,用圈养方式培育雄虫雌虫。”

“在那个世界,雄虫作为仅次于寄生体的存在,享受一切物质供养、精神供养。低级的寄生体表象依旧是雌虫,所以很多雄虫第一次被拐卖到哪,只会以为这是另外一个虫族世界,他们只要习惯雌虫的谄媚与示好,便会无止境的沉沦下去。”

“而藏宝库的深处,无限接近与抽象的概念。”郝誉拿出之前喝毒药的杯子,往里面兑水喝。执行任务的日子越近,他越刻意保护自己的大脑。他对亚岱尔道:“军部基于过去的传统,想要我带军雌。他们觉得我始终有一天会扛不住,崩溃在藏宝库中……最起码要有一个军雌把我的尸体带出来……挺合理的,我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藏宝库深处是什么?”

“我不知道。”郝誉道:“守财奴是那里永恒不灭的太阳,也许我还没有走到藏宝库最核心的地带,也许我已经走过头了,也可能目的地就是天空,是太阳里。”

回去的报告里,亚岱尔确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在纸面文件里写道:「军部是否有人发觉郝誉阁下是一个战争悲观者?他‘消灭寄生体’的信仰远不如档案记录中那般坚决,频繁断绝亲缘正在将阁下逼到一种心灵绝境。研究员罗狄蒂报告提出的推测我认为,具有一定主观性……」

次日,亚岱尔追发出一份记录。

「……我正式询问郝誉阁下对寄生体的看法。

他告诉我,寄生体就像是院子里的草。杀光之后,外面还会有新的草籽被风吹进来……就算把整个星球的草全部杀光,烧到土壤发烫,没有任何生物存活的痕迹。但因为虫族等宇宙生命的活动,这里的草与植物早就遍布星际各个角落……‘共生关系是最可怕的。’郝誉阁下道:‘除了自然选择,我想不出第二种方式全面消灭寄生体。’

……基因库为什么从没有向郝誉阁下进行这方面的讨论?」

第三日,亚岱尔收到军部的加急回馈。

长长一封信件破译后只有三个重点:知道了。继续观察。禁止干涉。

心理咨询不一定能根本上解决根本问题。但心理咨询可以最大限度缓解咨询者的负面情绪,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哪怕,杯水车薪。

亚岱尔竭力从各个角度观察郝誉及他身边的雌虫们。他依旧维持冷静的态度,竭力让自己保持中立态度考量郝誉的心理。直到第五封观察记录传递出去后,军部的同僚将亚岱尔叫出来,责令他重写。

“亚岱尔,你的私人情绪太重了。”军雌道:“不要用你自己的感受揣测军雄。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我没有。”

“你说了不算。”军雌同时当着亚岱尔的面烧掉那份记录报告,苦口婆心道:“你反馈的问题,上面全明白。郝誉阁下的事情永远是第一份处理,无需担心。”

考学期只剩下最后两个月,大部分院校都进入第三试和终试环节。

今年考虑到治安问题,各大院校都斥巨资向军部申请专员看护考场,同时为是否在考试中启用实弹展开讨论。郝誉作为前段时间负责巡逻安保的军雄之一,同时负责本次大型会议的安保武器,在出入口检查每一个参会雌虫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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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

亚萨不愿意来这么无聊的会议工作,全部推给自己的徒弟雅格。

郝誉忙完自己那一批时,雅格已经被好几个年长雌虫钓得合不拢嘴,傻乎乎站在原地,羞涩又憨批地挠头。

眼看雅格还表演嘴叼花的祖传绝活,郝誉两眼一翻,拿本下三滥的《夜明珠野史:帝王蝎与蝶之恋》,瞎看。

嗯。让他看看市面上又有什么新本子,到时候挑几本刺激的,给好友九一那老古董开开眼。

翻弄着,翻弄着,郝誉逐渐看进去,双腿窝在会议椅里,啧啧称奇。

“你也喜欢这本书吗?”

“算不上。”郝誉盖上书,看向来者,“你已经迟到了,检查完就快进去……亚岱尔?”

面前的雄虫与亚岱尔长得一模一样。他穿着蝎族传统服饰,敞开胸口,叉开的长袍裙角随走动,可以看见大腿肉。郝誉面对他这一身极有特色的衣物,后知后觉回忆起亚岱尔身上赤红色的虫纹。

这位阁下身上什么都没有。

“你是亚岱尔。我是说军雌亚岱尔的哥哥?”

面对郝誉,这位尊贵的亚岱尔雄虫阁下先是僵硬,随后久久凝视郝誉的脸庞。

“是的。”他道:“楠.亚岱尔是我的弟弟。快来检查吧,小朋友。”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按照年龄排序,桑.亚岱尔确实能叫郝誉一声“小朋友”。

但就现在的情况看,郝誉更像是一位长者——军雄嗤笑几声,站起来,仗着自个踩在椅子上,肆无忌惮打量桑.亚岱尔,“我可不小。”

穿上衣服裤子,郝誉说话都硬气不少。

他也不管桑.亚岱尔什么反应,硬站在椅子上,俯下身将雄虫衣物下的身体一览无余,“倒是阁下。穿这么少……是为了方便过路检查吗?”

桑.亚岱尔用舌头润润嘴唇,“现在的严查,已经严苛到这种程度吗?”

“当然。”郝誉理所应当说道:“放松,我用我的精神力扫一下你的大脑。寄生体总是能折腾出很多花样。”

他说完,为缩小精神力范围,微微弯曲膝盖。那张与兄长郝怿如出一辙的脸,逐渐地,仿若滚动荧幕般下降到桑.亚岱尔面前。

桑.亚岱尔嘴唇变得水润光滑,竭力瞪大双眼,急促的呼吸扫荡过郝誉的脸颊。

下一秒,他伸出手,狠狠拽住郝誉的衣领,生生将郝誉从椅子上拉下来。

“郝……”

桑.亚岱尔还没有说完。雅格探出头,催促起剩余成员进场,“桑.亚岱尔阁下?啊。已经到了吗?请快进场吧。我和前辈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呢。”

他们军雄又不是专职保安,没时间全耗在小小会议上。

郝誉也找到着力点,抬手拍掉桑.亚岱尔的手,后退两步。

“雅格。”郝誉道:“你来复查下。”

“等等!”

郝誉头也不回跑开,蹲在卫生间用水扑脸。某个瞬间,他忽然理解,为什么其他军雄同僚要齐心协力打断优卡的腿。

精神力是很私密的部位,贸然接触,大脑就像是两个肉罐头被碾压,肉片与铁片在高压下混合在一起。而军雄脑部的攻击性是寻常雄虫的数倍,对他们来说和另外一个军雄产生精神交流、进行雄雄的柏拉图之恋爱,和拿大脑与流星锤对冲没什么差别。

“精神力挺强。”郝誉评价亚岱尔的雄虫哥哥,“还好他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军雄。”

否则郝誉当场就吐出来了。

“前辈。”雅格笨笨抱着那本《夜明珠野史》追上来,“我全部检查好了……您身体不舒服吗?要去基因库检查吗?”

郝誉擦掉脸上的水珠,“不。”

他还不至于为一个雄虫失态——郝誉换一个角度想,桑.亚岱尔可能刚好在精神力这方面与自己相冲相克。当然,按照精神力卫生学的说法,也可能是极度契合。

“他叫做桑.亚岱尔。”郝誉记住这个名字,后续写进任务汇报里,备注自己对他的精神力产生感受。他形容,在接触的那一刻,自己右侧眉骨疼得厉害,直接刺激胃部抽搐,疼痛感在几秒钟蔓延到脑前额。

【不会是寄生体。】

【我想,我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军雌亚岱尔冷着脸看完最后两行字。

他想,他要准备一根粗壮的不容易打折的铁棍。

*

疗养别墅。

修克一直在关注雌父的肚子。

他作为虫族世界少有的独生子,没有雄父,家中也没有其他兄弟,对家族里的长辈都不熟悉。当亲生雌父出现在他面前,和他憧憬的长辈养育一个新生儿时,修克内心复杂异常。

“雌父。”修克将脑袋从伊瑟尔肚子上抬起来,“听说,一个月时就能有声音。”

现在都快两个月……

伊瑟尔吃一口水果,嫌酸,随口吐出来,把剩下的全塞到雌子手中,“你管这么多干嘛。”

“我担心。”修克低声道:“雌父,你干嘛一直关注郝誉叔叔来没来你这里……”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修克紧张得脚趾扣地,那几个字卡在嗓子眼怎么都吐不出来。

伊瑟尔索性将那个酸水果填到修克嘴巴里,“你懂什么。他不来这我里。”

我怎么真的怀上?

真是越想越生气,伊瑟尔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实效。他先前根本没想过郝誉不找自己的可能性,每一次做都竭力吃下郝誉留下的东西,暗戳戳和先前与桑.亚岱尔那般,用各种办法让自己怀上。

天杀的!他那会儿怎么想不到郝誉居然不找自己了!

“可恶的亚岱尔。”伊瑟尔恨恨骂起来,“他有那么多东西了,干嘛还要和我争?他的家世差郝誉一个雄虫吗?”

在上位者的世界,婚姻是联合不同势力的契约。

贵族雄虫要不成为各方强强联合、资源整合的纽带;要不就得强硬起来不断和雌虫角斗,攉取家庭内外的话语权。贵族雌虫同等。他们甚至可以选择改头换面,找一个雄虫当媒介,邀请不同雌虫从零组合一个新家族。

这时候,贵族雌虫对下一位的平民雄虫处于碾压状态。

雌君,才是家庭、家族里真正的掌权者。

伊瑟尔也想过做一个掌权者,可他从没有真正的掌握任何资源与权利,他没办法想象如何成为雌君——他唯一体验过的权利的滋味,只在郝怿和郝怿为他孵化的虫蛋身上。

他转动眼球,幽幽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修克。

“雌父?”修克不受控制地晃动蝎尾。他还有些少年气,却不显得狂傲和跋扈,过去受过的苦还没完全褪去残影。伊瑟尔依然能找出点朴素的自卑和孩子的不安。

“修克。”伊瑟尔捧着修克的脸,从没有哪一刻感叹他与自己长得如此相似。过去,他细数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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蝎尾鳞甲上的凹槽,抚摸孩子细腻的皮肤,竭力让孩子靠近他印象中真正的贵族。

和伊瑟尔本家那种用钱、用积分,向协会购买来的小贵族头衔不一样。

要像修克血统上的生父,那群亚岱尔们,做一个真正的贵族。

“你的生日就要到了。”伊瑟尔轻声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发达的脑域让修克察觉到点不妙。可面对亲生雌父,他那点不妙想法很快压下去。

伊瑟尔是他的雌父,哪怕伊瑟尔再坏,修克都觉得伊瑟尔还是对他百般好的雌父。

他欣喜道:“是的。过了这个生日,我就成年了。”

“你想要什么礼物。”伊瑟尔道,接着自言自语般说道:“无论你想要什么,雌父都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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